《西游之问道长生》 第一章 梦醒晚霞时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Ww W COM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空,晚霞漫,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6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6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6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6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6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6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6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6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6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6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6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6北转头向那道童望去,那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6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6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6北静养。 6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6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6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黑,直到6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6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6北一言不,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6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道童看到6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6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6北的肩膀,6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6北转眼看去,方觉这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6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6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6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6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6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6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6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6北。 6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6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完,不等6北话,就转身快走掉了。 6北心中失笑,有趣的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6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6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6北可以感知的度,迅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6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流传。 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6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6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第二章 梅下问童子 6北低看去,赫然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6北胸口。WwW COM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6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6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6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6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6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挥出了作用。 6北推门而出,去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6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院也无其他树木。 6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6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6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嘴微撇,向6北款步走来。 “6公子,这是今的早膳……”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6北心中嘀咕。 6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菜。 6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6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6北多言了。 6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6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6北的院中,6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6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6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6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6北打拳。 待到6北收拳而立,苏青灵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6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成好看,6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6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6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6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6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6北忙行礼道:“仙长,6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友不必多礼,看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6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6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6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6北若留意去看,就会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道。 “仙长……”6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6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6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6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友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6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6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6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6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过知道再强求拜师,就要惹人嫌恶,因此也是抿唇不语。 屋中一时间,沉默无声,气氛也沉闷了起来。 正在这时,青灵观外,却是传来一声大喝。 “贼道人,滚出来受死。” 这声音震耳欲聋,如同在人耳边大吼一般。而房梁之上的灰尘也被震荡的簌簌而下。 云道人眉头一皱,面色显出怒气,身形微晃,便从屋中向外越出。 “青灵,照顾好6公子,我去去就来。”云道人声音虽温和依旧,但6北仍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惊怒。 第三章 啸月临青灵 青灵观依托山势而建,两侧险峰陡峭,好似斧凿刀砍,巍峨雄奇。Ww WCOM而云气升腾掩映之处,尽显一派缥缈仙家气象。 若有修道之人运起法目远远观望,就会现护观大阵阵纹在阳光照耀下,射出道道七彩霞光,炫目迷人。 云道人头戴紫荆道冠,脚踏飞云靴,腰悬七星法剑,腾云架雾,飞上青灵观高空。 抬眼望去,青灵观不远处的虚空中,一位身高八尺,满头银,目光冷傲的青年妖修踏空而立。 而其身后不远处,一只皮毛黝黑亮的狼正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用一双蓝幽幽的凶戾眸子恨恨盯着云桐。 正是前几日,被自己徒弟苏青灵打伤的狼妖! 云道人打了个稽道:“我道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原来是九华山的啸月道友。” “啸月道友不在九华山避劫,来我栖梧山所为何事?”尽管知道眼前银青年是仙妖王的分身,有着神仙境界,云道人口中讥讽之意仍是不减分毫。 银青年冷笑道:“云老道,休要给本王打马虎眼。你打伤我这不成器的孙子,该当何罪?” 云道人微微一笑道:“啸月,你的狼崽子冲入村镇,肆意杀戮人族,充当血食,贫道既然碰上,怎能不施惩戒。” 云道人先前被那狼妖喝骂,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 “我银月妖圣后裔子嗣,猎杀人族充当血食修炼,经地义,你区区草木精灵,有何资格过问?”啸月妖王不屑道。 银月妖圣是上古金仙,当年妖皇座下三百六十五尊妖圣之一,啸月妖王常以此妖圣嫡系血脉后裔自居。 云道人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因此也不再多言,身形一晃,走出禁制范围。 他虽仅仅是地仙修为,但面对眼前这尊神仙修为的啸月妖王化身却是丝毫不惧,盖因身为妖修,就算草木精灵得道,也不会畏惧厮杀。 “啸月妖王,你要战,某便战。”着云道人便向一处山峰遁去。 啸月妖王长啸一声,身形鼓动,如同离弦之箭,向云桐所遁之地追去。 二人都是桀骜不驯的大妖,各施手段。一时间,二人身形过处,地乌蒙蒙一片,飞沙走石,而一颗颗三人合抱的参林木如同被击飞的破絮般倒伏一片。 6北也在苏青灵的陪伴下,站在青灵观前石台上,向二人斗法之地看去。 6北一脸震惊莫名,尽管知道此方世界道法显世,但从未想到修道人的打斗竟然如此精彩。 这时,云清气明,场中的形势也是明朗了起来,云道人髻凌乱,道袍破烂,嘴角流血,不过右手所持法剑之上却是有着一抹刺眼的嫣红。 啸月妖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其脸上的倨傲之色不见,但面上神色更冷,眼中杀机更盛。 其肩头赫然有一个血窟窿,鲜血汨汨,可见伤势不轻。 啸月妖王冷声道:“云老道,好手段。” 云道人清声道:“啸月,这是贫道的法域笼罩之地,纵然你是神仙化身,也难争锋。” 啸月妖王一双血眸充满狠厉之光,冷笑道:“狂妄,区区地仙,看本王破了你的法域。” 啸月妖王长啸一声,银无风自动,一头孤傲的雪白毛的妖狼百丈身形自虚空现出,正是这妖王修出的神仙法相。 云道人见这妖王法相出现,知道这啸月妖王动了真火,想要依仗本体与自己近身战斗。 云道人眉头深锁,心中似做了某种决定,屈指轻弹法剑,道道无形法力如同河倾覆,向剑身灌注。 在法力激下,手中的这件法宝七星剑颤抖不止,剑柄云纹符箓光芒大炽,剑身道道无形剑气向周边山石激射,金石震动。 云道人剑诀虚引,便向啸月妖王斩去,剑气凌厉无匹,劈波斩浪,途径虚空竟被斩出一道道涟漪,这一击在一千二百里苍梧山地气的加持下,分明挥出了仙一击的效果。 啸月妖王长啸一声,高大的狼身法相,脖颈上的雪白狼毛根根竖起,这是生死危机临身的反应。 狼爪连动,妖气喷薄而出,如同层层光环一圈圈向前推动,但奈何云道人一剑引动栖梧山一千二百里地气,地龙加持之下,灵威更甚,其剑势引动风雷呼啸,眨眼即至。 “啊……”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惊起栖梧山方圆百里之地的飞鸟扑腾乱飞。 6北抬眼看去,只见那妖王法相一阵摇晃,继而如同镜子般碎成片片流光。 “啊……尔敢灭本王法相,来日本王必踏灭栖梧山,鸡犬不留。”一声怒吼响彻地,带着惊怒意。 而那狼妖却是见势不妙,早早地驾着黑风逃之夭夭。 云道人见啸月妖王离开,心下一松,面色惨白,洼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那鲜血之中隐隐有几丝绿意,其落地之处,鲜花草木竟然以匪夷所思的度快生长起来。 分明刚刚击溃啸月妖王神仙法相的仙一击,在云道人以地仙修为强借栖梧山一千二百里地脉灵气施展,反噬之下,被伤了胸中五气本源。 “师尊……”萝莉道童见云道人吐血,如一阵风般向云道人身旁遁去。 萝莉道童眼眸中蓄满泪水,神色急切道:“师尊,你受伤了。” 萝莉道童看到这里,转而愤怒地瞪着眼睛,流着眼泪对6北道:“都怨你,若不是你,师尊也不会受伤。” 6北喉头滚动了些许,想些什么,但终究只能无言沉默。 “青灵,此事不怪6公子,咳咳……”云道人惨然一笑,正要劝解道。却再次咳出几口血来。 “师尊,你别了,我扶你进去疗伤。”苏青灵着便扶着云道人向道宫而去。 6北也只能默默跟上,不大一会儿,三人便回到了先前谈话之时的道宫内。 云道人见6北进来,苦笑道:“6友,可知这仙道之艰难了吧。” 6北拱手行了一礼歉意道:“仙长,今日此事是6某连累了仙长。” 6北知道若非是这青灵观收留自己,也不会得罪狼妖,也就不会被啸月妖王找上门来。来,此事是自己的因果。 云道人服过疗伤丹药,闭目经过调息,面色也红润了许多,听到6北致歉之言,只是摆摆手道:“友,也不必太过自责,今日之事,表面看来是啸月妖王因友之事寻衅,实则也是贫道的劫数。” 6北听了这话,心中也是迷惑不解,当下只是用迷茫的目光盯着云道人。 云道人却无向6北深入解释其中缘由的打算,云道人向身边的萝莉道童苏青灵微笑道:“痴儿,不必悲伤,仙道之路,步步劫数,纵然来日为师不幸身死道消,也是命使然,怨不得旁人。” 6北听到云道人之言,面上若有所思。 云道人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符,面色慈祥地对萝莉道童道:“青灵,为师伤了元气,要闭关百载,可能无法教导你了。你以牵机玉符向你姐禀明此间之事。让她接你回去吧。” 苏青灵接过玉符,伤心地道:“恩,师尊,我这就去禀告姐姐。” …… 距离啸月妖王来栖梧山青灵观寻衅已经过去了三日,云道人也已经闭关疗伤,恢复元气。 这几日,6北都是早早起来练拳,希望将此世身体打熬一番,不回到前世暗劲的层次,起码能在危机来临时多些自保之力。 没办法,这几日的经历,只给6北留下了一个印象,此方世界,处处危险,妖魔根本就不受约束,要是不想自己哪被过路的妖魔当作点心吃掉,就得赶紧增强自己的实力。 第四章 有女名青璃 这一日傍晚,栖梧山仍是霞光漫,6北如往日一般在山道之前的台阶上,迎着凉风,背对夕阳余晖,拿着笤帚低头认真清扫九十九石阶的落叶,心中想着心事。Ww WCOM 恩……这几日,6北虽是客,但也不好在这里白吃白住,于是就接手了一些清扫净水的活计。 6北思忖道:“这两日,等那苏青灵的姐姐来到,我就向云道人辞行吧。” 江湖之大,涯之远,既然来到此方仙侠世界,无论如何也要去滚滚红尘中走一遭,见识下此界人物风华。 前世末法时代,仙路断绝,多少惊才绝艳之士,在历史长河中也不过逍遥百年。 功名利禄,过眼烟云,唯有仙道真途,方能长生久视。 既然自己来到此界,只有踏遍青山人未老,仗剑高歌入青冥,方才不负此生。 这些念头在6北脑海中也是烙印下来,清晰深刻。 就在6北暗下求道决心之时,一个秀雅绝俗的曼妙身影,向青灵观而来。 “你是何人?”音若空谷清泉,语气淡然。 6北转眼向声音方向望去,便愣住了。 一女自一朵三彩祥云而下,如行风扶柳般缓步而来,此女宫裙翩跹,面容如玉,眉如远黛,冰肌玉骨,神态悠然间虽有着几丝妩媚流露。 但偏偏一双月牙般的冷眸,清寒动人,令人心中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6北心中赞道。 6北收敛心神,眼神清正,清声回道:“在下6北,敢问姑娘可是青璃姐当面。” 这几日,萝莉苏青灵虽然仍然对6北有些埋怨,但终究孩子心性。又经过6北一番开导,心中也是知道前日之事也不能完全怨6北, 6北就从其口中得知了,眼前这位女子的来历,青丘狐国的长公主苏青璃。 苏青璃淡漠地打量了眼前这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眼,并未回答6北的问题,径直从其身边走过,拾阶而上,直入青灵观。 被无视了呢。 6北洒然一笑,也不放在心上。 6北在石阶上伫立了良久,思索道:“苏青璃既然来了,看来近日就要接青灵回狐国了。那么,我也该下山去了。” 想到前身记忆,6北也是一阵头大,本以为此身父母连同村民被妖怪吞吃,此身再无因果牵挂。 没想到,前身还有一个何姓未婚妻远在千里之外的湘水之畔的零陵郡。 前身之父6寻早些年游学荆楚之时,曾经与一何姓读书人把臂同游,二人泛舟江海之上,诗词唱和,挥洒书生意气。 在一次宴会醉酒之时,何姓读书人戏言,十六年后,二人夫人所怀子女,若都为男孩,则拜为兄弟,若都为女孩儿,则为姐妹,若一男一女,便结为儿女亲家。 这情节怎么有种射雕的既视感?6北心中吐槽道。 来,那只狼妖出现在五柳村之外,寻觅血食的前一前身之父6寻正想带着6北去零陵拜访何家,商讨完婚事宜。哪曾想,未及动身,一家三口就遭了劫数。 6北心道,自古这种婚约之事就是狗血情节的来源,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又该有什么变数。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轮弯月不知何时已经高悬在夜空之上,山风微拂,携着阵阵清幽的草木气息,将6北惊醒。 6北仰头望着清冷的月光,满星斗,纵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心下也有些不出的怅然情绪涌起。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何年照古人。 不知前世地球的月亮比较此界是否更圆些呢? 想到这里,6北自失一笑,转身便向青灵观踱步而去。 夜色深重,道宫之内,一豆灯火,微微跳动。 云道人与一年轻女子叙着话,言谈之间,气氛轻松愉悦。 此时,6北披着星光,步入道宫,青砖地板映着幽幽月光,将6北身影映的格外高大。 “6友来了,快请坐。”云道人盘膝坐在云床之上,向6北招呼。 “仙长,伤势可好些了。”6北也不客气,一边找了张梨花木椅子坐好,一边向云道人问候。 “伤势虽棘手,但已无性命之碍了。”云道人微微笑道。 6北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道人目光灼灼地看着6北道:“友,正有一事要告知与你。” 6北忙道:“仙长,有话但无妨。” 云道人沉吟了稍许,方才出言道:“友,青灵明日要与其姐返回家乡,而贫道也要调养伤势,而啸月妖王也不知何时再次来栖梧山滋事,所以贫道打算封山百年,躲避劫难。” 6北沉默了下,道:“仙长,其实,子今夜来,也有辞行之意。” 云道人正要出言,却被6北挥手打断道:“仙长,子父母被妖魔所害,身为人子,也当收敛尸骨,令其入土为安,仙长不,其实我也有归家之意。”到这里,6北不知是否受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声音也是越低沉了起来。 云道人长叹一声,道:“友节哀顺便。” “仙长,子醒得。”6北收敛了情绪,低声道。 云道人见事情定,就道:“既然这样,明日我便亲自送你下山吧。” 6北这时突然想起一事,忙出声道:“仙长,子还有一事请教。” 云道人面色诧异,问道:“哦?” 6北正色道:“仙长救我性命,收留于我,子铭感五内。只是还有一事相询。” “但言无妨。”云道人语气冷淡道。 6北知道云道人对自己得寸进尺的态度有些不快,但6北也顾不得这些了。 仙缘难求,今日与这道人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若不将心中疑惑问出,他日只能徒增懊恼。 6北神色肃穆,朗声言道:“敢问仙长,下名山大川,哪里可有人族修道圣地?子诚心向道,愿往试之,求一长生之法。” “人心贪婪,果然如此。”一声冷哼在6北耳边炸雷般响起。 6北喉头一甜,但强自忍着咽了下去。 6北转眼看去,却见先前一直沉默无言的苏青璃面上寒意如晶莹玉光闪烁不停,一双冷眸正淡漠地看着6北。 自6北进入道宫之内,与云道人话,一直与苏青灵低语的苏青璃,就没有抬起头,看过6北一眼。 但不知为何,竟然对6北如此。 原因却是,苏青璃听那啸月妖王来栖梧山寻衅滋事的前因后果,本身就对6北有了成见。 又听到6北求取长生之法时,心中不满再难压制,心道:“区区人族蝼蚁,也敢妄言长生?” 6北不知其早已恶了这位狐国长公主,转眼看到一向祥和待人的云道人笑容不见,面无表情,心中就是一凛。 6北起身,冲云道人拱手一礼道:“子愚钝,不知那句话冒犯了仙长,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海涵。” 6北完,再也不一言,转身便向道宫外走去。 自始至终,6北都没有再看那狐国长公主苏青璃一眼。 “唉,6哥哥怎么走了?”只有萝莉苏青灵不知刚刚生了什么,冲6北离去的背影低声道。 苏青璃听到青灵的话语,面上冷意更甚,冲苏青灵道:“妹,以后别与这等狂悖之途来往了。” 这等凡人,百年之后,也不过一捧黄土而已。 萝莉苏青灵见其姐青璃这般6北,还想争辩,但又见苏青璃面上寒意有渐浓之势,只得闭口不言。 她自虽受父母宠爱,但却对长姐敬畏无比,这几日虽与6北朝夕相处,心中有些淡淡的微妙情愫,但更多的却是少女赤子心性,一些旖旎心思,在见到亲人的喜悦下,转眼便被其抛之脑后。 6北走出道宫,借着璀璨星光,便回到了居住之地。扶住床案,沉默不语,嘴角不知何时,淌出一道如梅的淡红。 6北抬头望月,目中冷光闪烁,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第五章 近乡情更怯 晨曦初光,山道微霜。WwW COM 6北静静的伫立在青灵观外的石阶上,身旁不远处苏青璃与苏青灵姐妹正与送行的云道人道别。 “云道友,留步。”苏青璃踏步而行,广绣飘飘,一道三彩祥云,自足下升起,青灵萝莉皓腕挽着其姐赛霜欺雪的手臂,甜甜一笑道:“师尊,你闲暇时可要来看我呀。” “恩,放心吧,有空我一定去看你。”云道人面带微笑地道。 萝莉苏青灵又转头向6北挥手道:“6哥哥,我走啦…” 这话语还未完,脚下祥云便被苏青璃运起。 顷刻间,三彩祥云载着二女便向远方遁去,消失在际尽头。 6北默默地望着这离别的一幕,久久无言。之后,转身大踏步地向山道而去。 云道人看着远处倔强少年无言离去的挺拔身影,摇头一笑,快步跟上6北。 云道人轻笑道:“友,我送你一程。” 罢一道白色祥云自虚空而生,云道人抓住过6北手臂,一同踩在祥云之上。 云道人朗声道:“友,闭眼。” 高空之上,云道人负手而立,青色道袍被山风吹的向后飘荡。 6北端坐祥云之上,山间缥缈云雾缭绕,铺面清风吹来,身旁景物也如同浮光掠影般迅倒退。 6北觉得约莫有两刻钟,方才在云道人的提示下睁开了眼眸。 回望去,连绵一千二百里,大山峰百余座的栖梧山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至于钟灵毓秀,仿若仙境的飞雁峰更是只留下一个朦胧的影子了。 6北冲云道人拱手道:“多谢仙长相送。” 云道人冲6北颔道:“友,你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你家乡所在的清河县了。友,一路保重,贫道告辞了。” 完,便跳上云头,向来处遁去。 仙道之人,乘云驾雾,朝游北海暮苍梧,果然逍遥如斯。 想到这里,6北心中对修道更为向往,转身便向清河县大步而去。 初秋之时,阳光不算太过刺眼,6北循着记忆,沿着官道向清河县城行去。 此方世界,高云低,草木丰茂,官道两侧芳草萋萋,正值初秋,朵朵野花开的烂漫,点缀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中。 6北一路饱览着古代山野风情,也不觉行路枯燥。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方才远远看到一个城池的轮廓。正是那清河县城。 清河县城不过是县城,城墙高不过两丈五,护城河渠引青河河水灌注,宽不过五尺。低矮的城门洞,青墙斑驳,藤萝低垂,行人往来进出,无声地诉着这个时代的喧嚣和热闹。 6北整理下行囊,抖擞精神,穿过犹如碧绿玉带的护城河,随着人流进入了清河县城。 黄昏时分,一场秋雨飘过,色晦暗不明,街道行人稀疏,万家灯火,如星光点起,点亮了逐渐昏暗的夜空,却点不亮6北心中的寂寞。 一家客栈二楼,6北依窗而立,望着窗外的绵绵雨丝出神。 想到上午在县城打听五柳村之事,6北心中就是凛然。 半月前,过路妖魔攻击五柳村,两百多口村民,伤亡近半,可谓家家缟素。 这样大的事情竟然都能被清河县令弹压了下去,可见此方世界凡人的生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将6北自沉思中唤醒。 “客官,饭菜已经备好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厮,在门外沉声冲6北喊道。 “恩,你进来,将饭菜放桌子上吧。”6北收回视线,淡淡道。 厮推门进来,低眉顺眼地将饭菜放好,转身便出去了。 6北用过饭菜,又命人准备好热水,沐浴一番,洗去一身风尘,便躺下睡了。 第二日,6北早早起来,结过账目。就先去城西一家卖兵器的铺子买了一把剑,接着又去成衣店,买了几身棉袍衣物,又托人去米行购了一些米面,将货物打个几个包裹,车马行雇了一辆牛车,便向五柳村赶去。 半晌午,秋日高悬。牛车晃晃悠悠地便到了五柳村地界,6北向赶着牛车的老者付了银钱,双手提着货物,便向村内走去。 五柳村占地约四五百亩,依山带水,虽是正午时分,但村中气氛却极其安静。 6北步入村庄,不大一会儿,便来到爬满青藤的青瓦院门前。这里正是前身一家三口的居住之所。 抬步踏上青条石铺就的台阶上,6北颤抖着右手去推木门,胸中一股酸涩情绪,迅向双眼涌起,就要落下泪来。 6北知道这是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也不强行压抑。放下身背的货物,左手提着剑,右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6家院中,五间木屋坐北朝南,另有一间厨房院和一大间私塾客房在东西厢。 6北放眼望去,半月未归,院中的青草疯长的已经漫过脚踝。 6北脚下不停,踏过柔软的青草,径直推开了木屋的房门。 一股霉的味道和着点点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6北以衣袖掩鼻,轻轻咳嗽几声。 前身记忆,十五年的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不想半月未归,就寂寥荒凉至此。 打了清水,拿起扫帚,6北便清理了起来。就这样,6北回家的第一就在大扫除中度过。 一夜无话,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连绵秋雨之后的山村,宁静幽寂。 6北正在收拾前身父母的遗物,由远及近,隐约有人群的喧嚣声。 继而“咚咚”的撞门声传来,6北眉头一皱,右手虚按下腰间的铁剑剑柄。 掌中之剑不过是很寻常的铁剑,但开锋之后,锋利无比。此方世界,除却强弩、马刀、甲胄之外,其实官府不禁制商贩售卖铁剑。 没多久,一个身形略佝偻,面相枯瘦的老者,当先引路,后面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眼微眯的中年胖子,一身文吏打扮。 胖子文吏身后跟着两个挎着腰刀,膀大腰圆的皂衣汉子。 一行四人甫一到院中,见到眼前6北身影,面上就是齐齐一愣。 眼前,那身形枯瘦,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者,前身有着记忆。 此人正是五柳村陈姓的族长,也担着村里的派徭役的活计。名叫陈青山,外号陈半村。 陈青山身旁的中年胖子到6北,面上不愉之色闪过。低头冲陈青山道:“老陈头,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6寻一家都遭了横祸吗?” 陈青山面上也是尴尬不已,不过很快陪着笑道:“许主簿,6寻一家确实在先前的妖魔祸乱中丧命,连尸都找不到了。” “你当本官我眼瞎,这他娘的是谁?” 胖文吏低声冷喝了一声,一对绿豆般的眼也是眯缝了起来。胖文吏名叫许典,是清河县的主薄,身为县令的佐官,对陈青山的县尉女婿虽然有着忌惮,但也有限。 6北目光幽幽地看着眼前一行人,也不话,只是按剑而立。 6北若看不出这一行人在搞什么名堂,前世二十多年就白混了。 想必是陈青山这厮趁着前身一家遭祸之际,想要侵吞前身遗留的土地田产。 6北并没有猜错,陈青山占有着五柳村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而其一家则在清河县城居住,因此半月前的妖魔祸乱五柳村之时,侥幸地逃过一劫。 这几日,陈青山仗着清河县县尉是其女婿的缘由,对一些遭遇妖祸的村民,不论孤儿寡母,还是老翁老妪,仗势行巧取豪夺之事。 由于五柳村约两千多亩的土地,另有两百多亩土地在身为渝阳郡茂才的6寻手中。 6寻一家其实早就在陈青山的目标之列。 6寻尚在时,陈青山就对6寻名下的土地垂涎不已,但念其身为五柳村私塾的教书先生,且拥有茂才功名,在乡间有些人望,一直不敢妄动。 不想半月前赐良机,6寻一家遭了飞来横祸,此时,若不趁机将其名下土地侵吞,岂不是辱没了陈半村之名。 6北走上前去,对陈青山道:“不知陈族长无故闯入6某家中,有何贵干?” 这声音语气冷漠,似乎压抑着刺骨冰寒的杀机。 第六章 焉能屈我意 6家院中冷风吹来,陈青山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些许寒意涌起。 Ww W COM 陈青山紧了紧衣袖,如枯树皮干皱的脸上强行挤出了几许笑意,尽量以温和的语气道:“你是北那孩子吧。” 6北心中不快更甚,心中冷哂道:“北也是你能叫的。” 当下不冷不热地回道:“陈族长不妨有话直,6某还要整理家严遗物,可没时间招呼你们。” 陈青山只当6北因父母罹难,心中郁郁,也不以为意,就算6北语气冷漠,但陈青山毕竟老奸巨猾,竟然长叹了一口气,以长辈的口吻怜悯地看着6北道:“你父母不幸遭了妖祸,苦了你这孩子了……” 6北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恶心。尼玛?谁他妈是你孩子。 还未等6北怒目相对,胖文吏许典就是清咳了两声,对陈青山低喝道:“你他娘的绕什么圈子,重点,赶紧的。” 陈青山被许主簿打断了话头,也颇为尴尬,但转而道:“北,你父生前是郡里茂才,本该享有两百三十亩的学田,但人走茶凉,那个,县里的意思呢,是要收回,授予一些来到蜀地避难的流民。” 6北冷笑一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冷喝道:“陈族长,我父尸骨未寒,你就行此强取豪夺之事,不怕遭谴吗?” 听得此言,陈青山面上青白不定,苍老深陷的眼窝里满是羞怒之色,终于在6北这犹如扯破面皮的话语里,明白眼前少年并非懵懂无知的孩童,任人糊弄,而是早已洞悉了他的打算。 “黄口儿,老夫好言与你明情况,你却羞辱老夫,真是不当人子。”陈青山山羊胡根根翘起,怒声呵斥道。 许典这时却出声劝解道:“你是叫6北吧,怎么话呢,快给陈族长道歉。” “你又是什么人?”6北睥睨道。 陈青山此时也压抑了怒火,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看在你父6寻的脸面上,老夫就不给你一般见识了。” 听到6北问询许典身份,忙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道。 “这是本县的主簿许典许文会许大人,他今日来到咱们五柳村,就是将田契收回,重新重新……那个啥?” “归档建册。”许主薄一旁冷着脸补充道。 “对对,归档建册。”这几个字似乎给予了陈族长格外的动力,其苍老佝偻的身形,不经意间,也好似挺拔了许多。 6北冷眼看着眼前这群胥吏的表演,心中冷笑不止。 许主薄沉声道:“6北,你既然在此,那么这份文书,就画个押吧。” 着便从身旁一个皂衣青年汉子手里拿过一张文书,印泥盒,递给了6北。 6北接过那张文书,看了片刻,冷笑一声,将其叠起,刺啦一声,便被其撕成碎片,顺手一扬,化作漫雪花,四处飘散。 “你……大胆狂徒,怎敢如此放肆?”许典面色大变,右手食指指着6北,狂怒吼道。 那两名皂衣公人,神色也是紧张了起来,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大有许主薄一声令下,就要拔刀拿人之势。 “尔等欺某年幼,不知法度吗?这文书不过是尔等擅权所立,某岂能签押。”6北目光凛冽,毫无惧色地冷喝道。 “我巴蜀之地依据前朝汉廷法度治辖,茂才之子,若守孝三年,便不予收回所授学田,6某所为,依汉律而行,试问许大人,你又是遵得哪朝的法度?” 这些话语,在6北义正辞严的语气下,如同金石之音,一字一顿地落在许主薄的心头。 许典面上横肉抖了两抖,恼羞成怒道:“竖子,强词夺理,此子藐视官府,左右给我拿下。” 闻听此言,那两名皂衣青年汉子拿起腰间绳索,就要上前制住6北。 “蹭”的一声,三尺青锋出鞘,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将二人晃的愣怔原地。 “某看谁敢上前?疑6某剑锋不利乎?”6北目中杀气涌动,来自前世五年老兵生涯的铁血杀戮,在此世初显峥嵘。 6北身在那个排队枪毙的前世地球,五年杀戮,枪口下夺去的生命多达上百条之多。 纵然一身杀气不能与冷兵器时代刀刀见血,贴身厮杀所养的血煞之气相比,但也不遑多让。 那两名皂衣汉子不过是县中的青皮无赖充任,平时拿着腰刀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如何能够抵挡6北百战余生的杀气,见6北按剑而立,神情不怒自威,一双冷眸,充满血丝,好似猛虎,择人而噬。心中莫名一寒,不敢与其对视。 蜀中之地,承平已久,民风怯懦,不堪至此! 6北冷哂。 见场中气氛僵硬,陈青山走上前去,讪讪一笑道:“那个,6北,今日是陈叔鲁莽了。你刚回家,那件事等过几再商量。” “滚。”6北冷喝道。 许主薄白净的面皮上青白交错,肥腻的手掌哆嗦着,嘴角冷抽,正要放下狠话,却被身旁的陈青山一拉衣袖,以目示意劝阻。 一行四人神色阴沉地仿若要滴水一般,慌乱地离开了6府,身形可谓狼狈无比。 出了6家十几丈远,几株槐树的阴影下,许主薄阴着目光道:“陈老头,刚才你为何要拉着我。若非你拦着,我就命令张龙赵虎,将那狂妄儿,当场格杀。” 陈青山心中鄙视,知道这位许大人爱惜脸面,其实心中已是惊惧无比,若非如此,刚才那句话就不会自称我,而不称本官了。 陈青山苦笑道:“许大人,老儿在五柳村纵横半生,硬生生从不足几十亩的家业田亩,获得陈半村的美名,凭的是什么?正是凭着这份谨慎心。” 陈青山见许典面色稍霁,又接着道:“方才,那6家崽子,手中拿着凶器,眼神渗人的很,一旦逼迫的紧了,若是他起狠来,逞起匹夫之怒,伤了大人,该怎么办?” 许典似乎也想起了6北刚刚令人心悸胆寒的目光,强自辩白道:“那就这般放过那儿不成?” 到这里,又想到身后那张龙赵虎两兄弟刚才的窝囊表现,回头就是冷着脸,沉喝道:“两个废物,本官要指望你们俩个废材兄弟保护,骨头都烂成渣滓了。” 听到训斥,那两名皂衣青年汉子,面上涨红,唯唯诺诺,不敢多一言。 “大人息怒,其实这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陈青山见许主薄训斥张赵二人,忙出来做好人劝解道。 “那你怎么办?本官还没吃过这个亏,6家的几百亩地,本官可以不要,但本官一定要那6家儿好看。”许主薄冷笑道。 听到许主薄愿意放弃6家田产,陈青山心中就是一喜,面上不露分毫,微微思索了一会儿,诡笑道:“大人,这事儿,老儿已经有了计较。” 着,凑过脸去,附耳对许主薄出一番计谋,直听得许主薄连连皱着眉头,口中疑惑地问道:“这事儿,无论怎么听,都他娘的不靠谱呢?” 陈青山一脸胸有成竹地保证道:“大人,此事老儿做得不是一次了,铁定能成。” 许主薄见陈青山信誓旦旦,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 最终,嘿嘿阴笑道:“常人言,人老奸,马老猾,古人诚不我欺啊。” 许主薄心怀大畅之下,竟然还拽了两句文。 二人计议已定,许主薄便在陈青山的邀请下去往其在五柳村的家中做客去了。 6家 6北轻弹宝剑,口中喃喃道:“果然,不论何时何地,力量才是根本。” 话音未落,6北脚下不停,剑锋运起,身形连动,剑势如同秋雨,绵绵不绝之意蔓延,一时间,寒光刷刷,在不大的院中就起了一阵冷风,阵阵草叶打着旋飞起。 三尺青锋在手,焉能屈我心意? 第七章 雨夜斩柳神 巴蜀之地渝阳郡 渝阳郡位于渝水与沔水的支流汇合之地,由于四季雨水充沛,郡内土地极为肥沃,称上一句物华宝,人杰地灵,也不为过。 Ww WCOM 而作为沔水支流之一的青河更是清幽宁静,好似碧绿的玉带缠绕着清河县。 五柳村依山带水,山清水秀。 五柳村既名五柳,其缘由正是因为在村中东头,青河河边,有着五棵参垂柳,郁郁葱葱。 五棵柳树约有二三百年岁月,似乎自五柳村建立之时,就已经存在。村中不少老人尚在垂髫儿时,便在柳树下嬉闹玩耍。 山雨淅淅沥沥地飘落,在青河水面上拍起一片片水花。朦胧雨雾,为静若处子的青河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夜幕渐浓,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戴着蓑衣斗笠,出现在青河旁,其眼睛逡巡,左右张望。 现目光所见,皆无人烟后。方才缓步行到五棵大柳树下,清咳一声,低声唤道:“老儿陈青山,求尊神相见。” 枯瘦老者低声连唤三声,眼前便有一阵黑雾升起,身形不动,心神恍惚,其人阴魂已经出现在一处灵境之内。 这是一座占地不大的石殿,殿中旷达幽静,一尊黑衣神像高踞桌案之上,纱帘遮面,令人看不清面容。 “陈青山,你唤本神所为何事?”听不清喜怒的沙哑声音在石殿中响起。 “尊神,今有村西6姓童男北,目中无人,望尊神出手惩罚。”陈青山低头谦卑回道。 “恩?又是这种事情,你倒,本神自来到五柳村这四十年,为你处理了多少次。”神祗低声喝道。 “本不愿劳烦尊神,只是这6北儿,殊为可恨。而且其恶了县中的主簿大人,若老儿不除去他……”陈青山听到神祗语气中的不悦,慌忙出言解释道。 “好了,好了,念在你潜心供奉我多年的份上,暂且帮你最后一次,此次过后,本神将沉睡二十载,不要再来唤醒本神了。”这神祗颇为不耐地打断了陈青山。 “多谢尊神,老儿一定潜心供奉,为尊神收集香火。”陈青山听到眼前神祗答应,心中已是喜不自胜。 这尊神祗在陈青山年轻时便已结识,来也是陈青山的缘法,偶然外出,在一处河流中捡到一块双鱼玉佩,无意祷告之后,现竟然有着神祗寄宿。 于是诚心供奉,神祗也给予其诸般灵异。 陈青山能挣得今日的家业,正是受这神祗指点颇多的缘故。 一阵清风吹过,神祗将陈青山阴魂送出灵境。 神祗长叹一声,涩声道:“百年鬼仙生涯,终不过苟延残喘。昔年山中求道士,而今却与凡人伍,长生,呵呵……” 自嘲的话语中有着不出的落寞与无奈,可谓百感交集。 山雨已经下了三日,巴山蜀地,夜雨凄凉。 6家窗前,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袭素白长袍,头斜披于肩,一根青绳穿过满头青丝,随意束着。 6北温润如玉的手掌举起,仰轻饮下杯中浊酒,继而又静静望着窗外夜空出神。 自两日前6北将前身父母衣物整理到一个木箱子,在村西的一块荒地建了个衣冠冢。 6北就换上了素白衣衫,以示对前身亡去父母的追思。 6北虽无既夺其身,便承其因果的迂腐想法,但终究有着对这少年的一丝感激。 此事无关感情,只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夜幕四合,雨势渐渐大了,6北关上窗户,便打算上床歇息。蓦然感到心底一阵突,如同被毒蛇盯上。 继而背后一道阴寒之意,直冲脖颈。6北心下就是一惊,猛然所觉,凝神望房门方向看去。 只见房门处,一个黑雾阴影在虚空中一阵蠕动,一个鬼面人影,张着狰狞大口,长舌伸出,滴着绿色的粘液。 此子好生黯淡的命火? 鬼影心中也是大奇。不过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扑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6北冲来。 6北眼眸下意识的闭起,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鬼面人影,如同被硫酸泼覆,丝丝缕缕的白烟升起,如同春雪初融,渐消瓦解。 6北忽然感觉眼前满是紫蓝光芒照耀,晃得人眼晕。 一枚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出现在不可名状的空间里,三道人形白色光芒不受控制地向菱形晶体投去,顷刻间便被碾碎,化作一团团白雾。 而菱形晶体似乎受了这白雾刺激,滴溜溜狂转了起来,继而十二面晶璧如莲花花瓣依次展开,最终变成一面圆形之物。 紫蓝光芒敛去,6北赫然现其竟然是一面镜子,镜面幽蓝如星光深邃,镜缘紫芒如霓虹梦幻,二色交相辉映,引动心神。 6北多看一下,心神便深深地沉浸了下去。 时空交错,迷蒙一片。 渡口 “爹爹,不要丢下我和娘……”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童,挥舞着细的手臂,对一个二十多岁,身着麻衣道袍,背负拂尘的青年背影哭喊。 身旁一个荆钗布裙的秀丽少妇紧紧抓住女童的袖口,泪眼朦胧,梨花带雨地望着不远处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清秀的眉宇,一道不忍之色流露,但终究狠下心来,跺了跺脚,口中低喝道:“开船。” 船家将细细竹竿撑起,圈圈涟漪荡起,乌蓬船无声地向远处的雾气中飘然驶去。 “夫君……”一声深情低唤,如同杜鹃泣血,凄楚哀婉。 …… 墓地 荒草萋萋,白雪轻覆坟茔,中年道人大袖飘飘,无声伫立。 不远处,一个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的老妪在几名青年男女的搀扶下,目光复杂地看着中年道人背影。 雪花漫,飘洒而下。地苍茫,银装素裹。 中年道人踏雪而去,途径一株梅树下,停下遁光,仰看。 正值腊月,寒梅绽的娇艳,中年道人扬指一道剑气,取下一枝梅花,低头轻嗅。 馥郁幽香袭来,中年道人面现一抹缅怀之色,不知何时,眼角已闪烁起滴滴晶莹。 花开花落,长生何以待我? 一声长叹,梅花落地,被其踩过,零落成泥。 荒山 中年道人道髻散乱,道袍血污一片,半跪于地,眼神冷漠地看着周围的敌人,右手紧紧攥着双鱼玉佩。 “余道人,你气数尽了。”一个头戴紫金道冠的老者冷喝道。 “交出玉清符召,放你神魂转生。否则,形神俱灭。”中年儒生轻摇折扇,微微笑道。 “休想……”一道剧烈光芒亮起,山石炸裂,昏地暗。烟雾散去,中年儒生一行面色阴沉。 一老道口中冷喝道:“追,他爆开大阵,神魂绝然逃不远。” 所有画面化作幻灯片,一幕幕在6北眼前播放,是播放,并不恰当,6北好似以一个旁观之人的身份经历着另一个名叫余青的修士的一生。 良久,6家屋内,6北睁开紧闭的眼眸,目光晦暗不明,心中思索。 这是什么灵宝?竟然霸道如斯。 其不但将一个鬼仙的神魂生生抹去,化作原始本源,同时又能把所抹灭神魂中的记忆抽丝剥茧,令其一生记忆精粹之处,以投影的方式烙印在宿主心神中。 这外挂,不,这灵宝到底什么来头?又是怎么从菱形晶体变成镜子的?自己能够穿越到这里,是不是也有什么缘由? 好吧,那么换个思路,按着前世某点的逻辑,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大能,算计在内? 一系列疑惑,一个接一个涌上6北心头。 没多大一会儿,6北就不再想了,无他,头大而已。 第八章 昆仑惊天地 “咦,《太上真宫九篆封元诀》?炼气法门么,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Ww WCOM” 6北脑海中突然涌现一篇法诀,正是那余道人所留。 6北阅过之后,心中喜悦渐渐冷却。 此诀不过寥寥千字,文字云山雾罩,道理深奥难明。全篇总纲**百字,真正的炼气法门只有八十余字,而且后文也有未尽之意,好似是残缺不全。 6北现自己,开始有点儿佩服余道人了,一部残缺法诀,连猜带蒙,生生被其筑成道基,开了门。 那么问题来了,切还是不切?呸,练还是不练? 这种类似生存还是毁灭的双向选择题同样没有让6北耗费太多精力思索,一阵困意便如海潮般涌上心头。 却是经过刚才一番斗法,恩,权且是斗法吧,又有余道人记忆烙印,心神已是疲倦之极。6北当下除去衣物,和着窗外滴答雨声,上床歇了。 幽冥界阴司 忘川河浊浪滔滔,奔腾不息地流过沧桑的奈何桥。 三生石畔,一个头戴儒士方巾,面白如玉的青年静静伫立,这青年白衫飘飘,风度俊逸,手中提着一个玉笔,腰间悬着一只白玉葫芦。 一队队的阴兵,推搡着哭闹的阴魂,从其身边经过。并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未曾看到他一般。 “崔府君,好雅兴。”一声呼唤自青年身后响起,青年回望去,见到来人,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涌起一丝笑意。 崔珏奇道:“原来是钟兄,钟兄不在两界山巡察,怎有闲心来这黄泉之道,彼岸花旁?” 钟馗甫到地府查察司履职不久,受十殿阎君之命,巡察阴阳两界,所以崔珏才有此一问。 “方才与掌殿使道了假,来这里躲躲清闲。”一身红袍的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髯,让人看不出年龄。 见钟馗一张黑如焦炭的脸孔憔悴无比,精神也颇为萎靡,崔珏心中疑惑更甚。 当下出言问道:“钟兄何以如此疲惫?” 钟馗苦笑道:“不比崔兄在阴律司清闲,查察司近日颇抓了一批,走鬼仙之道的修士。此辈虽不如金丹大能神通广大,但其神魂变化忒也无常了些,钟某最近可吃了不少的亏。” “千年以来,人间道派,在凡间传道,一些根器浅薄之辈,偶得法门,却入不得长生仙道,鬼仙之道大盛也是理所当然了。”崔珏深有同感地颔道。 “除却三教弟子,常人要入金丹大道,何其之难,我等凡俗中人,能成鬼仙也是不错咯。” 钟馗颇为无奈地道。 崔珏也若有所思道:“听佛门之人证道长生,不在根器深厚与否,只讲缘法有无,不知是真是假?” 钟馗听到此言,面色大变地阻止道:“府君,慎言啊。”着用手指指向黑暗空的某处。那里隐隐绰绰是十座雄奇的宫殿。 崔珏见钟馗大胡子吹起,眼瞪的好似铜铃,粗犷豪放如此,偏偏又做出一副心悸的妇人样子,心下感到颇为好笑,正要些什么。 突然感觉怀中那物大炽,崔珏忙自怀中取出,摊开纸张,判官笔作势欲勾,但终究没来得及,一道白光闪烁,其中一个名字,无声消逝。 那名字赫然是“余青”二字。 崔珏合上“生死簿”副册,面上阴晴不定道:“真灵泯灭?还是此人又重新踏上仙道了?” 钟馗听到此言,疑惑道:“崔兄,何事令你如此惊异?” 崔珏转眼看到钟馗,心中一动,出言道:“此事,恐怕还只有劳烦钟兄出马了。” 于是,崔珏便先将事情缘由对钟馗叙述了一遍。 钟馗听崔珏诉,方知道事态严重,神色也是一整道:“崔府君不必客气,本在钟某职责之内,何言劳烦。” 钟馗与崔珏道别一声,向虚空打了一个呼哨。一只黑驴,四蹄踩着黑色火焰,出现在不远处,钟馗跳上驴子,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黄泉路尽头。 崔珏望着钟馗消失的背影,目光幽深,低声喃喃道:“鬼仙,真灵还能泯灭,有趣。” 庭瑶池 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的一座宫殿内,一位容貌绝美的宫装丽人,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气度雍容,神态娴静地端坐在梳妆台前,受身旁两名仙娥梳理着三千青丝。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不过片刻,七个身材高挑,明雅研丽的宫装少女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地出现在殿中。 “儿臣见过母后。”一群莺莺燕燕进入大殿,冲端坐梳妆的宫装丽人行礼道。 王母一双凤眼中含着笑意,温声言道:“你们几个不在琼华宫赏琼花,荡秋千。怎么跑到母后这里来了。” 七仙女平时居住在琼华宫的七仙阁中,无忧无虑,真烂漫,极为招玉帝王母喜爱。 一身紫色长裙的七公主,掩口娇笑道:“母后,琼花有什么可看的,看,都腻了呢。” 五公主青儿甜甜笑道:“母后,听值守凌霄殿上金凤,月前有一只石猴出世,两道金光直冲斗牛,震动了凌霄殿,颇为有趣呢。” 六公主一脸呆萌地问道:“石猴,石头里能蹦出来猴子?” 二公主橙儿撇撇嘴道:“少见多怪,石头里怎么不能孕育仙胎了,我等仙家,阴阳交感,孕育生命,等闲之事而已,我们不就是……” “二妹,胡什么呢?”大公主冷艳的明眸瞪了二公主一眼,二公主自知失言,偷偷瞧了王母一眼,调皮地吐了吐香舌。 王母此时也是微微感到一阵头疼,几个娇俏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当真如同百鸟投林。 王母不再话,只是微笑看着。突然,“砰”的一声,眼前的梳妆镜镜框猛然一阵距烈震动,明亮光滑的镜面碎成了蜘蛛网,继而四分五裂。 两名梳仙娥吓得一哆嗦,玉手就是一紧,一缕秀美青丝便被其扯了下来。 “娘娘,饶命!”两名仙娥齐齐跪下,娇弱的身躯,吓得瑟瑟抖。 七仙女也是猛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昆仑镜……”王母檀口微张,明艳玉容上满是讶异之色。 王母梳妆台上的玉镜正是先至宝昆仑镜,额,的镜框。 上古一场大劫,王母所持昆仑镜偶然分离,镜面遁去外,不知所踪,只余下镜框。 王母后来也曾多番寻找,但终究无果,无奈只得作罢。 后来,王母入主庭之后,自北俱芦洲取来北极星辰寒玉,命能工巧匠打磨,充作镜面。但没了镜面的昆仑镜,对王母作用寥寥,一直以来就被王母放在昆仑宫,当作梳妆之用。 不想今时今日,昆仑镜竟然有再次合二为一的可能。 王母面色喜色渐浓,玉容艳光更甚。 恩,先至宝事关重大,还需慢慢察访。王母心中定计。 忽然又回头看到两名宫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其中一个婢女手中所拿的玉梳上赫然残留着自己的一缕青丝,心中怒意难以抑制,凤眸转寒道:“来人。” 殿外,四名金甲兵,盔明甲亮,排成两列,手持金枪,面无表情地冲进殿中,躬身一礼大声道:“卑职在。” “婉晴,诗韵二婢,疏忽惫懒,尔等将其抽去仙骨,剔去仙筋,送至斩仙台,不得有误。” 王母玉面寒霜冷罩,一字一顿地冷声道。 “诺。”四名金甲兵齐声喝道。 二婢闻听此言,心胆俱裂,泪如雨下。哭泣的二婢,眼看就要被金甲兵拖出殿外。 “母后,手下留情啊。”红儿公主一脸不忍地跪下求情道。 “求母后开恩。” 除却呆萌的六公主搞不清状况外,其余六位公主,都是全部跪地求情道。 反应慢了半拍的六公主,正要问询几位姐姐跪下干嘛,便被身旁的七公主,拉了一下裙摆,以眼神示意。于是,也只能跟着跪下。 王母秀眉微蹙,冷眸望了一眼七位公主,抿唇沉吟了下,改口道:“先将二婢打入牢,听候落。” 几位公主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齐声回道:“谢母后开恩。” 此时此刻,几位公主也没有刚来昆仑宫的轻松心情,转身就要向王母告退。 王母螓轻抬,出言道:“红儿,你且留下,母后有话吩咐你。” 第九章 挥剑生离意 大公主红儿停下脚步,款款走到王母面前,一双明亮的眸子好奇地看向王母。Ww W COM 王母敛容正色道:“本宫早年曾有一物遗落凡间,你可秘密下界,寻访一番。” “不知此物是何模样,儿臣又该如何寻找。”大公主出言问道。 王母云袖轻挥,梳妆台上的昆仑镜镜框便静静躺在王母柔弱无骨的玉掌中。 王母清声道:“你持着此物,可循着气机牵引,慢慢查探。” 王母虽知大公主行事素来沉稳,但事涉先至宝,也有些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南门人多眼杂,你可从河悄悄下界。” 红儿公主接过沉甸甸的镜框,轻舒了一口气,应声道:“恩,母后,那待儿臣回去收拾一番。” …… 山雨稍住,一夜好眠。 山村宁静祥和。一声鸡鸣,将沉睡的五柳村唤醒。 6家隔壁的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妇人的哭闹,间或有孩儿的啜泣声。6北皱了皱眉,放下碗筷,踱步到院中细听。 “呜呜……大牛,你这杀千刀的,怎么去就去了。留我跟丫丫娘俩儿,可该怎么活啊?”妇人披头散地哭嚎着。 “娘,我饿。”一个女童的虚弱声音传来。 “饿什么饿,家里早就没粮食了,地都被那个陈扒皮收走了。哎呦,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的娘唉。”似还唱地了一大通,妇人大恸,悲伤难抑。 6北听到这里,心中了然。 陈青山此人对村民强取豪夺,尽管手段克制些,但村民不是傻子,对其怨愤不已。 6北昨夜接收那鬼影记忆,自然知道要谋害自己的主谋是谁。 6北心下思索片刻,转身便自厨房中取了一袋米面,向门外走去。 一墙之隔的篱笆院,就是隔壁李大牛的家。 6北推开篱笆,映入眼帘的是三间毛坯房,茅草覆顶,院中挖着几沟菜畦,种着些丝瓜,豆角,青椒等作物。不过正值初秋,果实早已被采摘一空,只余下几株枯萎的蔫秧子,耷拉着脑袋。 6北长叹一声,快步走到这对母女跟前,出言道:“李家嫂子,我在隔壁听到,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那个,我家还有点粮食,给你们送过来些。” 6北虽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但也深知人生艰难,生活不易。 如果自己力所能及,对一些弱势群体,也不吝伸出援助之手。 李大牛的媳妇虽是一个粗枝大叶的村妇,但也多少知些礼仪,忙出言劝阻道:“6家哥,你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怎能将粮食给我们娘俩儿。” 6北沉吟了下,看着眼前这对儿面黄肌瘦的母女一眼,心中做了个决定。 当即出言沉声道:“李家嫂子,其实6某有事相求。明,我就要出趟远门。这一去,可能就得几年,也不知何时归来。” 李大牛的媳妇听6北如此言语,一时困惑不已,不知道6北是打着什么主意。 “我的意思是,家中可能无人看顾,李家嫂子若不嫌弃,可与丫丫一起住在6某家中,帮我照看院,免得院中荒凉。” 6北这个决定其实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来自末法后世,不可能在这巴蜀之地,做个庸庸碌碌,安分守己的土财主。 此生既然来到这方仙侠世界,如何不去寻个长生之法?纵然长生之路步步劫难,我也无畏无惧,无怨无悔。 6北心中计议已定,也不管自己这番提议落在李大嫂的心中,是何等惊世骇俗。 李大嫂问道:“6家哥,是打算……” 6北面现神往之色道:“我听名山大川,多有修道之士,心中向往,想要寻之。” “可你6家一脉单传,怎能出家修道?”李大嫂惊讶的合不拢嘴道。 6北叹道:“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我心意已决,李家嫂子,不必再劝了。” 李大嫂见6北志向坚定,也不再多劝,只是心中可惜眼前少年,年纪轻轻就要上山修道。 见事情定,6北便不再停留,转身返回家中。入屋,将东西整理收拾一番,打成长长的包裹。准备歇息一,明日一早就离开五柳村。 云道人赠送的二十两银子,早已在清河县城花去大半,这行路之难,大半在盘缠上,不过这事儿不急,盘缠多半要落在陈青山身上。 陈府 三重院,青瓦红墙,修整的分外精致。庭院深深,一夜秋雨,几株月季,花瓣零落,香气四溢。 园中,一间亭上,藤萝缠绕,凉亭之外,多植翠竹,秋风萧瑟,吹得竹叶飒飒作响。 陈青山坐在亭下石桌前,端起一个紫砂壶,轻嘬了一口雨后的清茶。老脸之上,神态安详,惬意无比。 “老爷,不好了。”一个身穿短打的厮,慌慌张张地跑到园子里嚷道。 “什么不好了。老爷我什么时候不好了。”陈青山枯瘦的脸上,青筋直跳,训斥这个没眼色的仆人道。 “老爷,村东的……那五棵大柳树,昨下雨,被雷劈成焦炭了。”厮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啪嗒”紫砂壶落地,四分五裂,茶水和着碎片,冒起热气,四处飞溅。 陈青山一动不动,恍若未觉。 “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陈青山心中大异,此时初秋,又非盛夏,纵然有雨,怎么会有雷电相伴? 当下也顾不得收拾脚下的一片狼藉,忙和厮仆役出了家门,往村东赶去。 村东,五棵大柳树周围,三三两两地站着人,议论不停。 “这几棵柳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事儿,怎么就遭了雷劈呢?”一个中年汉子面带不解道。 这时,一个满头花白的耄耋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来,口中含混不清地喃喃道:“雷劈大树,想必是这柳树中存了鬼怪树精。老爷,看不下去了啊。” 一个年轻汉子,离老人近些,就听清了这话,一阵冷风吹来,浑身打了个哆嗦,道:“三爷爷,你可别吓我。” 陈青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场中的,待亲眼见到那五棵大柳树的样子,双腿就是一软,身旁的厮仆役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陈青山面色苍白,咬牙道:“回去。” 深夜,夜幕低沉,星光黯淡。 屋中,陈青山仍是心有余悸,望着眼前的双鱼玉佩呆。 咣当一声,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谁?”陈青山低喝。 “喵,喵呜。” “原来是只野猫。恩,不对,野猫上房跳跃,哪有这么大动静?”陈青山猛然惊醒。 “来人……”这话语还没喊出。 一个挺拔的身形倏忽地出现在屋内,此人黑衣罩身,斗笠遮面,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面容体貌。 此人,右手掌中握着一把宝剑,在微弱星光和橘黄烛光的辉映下,剑锋出冷寒的杀气。 “老贼,受死。” 剑光亮起,三尺匹练斩出,苍老的面容上布满惊恐,一道血线在脖颈下划出。 “是你,贼子……”这话语还未完,便一头栽倒在地,脖子上鲜血咕咚,咕咚,一股股地往外冒。 此人还剑入鞘,趁着烛光,绕过尸体,在屋中检索一番,将金银打包,揣入怀中。 此人见再无疏漏,左手虚空挥拳打出一道冷风,将烛火熄灭。身形几个纵跃,跳过墙头,脚下不停,没多久背影便被浓浓黑夜吞噬。 6家 6北换下夜行衣,取出怀中金银,扫了一眼,约有二三百两,6北打了个包裹,口中低声道:“果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明日,不亮,就早早出吧。 6北可不认为,今夜杀了陈青山,以后就能万事无忧。 清河县中肯定有老于刑名的官差,调查之下,多少会怀疑到自己身上,若是清河县派人抓捕自己审讯,自己如今道法武功未成,群狼环视之下,恐怕也讨不得好。 第十章 此去荆湘远 夜尽明,晨风微凉。 Ww W COM 青河河畔,一袭白袍的清秀少年,右手提着宝剑,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神色坚毅,缘河而行。 6北轻撩了撩额前遮眼一缕丝,望着眼前迷蒙的雨雾,脚下不疾不徐,心中沉思。 6北一想到怀中所揣的那张薄薄婚书和那只精巧的凤头钗,面上就泛起无奈之色。 此去荆湘,除却寻觅名山大川,求仙访道之外,就是将怀中婚书做个了结。 6北向来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迂腐之人,当然也不会受前身婚约的辖制。 暂且不,不知那何家姐何香相貌如何,纵然知道其国色香,倾国倾城,6北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雏儿,轻易就能动摇心志。 今生若不能踏上长生仙道,百年之后,任你惊才绝艳,闭月羞花,终不过红粉骷髅,冢中枯骨。 雨势渐渐绵密,油纸伞上水滴如同断线的珍珠落下。 6北心中不再思索,专心赶路,很快身形就消失在青河尽头。 陈家 “老爷,该用早膳了。”仆役在门外连唤三声,现屋内毫无动静,心中惊异。 忽然鼻头轻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压过了雨中的泥土腥味,直冲脑门。 仆人顾不得受陈青山责怪,猛地推开屋门。 “啊……杀人啦。”凄厉呼喊冲破雨幕封锁,传遍了半个五柳村。 …… “公子,是你要租老儿的马车?”一处车马行,以油布搭好的棚子内,一个穿着灰布棉袍的老汉,搓着双手,向一个少年问道。 眼前少年一袭素白衣袍,背着长条包裹,面色沉静,一双眸子格外明亮,有着不出的神采。 “恩,老丈,渝阳郡能去吗?”虽是问句,但少年声音简洁有力,给人以不容拒绝之意。 老汉望了望棚外的雨势,犹豫道:“公子,你看,雨下这么大,你得加钱。” “好。”少年也不废话,自怀中取出几两碎银子,递给老汉。 老汉喜不自胜地接过碎银,口中吆喝道:“六,将马车赶出来。” 没多久,马车便载着那清秀少年冲入雨幕中,浅浅车辙没多久便被雨水冲刷干净,再无痕迹。 正午时分,陈家后院。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匍匐在一副白布遮盖的尸体不远处,哭喊道:“老爷,你死的好惨啊。” 旁边十余名军汉,腰跨制式横刀,身形挺拔,目不斜视。 一名面目粗犷,神情刚毅的中年汉子,眉头深锁,冲身旁的胖子文吏道:“许主薄,你可有什么话要告诉冯某么。” 许典也是目瞪口呆道:“冯县尉,许某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冯翼疾言厉色道:“冯某岳丈这几日,都与你谈笑晏晏,而今遭奸人所害,这事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么?” 许典胖乎乎的大手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低声辩道:“难道,许某与陈族长走的近了,就牵连到许某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冯翼听到这声嘀咕,正要冷喝。 一名老仵作走上前来,恭谨道:“回禀县尉,陈老爷昨夜子丑之交,被凶徒一剑毙命,凶徒应该是在子时,趁着仆役熟睡,无声潜入。” 一名捕头模样的青年汉子也走上前来,沉声道:“卑职已经派衙役去追查凶手留下的行迹去了。” 冯翼望着院中某处青墙上被压伏下的青草,回出言道:“不用去了,此獠心思缜密,一场雨水,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了。” 此时,许典听到老仵作言及陈青山被人一剑毙命,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浮现一张冷峻少年,按剑而立的面容。 当下福至心灵喊道:“是他,一定是他。” 冯翼皱着眉头喝道:“是谁?” 于是,许典就将前几日与陈青山在6家生的事情一一诉。 只听得冯翼虎目精光四射,伸手唤过一个衙役道:“去6家看看那6北还在么。” 不大一会儿,那衙役便返回,禀道:“据6家隔壁的李张氏所言,6北今早就已经离开五柳村了。” “额,据是外出求仙访道去了。”衙役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 “对上了。”许典颇有柯南附体的模样,一拍大腿喜道。 “马上去县里送信批捕6北。不,给本官备马,本官要亲自追捕。”冯翼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 “诺。”十余名膀大腰圆,腰间挂着制式横刀的军汉齐声应道。 清河县通往渝阳郡的官道之上,一辆马车,撕开浓重的雨雾,向前奔驰,溅起一路泥水。 车厢内,6北蓦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闷,抬手掀开车帘,望着雨雾出神。 心中一动,轻声唤道:“老丈,前面十字路口,停下。” 老汉听得此言,一牵马缰绳,马车又向前行了十几丈远,方才停下。 “公子,怎么了?前面不足三里,就是渝阳郡城了。”老汉回头疑惑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公子,问道。 6北笑道:“在下突然想到,不远的村庄里,住着一位长辈。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去看望一番。” 完,撑起油纸伞,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回不忘淡淡笑道:“老丈,在下告辞了。” 完,也不管这老汉满脸迷惑,张口欲言的神情,径直撑着伞,挑了一条径,不大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村庄,老汉怎不知这方圆十里有什么村庄?”老汉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驾着马车,向渝阳郡迤逦而去。 这秋的雨忒也湿寒了些,老汉还是赶紧到郡城打二两儿酒,暖暖身子吧。老汉心下打定主意。 步行在径上,这时,方觉得心中那抹烦躁渐消。6北目光晦暗不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果然如此。” 此去荆湘,自己本意是打算从渝阳汀洲渡口坐船,入汉水逆溯长江,泛舟八千里洞庭湖,再入湘水的。 但如今这样改道,恐怕就要走剑阁,过姥山了。但能躲过无畏的劫数,些许代价,也算值得。 就在6北离开此地,约莫一个时辰,十余匹快马,从官道上策马扬鞭,呼啸而过,正是冯县尉一行。 “快,快……此子乘着马车,决然走不远。”浑厚声音中带着焦急,一边冲随从呼喊,一边催动马匹。 郡城一家酒馆,酒馆旗杆挑着幡,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冯县尉摘下斗笠,按刀大步而入。身旁的一名青年军官眼尖,右手将一个醉眼迷离的老汉领口提起,冷声喝道:“人呢?” “什么人?”老汉红彤彤的脸膛上,满是酒意。 “老东西,还想给我装傻。”大耳刮子扬起,就要朝老汉的脸上扇去。 “石虎,算了。”冯县尉坚毅的国字脸上,现出一抹疲惫之色。 石虎讪讪放下老汉衣领,躬身侍立一旁。 老汉此时酒意已去了大半,吓得跪倒于地道:“大人,饶命啊。” 一转眼见酒馆里一众酒客,都冲这里指指点点着。 冯翼就是皱眉道:“本官问你,和你一起进城的那个年轻人呢?” “年轻人?哦,大人是那位公子?他早在城外五里就下车了。”老汉声音颤抖,身体哆嗦着将话完。 “大人还追吗?”石虎低声问道。 “追个屁,我们都被耍了。”冯翼面色阴沉的好像要滴出水来。 “要不,我们将6家的那对母女……” 冯县尉面上挣扎了些许,收敛情绪道:“别胡来。” 石虎听到冯县尉此言,心中了然,眼中精光闪烁,低头不言。 …… 蜀郡,丰都山 一只黑毛驴,皮毛油光可鉴,铃铛滴答,滴答声响在山道上。 钟馗抬头看了一眼飘着雨丝的空,轻叹了口气道:“巴蜀之地,还真是秋雨连绵。” 这时,毛驴突打了个响鼻,似乎行走在雨中令其颇为欢快,载着钟馗向着一处方向快奔去,其赫然是渝阳之地。 第十一章 风雨山神庙 山雨渐大,山道之上,泥泞崎岖。 Ww WCOM 撑伞的少年右手挥剑劈开眼前一丛荆棘,抬头看了眼逐渐昏沉的空。 低声喃喃道:“色不早,必须找个地方歇息了。” 打眼向远处望去,一处破旧庙宇,静静矗立在一片断壁残垣,萋萋荒草中。 6北面上一喜,当即加快脚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6北方才停在庙前。 这庙不大,只有一间大殿,破败荒凉,似乎废弃已久。 6北收起雨伞,推起陈旧的庙门,施施然,步入其中,正要打量一番,看见场景,就是一愣。 殿中,一堆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驱走雨夜的凉意。 篝火旁,相对而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此时正虚按着掌中的兵刃,神色冷峻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 “这位兄台,山雨路滑,不知可否让在下在此地借宿一晚?”6北淡淡笑道。 青年男子眉目坚凝,冷冷道:“我兄妹俩也不是此间主人,朋友不必如此。” 6北对这男子冷漠态度,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找了个角落,清理一番,坐了下来。 取下包裹,将雨伞放置一旁,6北方才有时间,细细打量那对青年男女。 这对青年男女,男子二十六七岁,身材伟岸,面色苍白,肩头似乎带着伤势,神色沉静地看着篝火呆,也不知想些什么。 身旁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袭粉红色的水罗绣裙,肤色白腻,身材娇,曲线玲珑,神态眉宇,顾盼流兮。 少女此时若有所觉,见到6北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紧握了手中的峨眉刺,狠狠瞪了6北一眼。 美人嗔怒,风情流泻。 6北面现正色,不再多看,径直从包裹中取出一包熟牛肉,两张大饼,一壶清酒,食用了起来。 6北虽非色令智昏之人,但当此人间绝色,也觉得秀色可餐。 又逢冒雨赶路,腹中饥渴,怎能不祭祭五脏庙? 和着雨声,咕咚,咕咚,6北饮下两大口清酒,双眸望着雨雾,只觉得心怀大畅。 轻弹三尺青锋,喃喃语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心中竟有了前世在战火硝烟中与战友把臂欢饮的几许情怀。 “哼,这季节是春吗?分明是秋。” 一阵娇哼伴着糯软话语响起,6北回头看去,正见那少女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 “咕噜,咕噜”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少女羞红了脸,又是狠狠瞪了6北一眼。 “姑娘可是饿了么?某家这里还有些吃食。”6北似笑非笑地道。 “谁要吃你的残羹冷饭。”少女面上更恼,觉得此时的6北,语气神情颇为可恶。 青年男子也是听到这话,转过脸,目光直视,打量6北一眼道:“这位兄台,可还有酒么?” 6北也不多言,将手中酒壶抛了起来,迅向青年男子掷去,这一抛一掷间,显露出很精妙的运力法门。 青年男子看到这里,目光就是一缩,当下出手如电,将酒壶接过。 “对于朋友,6某的酒一向不缺。”6北淡淡道。 青年男子也不客气,扬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珠,感激道:“多谢6兄。”完便恋恋不舍地将酒壶抛回。 “哼,年纪明明不大,神气什么?”少女不屑地冷哼一声,似乎对6北怨念颇深。 “妹,不可无礼。”青年男子低声冷喝了一声。 又转头对6北道:“舍妹顽劣,让6朋友见笑了。” 6北挥挥手,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6北不是什么多话之人,而青年汉子对6北终归存些警惕之心,也无深度攀谈之意。 庙中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只有那娇俏少女,嘟着嘴,不知低头生着谁的闷气。 色渐暗,雨势浩大。 就在6北打算生起一堆篝火,用来驱散寒意之时。 离山神庙一箭之地,五六个青年汉子,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拿着刀剑,口中一边低声骂骂咧咧,一边快步向山神庙方向而来。 一个粗豪的汉子大声吼道:“他娘的,这么湿冷的,怎么让咱兄弟摊上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 “谁让咱们林少帮主看上了纪家的女儿呢,使出百般手段,只为一亲芳泽。”身边瘦高的汉子沙哑着嗓子道。 “林少帮主?我呸,那个废物,除了玩女人,还会干什么?要不是帮里老人护着他,老子非废了他不可。”那粗豪大汉听到林少帮主之名,表情愤怒,语气颇为激动地道。 “得,得,刘三豹,咱青竹帮就属你最厉害。行了吧?”身旁的瘦高汉子讥讽道。 “你别不信,我……” “够了,前面不远有个山神庙,咱们进去躲个雨先。”一个明显是头目模样的中年儒生冷着脸打断二人的争执。 听到那中年儒生之言,二人也不再多话,一行五人,提着刀剑,就向山神庙走去。 “蓬”破旧的庙门被一脚踹开,四五人披着蓑衣,将外间风雨带入山神庙中。 “咣当”一声,刀剑出鞘,散着冷幽幽的寒光。 “且慢动手。”中年大汉见周围四人杀气腾腾地看着眼前的那对怒目而视的男女,挥手阻止道。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瘦高汉子疑惑问道。 中年儒生冲那已经站起来,手持长剑,满脸杀机的青年抱拳道:“纪公子,宋某无意与你为难,就当我们没见过可好。” 纪凌面上若有所思,深深看了中年儒生一眼,便收起了剑锋。 中年儒生见纪凌收起杀机,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心中寻思道:“此子,在七名帮中高手围攻下,还能杀死五人,重伤两人。虽然也受了些伤,但这武功也着实可怖了。” “某家如何能够与他血拼,让那林少帮主得逞。”想到林少帮主,中年儒生眼中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6北一边喝着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仇人之间,笑里藏刀的戏码。 这一行五人当即不再话,径直走到一处角落,升起篝火。 那粗豪汉子忽然现6北在不远的角落下,正吃肉喝酒,好不快活,当下就大步向6北而来。 口中喝骂道:“那子,将酒肉给老子。” 而那中年儒生见到此景,也不阻拦,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6北。 6北心中冷笑不止,没想到竟然被人当成了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令6北有些意外的是,那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6北淡淡一笑道:“你既然要酒,某给你便是。” 听到这句话,少女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了些许失望。 “忽……”,一只酒壶掷起,那酒壶来势汹汹,带着呼啸之声,向那粗豪汉子脸上打去。 啪,一个狭长口子,应声地出现在粗豪汉子的脸膛上。 嫣红鲜血流淌下来,映的粗豪汉子的面孔颇为狰狞。 “你,畜生,找死。”粗豪汉子,马刀出鞘,就要向6北当头劈下。 少女惊呼一声,看6北一动不动,似乎被吓得愣住了一番。 6北冷哂一声,剑光亮起,匹练光华,耀人眼眸,后先至,一剑刺出,一朵血花绽放,粗豪汉子睁着眼,定定站在原地,张着大嘴,想要些什么,但终究不出,扑通倒地。 6北兴之所至,抬起剑身,向其轻吹一口气,呃,血珠没吹掉。 毕竟是二两三钱银子买的寻常货色,想做到滴血不沾,吹血无痕,痴心妄想了。 不过,从余道人记忆中学来的剑术,倒是颇为犀利。 6北放下宝剑,摇了摇头,不再纠结于此。 从粗豪汉子冲出,到被6北一剑杀死,这来缓慢,实则就生在一瞬间。 中年儒生见此面色大变,正要些什么。身后四人却是按捺不住,手执刀剑,面目狰狞地向6北冲去。 第十二章 儒生话因果 看着挥舞着刀剑的四人向自己扑来,6北脸上风轻云淡,心中冷笑道:“以多欺少么。Ww WCOM” “6朋友,我来助你。” 一声长啸响起,却是那青年男子见6北被四人围攻,不再坐视,拔剑相助。 6北与那纪姓青年二人皆是剑术高手,那青年肩膀虽然有伤,但剑光凌厉之处,仍然能与6北不分轩轾。 剑光挥舞,光芒将山神庙照的几同白昼,不大一会儿,几声闷哼响起,场中情形为之一清。 只见6北脚下已然有了两具尸体,喉咙被利剑割破。而不远处纪姓青年身后同样有两具尸体半跪于地,其眉心分别有着一个血孔,流血不止。 6北轻轻瞥了尸体眉心的血孔一眼,心中思忖道:“人之眉骨何其坚硬,竟被一剑刺穿,这青年,手腕膂力不。” 其实这些6北也能做到,但一来耗费体力,二来对精准度要求过高,需要多耗费些神思,因此6北杀人,向来以利剑刺穿喉咙了事。 至于刺胸,岂不闻有人心窍所生方位异于常人吗? 纪姓青年也是对6北的剑术暗暗佩服,刚才见6北拔剑先杀一人,心中虽存些惊讶,但也只以为6北剑较快而已。 而刚才6北被两人从不同方向围攻,仍能反杀二人,这时方见了真颜色。 步法,眼力,剑术,无一不是浸淫此道数十年之后才有的水平,可这少年看着也不过与妹一般年纪,为何有着如此高明的剑术? 青年压下心中疑惑,见6北提着剑,带着泠然的杀机,直冲那中年儒生而去。 一道剑芒带着霜寒与血腥气息,向那中年儒生当头罩去,那中年儒生面上满是惊慌之色,但6北分明看出,其目中却全无一丝一毫的恐惧流露。 待到剑尖快要临身之际,中年儒生方才冷笑着,自腰间取出一只金骨钢扇,挡在面前。 “当啷”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咔嚓嚓……6北手中那用二两三钱银子所买的宝剑,终究难以忍受连番摧残,寿终正寝。 这一耽搁,中年儒生手中的扇子便打着旋往6北的喉咙划去。 扇骨本是金玉材质,可谓坚硬,而扇面更为精钢打造,锋利无比,一股寒意,如牛毛细针,直刺6北喉头皮肤。 6北晃头,躲过这一致命一击,身形向后急退,同时右手弃剑于地,口中冷喝道:“果然藏的够深。” 6北退到远处,见那中年儒生也不追击,心下大异。 转眼看到,那纪姓青年正一动不动,好似没事人一般站在原地。 6北神色就是一冷,正要些什么。 那中年儒生双手抱拳道:“兄弟且慢动手,宋某有话要。” 6北收敛情绪,突然见纪姓青年也是好整以遐,似有所料的样子。 6北心中一动,低声问道:“什么事?” 中年儒生语气温和地道:“兄弟,不要误会,某与那青竹帮并不是一路。” 6北面上怀疑之色不减分毫,心中暗自提防。 这时,那纪姓青年也出言道:“6兄,宋头领的不假,纪某可以作证。” 纪姓青年低沉道:“纪某兄妹二人遭青竹帮少帮主加害,还能够离家远遁,其中多赖这位宋头领事先提前通风报信。” “其实,纪某虽不知这位宋头领目的为何,但也知道其既然多番相助,必有重要之事需要交待纪某。”纪凌沉声道。 6北听到这里,露出一幅颇感兴趣的样子言道:“哦,6某愿闻其详。” 纪姓青年没有直接回答6北的问题,而是出声问道:“三月前,蜀地突然现出巨人持干戚,擂鼓战的异象,兄台可曾知道?” 三月前,我他妈的还在非洲国打仗卖命呢,哪里知道什么异象? 这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6北当即就露出了然的神色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纪姓青年问这其实也只是为了挑起话头,并未细究6北的神情变化。 “三月前,蜀地常羊山地界,突然现出一巨人手持干戚,擂鼓战的异象。但很快,便有一座精美宏大的白玉石门从九而落,将那异象镇压。”尽管只是循着记忆中的场景叙,纪凌面上也是带着难以抑制的潮红。 6北不再催促,静静听纪姓青年娓娓道来。 纪凌深吸了一口气,神采飞扬道:“那一日,巴蜀之地的仙人修士之流,都被惊动,齐齐驾着遁光向那青白玉石门赶去,那些仙人骑鹤乘鹿,凭虚御风的场景,纪某一生难忘。” 纪凌到这里,目光已是悠然神往,久久不言。 此时,中年儒生接过话头道:“最后有人无意传来仙人们的言语,那青白玉的石门在常羊山方圆三千里形成了一方洞世界。” 所有武者都可以进入其中,获取宝物机缘。 有人在洞之内得到了一株千年灵药,服用之后,身轻体健,返老还童。 有人在其中,得到了一片残缺玉简,阅览之下,现竟是修仙法门,从此踏上仙途。 还有人在其中得到了…… “那可有人在里面丧命?”6北忽地打断道。 听到这种仙人洞府,留下机缘等待后人的老套戏码,6北其实已经无力吐槽了。 中年儒生被6北打断,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仍是缓缓叙道:“机缘何其难得,洞之内自然少不了争斗。” 中年儒生不知6北是何态度,仍是续道:“青竹帮林老帮主就随着人群,进入其中。但不知为何,三月之后,音讯全无。若非青城山的一位老神仙以占卜之术算得老帮主尚在人世,恐怕青竹帮早就大乱了。” 中年儒生此时合上扇子,叹口气道。 纪凌咬牙切齿道:“半月前,青竹帮少帮主带着一行人去常羊山寻找林老帮主,路过纪某村落附近,偶然见妹貌美,心生觊觎,于是纪某才遭了祸端。” 尽管时隔月余,但纪凌一想到自己闭门家中坐,祸从上来,被青竹帮一路追杀,如同丧家之犬般亡命涯,双目之中就是布满了血丝,难以压制自己的愤怒。 连带看着中年儒生的眼神也是不善了起来。 中年儒生苦笑道:“纪兄,你知道的,某与青竹帮帮主,并无从属关系。” “若非如此,纪某焉能留你性命。”纪凌面色冷漠地道。 听着二人叙,6北多少明白了事情的因果缘由。 这时,中年儒生道:“宋某三年前浪迹江湖时,曾经受一术士卜算,此生可有仙缘在巴蜀之地,因此宋某才入蜀地,甘心在青竹帮旗下蛰伏,作一头领。” 6北问道:“那宋头领的意思是?” 宋云淡笑道:“宋某其实在月前,就进入过那洞世界。” “什么?”纪凌有些惊奇地看着宋云。 宋云颇为惋惜地道:“可惜只入了第一城,白凝城。里面聚集武者成千,早就没剩下什么好东西了。” “而第二城赤霄城入口边缘,多有凶兽肆虐,非等闲之人可以对付。因此宋某只能又退了回来。”宋云一脸无奈地道。 据进入的仙人言,关于洞的一句诗句。 “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听到这里,6北心中所有的迷惑一下子解开了。 第十三章 此界人道图 白玉京应该是三月前落在常羊山地界,如此惊异象,必然引起了一些神仙妖魔的查看。 Ww W COM 一时之间,巴蜀之地,风起云涌。而下的牛鬼蛇神,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想必,前身及父母也是在这种情况下,遭遇过路妖魔祸害的吧。 这些念头在6北心里一霎那间就翻转了几个来回。 这时宋云期待地看着纪凌与6北道:“因此,宋某打算邀请几位江湖高手进入其中,找寻机缘。” 6北似笑非笑地道:“看来宋头领,也是要拉6某入伙吗?” 宋云毫不在意6北话中的戏谑之意,目光灼灼地看着6北道:“兄弟,难道对这样的机缘不动心吗?” 6北冷冷道:“仙缘的确动人,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宋云笑道:“不想兄弟,行事如此畏缩不前。” 6北不理会宋云话语中的激将之意,眉头挑了挑,不置可否。 宋云冲纪凌问道:“不知纪兄之意呢?” 纪凌语气铿锵地道:“纪某愿往试之。” 纪凌转过脸来看向6北道:“6兄弟不再考虑下吗?” 此时,纪家妹也是将耳朵支起,似乎对6北接下来的回答,颇为关注。 6北正要些,在下还有要事,恐不能与两位同行的话语来。但此时,意识中竟传来隐隐的一声呼唤,似乎催促6北答应。 6北眼底一丝惊异之色滑过,改口应道:“6某左右无事,正好去看看这所谓的仙缘是什么东西。” 这话语一经出口,6北便看到那中年儒生宋云的面上似乎松了一口气。 而那纪姓少女眼底也是有着莫名的雀跃出现。 三人商定此事,气氛一时间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皆是互相交待了一些自己的底细。 6北方才了解到,那纪凌是蜀郡黎川县人氏,平时在县中以教授他人剑术枪法为生。 听到这里,6北心中恍然,怪不得这纪凌膂力惊人,原来还有一手精妙的枪术。 据纪凌自述,自曾祖在前汉入蜀地避难,就世代居住黎川,若非其妹纪薇被青竹帮少帮主觊觎的缘故,也许就不会背井离乡,离开蜀地,外出避祸了。 听到这里,6北对宋云问道:“青竹帮在蜀国势力很大吗?” 宋云长叹了口气道:“虽称不上一手遮,但也不可觑。” 原来自前代蜀地之主刘兴,水6兵力二十万讨伐南楚,在江陵被南楚与南梁联军大败,最终病死白帝城之后。 蜀国势力就此一蹶不振,再无统一**,吞吐八荒之象。 蜀国新帝刘昶继位之后,终日沉溺于后宫享乐,醉在花蕊夫人的温柔乡中,再无进取之志。至于外间一应政事皆交托于黄门侍郎黄炳之手。 据,青竹帮就是有黄炳在后为其张目,才成为蜀国三大江湖势力之一。 6北来此方世界不久,前身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对人文地理,认知有限。 经过这早年曾经游历下,求仙访道的宋云一番解,6北大略在心中拼凑出一幅,南赡部洲的人道势力图景。 而今下,不知其他部洲,单单放眼南赡部洲,其中域方圆几百万里,一洲菁华之地,皆在人族控制之下。 这些人族国度,有着庭和中土道门势力的背后扶持,在妖魔环视的南赡部洲,牢牢占据着大势主流。 而中域九州之地,颇有前世地球三国两晋南北朝的味道,但这花蕊夫人,就有点五代十国乱入了。 长江以北,有北魏,北燕二国虎踞。而长江以南,则有南楚,南梁联盟对敌。 唯有蜀地一国,偏安一隅,独自打着前汉的旗号,整日作着三兴大汉的美梦。 宋云年轻时曾在北方魏国诸郡做游侠,后来偶遇仙人斗法,见其挥掌之下,移山倒海,一呼一吸,山河断流。 遂起向道之心,但仙缘何其难求,一路游历南楚,南梁诸国,皆无所获。 后在南梁都城路遇一袁姓术士,得其占卜,言其毕生所求当落在巴蜀之地。 于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来到蜀国,甘心在青竹帮隐藏身份,慢慢察访。 6北不动声色地道:“既然诸国之中有着中土道派传教,宋兄为何不去求道呢?” 宋云苦笑道:“这些道门,多重根器福缘,宋某也曾重金贿赂一位道门弟子,但得其赠言,某根器福缘浅薄无比,纵然入得道途,也是劫数重重,成就有限。” 听到宋云这话,不知为何,6北刹那间竟然回想起栖梧山青灵观的云道人对自己的断言,脑海中又闪过那苏青璃对自己如同看待蝼蚁的无视眼神。 一股怅然和着悲愤竟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6北当下冷笑道:“根器福缘?劫数重重?仙途本就是逆争锋,若有劫难,一剑斩开就是。” 听到这话,纪凌也是拊掌笑道:“此言甚合吾辈心意,当浮一大白。” 宋云此时也对眼前少年的心性有了些许认知。 不过宋云仍是泼了一盆冷水道:“兄弟,心志坚毅,这是好事,但入那洞秘境,我等三人的实力还是弱了些。” 听到这话,6北与纪凌皆是一脸迷惑地看着宋云,静静听他讲述下文。 宋云缓缓道:“宋某在打算去那洞秘境赤霄城之际,就已经约了两人。” 6北目光闪烁道:“哦,可靠吗?” 宋云肯定道:“可靠,这二人是一对夫妇,来纪兄可能还认识。” 到这里,宋云竟然还卖起了关子。 继续道:“这对伉俪武功高强,皆是八重的高手。男的善用一把单刀,女的一把青阳剑,舞的出神入化。” 纪凌听到了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奇道:“可是名震巴蜀的刀剑双绝?” 宋云微微笑道:“正是这对贤伉俪。” 6北被纪宋二人得一头雾水,当下出声问道:“不知宋兄和纪兄的是谁?” 这时,纪薇接过话头,满脸鄙夷地样子,娇声道:“我哥的是巴蜀之地,颇有侠名的公孙夫妇,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混江湖的呢。” 6北听到这里,心中微微吐槽,自己穿越的不是仙侠世界吗?为什么一个个都满满的武侠画风? 不过来并不奇怪,当你在社会结构的底层时,接触到的力量体系都是凡俗。不到最高处,就永远无法见那高处的风景。 像半月前自己在栖梧山那样,与神仙之流交谈甚欢。不是机缘巧合,凡俗中人一生也难以经历一次。 当下,6北也不与这丫头片子一般见识,转过脸去。 纪薇见6北无视自己,秀气的眉头皱起,心中更觉得这少年可恶至极,恨不得立马冲上去,用峨眉刺往他脸上,戳几个窟窿。 宋云儒雅的面孔上,闪过了一抹笑意道:“倒是忘了6兄弟,对这些江湖掌故一无所知了。” 着,便将这公孙夫妇的事迹讲述了一番。 第十四章 风起云涌中 原来这公孙梧夫妇是前汉一代名相公孙晟的后人,后来前汉覆灭,各州军阀混战,其曾祖便避难巴蜀。Ww W COM 因公孙家先祖自感乱世兵戈不息,文治谋略不足以拯救黎庶于水火,临终则以家训告诫后人,习武护卫一方乡民。 因此公孙家的子孙便遵祖训以武艺传家,经过三代传承,家传武艺越趋于圆融。 公孙梧一身家传刀法,使得水泼不动,端是出神入化。因喜穿白袍,在蜀地,故有白袍刀客的美称。 至于其妻苏果更是一位剑术大家,这夫妇二人,在蜀国之地,锄强扶弱,行侠仗义,抱打不平,在短短四五年间,闯下偌大名头。 听到这里,6北赞道:“果然江湖之中,多奇人异士。” 宋纪二人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物,一时间,二人便将蜀地的一些成名高手,以及他们的出名事迹娓娓向6北介绍起来。 6北听到二人之言,也弄清了这世俗武者的境界划分。 世俗武者,武道修为,一般按着真气的浑厚程度,被划分为九重。 但真气浑厚程度与否,与战力并不直接挂钩。一套精妙武艺或者凌厉剑法,都能成为决定武者厮杀胜负的因素。 就像6北看着不过五六重的样子,却能仗着鬼神莫测的剑术与宋云斗得旗鼓相当。 而宋云和纪凌就是八重的高手,此境中人,寿命实际上也不比常人多些。至于九重的高手,倒是能比常人多活五六十年。 当6北问到,九重高手能否真气外放,隔空点穴之类。宋云和纪凌皆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如听神话一般。 6北大概知道此方世界武者的力量层次了。此方世界,武者通过习武法门和宝物灵药滋养本身,打磨筋骨,扩展经脉。 这种条件下,虽人体潜力得到一定程度的释放,但终究还未达到凡入圣的地步,仍然是凡俗之流。 6北心中沉思道,这种修炼途径,倒是与前世的国术一脉有着几许共通之处。 内家拳,有明劲,暗劲,化劲之分,这应该分别对应着宋云口中的武道九重了。 至于真气与气劲之分,可能只是两种不同的法而已。 6北不仅疑惑起来,此方世界有着仙人妖魔,为何底层力量如此弱? 但思索了一番,也没有头尾,只能压下疑惑,留待以后探究。 三人又了一阵闲话,见色渐深,都是各自休息不提。 翌日,秋雨渐停,只是空仍然有着乌云密布。 6北等人,在宋云带领下,向一处镇而去。 中午之时,镇一家酒楼之上,6北终于见到公孙梧夫妇二人。 公孙梧是个三十左右的白面青年,一袭白袍,一尘不染,身后背负一把宝刀,单从精美的刀鞘上的繁复花纹,就能看出,此刀必定出自名家手笔。 公孙梧身旁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花信少妇,面白如玉,一双弯弯柳叶眉挑起,给人以英气之感。 八仙桌上,一把鲨鱼皮鞘的长剑,静静地躺在此女手边,正是名剑“青阳”。 宋云代为替两方人马介绍,不大一会儿,双方渐渐熟悉,气氛也不再有刚见之时的生分隔阂。 宋云微笑道:“既然人已到齐,那么我们用过午膳之后,就出去常羊山。” 这时,纪凌突然沉声道:“诸位,失陪,纪某先要找个落脚之地,将妹安顿一番” 听到这话,纪薇皱了皱琼鼻,忙出言喊道:“哥,我也要去,你可别丢下我啊。” “别胡闹,这等洞秘境,何其凶险,为兄尚不敢全身而退。你一个女儿家,年纪,何苦冒险。”纪凌连训带劝地道。 纪薇娇声道:“我是女儿家,那公孙大嫂不也是女人嘛。” 接着伸出纤纤素手指了指6北道:“他看着年纪也不大,他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纪凌自幼便与其妹相依为命,一直以来,就对这个有些刁蛮的妹颇为头疼。 但转念想到秘境危险,当即狠下心来,冷着脸训斥道:“那也不行,你武艺不精,行事冒失,出了危险可怎么办?” 对于这对兄妹的争执,其他几人不好插嘴,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这对兄妹。 毕竟身蹈险地,生死未知。这种事情也只能自家人拿主意。 而6北则是举着一个酒杯,自斟自饮,低头不一言。 这时,6北忽然感觉到身旁有人用手拉自己的衣袖,6北转过脸去,现纪薇正对自己以目示意,怂恿自己劝解其兄。 6北面色沉静,本想不作理会。但看到一桌之人,都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纪薇与自己的动作。 6北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出言道:“纪兄,可听6某一眼。” 这时,纪凌正被自家妹缠磨的焦头烂额,毕竟是相依为命的兄妹,怎好狠心些重话。 听到6北出声,当即转过脸来,好奇地注视6北。 6北清咳了下,继而道:“纪兄,与其让令妹在这里担惊受怕,还不如一起带入洞。我听宋兄,白玉京第一城白凝城。并无多少危险,纪兄可以让令妹在那里等待。” 此时,宋云也出言劝解道:“纪兄,留下纪姐在这里,若是碰到青竹帮的人,你也不好照应。” 纪凌皱眉思索了一下,也觉得宋云的有些道理,不过,仍是伸出右手揉了揉纪薇的头,宠溺道:“好了,为兄答应了。” 纪薇此时也是欢呼一声,眼中满是雀跃之色。 最后,仍不忘狠狠瞪了6北一眼,好似在,算你识相。 众人见事情定,心怀也是大畅,一番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午后,一行六人,在镇上买了六匹快马,当即沿着官道,向常羊山地界奔去。 …… 渝阳郡清河县 青河翻着白色的浪花,欢快地向远方而去。 一阵铃铛,滴答,滴答地响彻在田野中,一个满面虬髯,雄迈豪奇的红色人影,乘着毛驴,悠然地来到了五柳村地界。 此人正是受崔珏所托,来到阳间巡查鬼仙余青踪迹的判官钟馗。 待看到那枯萎焦黑的五棵参柳倒伏河中,一片狼藉的场景。 钟馗乌黑的脸膛上闪过了讶异的神色道:“九月惊伏,雷击阴神,恩?还有香火的气息?” 作为阴司中人,钟馗自然对香火气息并不陌生,这种力量,如烈火炙热霸道,又如寒冰阴寒纯粹,正应着人心愿力,纷杂缭绕。 其中既显着人道的堂皇巍峨,又有着神道的如渊如狱。 区区鬼仙,也敢收集香火?不怕阴神破灭吗?莫非有神道符召。 香火有毒,这是三界的常识。 想到神道符召,纵然豁达豪放如钟馗,心底也不仅为之一热。 盖因神道符召,虽是三清圣人赐予庭仙官的道箓,但上面有着地法则显化。 若是炼化一枚,与自身符召相融,必能借以提升神道品级。 钟馗心中沉思道:“看来,接了这崔府君的差事,倒是钟某的造化了。” 钟馗想到此处,翻身下了黑毛驴,一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摸着那垂柳,一边暗自运起地府判官所用的【九幽通明聆魂术】,默默感知那鬼仙余青的魂力气息。 第十五章 判官招鬼雨 【九幽通明聆魂术】作为阴司判官所修的六大秘术之一,在循息探查方面一点都不弱于庭值守灵官的【听地视法】,甚至在对阴魂幽灵的感知上还要强上一筹。 Ww W COM 一丝断断续续的魂力气息,向村西一处宅院绵延而去,其终点正是6北的家中。 恩,这魂力气息,最后当是消失在那里了。 钟馗睁开如铜铃般的大眼,收起法术,当下牵起黑毛驴,大步向那处宅院而去。 没多大一会儿,一阵妇人的哭喊声在不远处的6家宅院外响起。 钟馗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日冯翼一行追捕6北到渝阳郡城,却被赶车的老汉告知6北早已在郡城外五里下车,独自离去。 想到自己犹如孩童般被6北戏耍,冯县尉可谓郁闷到吐血。 而身边一个叫石虎的青年军官,便出了一个主意,提议将寄居在6北家中的张氏母女扣押收监,并在蜀地各郡县遍海捕文书,以此诱捕6北。 当时,听完石虎的建议,冯翼就颇为心动。但转念一想,胁迫妇孺,终究有辱官声,一时之间,心中踯躅,就没有立刻应允。 但不想,冯翼回到家中,就被其妻一阵哭闹哀求,让他务必要报6北杀父之仇。 冯翼心中无奈之下,犹豫几,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唤过石虎,对其一番暗示,命其便宜行事。 石虎得了冯翼指示,心中大喜,当即去清河县衙找了四个衙役,次日一早,五柳村6家,将李家母女捉拿下狱。 这种事毕竟不太光彩,因此一切都是在秘密进行。 不想,钟馗刚刚寻访到五柳村,正巧碰到了这种事情。 钟馗暗中听到李家母女哭诉,心中将事情的起因理清。 身为凡人时,钟馗就一向厌恶这种官府欺压百姓之事,见到此景,颌下胡须根根竖起,额头青筋跳动不止。 正要立刻出手惩戒,转念又想到阴司律例,一时间就犹豫了下来。 这时,石虎以及几个膀大腰圆的衙役也将李家母女推搡在地上。 李张氏头凌乱,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张口骂道:“你们这些腌臜东西,也就有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能耐。” 身后不远处,丫丫也是红肿着眼睛,嚎啕大哭。 几个衙役当即怒目横对道:“贼婆娘,少在爷几个面前撒泼打滚,6家子,谋财害命,你住在6家,敢一点儿就没关系。” “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哭抢地的声音,可谓是撕心裂肺。 钟馗暗地里寻思,若自己没有猜错,这鬼仙余青的气息最后就是在6家消失的。 那么6北其人是否知道些什么,神道符召是不是也在此子的手中。 这时,一阵呵斥声传来,继而一阵马鞭声回想在空气中。原来,是一个瘦高衙役,挥起了鞭子,抽打在李家母女身上。 一道狰狞的血痕一下子出现在李家母女的身上,丫丫当即出了一阵惨叫。 “混账东西,这几个公人,当真可恶。”钟馗再难忍耐,面上青黑之色不断闪烁。 心中沉思道:“钟某就是拼着被阴律司责罚,也要惩戒这帮畜生。” 钟馗屈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未及片刻,双目之中,出两道血红的诡异光柱,向那几名衙役当头打去。 “咦,怎么下雨了。”一个瘦高衙役奇怪地问道。 这雨水还是黑色的?石虎伸出粗大骨节,接过几滴雨珠,放在眼前细细观瞧道。 身旁一个衙役大声惊呼道:“那是什么?” 伸手一指,只见前面三五十丈远,是一方黑色的沼泽地,轰隆一声,电闪雷鸣,瓢泼黑雨,呼啸而下。 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洪流突然出现,一队队黑衣黑甲的骑士,策马扬刀,如一阵旋风,很快便越过沼泽地,来到这些衙役的面前。 待到细细观瞧,现马上端坐,挥舞马刀的骑士竟是一具具骷髅,这些骷髅骨头漆黑,眼神空洞,眼眶里有着幽幽蓝火,跳动不止。 一股腥臊味道蔓延开来,竟然是其中的一个衙役,被吓得尿了裤子。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衙役,腿肚子转筋,口中颤栗道:“大……大人,这是什么东西?” 石虎见此,双目通红一片,拔出军中制式横刀。一边用力挥舞着,一边大声呼喝道:“大家不要怕,这是幻术,都是假的。” 石虎曾经跟随冯翼在蜀军中做过亲兵队正,对左道之术听过一些。心底深处知道眼前这些不过是幻境,若是心中胆寒畏惧,反而会被这些骷髅骑士斩杀。 但后面四五个衙役,哪里曾听过这等妖法,一时间都是吓得面如土色,也不知何人了一声喊。 “鬼啊……” 一个个撒开脚丫子,夺命而逃。可不知为何,无论其等多么努力奔跑,仍是感觉在原地踏步。 石虎看到这里,心中也不仅为之一寒。 人心合聚,气运加持之下,其实还能壮些胆气,一旦心气丧失,只顾各自逃命,就要祸福难料了。 未待其深思,一道冷冽寒光划过,一柄雪亮马刀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就向石虎的后颈劈去。 尽管心中坚信这些不过是一场幻术,石虎仍是下意识地向一旁闪躲。 还未彻底躲过这致命一击,一杆笔直长枪带着刺骨的寒气,便向石虎当胸扎去。 石虎咬碎钢牙,挥刀格挡,长枪去势稍阻,但不等石虎放松,一道更为匹练的光华袭来。 刺啦一声,如同钝刀割开破烂棉絮,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冲而起,年轻面孔上仍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几声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原来是四五名奔逃的衙役被骷髅骑士一阵乱枪,戳的浑身冒着血泡。至于尸骨,也很快被疾驰的马蹄碾成肉泥。 黑雨飘泼而下,鲜血和着肉泥在地上翻滚蠕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茫惊悸的神情出现在石虎脸上,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好像那里仍有些隐隐作痛。 而其身前不远处,张氏母女趴伏于地,正捶地号哭:“还有没有王法了,县里衙役打人啦。” 石虎猛然惊觉,转头向身后那四个衙役看去,现其等皆是面色呆滞,双目无神地站在原地,眼歪嘴斜,唇角兀自流着涎水。 竟是在幻境中被吓坏了神智。 一股冷汗无声地自后背沁出,浸透了衣衫,秋风吹起,石虎打了个寒颤,顾不得搭理那几个心智失常的衙役,连滚带爬地向清河县城方向足狂奔。 看到这一幕,身着大红衣袍的钟馗方才自一片槐树阴影里走出,目光森然地道:“若非担心阎君问罪,钟某真想要了尔等的狗命。” 第十六章 游方掌殿使 钟馗走上前去,大红绣袍一挥,将那几个被蒙昧了神魂的衙役送到远处。WwW COM 伸出双手,作势就要将李家母女扶起来,出言道:“这位大嫂,不要再哭了,那些坏人已经走了。” 李张氏抬起头看到一个满面虬髯的红袍大汉,忙止住了哭声,问道 “这位大哥,你是?” 钟馗顿了一下,胡扯道:“我是这6家的远房表叔,好多年,都没来了。” 李张氏低头嘀咕了一句:“我与这6家做了那么多年邻居,怎么没听6家有什么表叔?” 钟馗听到这话,老脸就是一红,不过好在面膛乌黑,旁人也瞧不出来。 李张氏将钟馗引入6家屋子,钟馗暗自套取着6北的情报。 当听到几月前,五柳村遭了妖祸,6家只余6北一人尚存于世,钟馗心中就是一惊。 前些日子,巴蜀之地,那场惊异象,钟馗如何不知?连十殿阎罗都惊动了,就要派出人手查看,但据被五方鬼帝亲自下令,言是庭动作,不予理会。 钟馗来到屋中坐定,李张氏倒了一大碗茶,给钟馗递上,口中言道:“山野之人,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这李张氏虽然行事泼辣,但也不失山野村民的淳朴心性。 钟馗虽然并不觉得口渴,不过还是接过茶碗,只是放到一旁,转而问起6家的近况来。 当听到李张氏言道6北离家去往名山大川,求仙访道之时。钟馗眼底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钟馗问道:“6北可曾,去哪里了吗?” 李张氏思索了会儿,出言道:“6家哥走的时候,就很是匆忙,将钥匙交给我们母女之后,当早上便出了。临走也没交待去往何处。” “来,我也没好好感谢6家哥呢。不嫌弃我们娘俩,将房子借给我们居住。” 李张氏到这里,脸上满是遗憾的神色来。钟馗心道,6北此子,心地倒是不错。 过了不大一会儿,钟馗见从李张氏这里再也问不出关于6北的情况,当即就要出言告辞。 不过走到院中,突然回头,疑惑地问道:“李大嫂,那几个衙役为何要来6家寻你孤儿寡母的麻烦?” 李张氏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县衙里官差村中陈姓族长被人谋财害命,与6家哥有关,这不……” 到最后,李张氏满脸都是苦涩的表情。 钟馗思忖道,这陈姓族长被杀,倒是一个新的线索。当下,钟馗一抱拳,转身迈着阔步,告辞而去。 五柳村外半里外的一处荒地里,钟馗牵着毛驴,边走便寻思。 陈青山,6北,鬼仙余青,谋财害命,神道符召…这其中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联系。 可惜蜀地太过荒凉,没有土地社神,若是直接唤神,问过一番,岂不省时省力。 来百年前,巴蜀之地,毛神遍地,不过都是些淫祀邪神。彼辈茹毛饮血,不敬庭。 结果被庭四大师的张师,伐山破庙,捣毁了大半。而一些山神土地之流,除却肯接受庭敕封,否则,皆是被其打杀一通。 就算一些神通广大的山神地祗,也是沉睡了下来。 至于清河县的城隍司,不也罢。根本就是凡间驿站之流。自然也无罗地网,无孔不入的监视之能。 钟馗这时突然一拍脑门,想到了什么。 对啊,陈青山不是才死没多久吗?我可以去信给游方殿的一位勾魂使问问,查查陈青山生前是否是被6北所杀。 嗯,6北的生死薄也应该查一查了,不过这事不急,回头可以向崔府君问问。 钟馗当即施展通幽之术,并伸手自搭在黑驴子左侧的兜链中取出一张黄红符文交错的符纸,折叠几下,一只纸鹤,栩栩如生地出现在钟馗掌中,钟馗念念有词,冲其吹了口气。 那纸鹤便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俄尔双翼振动越来越快,最终扑腾扑腾地向身前一道直径不过尺许的黑色通道飞去。 钟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自语道:“果然离五山越远,开启幽冥通道就越困难。” 约莫有半个时辰,钟馗等得心中焦躁不已,那只纸鹤才如黑色流光般在眼前出现,一个声音集束成线自纸鹤上传来,幽深地道:“钟判,陈青山早在三前就往楚江城了,不过我查阅了一下殿中薄册,上面载着,陈青山自言,其好像是被一个叫6北的少年所杀。” 这言语完,那黑色纸鹤便无风自燃,转眼间化作一撮飞灰。 钟馗喃喃道:“果然如此,6北此子,一定与那神道符召的下落有关。” 幽冥界游方殿 一个身穿青色蟒袍,腰系精美玉带,眉宇英气勃,有着一双冷艳血眸的女子突兀地出现在殿中青玉案几后的阴沉香木打造的宝座上。 游方殿中行色匆匆的勾魂使和几位游方御使此时似有所觉,抬头俱是一愣,感受到青玉案后那人如渊似海的气息,当即也不敢抬头,只是冲上之人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掌殿使大人。” “免礼吧。本使只是随便看看。”这声音听不出喜怒。 游方殿内,烛火跳动,幽明晦暗。 听到这熟悉声音,许多勾魂使与游方御使身形都是齐齐一震,各自一副仿若无事的模样,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掌殿使一双血红眸子,转动之间,忽然觉一个青玉案的左上角,厚厚一沓文薄书册似乎有翻动的痕迹,当即出言问道:“恩,是谁擅自翻阅籍案薄册了。” 这时一个仓皇瘦弱身形慌忙越众而出,答道:“回禀掌殿使,是卑职刚刚翻阅了一下。” 徐峥只感觉倒霉透顶,旁人平时也有翻阅案册,为何偏偏自己被抓住,但知道推脱也是无用,结局只会更惨。 掌殿使英气的眉头跳了跳,声音无喜无悲地道:“我等游方殿作为游魂中转之地,一切游魂生前资料,除却游方御使有权记载笔录,旁人不得私自查阅。你区区一勾魂使,是谁给你的资格,擅自翻阅。” “左右,将其扒下官服,收回令牌。配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处。” 不待徐峥辩解,掌殿使自青玉案上签筒中取出一枚红头令箭,掷于地上命令道。 几名游方鬼卒身着黑色皮甲,端着钩镰枪,凶神恶煞地从游方殿外冲进殿中。 “饶命啊,大人。”徐峥心中凉了半截。 几声呼喊自殿外渐渐远去,徐峥却是被游方鬼卒拖着押往阴川了。 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是幽冥地府五方鬼帝阴川幽冥界一百三十万鬼族,所设的三十三路鬼府大军。与佛门的八部龙众以及几位菩萨一起肩负着抵御血海阿修罗教势力的蚕食。 徐峥去了与阿修罗做战的战场,一旦身死便是魂飞魄散,再无转生机会。 听到那位徐姓勾魂使就这么被配到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处,殿中一些游方御使和勾魂使,一个个皆是大气不敢出,心有戚戚,游方殿内气氛一时肃然了起来。 见到这肃杀氛围,英气女子威严官帽之下,如玉的面孔上,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觉的冷笑,冷声告诫道:“诸位定要引以为戒,否则,地府法度,便是为尔等而设。” 钟馗此时还不知道,游方殿中的一个故交徐峥,因为自己所托付的事情,被配到了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处充军。 钟馗乌黑脸膛上满是苦恼之色,心中沉思道:“这下之大,要如何寻找6北此子。” 不过转念一想,那神道符召就在6北手中,心中也不仅再次火热起来。当下跳上毛驴,沿着青河,向清河县城而去。 第十七章 谷中五帝碑 夕阳西下,斜晖脉脉。WwW COM 四面高大笔直的城墙,将一个占地方圆二十里的空间圈了起来,绵延起伏的黑色城墙上,青瓦琉璃在晚霞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6北与宋云,公孙梧夫妇,还有纪氏兄妹缓步走在汉白玉铺就的白凝城主干道上。 道旁两侧是成片的荒草地,满星开满了一望无际的荒原。 6北心道:“白玉京洞世界之内,与外间节气倒是不同。” 白凝城与其是城池,倒不如是一座荒弃的围城。 不过自从月前,成千的江湖武者,疯狂涌入城内,搭建了一些简陋房屋和木楼,作为暂时安居之所之后。白凝城内渐渐有了些人气和喧闹。 宋云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向身后几人,解着此方洞世界的规则。 白玉京洞世界,人一生据只能进入两次,第一次能在此地待上一个月。 第二次进入可以待上十,期限一至,就会被此地幻境之力送出。 言及此处,宋云儒雅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怅然道:“这应该是宋某最后一次进入了,今生能否踏足仙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公孙梧在一旁接过话头道:“三个月前,我和拙荆也来过此地一次。不过因为不知第二城的情况,只是在外围逗留。” 严格意义上,在白玉京从而降,镇压常羊山之时,凡是在巴蜀之地的武者,都已经进入其中一窥究竟了。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止步白凝城,上千武者涌入,有多少材地宝也不够瓜分的。 所以武者之间的厮杀争斗,也是成了家常便饭。现在还是恋栈不去的武者,其实也是心有不甘而已。 当然也有一些不怕死的进入赤霄城寻觅机缘,但赤霄城内,危机遍地,进入之人,侥幸活命,也是心有余悸,一无所获。 白凝城内,宋云如老马试途般,领着众人进了一间店铺之内,这店铺占地不大,看着也略显简陋。 众人步入其中,一个颌下留着鼠须,头花白的老者在柜台后面拿着算盘,翻着一个账本,低头拨动。 宋云昂走到柜台前,将怀中一张名敕拿出,放在柜台上,老者方抬头看了看名敕,向宋云点了点头。 恭敬地问道:“原来是宋先生,有什么要买的么?” 宋云微笑着问道:“老伯,给我拿一些解毒丹丸和驱赶蛇蛊虫蚁的药粉。” “宋先生稍等,我这就取来。”老者转身作势到柜台后的里间去取。 “对了,我这位朋友尚缺一把趁手兵刃,你可以拿一些兵器,让他选选。”宋云颔冲6北点了点头,冲那老者补充道。 没多大一会儿,老者取出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大大的瓶子,看里面似乎盛着粉末之类。 宋云接过那包裹,查看了下,心收好,方才转身对不远处的6北和纪氏兄妹解释道:“此物在野外露宿,对付虫蚁,颇为有用,我们买些,也好有备无患。” 这时,老者又取出几把刀剑来,这些刀剑一看就是精钢锻造的利刃。 6北取过一把青蓝色的剑鞘,拔剑出鞘,现剑身幽幽,又屈指弹了弹剑锋,觉得还不错。 当即就将剑收好,正待伸手入怀,取出银两付账。 宋云却摆手阻止道:“兄弟的兵刃被毁,来还是宋某之过,这钱倒是不好让兄弟付了。” 6北听到这话,也不矫情,作罢了事。 此时,纪凌也叮嘱了其妹纪薇,让她待在白凝城中,静静等待他们几人归来。 纪薇虽然心中很想跟着去,但也知道自己武功只能拖累众人,只得怏怏不乐地答应了。 一行五人出了这家店铺,转身就向白凝城外走去。 因为第二城的入口,赤霄城在白凝城五里外一处隐秘山谷的缘故,众人都想快些去赤霄城一行,也就不再此地耽搁时间。 五人都是习武之辈,气力悠长,没多大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幽静山谷前。 这山谷入口极其狭,犹如葫芦口一般,且谷口有着两尊黑色石头铸成的人形雕像。 两尊雕像手执干戈,身形半跪,浑身漆黑如墨,身高丈许,威风凛凛。黑色的石甲上裸露的臂膀,肌肉遒劲,如同金浇铜筑一般。 一双石眸幽黑冷漠,给人以栩栩如生之感。 五人在距离雕像数丈远站定,宋云解释道:“这两尊雕像,只是死物,好似在守卫着入口。” 众人经过雕像,6北心中一动,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终归抓不住头绪,只得跟上前面几人步伐。 而待几人离开,那两尊石像黝黑的石眸,一道血红光芒一闪而过。 山谷之内,别有洞。 无数兵刃弃置于地,长矛旗帜也横七竖八地倒插在地上,一阵山风吹过,6北分明看到,那些兵刃皆是如灰尘般被吹起。 公孙梧感慨道:“此地应该是上古战场,这些兵刃甲胄,必然是经过了久远的岁月,风化至此。” 一路之上,6北与纪凌二人皆是震撼不已,一匹匹高若丈许的骏马骸骨,如同焦黑的棍棒,无序地耸立在山谷的原野中。 宋云脚下踩碎一片甲胄,出言解释道:“据蜀地传言,这些战马都是马,是在上古一场大战中陨落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6北叹了口气道:“能在死后那么多年,还能保持着这种威武姿态,是马,也不算虚言。” 几人一路沉默不言,到了一处空旷的所在,这是一处高达十几丈的巨大祭坛。 这祭坛上方中间有着一座白色的石碑静默屹立,石碑四四方方,笔直陡峭,高度不可估量,碑顶直插云霄。而碑身晶莹如玉,在霞光的映射下,流淌着一道道神秘的光晕。 五人沿着阶梯踏上祭坛正中央。 宋云激动道:“纵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石碑,但每一次见着,都是感到震撼人心。” 6北也是打量着这方石碑,碑上无字,洁白如玉,如若新立,但却给人以沧海桑田之感。 不出的震撼,难以描述。 就像常人见高山巍峨,大海辽阔,星空浩瀚,宇宙深邃,一眼望去,心神投注,便有自身卑微渺,如同尘埃的情绪涌上心间。 宋云此时方沉声道:“诸位,以掌轻抚此石碑,便可进入那第二城赤霄城,宋某先行一步了。” 着当先一步,将手掌贴在石碑上,一阵白色流光自玉碑上出,将宋云的身形笼罩。 公孙梧夫妇两人,见此也不耽搁,手挽着手,各自将手掌搭在石碑上,也随着两道流光进入赤霄城。 纪凌沉凝的面色上凝重更盛,回冲6北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依法施为,也很快被一道流光接引。 只有6北目光闪烁不定,最终目光化作坚定,缓缓伸出一只温润玉掌搭在白色玉碑上,一道白色光柱,晃动了两下,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6北的身形吞噬。 “五楼十二城,五帝碑……”谷中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被风吹散远去。 第十八章 幻中已万古 赤霄城内,一片空旷青石台上,6北一行五人都是睁开了迷蒙的眼眸。Ww W COM 众人目光所及,一片荒凉枯寂,宏大辽远的蛮荒意境扑面而来。 只见远处荒山连绵起伏,高接云汉。一个蜿蜒宽阔的河道曲折地向远方匍匐,一轮红日,悬挂际。 一座座巨大的寨子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地点缀在荒山之中。 这些寨子外面守卫着一尊尊高有三丈的石雕,石雕是一些巨人手执干戚,半跪于地。神态凛然,气度森森。 寨中房屋通体用巨木建造,那巨木只是原木,好似刚从深山中砍伐不久,依稀可见树干上枯萎的枝蔓刺出际。 又有一口口石窟挖凿在陡峭的山峦上。木屋,石窟,石雕,形象和风格皆是粗犷,充斥着一股蛮荒气息。 几人交换了眼色,6北出言问道:“宋先生,此地是什么情况?” 宋云无奈道:“事实上,宋某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地。” 这时,咚咚咚,震耳欲聋的擂鼓声惊动地,在山间回响。 远处的寨子里突然一阵骚动,一个个高达四五丈的蛮荒巨人,硕大的脑袋上,面阔鼻方,扎着辫,腰间缠着树叶围裙,身披兽衣,手拿石棒,一窝蜂地涌出了寨子。 这些巨人脚步踏起,列成队伍,口中呼喝着向6北一行五人疾奔而来。 “不好,快逃。” 几人看到此幕,面上皆是惊骇无比。尽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都是毫不犹豫地向远处夺命狂奔。 6北也正要跟着这几人而来,突然神魂中一阵蓝光大炽,一股清凉之感,涌上双眼。 于是,6北生生地停止在原地,纪凌与宋云奔跑一阵,忽然回头现6北仍停在原地,还以为其被吓傻了一番。 纪凌喊道:“6兄,快跑啊。” 6北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纪凌长叹一声,仍是快步向远处奔去。 不知为何,那些巨人刚出寨门不远,空上突然出现一片火鸦,火鸦铺盖地,扑棱着翅膀,浑身燃着烈焰向那些巨人冲去,很快一阵阵惨叫响彻地。 那些巨人面目狰狞,神色痛苦地在火焰中打滚,更有一些巨人浑身火焰地向一条大河中奔去,跳入进去,但那火焰仍是不灭,只是在河面上蒸腾起无数白气。 “哼”一道冷哼,空中火鸦顷刻间消失不见,一把把红色的巨剑,密密麻麻,犹如飞蝗,以流星陨落之势向巨人刺去。 巨剑凌厉剑气划破虚空,所行之处,一蓬蓬血雾升腾,但还快被剑气中的炽热,蒸成灰。 “赤帝,尔敢。”炸雷般的响声在地间回荡,一个浑身精壮的百丈巨人,怒瞪双目,手持干戚出现在虚空中。 干戚连连对撞,卷起一圈圈黑色风暴,向四面八方而去,风暴扫过之地,红色剑气纷纷被消融一空。 “刑,接本帝一剑。”一柄火红神龙,摇头摆尾,张牙舞爪地向那巨人飞去。 刑干戚挥舞,怒吼连连,向那神龙砸去,火花闪烁,几滴红色浆液在虚空飞溅,最后落入地面。 那浆液落处,山石化作砂砾炸开,大地皲裂,仿佛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抹布。 “呜呜……”神龙一声凄鸣,周身火焰不见,化作一柄八面汉剑,向来处飞去。 一片火红龙鳞化作火红色的流光向远处激射,消失不见。 “不愧是上古魔神,倒是有些蛮力。”赤帝看着哀鸣的赤霄剑,尽管心中疼的滴血,嘴上讥讽不减。 刑见赤霄剑无功而返,眼中怒火不减,听到赤帝讥讽之言,怒意更甚,嘶吼道:“赤帝,我必杀你。” …… 蓝色光芒剧烈地闪烁,神魂已然清醒的6北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一种恍惚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6北突然感到一阵苍老虚弱的感觉,袭遍全身,正要迈动步伐,竟然现竟然力不从心。 一抹蓝光突然从6北怀中飞出,一面蓝幽幽的无框镜子出现在6北面前,6北一眼望去。 心中惊骇已然无以复加,盖因镜面上,一个白苍苍,鸡皮鹤的面容,一脸惊怖地出现在镜子中。 这是我? 这是我?? 这是我??? 镜中之人除却一对眸子清澈水润之外,面容枯皱的好似一块树皮一般。饶是6北心性如何豁达,见到此景,也不仅面如死灰,心灰意冷。 嗡嗡……那镜面突然蓝光更盛,一道幽蓝光柱向6北笼罩,6北只觉一阵暖流和活力注入己身,身体中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雀跃。 没多久,一个翩翩少年,面色复杂地倒映在镜面上。 做完这些,镜面再次如莲花花瓣收缩,折成十二面菱形晶体,向6北眉心射去。 一道菱形痕迹如水滴般印在6北眉心,没过多久,淡然隐去。 6北握紧并未腐朽成灰的宝剑,又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完好的衣衫。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幻中已万古,心死身亦枯? 忽然,6北嘴角扯出一道细的弧度,继而再难忍住,放肆大笑,直到笑到弯下了腰,甚至泪花都涌出来了。 6北喃喃道:“一刹一枯荣,一念一生死。这种感觉……” 一眼万年,刹那芳华……。 “长生仙道,我必取之。” 翩翩少年,长身玉立,一把剑柄攥的骨节白。 6北握着剑向宋云和纪凌等人逃奔的方向追去。 没过多久,就现四人身影站在一处荒野上,6北快步赶到断崖。 赫然现纪宋二人和公孙梧夫妇面上惊慌,透着劫后余生的神色。这时,纪凌担忧地道:“这6兄弟,生死未卜,这可如何是好。” 宋云听到这话,也是叹了口气,戚然道:“6兄弟在那些巨人追击之下,恐怕很难逃生了。” 几人听到这话,皆是一阵沉默。 6北走上前去,正要话,现这四人皆是好似没看到自己一样,从自己身边走过,径直向远处一座巨大的城池而去。 6北眸子闪了闪,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若是他没有猜错,从进入白玉京开始,除却自己看到的江湖人物,其他一切景象,都是虚假与真实交错。 若非那镜子灵宝见自己处于危机之中,恐怕也不会将自己唤醒。 怪不得这些神仙妖魔,将这样的地方留给凡人。6北心中冷哂道。 第十九章 赤霄今何在 此方白玉京世界既然是幻境,那么也完美解释了为何会有一些人迷失其中,不能自主了。WwWCOM 据那宋云所言,这第二城,赤霄城,不就困住那青竹帮的林帮主了吗? 想到幻境中,那赤帝与手持干戚的巨人对峙战斗。6北心中当下思忖道:“若是自己没猜错,刑魔神,就是上古的那位大巫了。” 刑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前世神话传中,刑被黄帝斩去头颅,将其尸身镇压在常羊山。可这赤帝,又是哪位帝君?庭六御中有这么一尊大帝? 好吧,在前世神话体系中,庭神位都是混乱不堪,神话人物也是错漏百出,前后矛盾。 什么东华,东岳,真武,紫薇大帝之类的,帝君可谓多如牛毛。 同为大帝,有的是六御,有的就是一山神。帝君名号听着威风,但也得看所掌权柄。 不过6北总算可以确定,这方仙侠世界,是前世地球神话世界。 南赡部洲,庭,刑,与古代中国一样的人文历史等等,若是6北还不能确定自己来到地球神话世界,那么就可以直接去死了,恩,还必须是笨死的。 6北想到这里,也是哑然而笑。 虽此地幻境,真虚交错,但那赤霄剑的鳞片,倒是可以去试着寻找一番。 6北想到这里,心下打定主意,向记忆中的那个方向走去。 至于宋云与纪凌等人,6北也只能默默祈祷他们自求多福了。 三十三重,河 一道火红的俏丽身影,身如流光般出现在河旁,玉掌中举起一枚银色令牌,向无垠虚空点去。 只见湍急奔腾的河之上浪花翻滚,罡沙搅动。不大一会儿,便在河水中形成一个银色通道,大公主红儿见此,也不犹豫,玲珑的身形一跃,很快消失在通道里。 就在大公主离开不久,河水一阵翻涌,一个身形魁梧,面阔口方的银甲青年将领,手拿九尺钉耙,目光直直地望着那仙凡通道,感受还未散去的人间气息,自言自语道:“这大公主,下界去干什么?” 想了想,终究想不出头绪,这时一枚传音令箭自水面越出,在虚空中化作一个面带煞气的童子模样。 “元帅,紫薇帝君有令,命元帅十万河水军,支援域外战场。” 正是九杀童大将稚嫩的声音。 蓬听闻此令,不敢怠慢,提着九尺钉耙就向水府点兵。 红儿公主七彩祥云遁光极快,约有一个时辰,便穿过了九重罡风,九重烈火,九重阴雷,到达一处一望无垠,碧波万里的海面上。 红儿公主取出昆仑镜镜框,素手输入仙灵之气,感觉毫无反应。 收回法力,精致冷艳的面孔下,红唇微吐,喃喃语道:“看来此地,是西海了。找寻镜子,不必急于一时,先到龙宫去看看寸心。” 着,驾着七彩遁光,便向西海龙宫方向飞去。 赤霄城,一处断崖上 6北循着记忆终于来到了被刑打掉的那枚龙鳞所飞去的方位。 断崖上,低头向脚下望去,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6北目光就是一凝。 咦,这是那枚龙鳞? 一柄断剑斜插在断崖之下十余丈的山石里,经过不知道多少岁月,竟然还是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赤帝的赤霄剑?恩,应该是残片而已。 当年赤帝与刑一场大战,赤霄剑化作火龙,被刑击碎一片龙鳞,化作火光,向际远遁。 赤帝虽然心疼本命法宝被毁,但身为强者的骄傲,不允许他去将那碎片寻回。 后来龙鳞几经辗转,落入汉代高祖之手,化作赤霄剑,助其定鼎下。但自从前汉一场宫廷政变,赤霄剑再次不知所踪, 不想今日6北一番试验,赤霄剑果然是出现在白玉京世界之内。 由于前些,在纪凌的帮助下,恶补了此方世界历史,6北因此对赤霄剑的来历也不陌生。 不过问题来了,自己要如何取出这柄赤霄剑? 看着十余丈的距离,6北心中咬了咬牙。 转身离开没多久,一个行迹狼狈的少年,左手提着剑,拖着一串树皮枯藤,回到了断崖上。 6北一番忙活,将手中沾着草汁的树藤搓成细绳,约莫一个时辰,一根制作的略显粗糙的绳子便出现在断崖上。 转眼方察觉到断崖上光秃秃的,连个大石头都没有。6北嘴角就是一抽,心道,八点档误我。 6北将手中宝剑狠狠刺入断崖的山石中,剑锋没入大半。6北绑好绳子,先测试了下,感觉还算可以。 紧接着,6北将绳子晃荡地放到深渊下,双手抓住绳子,沿着悬崖而下。 一下去,6北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吱吱”绳子似乎是在出不堪重负的声音,6北心中祈祷:“千万别断,别断。要是断了,就只能下去找武功秘笈了。” 也许是上听到了6北的祈祷,或者是这具身体仅仅有十五六岁,没有多少重量的缘故。 6北很顺利地一点点地接近了那散着红光的赤霄剑。 待到下面,方才现,那赤霄剑正斜插在一颗古树上方,而那古树上竟然结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香气四溢,诱人心脾。 6北心中一喜,莫非这是什么才地宝不成,是朱果?还是火龙果? 恩,还未细看,赫然现古树上一只红色的蛇正吞吐着蛇信,目光凶戾的盯着6北。 6北心里一突,目光挣扎了些许,心道:“这蛇肯定是守护着这几个果子了,要不要蛇口夺食。” 没有思考多久,6北用力拔起赤霄剑,恩,没动? 再拔,没动,还拔,没动…… 6北面上就是一黑,右手松开了赤霄剑剑柄。 这时,突然感觉头上绳子“吱吱”声更响。 要不要放弃?这念头同样没有在6北心中停留太久。 6北轻舒猿臂,探手放绳,右手向那赤霄剑抓去,果然,那赤霄剑经6北全身力量压下,很快便被带出石壁。 6北身形往下落去,很快落到古树上,6北猛地挥动赤霄,奋力向那红蛇斩去。 那红蛇吐出一道蛇信,快如闪电的就要向一旁闪躲,但最终仍是被6北一剑斩作两截。 红蛇扭动身躯几下,转眼不动,似乎已经死去。但尖尖蛇头吐出獠牙,如风呼啸般窜出,向6北脖颈咬去。 6北低头闪过,那蛇头便从脖颈旁飞过,掉入深渊中。 6北满头大汗,刚才那一番斗智斗勇,看则只有一瞬,实际上耗费了许多神思。 无论是赤霄剑被拔起,还是斩杀红蛇,乃至最终躲过红蛇致命一击,6北都在心神中经过无数次推演。 这期间出现一处差错,6北都是命丧黄泉的下场。 第二十章 生死两难知 断崖上,6北左手握着赤霄剑剑柄,仔细打量手中的这柄绝世神兵。WwWCOM 赤霄剑是一柄八面汉剑,入手分量极重,剑柄处正面风篆书着“赤霄”二字。 6北握剑在手,剑锋火红散去,绣有云纹的剑身寒光逼人,刃如霜雪。 不愧是帝道之剑! 6北将赤霄用长布条缠好,自怀中取出那四枚火红果子,端详了下,终究没有服用。 毕竟那条毒蛇盘踞在古树上,不知道向果子喷吐毒液了没有。若是贸然服下,不知道情况,这就存在着风险。 就在6北打算将火红果子再次揣进怀中,6北神魂中有着一阵莫名呼唤,似乎在催促6北服下此物。 6北心中略一犹豫,下定决心,取出一枚果子,放入口中,那果子入口即化,汁液进入胃中。 6北只感觉到一团火在心中燃烧,两眼血红似要喷火一般。浑身皮肤表面酡红一片。如同被烤熟的大虾。 心中连道不好,这时突然一股清凉的感觉升起,那灼热之感很快退去。继而道道暖流向全身四肢百骸而去。 这是,洗经伐髓? 不是洗毛伐髓之后,全身都会有一层油腻吗?6北感受了下,只觉得除却身轻体健,头脑清明了些许,并无什么不适之感。 莫非是一枚不够,6北捻指拿起两枚果子,丢入口中。 这时,一股比先前更为火热的灼烫,在喉间蔓延开来。 此时的6北浑身火红,顶上冒着白气,片片皮肤裂开,一丝丝黑色的血线喷出,很快就弄得衣袍血污一片。 6北眉头紧皱,闭目苦忍,牙齿咬的嘎嘎作响。 也不知过去多久,微风吹来,6北精神一阵恍惚,赫然现浑身黑红,身上带着血腥污臭的味道。 但若留神去看,现那血污下的肌肤,如新生婴儿一般娇嫩,甚至还泛着莹莹的光泽。 6北睁开眼,喃喃自语自嘲道:“这算什么,没有什么是一枚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三枚?” 看了看那仅剩一枚的火红果子,6北目光闪了闪,终究将其装好,放到背后的包裹中。 6北忍着身上的异味,提着剑向赤霄城方向走去。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色也不见昏暗,6北知道这是白玉京幻境的规则所致,也不以为意。 终于在离赤霄城城池不远处,现有着一洼水潭,6北将浑身血污洗掉,换了一身青衣长衫,提着长条包裹,迎着夕阳,快步向赤霄城而去。 赤霄城雄伟壮观,在万道晚霞的绚丽光芒中,美轮美奂。 6北微微拢了拢目光,抬步入了赤霄城。 赤霄城内如白凝城一般荒凉,不过仍有稀稀落落的武者,往来不断,只是面上都带着悲哀麻木之色。 见城门洞下,来了一青衫少年,一些武者目中带着复杂之色,低声议论道:“又来一个倒霉蛋。” 6北服过那三枚叫不出姓名的果子,耳聪目明,哪怕隔着很远,可依然能听到一些武者的窃窃私语,心中不由得凛然起来。 看来在这赤霄城中,幻境之力,是不存在了。 想到这里,探手望身后包裹摸去,就是一空。 那枚果子果然不见了。恩,好在背后的赤霄剑还在。 既然城中幻境之力不存,那么倒是可以去找找宋云等人了。 6北不理城中一些武者诡秘的眼神,径直向前方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惊喜的呼喊声传来。 “6兄弟,你没事儿?”宋云和纪凌等人正在不远处的一颗参古树下,惊讶地看着6北。 6北当即迎上前,道:“劳诸位挂念,6某侥幸逃得一命。” 纪凌这时疑惑问道:“不知6兄是如何逃出来的?” 6北沉声道:“6某也不知何故,突然一阵狂风吹起,那些巨人便消失不见了。” 身上所怀灵宝事关重大,6北怎会以实情告知。 这时宋云看到6北后背上的背负赤霄剑包裹,目光闪烁了下,最终沉默不言。 公孙梧夫妇也是走上前来,微笑道:“6兄弟,没事就好。” 接下来,几人互相寒暄着分别之后的境遇。 原来宋云纪凌等人一路奔逃,躲过那巨人追击之后,后来又先后遇到了两批巨人,由于这些巨人身高体大,宋纪等人远远见到,便绕路心躲开。 最惊险的一次,是一群巨人紧紧地追着宋云等人来到了赤霄城外,但几人刚一入城,再回头望去,巨人一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6北略作思索,当即出言道:“若6某没有猜错,我们在外面应该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幻境?” 纪凌惊呼道。 望着宋云与公孙梧夫妇一脸疑惑的表情,6北也不隐瞒,将对于外间的一些推测述了出来。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道:“这位兄弟的不错,此地却是一洞幻境。” 6北等人寻声望去,只见远处站着十来个江湖汉子,手持刀剑,目光凛然。 当先两人,其中一个是位身着黄衫,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身旁站着一个气势威凛的青衣老者,正目光湛然地紧盯着6北一行人。 若留心观察,其目光的方向正是宋云。 宋云折扇轻摇,儒雅的面孔上,淡淡笑意浮现,走上前去,对那老者拱手道:“林帮主,别来无恙。” 老者僵硬的面孔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宋先生,你我本非从属,不必多礼。” 宋云微微一笑道:“林帮主来此地多时,不知可否介绍些虚实。” 这时满脸络腮胡的黄衫中年汉子,当先道:“实不相瞒,我与林帮主几经困在此地数月了。” 见宋云等人面上困惑更甚,中年汉子苦涩一笑道:“确切地,我们在几个月前,就被外面的巨人杀死了,但不知为何又再次醒来,出现在赤霄城之内。” “外面一切不是幻境吗?为何还会被杀死。”公孙梧冷峻的面容上满是疑惑。 “外面确实是幻境无疑,我等出城之后,不幸再次被巨人杀死,又会复活在赤霄城内。数月之内,我和城中之人,为了寻找离去途径,也不知复活了多少次。” 中年汉子回道。 林老帮主这时接过了话头,补充道:“虽是在幻境中被杀死,但那种死亡之时的痛苦和绝望却如真的一般。实可谓诡异之极。” 到此处,青竹帮林老帮主面上恐惧之色笼罩,似乎想到了一些噩梦般的经历。 “诸位可知,我等武者在这之中,无粮无水,是如何坚持的?”中年汉子见6北等人面上狐疑不减分毫,当即又是出言问道。 也不等几人回答,络腮胡中年汉子自顾语气幽幽地道:“被杀死之后,第一次复活后,便不会有饥渴之感。” 这就令人胆寒了,岂不是,宋云等人在赤霄城内,若是饥渴实在忍耐不住,出去一趟,黏上巨人,被花样虐杀之后,再次复活就不会有饥渴之感了? 怪不得,青城山一位老神仙用龟甲占卜林帮主等人,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第二十一章 桃花烟罗瘴 6北等人听那黄衫中年汉子和林老帮主之言,心中不由得也恐惧了起来。 Ww W COM 6北出言问道:“林老帮主,在这里几个月中,诸位就没有对如何离开这里有一些线索吗?” 纪凌虽然知道眼前老者正是逼迫自己一家背井离乡的林少帮主的父亲,但这时也知道轻重,没有将前情往事提出来。只是一脸淡漠地听着6北询问。 林帮主语气唏嘘地道:“如何没有,我与这位三河帮的尚老弟,曾经数次带人在赤霄城附近寻找。皇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们现了一个地方。” “哦,什么地方?”6北好奇问道。 林帮主清咳了声,缓缓道:“那是赤霄城以西的一处桃花山林中,耸立着一方火红巨碑,其形状与我等在白凝城见到的那方白色玉碑相似。” 看来那块巨碑也是五帝碑当中的一块了。 6北目光闪烁了下。 先前在触摸那块白凝城的巨碑时,镜子灵宝,就传达了一则信息,正是关于五帝碑的。 以前6北不知道缘故,现在6北隐隐已经有了接近真相的猜测,五帝碑应是庭五位帝君一身道行法力所凝,为得就是镇压那以**为眼,以肚脐为口的不屈战神,刑大巫了。 这些推测再来6北心中一闪而过,面容并未表露丝毫行迹。 接下来,6北等人渐渐听到青竹帮帮主提到的一些这方世界的秘辛,当然也不能是秘辛,只要在这里待上一些时日,6北等人终归也能慢慢了解。 原来,林帮主与三河帮的尚帮主也曾带人出城寻找过离开此地的途径。 终于在一个月前,在赤霄城二十里外的一片桃花山林中现了那方红色巨碑。 一行人冲入其中,还未等脸上激动之色褪去,山林里的桃花便起了一层粉红色的雾瘴煞气,上百江湖武者,猝不及防之下,桃花雾气粘附,身体很快便化作血水,连骷髅白骨都被腐蚀一空。 那次可谓全军覆没,好在最后都在赤霄城复活。 最后,又经过多次试探,林帮主一行现了一个规律,原来这些桃花瘴气每到正午半个时辰,就会消失一空,而剩下的时间密布内外,封锁山林。 林帮主与帮众几次进入,终于在一次,奋力冲到红色巨碑下,众人心情激动地将手按在玉碑上,但并未有想象中流光降落,唯独一名初入此地,并未被杀死的人被一道通的火红光柱接引而去。 林帮主等人那是便有了猜测,可能只有刚入此地,并无死过一次的人才有资格,被那红光接渡。 但刚入幻境,没被杀死的人何其之少,以后的数十,林帮主等人都是静静等待,看赤霄城是否有一些新人进入,以期望能再次探究那方红色巨碑。 最不济,哪怕有一人出去,将这里的消息送出,引得外面高人来搜救。 宋云听到此处,出声打断了林帮主话头道:“恕宋某直言,我等在外间,就未曾听闻第二城已有的变故,若是那唯一逃出去的人还活着,现在早就将此间的情形,传的人尽皆知了。” 此番话语出,也有几分道理。 但人总归有着侥幸心理,这时,中年黄衫大汉皱着眉头道:“宋先生,方才听你们叙话,尚某与林老帮主,因此就希望你们能够去往桃花林一行,毕竟对大伙,还有一线希望不是。” “另外,诸位也不想永远困在此地吧。”林老帮主叹了口气道 话的这里,众人目光都是一窒。 宋云思索了下,当即对林尚二人抱拳道:“林帮主的意思,宋某明白了,且容宋某与同伴商量一番。” 林老帮主和黄衫中年汉子听到此言,面上就是一喜,连忙向远处走去,留下空间,等待宋云等人商议。 公孙梧冷峻的面容上,浮起了焦虑,无奈道:“宋先生,不想我等也要困于此地了。” 宋云一脸歉意地道:“是宋某考虑不周,一意孤行,连累大家深入险地了。” 公孙梧的妻子苏果柔声言道:“宋先生,这是哪里话来,若非我夫妇心系仙缘,也不至于……总之,此事怪不得宋先生。” 纪凌也是开口道:“现在不是这些的时候,我们是否应允林尚二位帮主的提议。” 宋云并未回答,而是转过脸去,目光炯炯地看着6北问道:“6兄弟认为呢?” 6北面色笃定道:“如果林尚两位帮主所言不虚,我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宋云听到这里,微微点头,也是明白了6北的意思。 现在明摆着,在赤霄城内,虽然没有外间身死之忧,但谁又甘心困在这里一世,与其等到粮尽水绝,还不如出城博他一博。 几人商议完毕,由宋云向林尚二人道明决定。 没多久,上百位青竹帮和三河帮的高手,手持刀剑,全副武装地集合在城门洞,浩浩荡荡地向桃花山林处赶去。 林老帮主看身后不远处宋云和6北一脸凝重之色,出言劝慰道:“诸位不必担忧,这条路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6北心道:“能不熟悉么” 一行人快地向赤霄城外的那处桃花林走去。 没过多久,在这些识途老马的带领下,一行百人其中躲过几次幻境厮杀,心神俱疲地来到了桃花山林前。 6北一望而去,果然是百里桃花,开得漫山遍野,娇艳无比。 不过外面有着一层粉红雾瘴笼着,令人看不清其中虚实,不过仍是能隐隐望见,桃花林中,一方火红色的巨碑,遥指际。 正是五帝碑之一的赤帝碑。 林老帮主冲6北等人道:“再等一个时辰,雾瘴就会散去了。” 一些江湖武者,这时也是渐渐三三两两地盘坐在地,注视着6北等人。 目光中有着羡慕,也有妒忌。毕竟6北等人起码不会一直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 “好了,桃花瘴要散了。”似乎在映证着林老帮主的话语,一阵清风吹起,桃花烟罗瘴,如薄雾般渐渐淡去,最终消融不见。 “你们留神,桃林中有着毒蛇蝎子。尚老弟,你带着人前面清扫毒蛇。”林老帮主面色凝重地吩咐道。 尽管知道哪怕死在此地,不久之后就会在赤霄城内复活,尚明的面上也是抽了几抽。 盖因进入此地,若是被毒蛇叮上一口,顷刻间就会身冒黑气,皮肤溃烂,周身融为黑血而死。 这种死法着实过于惨烈,怎能不让人心生惧意。 不过尚明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推诿,硬着头皮,带着手下之人用刀剑开路。 6北远远就能看到,桃林的枝叶上盘踞缠绕着一条条红色的毒蛇,眼眸深绿,在粉红桃花中,时不时地吐着蛇信。 这些毒蛇赫然与6北那日在古树上斩杀的红色毒蛇一般无二。 第二十二章 挥手自兹去 中年汉子尚明在前面以刀剑劈开拦路的荆棘,耳边细细听着桃花林中不时传来,阵阵轻微的响动。Ww WCOM 一个手持钢刀的灰衫青年,神情警惕,弯着腰向前慢步走着。 咔嚓一声,却是脚下踩断了一截枯枝。 红光划过,惊起一只红蛇哧着獠牙,向灰衫青年脸上咬去。 青年挥刀斩动,那蛇被斩作两段,但蛇头仍是突进到青年脸上,一声凄厉惨叫响起。 那青年双目圆瞪,黑血流下,脖颈出青筋突起,黑色血液在皮肤下流动,最终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不好,这些蛇群被惊动了。 四面八方,自桃树上,山石中,草叶里,爬出一条条红色蛇,扭动着向众人而去。 青竹帮帮主沉声道:“快取出雄黄粉,沿路抛撒。” 青竹帮的帮众,忙自怀中取出一个包,向周围倾倒雄黄粉,果然那些红蛇在一些雄黄的刺激下,都是虎视眈眈,不敢妄动。 众人就这样,一路撒着药粉,一路向前缓步行去。 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仓惶道:“帮主,雄黄粉不多了。” 林帮主面色一沉,看了看宋云等人,下定了决心道:“将雄黄粉收集一下,我们先走,你们在这里与蛇群对峙。” 林帮主本意是打算带着人一路跟随宋云等人一起去那方巨碑处,看是否能将自己也接引出去,但眼见周围群蛇正蠢蠢欲动,也只能留下帮众对付毒蛇。 没多大一会儿,药粉皆是被收集到宋云等人手中,连6北手中都拿了两包。 林帮主带着6北等人,汇合了中年大汉尚明,一路向前走去。 又往前走了两里地,现了一处溪,溪流上横着一座桥,桥旁蹲坐一只蟾蜍,眯缝着眼,似乎在睡觉,不过仍是懒洋洋地伸出舌头,不间断地向溪流中喷着口水。 那溪流黑幽幽,深不见底,只有偶尔一些桃花花瓣在空中飘舞过,无力落入其中,随即焦黑枯萎。 青竹帮林老帮主道:“这只毒蟾蜍所喷毒液极其强烈,不过好在,其生性贪睡,我们心些,应该不会惊动它。” 这时一行人中,除却林老帮主和尚明之外,就剩下6北一行了。 6北与宋云点了点头,当即蹑手蹑脚地向那处木桥走过去。 那蟾蜍果然已经睡着了,几人心翼翼地走上木桥,这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鸣啸,一只身形三丈的夜枭,展翅众人所在之地扑来。 桃花花瓣乱飞,夜枭长长的鸟喙宛若铁钩,向那蟾蜍抓去。 毒蟾蜍在那声尖啸时,眼皮就已经睁开了,看到那夜枭,如同见了敌一般,后腿一蹬,就要向溪流跃去。 这时忽然看到6北一行人,毒蟾蜍眼中突然现出一抹狡黠之色,猛然向6北等人吐出一道黑色毒液。 不好。林老帮主大吼一声,但为时已晚,那毒液极其分散,顷刻间便淋了林老帮主和那尚明一身,同时另有一些溅到了公孙梧夫妇身上,只有纪凌和6北以及宋云三人,身形靠后,没有受到波及。 林尚二人,此时面孔已经是可见白骨,半边身子都腐蚀掉了大半,凄厉惨烈的吼声传遍了整个桃花林。 这时那只夜枭见蟾蜍跳入溪流,在空中盘旋了些许,突然向6北等人撞去,两只利爪划过,这是一把钢扇飞起,与利爪出金铁交击之声。 6北与纪凌二人也是拔出宝剑,向那夜枭斩去,但奈何夜枭展开双翅,转眼间飞上高空。 宋云从地上捡起扇子,看着扇骨已经碎裂成两半的样子,面上铁青一片。 这时,那青竹帮林老帮主与那三河帮帮主尚明已经奄奄一息,瘫倒在地,出痛苦的呻吟声。 这时,6北方才看到公孙梧夫妇已经是面色煞白,公孙梧脖颈上已经是被一片毒液浸染,而其妻苏果在身后,雪白手臂上也有几滴毒液开始蔓延。 公孙梧额头都是冷汗,握着其妻苏果的柔夷,低声道:“到底还是没护住你。” 苏果眉头轻展,微微笑道:“不妨事的。” 夫妇二人的双手紧紧攥着,这时颇为遗憾地看着宋云等人。 公孙梧苦笑道:“宋兄,我夫妇二人,就在赤霄城静待几位佳音了。” 宋云颔道:“保重。” 6北与纪凌等人也是面有戚戚,尽管知道这夫妇二人肯定会复活在赤霄城中,但看其嘴唇青黑的样子,就知道一番痛苦是免不了了。 与这夫妇二人同样道了声保重后,6北与纪凌也快步走过这夫妇二人身旁。 公孙梧夫妇相拥着,望着6北等人消失的方向,那方红色巨碑立足之地,默默不语。 6北与宋纪二人又行了约莫半刻钟,远远望见一方巨大祭坛,安静地矗立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祭坛四面有着几十层台阶,造型分明与白凝城的那处祭坛相仿。 6北等人心中都是一喜,知道没来错地方,当即快步向祭坛处赶去。 这时,一阵微风轻抚,片片桃花花瓣飘落,花香醉人,一层层烟雾瘴气突然在桃花树中升起,似乎有弥漫的趋势。 三人见此,再不耽搁,展开轻身步法,向那祭坛处赶去。 三人一跃而上,踏过九十九层台阶,走上祭坛正上方。一方巨大的红色巨碑无声地屹立在祭坛正中。 宋云与纪凌正要上前按上,6北却道:“二位且慢。” 宋云与纪凌皆是一脸疑惑地看着6北。 6北自后背取下着淡淡红色的赤霄剑,将其贴在石碑上,那火红石碑突然光芒大炽,继而一种弥漫地间的力量涌起,幻境似乎如破碎的点点流光消失不见,宋纪二人正要问些什么,但见一点红色流光出现,将这二人接引而去。 而远处赤霄城方向也是点点红光亮起,将困在赤霄城内的众人接引走。 6北心道:“果然,在这赤霄剑与赤帝碑的呼应下,此方幻境,自动生起传送之力了。” 原来,在进入桃花林外,6北就隐隐感觉到赤霄剑一阵震动,似乎在与赤帝碑遥遥呼应。 进入此地,6北就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的将这些人送回白凝城了。 看来这赤霄剑是一信物,有此物在,可以在第二城与第一,第三城之间来回穿梭。 6北见幻境破碎,心中犹豫道:“要不要去第三城黑水城看看呢,恩,还是以后再吧,反正有这件赤霄信物,以后有的是机会出入两城。” 当下,握着赤霄剑的手掌贴在了赤帝碑上,赤帝碑微动,继而一道火红流光消失在原地。 第二十三章 汀洲渡口船 白凝城幻境,城池之内人头攒动。 WwWCOM 先行被传送而来的青竹帮林老帮主和三河帮帮主尚明,与身后帮众皆是面面相觑,没多久便反映了过来。 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脸上流下两行热泪,激动地狂吼:“老子,终于出来了。” 很多帮众面上都是惊喜交加,就连一向沉稳的林老帮主也是不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林老帮主道:“尚帮主,我等还是将赤霄城内情景讲述给外面的武者吧。” 尚明面色激动地道:“林老帮主此言不错,什么仙缘,都是些骗人的玩意。” 白凝城中武者皆是一片哗然,在青竹帮和三河帮之人的众口一词下,白凝城内的武者,终究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一个现实,所谓的白玉京世界只是一个骗局而已。 一时之间,白凝城的一些武者群情汹汹,似乎要向一些仙人之流讨要法,但最终被青竹帮帮主和三河帮帮主联手压下。 开什么玩笑,向仙人讨要法,梦话呢。 一些武者渐渐散去,离开白玉京幻境。 最终半日后,6北与宋纪二人以及公孙梧夫妇,也先后出了白凝城。 白玉京外,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6北一袭青衫,向一颗青松下的几人走去。 宋云儒雅的面孔上,淡淡笑道:“6兄,可还好么?” 纪凌身后站着纪薇,冷哼了一声道:“看他这个样子,肯定是没什么事了。” 公孙梧夫妇也是眼眸中带着盈盈笑意,看着6北。 6北长叹了一口气道:“此去白玉京,颇有虎头蛇尾之感。” 纪凌深深舒了一口气道:“仙缘难求,此番经历也算是精心动魄了。” 宋云这时问道:“不知诸位以后作何打算。” 公孙梧微微笑道:“在下已息了求仙之心,当与拙荆泛舟江海,游侠下。” 着,公孙梧夫妇相视一笑,情意流转,尽在不言中。 “纪兄呢?”宋云问道。 纪凌思索了下,出言道:“纪某有一远方族叔在大江以北的北魏军中,纪某不日就要渡江投奔于他。” “纪兄与青竹帮林少帮主并非不可解开死仇,而且还有林老帮主在……”宋云道。 纪凌摆了摆手道:“宋兄不必试探了,纪某也无那寻仙之心了。” 宋云见纪凌神色萧索,不似作假,也不再劝。 “那6兄弟呢?”宋云问道。 这时,众人也是将目光投向了6北,其中纪凌之妹也是目光晶莹地看着6北。 6北坦言道:“6某接下来想往荆楚一游。” 不知宋兄有何打算?6北问道 宋云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道:“据那袁姓术士所言,宋某仙缘就在巴蜀之地,因此接下来,宋某还要再待巴蜀一段时间。” 众人明白宋云求道之心甚是坚定,也不多劝。 众人又叙话一阵,公孙梧夫妇先是告辞而去。 望着公孙梧夫妇离去的背影,宋云自言自语道:“还是公孙兄看的开,人间之中,仗剑高歌,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6北沉声道:“宋先生若是喜欢这种生活,其实也是唾手可得。” 宋云讪讪笑了下,也不多言,向6北和纪凌兄妹告辞而去。 6北回过头问道:“纪兄,不走吗?” 纪凌问道:“我兄妹二人去江北,途径荆北,不知可否能与6兄同路。” 6北抱拳言道:“那可是不巧了,6北打算走姥山剑阁一带,恐怕不能与纪兄一路了。” 纪薇这时俏眉耸立道:“你这什么态度,我哥好心邀请你同路,你还推三阻四的。” 6北双眸满含认真地道:“纪姑娘,6某若与你们同路,其实是连累了你们。” 当下,将自己在清河县犯下命案的事情掐头去尾地讲述了一番。 6北轻笑问道:“纪姑娘,可还敢与6某同路么?” “亏你剑法如此高,胆子却这么。区区恶霸,杀了也就杀了。”纪薇面上颇为不屑地道。 纪凌此时也是目光温煦地看着6北。 6北心道:“走深山老林,恐怕也没有水路方便。” 当下朗声笑道:“好,那一路可要纪姑娘多加照拂了。” 纪薇眼底喜意一闪而过,唇角翘起道:“放心吧,有本姑娘罩着你,保你无事。” 看着眼前俏丽少女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6北与纪凌对视一眼,都是哑然失笑。 三人定,便也不再耽搁时间,趁着色尚早,便携伴向渝阳郡汀洲渡口而去。 渝阳郡,清河县 自从石虎在五柳村被幻术吓跑,一路飞奔清河县城禀告冯翼,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冯翼那日听石虎禀告之后,又派了一队军士入五柳村将那些失了神智的衙役带回,同时李家母女的口中打听了那红衣大汉的情况,冯翼心知当是异人出手,也不敢再牵连李家母女。 这一日,冯翼坐在县衙后堂的县尉官署办理公文,其实,县尉这一官职平时并无多少公文可批。 只是由于冯翼的妻子陈氏是陈青山的女儿,前些,冯翼没有抓住6北,妻子陈氏整哭诉不停,冯翼在家中烦不胜烦,于是就在县衙装作办公,躲了个清闲。 正在冯翼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一把精巧的匕之时,官署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石虎推门而入喜不自胜道:“大人,渝阳郡的眼线传来消息,一个疑似6北的少年和一对年轻男女,登上了汀洲渡口。” 冯翼豁然站了起来,目露精光道:“当真?” 冯翼一问,石虎也有些不确定地道:“那眼线是个渔夫,是在今晨在江边打渔的时候,现那少年与画像中的6北颇为相似。” 听到此处,冯翼当即雷厉风行下令道:“命人叫上许典,随本官一同去汀洲渡口指认。恩,你去带上十个人,随我去汀洲渡口抓人。” 石虎恭谨地应了一声,忙派出人手去联系许典不提,同时准备好马匹,召集好军卒,等待冯翼出。 不过片刻,许典浑身狼狈地被石虎手下的两名精卒架着胳膊,拉扯了出来。 许典一脸不快,语气中强忍着怒火冲端坐在马鞍上的冯翼问道:“冯县尉,急急忙忙的拉本官作甚。” “废话少,随本官一起去抓凶犯。”冯翼冷哼一声,也不详细解释缘由。 愤愤不已的许典还未出言质问,其臃肿的身形便被两个军士推上战马,刚刚抓紧缰绳。 并行而骑的冯翼手下马鞭轻挥,那马便风驰电掣地带着胖脸惊恐的许典向汀洲渡口奔去。 冯翼冷声道了一声出,后面跟着的十来位骑士,策马扬鞭,尘土飞扬,如一阵风一般火向汀洲渡口赶去。 第二十四章 杳杳扁舟来 汀洲渡口青集镇 几十株大柳树下,一只灰色大船降下风帆,无声停泊在渡口。WwWCOM三三两两旅人提着行李或包裹,聚集在渡口,耐心地等待开船。 彼时,日头渐渐西斜,秋季午后的阳光和煦地照耀在江岸边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上。 幽静绵长的青石板路,两侧皆植着白杨树木,秋风吹过,枯黄的杨树叶子,成片落下。为这个慵懒的秋日平添了几分萧瑟。 一棵一人合抱的粗壮白杨树下,6北抱剑而立。 不远处,纪凌兄妹手提大包裹,神态轻松,有有笑地向这边走来。 纪凌走过来微笑问道:“6兄,真的不去买些东西么?” 纪薇一身翠羽黄衫,神色俏丽活泼,左手握着峨眉刺,右手拿着一个糖人,眉开眼笑地道:“是呀,这集镇上有好多好吃的呢。” 见这姑娘眉眼弯弯,光洁如玉的额头和桃腮两颊渗出的晶莹汗珠,6北心底隐约的沉闷也减少了些许。 一双温润眸子泛起笑意,语气中带着调笑道:“所以,这就是纪姑娘让纪兄提着大包包的理由咯。” 纪薇看了眼其兄纪凌两手中提着的包裹,尤其包裹中大多是一些吃,细腻白皙的面容涌起了一抹嫣红,不过待转眼看到6北似笑非笑的神情,当即莫名羞恼之意,骄哼一声道:“你这人,就不能给你好好话。” 看着自家妹子调皮嗔怒的一幕,纪凌只是微笑不语。 纪凌看着远处的大船道:“6兄,可曾打听到,这船几时出。” 6北抬头看了看色,不确定道:“大概还得半个时辰吧。” 纪凌眸子暗了暗,心事重重地道:“不知为何,纪某心中总有着一种惊悸之感。” 听到此处,6北心下就是一动,讶异道:“原来我只以为我有,没想纪兄也有这种感觉。” 此时,纪薇见6北与其兄都是目光凝重,神色不好,纪薇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这时一阵马蹄踏青石的声音遥遥传来,还有阵阵呼喝声。 6北冷声道:“纪兄,看来是6某的麻烦来了。” 纪凌面色也是微微一变,道:“6兄,此地不可久留。” 冯翼马鞭不停挥动,终于在两个时辰后,到达汀洲渡口的青集镇。 向身后大声吩咐道:“石虎,你带着弟兄们,将渡口停泊的所有船只封锁。” 石虎持刀抱拳道:“大人,我们带的人少,恐怕封锁不了那么多船只。” 听到这话,冯翼心底怒意浮起。 自己上次带领大队骑兵去渝阳郡城抓捕6北,这般大的动静,没多久就传到了郡守的耳中,并且直接下文到清河县严厉斥责。 没想到,出门之前一番顾虑,人手就带得少了。 冯翼知道是这几内,诸事繁多,焦头烂额,思虑事情都不周密了。 于是,对石虎转而厉声命令道:“那你就封锁在今要起程的船只。” 石虎听出了冯翼言语中夹带的怒火,不敢多言,拱手一礼,便带着四五个军卒向渡口而去。 冯翼又唤过人,低声吩咐道:“你去青集镇霍家庄请他们庄主派家丁来援。” 那人领了命令,骑着马便向霍家庄而去。 冯翼抽出横刀,刚毅的面容上,杀气腾腾地命令道:“诸位随冯某捉拿人犯6北,但遇反抗者,格杀勿论。” 后面五六个精卒面上齐齐一肃,一起抽出横刀,喝道:“愿为大人效命。” 冯翼看着身后这些士卒精神饱满,气势如虹,心底大为满意。 巴蜀之地,虽然未像北方诸国一样,久经大战。但自己手下的这十来人,却是在军中一手调教出来的精卒,平时自己都是用大量金钱贴补养着。是官军,不如是自家的私兵。 以自己富裕冠绝一县的财力,也只有这十余人而已。不过心中并不心疼花费,乱世之中,没有一支精兵,如何能保住自家的富贵。 这些念头在冯翼心中一闪而过,冯翼虎目中冷光更甚,再不废话,带着军卒便向渡口扑去。 6北与纪凌交换了眼神,果断道:“纪兄,不能等开船了。” 着,三人当即向渡口中停泊的一只只扁舟看去,再不犹豫,拉着纪薇,向其中一叶扁舟奔去。 汉江虽江流平缓,但这些扁舟船却只适合走短程,因此6北等人最早时都没有考虑。但没想到大船一番耽搁,6北的行踪就被人透露给了官府。 扁舟上,6北目光四处逡巡,向远处望去。 这时那些军卒都上了大船搜检,一个青年军官在大船上正凭栏听着属下的汇报,忽然目光一瞥,正好看到远处,两男一女,在渡口的船上,与一戴着斗笠的老者交涉。 石虎双目瞪起,握紧横刀,大声吼道:“他们在那里。” 6北似有所觉,正好现五六个军卒在一个青年军官的带领下向这边赶来。 当下转头对纪凌沉声道:“他们来了。” 这时斗笠老者正低头解开缆绳,正要开船而去,突然见纪凌与6北神色异样,望二人目光落处,正看见五六名军卒正持刀凶神恶煞地向这边赶来。 斗笠老者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船上载了歹人凶徒,双腿打着哆嗦道:“二位……二位客官,这生意,老儿不做了。” 纪薇挥舞着峨眉刺道:“你出尔反尔……” 6北长剑出鞘,冷声言道:“不要理会,立刻开船。” 斗笠老者面色惊惶地看着6北与纪凌,双膝一软,跪下道:“大王,不要杀老儿啊。” 6北看眼前老者一直纠缠不清,那军官又汇合了一只马队正向这边赶来,目光更加焦急。 远处一袭见道此景,冯翼面上喜色浓郁,大喝道:“快,他们逃不掉了。” 6北见这斗笠老者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知道自己也不能拔剑杀了此人,只得无奈问道:“纪兄可会摆渡?” 纪凌面色急切道:“6兄开什么玩笑,我平时在庄中教授武艺,哪里会这种活计?” 纪薇咬碎了银牙,望着正扑过来的官军,冷声道:“哥,大不了,咱们和他们拼了。” “冥冥一叶沧海远,杳杳轻舟此地近。” 一阵浑厚豪放的声音自远方传来,一叶船,撑着竹蒿,自一片橘红夕阳中浮现,不过片刻,便来到在众人不远处。 船尾上站着一黑脸红袍大汉,面容雄奇,虎目虬髯,双手扶着竹篙,口中轻啸道。 “客官,可是要行船么?”红袍大汉笑问道。 6北和纪凌看到此处,面上一喜,齐声道:“正有此意。” 红袍大汉撑船极快,眨眼间,便来到渡口。 6北与纪凌兄妹,平息了下激动心情,向那船上越去。 红袍大汉清声道:“诸位客官可坐稳了。” 话音未落,手中竹篙一点,扁舟便如离弦之箭,向远处而去。 渡口岸边,冯翼翻身下马,手持横刀,石虎以及身后一群庄丁式样的随即出现在后面。 冯翼虎目中喷出怒火,所持钢刀狠狠向身旁一棵柳树砍去,刀锋深陷,木屑横飞。 气煞我也!冯翼面色潮红,身形晃了几晃。终究再难忍住,一口鲜血喷出。 “大人……” 第二十五章 仙缘皆定数 明月蒙纱,星宇浩瀚。 WwWCOM 一叶扁舟,寂静行于汉江之上,耳边江水幽幽流淌,高空飞过几只水鸟,在清冷的月光下,疏影斑驳。 船只随波逐流,船一方几,几案上摆着一壶清酒。 纪凌与6北相对而坐,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端坐的红袍大汉。 红袍大汉笑着问道:“两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么?” 6北起身施了一礼道:“今日多谢壮士出手相助,救命大恩,6某没齿难忘。” 红袍大汉摆摆手道:“些许事,不必行此大礼。” 纪凌也是起身行了一礼,满怀感激地道:“对于壮士是事,可对于我与6兄弟,就是救命大恩。” 纪凌到这里,也拉了拉纪薇的衣袖,纪薇虽然娇蛮,但也算知礼,同样向红袍大汉躬身道谢。 红袍大汉心道:“这三个家伙,倒还算知礼。” 6北拱手问道:“还未请教恩人高姓大名?” 此时纪凌目光希冀,也是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红袍大汉胡须轻扬,拿起几案上的一碗酒,喝了一口道:“在下钟馗,不知道几位兄弟如何称呼?” 钟馗?听到这个名字,再看这大汉全身红袍,似乎联想到什么。6北目光就是一凝,不动声色地道:“在下渝阳郡6北。这位是纪兄和他的妹妹。” 钟馗见6北神色有异,心中暗自疑惑。 纪凌也是将自己的来历,简单地了一番。 钟馗望了望色,随意问道:“那些官差为何要追捕你们。” 6北当下就将自己如何杀掉陈青山,如何被官府追捕的事情了出来。 钟馗听完这话,目光闪烁了下,打量了6北一眼,面上无喜无悲。 钟馗又喝了一碗酒,放下酒碗,清声道:“虽出手狠辣了些,但也算为民除害了。” 众人一时无言,都是坐下饮酒不语。 月辉冷清,几杯酒下肚,6北身体也涌起了一股暖意。趁着微醺的酒意,问道:“不知恩人,是何方人士?” 钟馗颇有深意地看了6北一眼,抿了一口酒道:“钟某出身偏远之地,了你也不知道。” 夜色渐深,钟馗看着6北后背背着的赤霄剑,手指道:“你身后背的可是赤霄剑么?” 6北目光幽幽,轻声道:“正是赤霄剑,6某在常羊山的秘境偶然获得。” 钟馗打量了赤霄剑一眼,笑问道:“可否借剑一观。” 纪凌其实在从白玉京出来时,就注意到6北后背的那长条包裹,不过他不是多事之人。 就算知道6北在白玉京中得了些机缘,也不会嫉妒。因此一路之上也没出声问过。 这时,听闻是当年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所用的赤霄剑,心中泛起了好奇。 6北也不拒绝,朗声道:“如何不可。” 着,便将后背包裹取下,拿出赤霄剑,递给了钟馗。 钟馗没想到6北竟如此爽快,面上也是一愣,不过双手仍是接过了赤霄剑。 “咣”赤霄出鞘,红光摇曳,剑锋映着月光,杀气直刺人眼。 突然,一道红光带着凛然杀机,向钟馗面上冲去。 “心。” 此景顿时引起纪薇一声惊呼。 钟馗尽管早就知道赤霄剑上残留着人道气运,对鬼仙有着一定克制。 但想到自己堂堂地府正品神祗,有着神力护佑。当不至于,被这人道帝剑所伤。 哪曾想,这人道气运如此炽烈霸道,竟然凌厉若斯。 当下钟馗也顾不得暴露身份,浑身法力运起,一道白虹横贯,双目迸射出两道白光,将那红色杀气挡住。 “好剑。” 钟馗闭上双眼,神色稍稍平静,满口惊叹道。 纪凌与纪薇见钟馗周身异象,面上惊疑不定,欲言又止。 钟馗将赤霄剑递给6北,赞道:“此剑不愧是人道帝剑,兄弟有幸获得此剑,福缘不浅。” 6北接过钟馗递来的赤霄剑,用布条缠好。也不询问刚才为何生那般异象,只是目光幽幽地紧盯着钟馗。 钟馗讪讪笑道:“6兄弟看来是早就猜到钟某的来历了吧。” 6北目光毫不闪躲,顿声道:“6某只是略有些猜测罢了。” “哦,来听听。”钟馗黑脸上起了一丝兴致,顿声问道。 6北眸光一清,试探地问道:“钟先生可是神仙?” “果然。” 纪凌咽了口吐沫,与其妹纪薇对视了一眼,目光灼灼地望着钟馗。 钟馗见三人神色,黑脸上根根胡须翘起,放声大笑道:“钟某可不是什么神仙,只是区区一鬼仙而已。” 纪凌激动道:“恩人不是神仙,也与神仙相差不远了。” 6北沉默不语,安静地等钟馗诉原委。 钟馗暗暗点头,果然不愧是灵慧群之人,纵然福缘命薄,心智倒是不凡。 钟馗捋了捋胡须,朗声道:“钟某当不得神仙之称,不过是有些异术傍身而已。” 6北心道:“这钟判倒是谦虚,不过地府阴司的判官也是鬼仙么?”对鬼仙之称,6北并不陌生,盖因其记忆中就有着余青道人的鬼仙记忆,那人就是一鬼仙。不知与钟判官所言的鬼仙是不是一回事儿。 就在6北出神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纪凌突然躬身施了一礼道:“恳求仙长传授纪某仙法。” 原来是纪凌见这么一位活神仙出现在眼前,那熄灭的求仙之心又被点燃了起来。 纪薇也是睁着好看的眼睛看着自家哥哥,实在不知道这仙有什么修的,让哥哥和那人念念不忘。 想到那人,纪薇偷偷看了6北一眼,见青衫少年,器宇轩昂,冷峻削立的侧脸被月光和水光,照的格外朦胧,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钟馗清咳一声,躲过纪凌热切的眼神,出言道:“纪兄弟,以钟某观之,你今生并无仙缘,倒是在那滚滚红尘中,有着一场莫大的富贵。” 听到钟馗拒绝之言,又转身看到纪薇面上的迷离神情,纪凌摇头苦笑道:“终究是了无缘法,纪某不再强求了。” 6北突然问道:“钟先生既然到仙缘,那么,今日我等三人与先生同乘一舟,何尝不是缘法?” 扁舟随着清波荡漾,将6北的疑问回荡在地间。 月晕渐淡,江岸荒草隐隐,萤火点点亮起。 钟馗笑了笑,伸手指着那岸边的一片萤火,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6北道:“世间仙缘,如同那萤火之光,多少亮起,何时亮起,一切皆有定数。” 6北冷声道:“众生既有向道之心,不去孜孜求道,反而遵从定数,殊为可笑。” 钟馗对6北的讥讽语气也不以为意,只是抬头看了看上的繁星,低头叹道:“星辰浩瀚,生灭轮回,道如此,如之奈何。” 第二十六章 月下疑窦生 6北心中虽不以为然,但还是出言问道:“敢问钟先生,6某此身可有仙缘?” 钟馗一直未曾仔细探究,此时闻言,定神向6北看去,半晌之后方才道:“恩,兄弟命相,好生奇怪。 WwWCOM” 6北其实问这钟馗,心中也存了试探之意。毕竟自己的灵魂来自后世地球,不知道能被否被这判官看出来几分底细。 若是不将这些担忧打消,6北始终难以心安。 钟馗原本也是大概一扫,可而今法力运往双目,眼眸深处,两朵黑焰升起。 6北就觉得一种莫名气息向自己全身笼罩,好似一身秘密都要被看透了一般。 心中不由泛起阵阵悔意。 钟馗面上惊疑之色不定,良久之后,无奈出言道:“钟某看不清。” 6北心中一喜,故意问道:“钟先生是什么意思。” 钟馗奇道:“如同蒙着一层迷雾,雾里看花,似是而非。” 见纪凌兄妹二人一脸茫然之色,钟馗出言解释道:“人之命相,形如山川河流,神如四季穿梭。道道轨迹脉络,如同掌中观纹。” “而兄弟的命相,形如山间云雾,神如水中游鱼,聚散不定,无迹可寻。” 钟馗目光复杂地看着6北道。 “此命为何?”纪薇禁不住问道。 钟馗干脆地回道:“不知道。” 这话一出,众人呼吸都是一窒。 纪薇眸光流转地看着6北,也不知想些什么。 6北微微一笑道:“钟先生,可真会笑。” 钟馗也笑道:“6兄弟,钟某可没有和你笑,不信,某可以问你几件事。” 6北正色道:“先生但无妨。” 钟馗收敛了笑意道:“6兄弟,月前……可是刚刚经历丧亲之痛么?” 6北双目凄然地道:“月前,家严确是遭了妖祸。” 纪薇到6北凄苦的面容,心里不知为何,就是一疼。 6北又补充道:“不过,此事在清河县,人尽皆知。” 这话言外之意,钟馗就算知道,也明不了什么。 钟馗黑脸上闪过了微不可察的尴尬之色,他的确不是算出来的,正如6北所言,他就是在五柳村中听他人传言的。 虽他是阴司判官,但也神通有限。卜算之道,浩如烟海,多少大能穷皓经,一生钻研,尚不能事事尽知。 他也只是能大概看出一个凡人的命运轨迹,像6北这种明显被遮掩的命格,他就看不清。 不过这并不重要,要想从6北手中得到那块必需之物,钟馗还得继续忽悠。 其实一早,他就感知到那块神道符召在6北的怀中,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到万一,也不至于做梁上君子,偷偷将其顺走。 而且那神道符召对于6北也是毫无用处,相反还有祸端。 来,他对这6北的心性也是十分赞赏的。 这些念头在心底一转而过,钟馗面带坦然道:“诚然,兄弟命格如同迷雾,但这些也不算稀奇,盖因,不一定是其本人气运难测,也有可能是关联之人的命数纠缠所致。” 钟馗见6北若有所思,继续忽悠道:“6兄弟,最近可曾感觉到步步劫难?想兄弟一家平平安安,为何无端遭了妖祸。若,过路妖魔食人,为何不去肆虐其他地方,为何偏偏选在兄弟的家乡,若巧合,钟某是万万不信的。” 6北拱手道:“钟先生,直言即可。” 钟馗高深莫测道:“6兄弟,钟某虽然不能尽知你这命相根底,但不外乎有三种可能。” 6北默然不语,心中起了些猜测。 这时纪凌当即出言道:“哪三种可能?” 钟馗举起三根手指头道:“一是,6兄弟是神仙大能,气运深藏,命格被无上神通所掩,以钟某手段,的确是没有办法窥测。” 纪薇听到这话,目光好奇地看着6北,似乎在问,你是神仙? 6北没好气地冲纪薇翻了个白眼,无奈地道:“钟先生,还是后两种可能吧。” 钟馗也觉得忽悠的有些过分,清咳了一声道:“第二种可能,就是6兄弟身上有一件至宝,至少还是先灵宝那个级数。” 6北眸子微暗,心中道,先灵宝,是那面蓝色镜子么。心底惊疑,不过面上仍是不动分毫。 6北举起手中的赤霄剑,沉声问道:“先生可是指的此物?” 钟馗摆手道:“当然不是,灵宝何其珍贵,这赤霄剑只能算作神兵而已,与灵宝相比可谓是萤火之于皓月。” 钟馗继续道:“第三种可能,就是与6兄弟有一因果纠缠之人,可能是神仙大能,且修为比钟某还要深厚。” 6北知道这钟馗作为阴司判官,既然敢如此断言,必定有所依仗。 当然打死6北都不会想到,钟馗是打着他怀中的那块双鱼玉佩的主意,所以以半真半假的话语忽悠于他。 至于那枚玉佩,那,6北在陈青山家搜检之时,就现了那块玉佩。不过当时只道是寻常宝物,值些银两,随手放在怀中,也没有放在心上。 6北听钟馗此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笃定道:“钟先生,6某可能有些猜测了。” 这次轮到钟馗有些好奇了,出言问道:“兄弟,可否方便告知?” 6北心想也不是什么不可见人之事,让这阴司判官看看也好,探手自怀中取出一张婚书,平静问道:“不知是否是此物。” 钟馗接过婚书,展开看去,当看到婚书上女方生辰八字,下意识掐指算去,突然目光震惊,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将婚书还给了6北。 6北见钟馗神色,满腹疑惑,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钟馗目光闪躲,并不接话,出言道:“6兄弟,接下来如何打算?” 不知为何,6北听这钟判语气比刚才慎重了许多。 6北出言道:“6某打算去湘水之畔,退了这张婚书。” 纪薇刚刚见到6北递给钟馗一张厚厚的红色纸张,心中好奇,但朦胧月色之下,当然看不清。 此时听到婚书之言,娇躯微震,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还未扩散,但又被6北的退婚之言再次震到。 只见清冷月光下,6北神情淡然道:“6某一生所求,御三尺青锋,出入幽冥,自不愿受此婚书羁绊。” 钟馗久久无言,方轻轻吐了口气道:“6兄弟,还真是……不同凡响。” 6北出言问道:“钟先生,也支持6某退婚么” 钟馗此时颇有些后悔与6北有所交集了,尽管不好参合这事,但在6北炯炯目光的注视下,话到嘴边就成了:“6兄弟,其实退婚不失明智之选。” 6北见钟馗面上神色躲闪,心中疑窦更甚。 第二十七章 钟陆传道集 星光清洒,秋风萧瑟。 Ww W COM 扁舟之上。6北目光深沉,望着似有未尽之言的钟馗,当下直接问道:“愿先生教我。” 钟馗顿了一下,方才缓缓推搪道:“6兄弟,你别为难钟某了。” 6北心中一动,见钟馗犹豫神色,知道并非不可转圜。于是再次施了一礼,请求道:“先生神通广大,既然救了6某性命,为何不能帮人帮到底,再行点拨一二呢。” 这时,纪凌也在旁边替6北话劝道:“是啊,6兄年纪轻轻,不及弱冠,难道恩人也忍心他遭了劫数么?” 纪薇清丽的俏脸上,也是以满含祈求地望着钟馗。 钟馗清咳了声,捋了捋颌下胡须,无奈言道:“那么6某就与你分几句。” 6北拱手道:“多谢先生。” 钟馗缓缓道:“6兄弟,方才你曾言一生志向,求仙访道,剑问长生。那你可知世间长生之艰,仙道之难么?” “愿闻其详。” 6北心知这阴司判官钟馗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提到这些话题必有用意。清秀的面容上,随即浮现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钟馗见此点了点头,继续道:“周有五仙,地人神鬼。这五仙其一为类,其二为等。而成仙之法有三成。” 6北问道:“何谓五等之分,何又谓三成之法。” 钟馗整整思路,一脸肃穆道:“法有三成者,成,中成,大成。仙有五等者,鬼仙,人仙,地仙,神仙,仙之不等。此五仙,不得长生,唯有炼形住世。” 6北思索了下,疑惑道:“此五境中人,也不得长生么?” 钟馗叹了口气道:“此五境中人,不入真流,寿元有涯。纵然逍遥一时,人五衰之下,万年修为也要化作画饼。” “那何人可得长生。”6北目光沉了沉了,朗声问道。 钟馗轻轻笑了笑,继而神色郑重道:“唯有真仙,性命双修,真灵入圣,方可长生不死,与日月同庚,地齐寿。” 6北若有所思。 钟馗无奈道:“然而想成真仙,何其之难。能成真仙者,福缘,根器,资质,无不是万中挑一。而且需渡过重重劫数,三灾九劫,自不必言,更要斩断一切凡尘过往,因果纠缠。” 6北问道:“那先生这些,与6某有什么瓜葛么?” 钟馗意味深长地道:“正因真仙之难,需渡诸般劫数,所以一些有志此道者,往往多次转生历劫,千百世积累,只为一朝入得真流,跳出寿元限制。” 6北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钟馗之言。 若是没有料错,自己正是他人成真仙的一劫,而结合钟馗先前看那张婚书的惊异神色,自己的未婚妻何香很可能就是一位仙大能转世。 若是先前自己在妖祸中死掉还则罢了,如今没死,就是化作情劫。 那么自己去荆湘退婚,到底算是劫数圆满,还是劫数正启呢? 纪凌听钟馗讲这些仙道秘闻,也是听得目眩神驰,但一思及自身,又不禁怅然了起来。 纪薇走上前去,罕见地柔声安慰其兄道:“哥,一世平安富贵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纪凌诧异地看了纪薇一眼,心道自家这平日里有些娇蛮的的妹子,在这时倒是看的比自己还宽。 6北恍然道:“先生的意思,6某已经明白了。” 听到6北如此言语,钟馗心中也是暗自赞道:“不愧是灵慧非凡之人。” 6北又问道:“还未请教先生,那成仙三成之法。” 钟馗这时也不回答,只是问道:“兄弟,身上是否携带着一块儿古朴的玉佩。” 原来,钟馗方才心中转念一想:“如此试探,倒不如直接提出那神道符召之事。” 6北面上一愣,然后惊异道:“先生如何知道?” 钟馗乌黑的脸膛上竟闪过了一丝尴尬,语气也吞吞吐吐道:“实不相瞒,6兄弟身上的那块玉佩对于钟某有大用,所以能够感知到它的气息。” 6北点了点头,自怀中取出双鱼玉佩,双手递给钟馗道:“此物既然对先生有用,那我就赠予先生了。” 钟馗老脸一红,但目光还是被那玉佩上流淌的神道光晕所吸引,自语道:“这怎么好意思。” 6北心中好笑,不过倒是对这判官更添了几分好感,也深深知道以其人神通,哪怕不与自己打招呼,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玉佩拿走。 况且,自己受此人点拨救命之恩,若是一块儿玉佩,能稍稍了解些因果,也算不得什么。 钟馗接过6北递来的双鱼玉佩,面上难掩激动之色,也不再推辞,目露感激道:“那多谢6兄弟美意了。” 6北笑了笑,也不话。 钟馗收了玉佩,看6北也越顺眼了许多,对于6北先前所提的问题,当即挑了一些不太隐秘的地方,述了起来。 6北听钟馗一番言谈,暗自与前世神话传一一映证,对此方世界的仙道境界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凡人修道,无非炼精气,筑道基,凝元神,炼阳神……种种而已。 至于妖类修道,与人类不同,但如何不同,钟馗只是以言语模糊带过,6北也未曾细问。 据这阴司判官所言: 凡人筑道基之后,无病无灾,可称人仙。若出得阴神,走性修之道,抛弃肉身,可转修鬼仙。 而性命双修,最终铸就元神,融合一方福地,就是地仙。彼辈炼形成气,五气朝元,大约有九千余载寿命。 至于神仙中人,三阳聚顶,阴尽阳纯,脱质升仙,凡入圣。若无大劫,或许有三万载寿命。 后面仙,真仙大能,钟馗自称不甚了解,因此就没有多言。 听完这些秘闻,6北心中恍然大悟。 一夜叙话,不知际何时已然泛白。 黎明时分,钟馗将扁舟停泊在一处江岸边,跳下船只,向岸边的密林方向打了个呼哨,一只黑毛驴摇晃着铃铛便出现在四人眼前。 钟馗笑道:“前面是漓水郡,诸位可以在郡中寻一船只,钟某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那先生一路保重。” “恩,有缘再见了。”钟馗点点头,翻身一撩红袍,跳上了黑毛驴,洒然地向远方而去。 6北与纪凌兄妹望着一人一驴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语。 第二十八章 漓水听雨客 秋日,汉水之畔,水雾烟笼。 WwW COM 6北与纪凌兄妹二人,沿着漓水向郡城走去。 作为荆水的支流,灌溉两千里田园的漓水,婉兮清扬,杳杳流淌。晨风微凉,三人一路淌着青草露水,边边笑地向漓水郡城而去。 漓水郡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6北与纪凌兄妹随着人群,进了漓水郡城。 作为荆汉二水中转的枢纽,漓水郡城极其繁华,青石街道宽阔,可容八马并辔而行。 而街道两侧有着酒肆茶馆林立,商铺店家,鳞次栉比,坐落有致。 纪薇十五六岁的少女,心性活泼,一袭翠羽黄衫长裙,恰如婉转明媚的黄莺一般,穿梭在人群中。 少女东张西望,这时忽然瞧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者,忙顺手拉起身旁一脸不情不愿的6北衣袖,向其奔去,藕臂轻舒,拿起两串糖葫芦就走。 卖糖葫芦的老者还以为遇到了贼人,正要呼喊,方见风采绝伦的一对男女正身形挺拔地站在眼前不远处。 现纪薇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6北只得悻悻然地自怀中掏钱付账。 见6北一脸郁闷,纪薇眼底笑意更浓。 过了没多久,见6北仍是面无表情,纪薇不由分,便将其中一串糖葫芦塞到6北手里。 “别生气啦,请你吃糖葫芦。”少女面微羞红,吐气如空谷幽兰。 6北下意识地就要拒绝,顺便想回道,幼稚。 转眸见纪薇面色有异,目光相对之间,此女眼底竟有着丝丝情意流转,这话就不忍出口了。 纪薇见6北接过糖葫芦,清丽目光中一丝喜意深藏,玉手轻抚了耳边的一缕秀,心下兀自甜蜜不已。 这时,纪凌也走上前来,似笑非笑地道:“妹还是这么喜欢吃糖葫芦。” 着又颇有深意地打量了6北和自家妹一眼。 纪薇心中羞恼更甚,心道:“兄长平时一向稳重,今日怎么也来打趣我。” “不给你们了,我去前面看看。”少女落荒而逃。 这时纪凌收敛了笑意,对6北正色道:“6兄,如何?” 6北知道这话意思,明知故问道:“怎么了,纪兄?” 纪凌心道眼前这少年,若非一心求道,倒也是自家妹子良配,不过这两问之间,已然明白了6北的意思。 纪凌心道,妹情窦初开,萌生一些微妙情愫,还是早早劝阻为好。 纪凌笑了一笑,淡然地看了那串糖葫芦一眼道:“没什么,6兄走吧。” 着,当先大步向前面那个明黄俏丽的身影追去。 6北颇为无奈,虽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撩过那个姑娘,至于此等地步。但心中也不以为意,盖因今生自己追求仙道,只能辜负少女的一腔情丝了。 转而留意到手中的糖葫芦,想要丢掉,终归有些不妥,面上洒然一笑,当即送到口中,吃了几个,恩,山楂倒是又甜又酸。 三人找了一家酒楼,楼名听雨。 缓步上了二楼,点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三人落座。这时纪薇也恢复了心情和神色,将峨眉刺和包裹放在桌上,唤过一个年轻二,娇声道:“上几道你们这的拿手好菜。” 年轻二笑着道了一声:“好勒,姑娘稍等。” 窗口,6北凭栏往远处出神,漓水碧波清幽,曲折回环,间或有一二舟行来穿梭,南来北往。 这时,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一个年轻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身前怀里拥着一个妩媚妖娆的艳丽少妇,行驰在漓水郡城青石铺就的街道上。 四匹骏马在后面尾随那位年轻公子,五骑扬起马鞭,沿路撞翻一些摊商贩。 不时引来路人的阵阵骚动,就有人低声喝骂道:“这郡守家的纨绔大少,又出来遛狗了。” 旁边一位中年人低声道:“老张,声点,不要命啦。” 那张姓老头听了这话,似乎也有所顾忌,打扫摊子上的狼藉,哀声叹气道:“真是什么狗屁世道,豺狼当道,妖孽横生啊。” 这话语声音极轻,但6北耳力何等敏锐,一下子就听了个真切。 这时,6北目光一凝,盖因那话的张姓老者,竟被一道肉眼不见的粉红气流自鼻孔侵入。 6北留神望去,现红气来源正是那年轻公子拥着的艳美少妇。 6北无心再看,扭过脸对纪凌兄妹道:“纪兄,吃了饭,咱们早些出吧。” 纪薇瞪着大眼睛道:“怎么这么急,坐了一夜的船,不在这儿多歇息一么?” 纪凌见6北眉头皱起,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么?” 6北心里长叹一声,正要把心中的猜测给纪凌兄妹。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乱,接着蹬蹬几声,一个头戴银冠,面容如玉的年轻公子拥着一个女子上了二楼。 前面年轻二,脸上挂着谄媚笑意,恭谨道:“江公子,你这边请。” 江姓公子阴鸷的目光扫了一眼二楼,冷哼一声道:“今二楼怎么这么多人,本公子不喜人打扰,都撵了下去吧。” 江姓公子话音落下,身后的四个家奴便上前驱赶着二楼的食客。没过多久,持着马鞭的四个家奴,面相狰狞地出现在6北桌前。 6北和纪凌还未话,纪薇柳眉倒竖,玉手拍了一下桌子道:“哪来的无礼之徒,行事如此霸道。” 四个家奴嘿嘿笑道:“这娘皮,性子倒挺倔,是不是皮子痒了,让哥几个给你舒坦舒坦。” 听到四个刁奴污言秽语,纪凌眉头紧皱,就要出手惩戒。 突然,6北赤霄剑剑鞘扬起,“啪啪啪啪”四声几乎同时响起,那四个刁奴脸上便起了一道红肿,鲜血顺着撕裂的嘴角狂流不止。 “满嘴喷粪的狗奴才。”6北冷冷喝道。 “子找死。”四个家奴目中喷着怒火,就要再次冲上来。 “够了。”一声阴冷声音响起。 却是那位江姓公子携着那**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6北仔细打量这位江姓公子,现其人面如冠玉,鼻如悬胆,容貌堪称俊美,唯独一双阴鸷的眸子和略薄的嘴唇,破坏了整体的气质。 而此时其一脸倨傲的神色,更给人以刻薄寡恩,鹰视狼顾之感。 6北心中不喜,再往其身边的女子看去,现此女面如桃红,星眸含情,体态婀娜,肤色白腻。一身粉红广绣长裙,将其高挑身姿衬托得格外妖娆。 见6北目光投来,此女竟冲6北风情万种地嗔了一眼,胸前白色抹胸下的一对儿兔子似是跳了几跳。 6北眼眸微眯,目光幽幽转冷,转过脸去,不再多看。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娇哼,正是纪薇不满地出。 原本见6北替其教训那四位家奴,纪薇心中莫名欢喜,自然对6北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关注备至。 但又见6北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艳丽少妇,看个不止,少女心性直接,这冷哼就自然而然地出。 第二十九章 美色撩人心 听雨楼上,形势一触即。 Ww W COM 四个家奴脸颊浮肿,愤愤不平地看着6北一行。 江姓公子冷笑一声道:“阁下出手伤人,不觉得过了吗?” 江盛作为漓水郡郡守之子,长期身居高位,声音不急不缓,却有着威严流露,先声夺人。 6北冷嗤道:“阁下身为郡守公子,行事如此跋扈,就不觉得过吗?” 本以为这纨绔子弟是无脑之辈,不想竟然有些城府,倒是出乎了6北的意料。 江盛面上更加阴沉,冷声道:“既然知道本公子是郡守公子,还敢如此放肆,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这话,6北不屑一笑,心道这才是纨绔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纨绔不拼爹,不拼背景,那还能被称作纨绔。 其实江盛本想直接飙,但被6北先前那一手怒打恶奴的凌厉手段给震慑到了,再加上身旁的艳美少妇暗地里以目示意,因此就强行压抑了怒火。 纪薇冷声道:“这位公子,我等在这里吃饭吃的好好的,你这人好生没有道理。” 江盛转眼望去,方注意到一个明丽少女对其怒目而视,眼中起了玩味之色,调笑着道:“这位姐怎么称呼。” 纪薇冷着脸,怒喝道:“懒得理你。” 江盛面上一黑,正要作,不过衣袖还是被身后的那艳丽女子拉住。 6北目光幽幽,看着二人私底下的一幕,不知他们还有何话。 那艳美少妇未语笑先闻,叮当环佩,艳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红润之色,柔声道:“两位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吃饭不喜陌生人围观,因此若是得罪了几位,还请海涵。” 此女艳若桃花,走动之间,香麝馥郁,音如百灵般悦耳,如软似糯,能将人骨头都酥化了。 那几位家奴听到此音,一个个都是面容潮红,眼中怒火转作炽烈的欲火。 至于江盛更是露出色**予的样子,一双大手轻抚佳人柔软腰肢,不轻不重地揉捏了起来。 就连纪凌常年习武,心性坚毅,也不仅为此女眉眼间流泻的妩媚风情,心下一荡。 6北目光清正,双眸微眯,冷哼一声,纪凌当先清醒过来,脸上就是一红。 此女见6北神态清冷,一对动人的桃花眼向6北掌中的赤霄剑瞥了一眼,心头就是一跳,不敢多看。 不过玉容上艳光四射,声音娇柔委屈地问道:“公子,可是对奴家哪里不满吗?” 此女神情凄然,樱唇轻吐,配合着胸前一片雪白滑腻的肌肤,令人大生怜惜之心,恨不得将其拥入怀中,狠狠疼惜一番。 6北还未话,那江盛江公子再难忍住心头怒火,冷喝道:“好你个狂妄之徒,给脸不要脸,还吓唬我的芸娘,来人啊,去郡守府调一队兵马,将其拿往官衙治罪。” 这时,那叫芸娘的女子劝道:“公子息怒,这几位公子也是无心冒犯,当不至于如此。” 江盛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纪薇一眼,又看了看已经执剑在手的6北和纪凌二人。 心中多少存些忌惮,不过仍是摆摆手道:“今日看在芸娘的面子上,本公子就不给你们计较了。这顿饭吃的好生无趣。走,回府。” 着,便牵着那叫芸娘的女子的雪白皓腕,在四名家奴的前呼后拥下向楼下而去,似乎真的忘记了刚刚生在这里的不快。 6北望着江盛一行人消失的背影,冷声言道:“此地不可久留,纪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纪凌与纪薇相视了一眼,道:“那我们现在就出。” 三人一顿饭,也没有吃完,当即下楼离开了听雨楼。 就在6北等人走后不久,一队军士便包围了听雨楼,上去搜索一番,没有现6北等人身影,便离开而去。 郡守府,后花园。 江盛大手抚在芸娘胸前,轻揉慢捏,佳人娇躯在怀,被江盛轻薄的气喘吁吁。 这时一个家奴跑过来,禀告道:“公子,那三个人已经离开了。” 江盛听闻此言心底就是一怒,冷声道:“你不会派人去追,还在这里干什么。” 家奴伏在地上回道:“公子,那三人极为狡猾,出了听雨楼,就不知去向了。” “废物。”江盛训斥道。 “公子,你轻点儿……都弄疼我了。”怀中女子脸上桃红一片,嗔怒道。 “芸娘,没事儿吧,哪儿疼,来,我给你揉揉。”江盛坏笑道。 “公子,你好坏啊,这儿还有人呢。”芸娘娇笑一声,欲拒还迎道。 江盛忽然看到那家奴正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就是怒吼道:“还不快滚,将那几个人找出来。” 家奴连滚带爬地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便带人寻找6北三人踪迹去了。 “芸娘,你这回可得帮我。”江盛舔着脸哀求道。 “公子,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黄衫丫头了。”芸娘手指头在江盛胸前划着圈,低声问道。 “知我者,芸娘也。”江盛得意笑道。 原来江盛在听雨楼看到纪薇之后,心中就存了邪念,纪薇虽然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但长期习武,身长腿直,蜂腰肥臀,既有着少女的清丽与活泼,又有着侠女的飒爽英姿。 江盛以前玩的无非是些闺阁姐,妩媚少妇之类,哪里见过这等侠女风情,心中一时间就像猫爪子挠了一般。 芸娘心底深处有些不屑,但仍是娇声道:“哎呦,公子,你这可是为难奴家了呢。” 若非自己身为妖修,需要借助此人身上元阳之气修炼,我如何与这草包公子虚以委蛇,逢场做戏。 芸娘本是一妖修阴神占据了一个沉水的少妇。若非如此,也进不得有着龙气庇佑的郡守府。 江盛附耳低语道:“好芸娘,你这回一定要帮我。” 尽管不是自己的身体,芸娘也感到一阵恶心,依然媚笑道:“这件事,我替你想想办法。” 江盛见芸娘答应,脸上笑意更盛,伸手将其抱起,向不远处的一间厢房走去,看这架势,这厮竟然要在白日宣淫。 第三十章 巷口闻鬼宅 漓水郡城一处幽深古巷内,6北与纪凌兄妹悄无声息地出现。WwWCOM 三人看着街道上,走过的一队队军士手中拿着画像,在四处搜索三人下落。 6北就是冷声道:“果然那人没有善罢甘休。” 纪薇一脸焦急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纪凌思索了下,皱着眉头道:“先出城吧。” 三人当即向城门赶去,但方到城门不远,就依稀看到城门洞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在一个肿着右脸的男子的带领下,巡查着来往过路行人。 “城门有人盘问,该怎么办?”纪凌低声问道。 6北冷声道:“看来这位江公子,是想将我们困在城中了。” 纪薇也皱起了秀眉,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去找家客栈,明日再想想办法。”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直接闯出城去,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一旦被兵士追赶,三人恐怕也跑不远。因此,这举措都是没有出。 三人计议已定,便向城中的一家客栈而去,但没走多久,三人身形就又迅地躲到了一个巷子里。 原来,一些兵卒正左手拿着画像,向客栈的老板伙计询问三人的行迹。 “还真是麻烦。”6北冷声道。 纪薇眉宇含煞道:“不如我们杀出去吧。” 着,素手握紧了峨眉刺。 6北忙道:“不可。” 纪凌也劝阻道:“妹不要鲁莽。” 这时,正在6北三人正在考虑下一步打算时。 巷口的几个衣衫邋遢的乞丐,突然低声窃窃私语道:“李三,你咱们去城西的谢家荒宅,住他一晚怎么样。” 另一个乞丐也起哄道:“是啊,老子张这么大,还没住过那么大的宅子呢。” 叫李三的乞丐低声喝道:“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我听啊,谢宅可住不得。” “怎么住不得了。反正他谢家也没人了,我们去那落脚,不比睡桥洞强。”一个乞丐呲着一口黄牙,吐了口浓痰道。 李三神色诡秘地声道:“那里是真不能去,听有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不会是那东西吧,你快给咱几个讲讲。”一个乞丐笑着问道。 这时,李三一脸回忆道:“据,三年前谢员外家的姐,带着丫鬟在香阁买胭脂水粉,被郡守家的江公子瞧见,看她长的标致,就上前出言调戏。不想谢家姐虽然长的柔弱,性子却烈的不行。当时就给江公子一个大耳刮子。” “后来呢?”一个乞丐好奇问道。 李三一脸坏笑地:“那耳刮子那叫一个响亮,整个香阁的人都听到了,江公子羞愤欲死,放了句狠话就走了。” 听到这话,一个乞丐就拊掌笑道:“真是解气的狠,这种有钱人就是欠揍。” 这时一个年长些的乞丐,担忧地问道:“恐怕,这事儿没完吧。” 李三也是哀叹道:“是啊,那江公子,受了这种羞辱,那能咽下这口气,没多久,就派人去谢府提亲,想要迎娶谢姐。” 乞丐道:“这是什么道理,那江公子,不出手报复,还想着娶谢家姐?” “这你就不懂了吧。”李三得意地道。 “毕竟谢员外家也是郡中商贾,有些身份人脉,江公子,自然不会像对平民百姓一样直接欺上门去。而是用这种办法逼迫谢家就范。要是把谢家姐纳进后宅,那还不是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经过一番李三解释,乞丐方恍然大悟。 “这江公子,可真够阴的。” “谁不是,越是这有地位的人啊,肚子里坏水越多。”李三叹了口气道。 “那后来呢?”年长些的乞丐问道。 “后来,嘿嘿,谢家姐抵死不从,下了聘书之后,迎亲当,就悬梁自尽了。” “造孽啊。”年长乞丐唏嘘道。 乞丐问道:“那江公子能罢休?” “不能罢休又怎么样,人都死了。不过,江公子更加恼恨谢家。又过了一年,就寻了个由头,将谢员外一家构陷到狱中。谢家可谓家破人亡啊。” “造孽啊。”年老乞丐一脸唏嘘道。 “可不是嘛,这每到雨夜,谢宅都有女子的呜咽哭声,据就是那谢家姐的冤魂在索命。”李三突然语气幽幽地道。 6北耳力何等敏锐,听到这里,心下就是一动,忙将这则信息简单地与纪凌兄妹知晓。 纪凌好奇地问道:“6兄的意思,我们去那处荒宅落脚?” 6北肯定道:“正是,既然谢宅闹鬼,想必官府一定不会搜索,毕竟这些事情与那位郡守公子,关联甚大。” 纪薇面上有些恐惧道:“可是那里不是闹鬼吗?” 6北面色平静地道:“我等武者气血充沛,阳气鼎燃,当不至于害怕鬼魂一类。” 况且就算有鬼魂袭扰,自己手中的赤霄剑也不是摆设,人道气运,炽烈如火。诛邪灭鬼,应该也不再话下。 不过这些盘算,6北就没有出。 色漆黑,漓水郡郡城渐渐宁静下来。 夜幕之中的郡城,一两声犬吠在暗夜中传的格外悠远,另有更夫的梆子声不间断地敲起。 6北三人来到城西,越过一道青墙,便跳入一处荒废的宅院。 正是谢家宅院。 谢家宅院,其内庭院深深,屋宇重重。不过院中亭台楼阁,花草水榭,无不散着一股荒凉破败的气息。 三人借着微弱星光,踏过一处碎石径,绕过一棵梧桐树,抬步上了石阶,向一间厢房走去。 推开木门,屋内幽深寂静,6北举着一个火折子,照亮屋内景象。 纪凌惊讶道:“这屋子,怎么没有灰尘落下,难道有人经常打扫不成。” 6北点起一个烛台,屋内被灯火照亮。 听到这话,就点了点头道:“看来,鬼宅之,也非空穴来风了。” 纪薇打量了一眼屋内环境,有些害怕地道:“6北,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感觉这地儿,怪渗人的。” 6北缓声道:“只有此地,方能躲避那些官兵的搜捕。” 纪凌也是点了点头道:“6兄所言甚是。” 第三十一章 古筝聆青衣 这时,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风,黯淡的星光也被厚重乌云隐去,细细凉风吹进了屋内,令烛火摇曳不止。WwW COM 纪薇向6北身旁一跳,惊讶道:“怎么起风了,不会是……” “不要多想,可能是要下雨了吧。”6北清声安慰道。 这时,气仿佛是映证着6北的话语一般,外间夜风吹的树叶飒飒声不断,雨竟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本来漓水郡就未出夜雨凄凉的巴蜀范围,有这绵绵秋雨也不出奇。 此时,纪凌已经收拾好了床榻和一方几案,叹气道:“看来,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6北回道:“明日一早,我们去街上买些材料,大家易容一番,再出城可直奔渡口。” 纪凌好奇道:“我6兄何以如此镇定,没想到竟然会那神奇的易容之术。” 纪薇也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眼睛一转不转地打量着6北。 6北谦声道:“算不上什么神奇之术,只是能够简单遮掩行藏而已。” 6北前世作佣兵出生入死,自然学过一些蒙混视线的脱身手段,至于一开始没,不过是还需要准备一些辅助材料而已。 这时,屋外的雨下渐渐有些大了,风也开始吹得门窗呼呼作响。 窗台下,6北与纪凌着话,吃着酒,看着屋外的雨幕出神。 至于纪薇,则是看着不远处少年冷峻的侧脸出神。 纪薇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便对眼前这少年有着不清的感觉。只是知道自己每每与其目光相对,就会感到一阵心跳加,面红耳赤。 若是再听到这少年似笑非笑地给自己话,就会没来由地生气。 就在纪薇右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峨眉刺,眼睛不错神地打量着6北时。 谢家宅院中,雨打芭蕉声中隐隐约约有着女子的呜咽啜泣声相和。 呜咽之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有着不尽的婉转与哀怨。 纪薇心中一突,下意识地玉手抓住了6北的衣袖,俏脸白道:“这是……鬼哭声?” 纪凌放下酒盅,拿起几案上的宝剑,冷声道:“不要怕,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纪凌着,就要起身向外面而去。 明灭不定的烛火下,6北神色宁静地道:“无妨,纪兄大可不必理会。” 彼时,雨声滴答,滴答,一刻不停地敲打着院中的梧桐叶和芭蕉树,屋檐下水珠成帘,自里间望去,谢宅透着一股朦胧迷离之感。 纪凌好奇地望向6北,方才留意到6北右手握紧的赤霄剑剑柄,兀自颤抖不停,出了嗡嗡震颤之声。 6北低头抿了一口酒,朗声道:“纵有妖邪之流,彼辈也不敢来犯。” 纪凌明白了6北的意思,知道与其自乱阵脚,给妖邪鬼怪以可趁之机,还不如安心端坐。 明白这些,当即返身坐下,喝酒不语。 没过多久,果然那呜咽啜泣之声,慢慢消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色已晚,纪薇眼皮沉重,伸了个懒腰,就先在一方软塌上和衣睡了。 屋中,烛火之下,只有6北与纪凌一杯一杯地饮酒,低声闲谈。 这时,际中,雨声噼里啪啦,雨更大了。 一阵古筝叮咚声响起,隔着浓厚雨幕,悠悠传来。 这古筝如空谷足音,清灵悦耳,婉转悠扬处,令人如听仙乐。俄尔弦音再变,崎岖三叠,有山泉瀑布,花香鸟语,如在眼前。 纪凌和6北头脑都是一阵晕眩,纪凌醉眼迷离,砸吧砸吧了嘴,声嘀咕了一句道:“6兄弟,这酒酒劲可真大。” 完脑袋便向几案上一趴,竟是睡了过去。 6北本也感到一阵晕眩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不过掌中赤霄一震,目中刹那清明,不过仍是双臂一舒,作势趴在了桌案上。 这时,一把淡红色的油纸伞,穿过院中的重重雨幕,款款而来,油纸伞下,一个身穿藏青色绣罗长裙的少女赤着脚,如雨中精灵一般,纤尘不染地出现在走廊上。 见6北与纪凌二人伏案不起,青衣少女身旁一个杏眼桃腮,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儿撑着伞,笑嘻嘻地道:“还是姐有办法。” 青裙少女背后三千青丝用一根青绳束着,仪态婀娜。 此女身形玲珑,肤色雪腻,可惜以白纱遮面,令人看不清容颜,唯有如远山的眉黛下,一双儿眸子明亮澄澈,隐约能让人猜到,这是一个绝色佳人。 青裙女子白纱下,朱唇轻吐道:“这两个武者气血旺盛,我也是好不容易,施展古越筝中的魔音攻,方才迷晕他们的神智。” 丫鬟绿荷吐了吐舌头,浅笑问道:“姐,那现在怎么办,是像以前的人一样,把他们扔到院外吗?” 少女星眸转而看了一眼外间的雨势,柔声道:“还是不要了,外面下着大雨呢。” 绿荷眨着灵动的眼睛道:“那要不,把他们送到柴房好了,明一早,他们醒来肯定能被吓到,以后也就不敢再打扰我们了。” 少女星眸微动,亮了几亮,轻声回道:“恩,那就这样吧。” 绿衣丫鬟正要进屋将6北三人送到柴房。 青衣少女突然吩咐道:“绿荷,那位姑娘就别送出去了。” 青衣少女完,也不再关注屋内景象,转身玉足轻点,飘向廊下,望着屋檐下的雨珠出神。 绿荷道了一声好,水袖挥起,一股阴寒力量便施展出来,化丝成线,向纪凌和6北身上牵引而去。 然而这力量未及落下,一道赤红色光芒便自赤霄剑上亮起,长剑出鞘,剑锋霜寒,以雷霆万势,向那丝线斩去。 “啊……”绿荷猝不及防之下,那阴寒力量被红色气浪灼烧一空,并追根溯源地直奔本体而去。 灵白色烟雾升起,绿荷如同被开水烫到了一般,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娇弱身形向后飞快退去。 “你,怎么会……”绿荷惊骇道。 “怎么会没睡过去,是么?”6北微笑道。 若非刚才听到青衣姐并无恶意,刚才6北那一剑,斩杀的就是这个丫鬟的魂体了。 这时,那青衣少女也转过头来,红唇微张,眼眸中露出震惊之色。 6北似笑非笑地道:“若是6某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谢姐当面了吧。” 谢秋荻将绿荷拉在身后,深深地看了一眼6北手中的赤霄,冷淡道:“这位公子,方才得罪了。” 6北微微一笑道:“谢姐,雨夜漫漫,不知何故,扰我和朋友的清梦?” 着,挑眉看了绿荷一眼。 绿荷却是瞪着眼睛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无故闯入我家不,还反过来怪我们。” 6北轻笑道:“此地既然无人居住,我与朋友在此地躲雨一晚,又有何不妥呢。” “我呸,强词夺理。”绿荷瞪着眼珠,越看这少年笑意盈盈,越感觉面目可憎起来。 第三十二章 剪烛话西窗 谢秋荻星眸微冷,冷声道:“公子,何必戏耍我们主仆二人。 WwWCOM” 见这谢姐语气清冷,6北也是收敛了神色道:“谢姐,是6某孟浪了。” 谢秋荻似乎也觉得言语太过冷漠不近人情,当下缓了下语气道:“我们主仆二人,并非有意针对公子一行,只是,此地却是我等生前故居。” 6北点了点头道:“谢姐的遭遇,6某也是有所耳闻的。” “是我等打扰了,不过值此雨夜,6某也是无处而去,若是有所叨扰之处,还请谢姐见谅。”6北顿了一下,平静解释道。 对于这谢秋荻,其人虽然清冷了些,但也非是令人生厌之人,故而6北也无心与其生冲突。 绿荷瞪着眼睛,撇了下嘴,不客气地道:“这偌大的郡城,难道就没有客栈吗?” 听到这话,那谢秋荻眼眸中也是颇为疑惑。 6北坦然道:“实不相瞒,6某与朋友也是迫不得已。” 当下,6北将自己与纪凌三人是如何同郡守公子江盛生冲突,并遭其派人追捕的事情言了一遍。 听了这话,谢秋荻眼中涌起一层悲伤之意,而绿荷也是鼓起了腮帮,气愤地道:“又是那个畜生做的坏事。” 听闻6北一行是被江盛逼迫,竟然勾起了这丫鬟的同仇敌忾之心。 谢秋荻冷冷道:“没想到是他。” 言道此处时,黛眉蹙起,眉宇间蒙上一道薄薄的煞气,却是动了真怒。 6北问道:“听谢姐与那江盛……” 谢秋荻轻纱下的贝齿轻咬红唇,冷声道:“有着切齿之恨。” 6北听到这里,默然不语。 谢秋荻清声道:“6公子,你们在这儿歇息吧,明等雨停了再走。” 6北欲言又止道:“不知有一言,不知当不当。” 谢秋荻转过身来,好奇地问道:“什么?” 6北问道:“姐既然已是鬼身,为何还在人间恋栈不去。” 谢秋荻看着6北掌中赤霄剑一眼,犹豫了一下,出言道:“不瞒公子,我在三年前被那江盛逼婚之后,不忍受辱,以死明志。但心中总有一股不甘之气,于是,就寄宿在我家祖传的古越筝中……。” 到此处,绿荷忙阻止道:“姐,你怎么将这些也了。” 谢秋荻星眸明亮,轻声道:“不碍事的,我相信6公子不是奸恶之人。” 6北无声笑了笑,这莫名被人信任的感觉……很久违啊。 谢秋荻看着6北如深渊的眼眸,哀声道:“我本以为身死以后,其人就会息事宁人,不想一年之间,谢家满门竟然被他……” 到这里,谢秋荻娇躯微颤,一双如月牙的眼睛里,已是蓄满了泪珠,泫然欲泣,声调低沉。 6北静静地听这谢家姐讲述生前遭遇,心中感慨。 谢家姐可谓是大家闺秀,温婉娴雅了,无论其对江盛如何憎恨厌恶,言语之间,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污言秽语。 但这伤悲的感情和颤抖的柔弱娇躯,无不诉着心中的悲愤,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在新婚之时,选择了自尽这样惨烈的抗争方式。 好一个外柔内刚的奇女子。6北心中赞叹道。 谢秋荻完,衣袖轻轻拂拭了眼角的滴滴清泪,收敛情绪道:“让6公子见笑了。” 6北叹口气道:“谢姐至情至性,令人叹惋。” 旁边的丫鬟绿荷,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却是被自家姐一番言语,勾起了凄惨身世。 6北问道:“姐如今……为何不去投胎转世呢。” 这时,绿荷却是怒声道:“我家姐,不过是想……” 到这里,似乎是被强行止住了一般,不再出言。只是两腮气鼓鼓,一对杏眼瞪着6北。 6北道了一声:“报仇是吧。” 丫鬟绿荷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 6北无力地道:“本来就不难猜,不过,6某实在不看好你们的报仇计划。” 见绿荷一番张牙舞爪,一副扑上来的架势,6北轻声道:“不要误会,6某绝无阻挡你们报仇的意思。” 只是……到这里沉吟了一下道:“像郡守府那种地方,都有万民之气和龙气护佑,蜀龙虽孱弱,但对姐你们这些灵体而言,可谓有着种种克制。” 谢秋荻此时也平息了悲伤情绪,叹道:“公子所言不虚,这些年来,我也曾想进入郡守府,但总是被外面的气运所阻。” 6北叹口气道:“纵然是那纨绔公子江盛,恐怕也非是谢姐能够接近的吧。” 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法不加贵人。虽只是人道体制气运微少分润,但官员家眷仍有着护佑。 君不见,一些贪官污吏,谋财害命,血债累累,不见冤魂缠身,厉鬼索命,正是因为有着朝廷人道气运加身。 更有一些大气运之辈,修道之人都不会轻易杀戮,以免积累自身劫数。 当然也不能凡间官员贵人,就可以无所忌惮地招惹修道之人。 有道是,术士杀人,何须用刀?待坏其气运之后,彼辈便如砧上之肉,任人宰割了。 上古有纣王提淫诗辱娲皇,娲皇指派轩辕坟三妖,坏殷商气运,就是此理。 当然那是上古时期,人皇威势无匹的时代,而今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不过时来英雄皆动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这样的定律在人道中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样一番思量,也是6北亲见此世人道与仙道架构,再结合前世经历,慢慢揣摩分析出来的。 谢秋荻虽然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细微关窍,但也能稍稍体会到6北言语中的些许无奈之意。 她也不止一次地对江盛出手,但每次出手,都是被各种各样的突情况所阻。 6北沉声道:“谢姐,恕我直言,你这样是报不了仇的。而且……” 谢秋荻眼眸转了转,柔声问道:“而且什么?” 6北望着外面的雨丝,出神道:“你多次出手,恐怕郡守府已经有所察觉,若我没有猜错,那漓水郡守,可能就要请高人对付你了。” 谢秋荻听到这里,突然“唉呀”一声,洁白素手捂住酥胸,玉容凄苦道:“看来,被公子料中了。” 这时,绿荷忙跑到谢秋荻身旁,焦急道:“姐,你怎么了。” 绿荷转过脸,冲6北怒道:“,是不是你在搞鬼。” 望着谢秋荻魂体颤抖,蹙着眉头,一副西子捧心的娇弱情态,6北心中古怪道:“我在搞鬼,这话的…有点儿污啊。” 前世那个资讯达的互联网时代,着实玷污了不少人纯洁的心灵。 好吧,这前世的锅,6北坚决不背。 6北清除了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长剑清鸣一声,赤霄出鞘,向谢秋荻斩去。 “荡……” 一道金铁交击之声传来,一方八棱的龟甲罗盘,自谢秋荻身后被斩落了下来。 但见那龟甲罗盘一被斩下,很快就裂成碎片,落地无痕。 第三十三章 清虚不问事 漓水郡十里外清虚观 山门耸立,竹林幽幽,狂风中雨珠敲打竹叶的飒飒之声,在喑哑的夜幕下传的极远。 Ww W COM 观中,一间大殿之内,一灯如豆。 一位麻衣道袍,面相古奇的老道,端坐于蒲团之上,神情有如枯木,口中却念念有词。 但见老道左手握着一枚黑不溜秋的龟甲,又是执着朱砂笔,身前几上摆着一张黄表纸,手腕轻展,朱笔红纱细细勾勒地着曲曲折折的符文。 “啪嗒……” 突然,老道手掌中的龟甲裂开了一道细纹,同时几案上那张黄表纸也燃起了一簇红色的火苗,扑腾化作飞灰。 “老师……” 不远处在一个歪着脑袋,正自打着瞌睡的十一二岁的道童一清,猛地被声音惊醒。见到此景,一清稚嫩青涩的面容上,难掩惊骇之色,失声唤道。 这时,外间呼呼狂风吹起,大殿两扇桐树木门被吹开,秋雨裹挟着凉风吹进殿中,一时间,光影斑驳,黑灰四飞。 两道锐利亮光在殿中一闪而过,麻衣老道睁开耷拉的眼皮,古奇清颧的精瘦面皮上,一抹讶异之色一闪而过。 “一清,将门窗掩好。”麻衣老道缓声吩咐道。 神情很快转作平淡,似乎对身前生的一切丝毫不在意。 一清灵动的眼眸转了几转,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语,起身将门窗关好。 麻衣老道深深地看了掌中龟甲一眼,叹了口气,冷声道:“好生厉害的鬼魅。” 麻衣老道是清虚观的平崇真人,筑基之后,开了门,懂些除鬼降妖的手段。半月前,漓水郡守命人送来书函一封,委托平崇真人探查府中生的灵异之事。 平崇真人一番走访,终于查询到谢家的那处鬼宅是事情源头,本想今夜与谢家女鬼做个了解,将其慑服。 不想功败垂成,连龟甲法器都损坏了一丝。 想到这里,平崇真人略有些心疼地看着手中的那片龟甲,又盯了一眼,几案上,朱砂笔倾覆其上的黄表纸,长叹一声。 喃喃道:“生辰八字,也降服不了这个女鬼。” 平崇真人如何不知这谢家姐命运凄苦,受人加害。但人鬼殊途,生前再有冤屈,也应该到阴司哭诉。 如何能够……不过,自己已经出手一次,还累得法器受损,也算还了漓水郡守的因果了。 一清道童,此时也回身过来,望着自家老师一脸愁苦的神态,出言问道:“老师,那鬼怪还抓吗?” 平崇真人沉吟半晌后,方道:“一清,明日封闭观门吧,若是有人拜访,就为师云游去了。” 道童一清躬身施了一礼,脆声道:“谨遵老师法谕。” 一声长叹,在殿中回荡。 谢宅 6北将那龟甲一剑斩落之后,现其落地无痕,宛若无物。就是冷声道:“原来还是件法器。” 绿荷原以为6北先前的一剑,灼浪排空,威势无比地向自己和姐劈斩开来,还以为其动了杀机。 绿荷俏脸煞白,一声惊呼。不过待见到那枚龟甲落地,方才反应过来,6北是在出剑相助自家姐。 不过绿荷仍是狠狠瞪着6北道:“你这人……” 谢秋荻眉头纾解,出言打断绿荷道:“不怪6公子。” 6北问道:“谢姐,还好吧。” 这时,一声嘤咛,却是床榻上的纪薇轻揉了揉眼睛,满脸迷糊的醒过来,看到满屋子的人,就是惊道:“6北,这是怎么回事,她们是谁……” 着,神色警惕地注视着谢秋荻主仆二人。 6北笑道:“如你所想,她们是两只女鬼。” “啊……”一声尖叫,纪薇跳下床榻,素手抓住了6北的胳膊,花容失色地望着谢秋荻。 谢秋荻嗔怪地看了6北一眼,嫣然一笑,如冰雪初融。 柔声道:“这位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纪薇这才仔细打量谢秋荻,现青衣女子虽然身形娇弱透明,好似乘风而去,但神情婉约,语气温和,也并无想象中的青面獠牙。 心下就是一宽,不过,待纪薇向绿荷看去时, “鬼啊……” 纪薇就又是尖叫了一声,面色煞白地向6北怀中扑去。 原来丫鬟绿荷竟然变出了一副舌头伸长,两眼滴着血泪的凄厉恶鬼之相。 少女入怀,娇躯颤抖不止。 6北敞开双臂,神情尴尬。 “荷,别闹了。”一声清冷的娇斥,平息了略显惊悚的氛围。 绿荷调皮地吐了吐香舌,冲6北做了个鬼脸。 谢秋荻柔声道:“这位姑娘,不用怕,我和荷二人真的不是恶鬼。” 6北摇了摇头,苦笑不得地安慰道:“纪姑娘,那是别人给你开玩笑呢。” 这时纪薇方才转脸偷偷地看了谢秋荻和绿荷一眼,现其并无吓人之处,也是慢慢收敛了惊惧的情绪。 这时,纪薇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正在6北的怀中,鼻尖轻嗅,一股强烈的男子阳刚气息,扑面而来,纪薇心头狂跳,两腮酡红,惊慌地忙向一旁跑去。 此时,纪薇脸颊红晕,直到雪白的脖颈,眼眸升起一层水雾,螓低垂,沉默不语。 6北心道:“这姑娘,难道转了性子,竟然没怪我方才吓唬她?” 不过,这些6北也未放在心上,出言介绍道:“这位是谢家的秋荻姐。” 又向谢秋荻介绍了一番纪凌兄妹的身世情况。 待纪薇听到谢秋荻的身世遭遇时,面上愤慨不已。 强自压下心中的一缕少女绮思,转过脸来,不过仍有些含羞带怯地望着6北。 6北明白了纪薇的意思,思索了下道:“还是将纪兄唤醒,咱们商量一番,再从长计议。” 这时,6北视线转向谢秋荻,谢秋荻点了点头,云袖一挥,一层无形波纹便向纪凌而去。 纪凌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迷茫地看着6北道:“6兄,这是亮了?” “这几位是……” 纪凌突然转脸看到谢秋荻等人,瞳孔就是一缩,出言问道。 还未等6北话,纪薇就将其中的缘故向纪凌讲述了一番。 纪凌听完之后,忿忿道:“这江盛端是不当人子。” “6兄的意思呢?”纪凌转眸问道。 6北沉吟道:“江盛此人,仗着郡守公子的身份,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的确可恶至极。” 第三十四章 杀人如屠狗 6北本无多管闲事的习惯,但奈何江盛与自己等人,一言不合之间,就派人谋害,这要是再忍,念头肯定不通达。Ww WCOM 绿荷听到6北等人,也有对付那江盛之意,面上满是喜色道:“姐,这下好了,有着几位公子帮助,我们一定能报仇。” 谢秋荻却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悦,神情淡淡地道:“几位公子,大可不必为我主仆二人冒险,去得罪那江盛。” 纪凌慨然道:“谢姐不必多言,这件事情,也不全是为了替姐的报仇,其实我等与江盛也早有宿怨。” 纪薇也是赞同道:“是啊,江盛作恶作端,此人不除,理难容。” 这时,纪薇看着6北一言不,当即就问道:“6北,你怎么看。” 听到这话,纪凌与绿荷也是目光向6北身上聚集。 6北与谢秋荻星眸对视了片刻,顿声道:“既然碰上了,6某也不能视而不见。” 听到此处,纪薇眼底雀跃一片,惊喜之下,竟又是拉起了6北的袖子。 纪凌看到这一幕,心中苦涩道:“自己在妹心中的地位,可真是越来越低了。” 众人计议已定,不再多言。 第二日,雨丝渐渐稀疏,一夜过去,际仍然有着昏沉之感。 郡守府后院门外,一队兵丁手持横刀,端着弓弩,无声地在雨雾中整装待。 “芸娘,这些军士都是我从府里调拨出来的。” 一袭华贵长袍的江盛,面皮白净,其狭长的眉眼中,正充满得意地对不远处的一个妩媚少妇。 芸娘笑道:“公子,咱们出吧。” 这时,江盛身旁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上前声道:“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如在这里等待……” 江盛不屑地摆摆手打断道:“没事儿,有这么多扈从,不会有事的。 “再,我也正好去谢家看看,故地重游一番嘛。” 到此处,江盛自己也笑了起来。 见江盛态度坚决,知道自家公子脾性的中年管家不敢再劝。 芸娘一只玉手撑起雨伞,迈着婷婷袅袅的步子,当前带路,向谢宅方向走去。 江盛在四名护卫的带领下,紧随其后。 雨丝绵绵而下,芸娘面如桃花,眉角流露着春情,与江盛笑着,望谢家而去。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出现在谢家宅院外。 艳丽少妇芸娘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心道:“若非借助一些特殊手段,还真不知道他们一行人竟然躲藏在此处。” 江盛一声令下,四五十名军士迅将偌大的谢家荒宅围了起来。 两名膀大腰圆,身壮体健的军兵,满脸凶神恶煞地撞开了谢家尘封多年的大门。 后面一二十名军士,相继鱼贯而入。 谢宅,正厅。 纪薇一脸紧张地看着6北,娇声道:“怎么办,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我们这是被困在此地了。” 形势可谓是极其不利,不过纪薇仍是将目光投注在不远处一脸镇定的6北身上。 纪凌不太确定地问道:“不知6兄的布置可曾有用,那些阵法……毕竟是仓促之间才布置好的。” 一旁的的几案上,横放着一张古筝,而古筝旁,两道俏丽的身影也是担忧地看着6北。 6北冷声道:“这幻阵虽然只是昨夜仓促中布置,但并非没有反击之力。” 原来,在昨夜之时,6北心中就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虽摸不清楚头绪。 但自来到此方世界,这种心血来潮的感觉救了6北不止一次。 于是6北就在鬼仙余青的记忆中,搜寻到一种阵法。 这阵法不同于其他杀阵必须以金石材料作阵基,以神念法力勾勒阵图。 只要仅仅用些树木,砖石,盆栽,遵循玄妙方位摆放,便能自生成气机感应,同时利用雨中水气,形成粗糙幻阵。 本来,6北斩断那片龟甲之后,心中就对谢宅这个落脚之处,存了些疑虑。 昨夜与纪凌一番辛苦布置,以便有备无患,哪曾想,阴差阳错竟在今用上。 6北对谢秋荻主仆二人沉声道:“你们两个可能无法抵挡军阵煞气,不过可以在此地维持幻阵。” 谢秋荻点了点头,当即与绿荷催动鬼气,加大幻阵的力量。 一二十名持刀军士,浩浩荡荡地进入谢宅,绕过一处假山,突然一阵烟雾朦胧,就被分隔多处。 “恩,人呢?” 这一疑惑未在这些军士心中停留太久,便见一阵凌厉剑光闪过,噗通几声,这些军士接二连三出惨叫,伸手握着流血的脖颈,倒地不起。 纪薇峨眉刺连连挥动,秀丽的少女如同穿花蝴蝶,灵动地挥舞着峨嵋刺,其娇俏身形过处,一片片如梅花的血雾爆开。 江盛站在谢宅门外良久,耳边隐约听到宅院中军士的惨叫,眉头一皱,出言呵斥道:“张队正,里面……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刀疤脸的青年军官持刀侍立一旁,出列恭敬道:“公子,可能里面正在交手。” “你带人进去看看,感觉不对劲,怎么只有我们的人在惨叫。”江盛皱着眉头道。 这时芸娘一脸媚笑地来到江盛身边,问道:“公子,要不我进去看看。” 芸娘身为妖修,灵觉敏锐,隐隐感知到有些不妥。但自己身怀道法,就这般大咧咧地进去,也是不行,于是就故意出言试探道。 江盛听芸娘要进去,伸手揽住了芸娘的纤腰,淫笑道:“美人,你可别进去,要是溅到身上鲜血,就不好了。” 芸娘压下心中疑惑,心底暗自忌惮道:“昨日那少年,手持的那柄神剑,对我阴神着克制,若是不心受伤,反为不美。” 这般一想,就是在外面静静等待。 又等了一刻钟,还不见那张队正出现,江盛面上怒火冲道:“一群废物,连三个人都解决不了。” 当即下令道:“来人,都随本公子进去。” 江盛大手一挥,三十余人持刀冲进了谢宅之内。 进入谢宅,走了不到三丈远,江盛就觉得一阵旋地转,面前景物迅变幻,再一看,周围白茫茫一片,心中就是一慌。 这时突然闻到一阵惨烈的血腥气,江盛脚下一个趔趄,不知踩到了什么,摔倒在地。 江盛想要惊惶大叫,双手无意识地一通乱抓,突然一阵黏乎乎的触感自手掌传来,抬手放到眼前看去,这一看,三魂就丢了两魂。 “血……” 6北揉了揉略显酸的手腕,目光冷冽地看着在幻阵中无意识的乱撞的军士。 一步走上前去,就是一剑刺死。 心道:“这幻阵之中杀人,也太过容易了,怪不得仙人屠杀凡人,如杀猪狗。” 不过这既有着这些郡兵不懂以军气破阵的缘故,还有谢秋荻以鬼气催动增幅幻阵威力的缘故。 第三十五章 香消玉殒乎 江盛此时真的很恐惧,这种刺鼻的血腥味道,在鼻尖萦绕,令人有种直面死亡的绝望。 Ww WCOM 这时,屋中正主持幻阵的谢秋荻,远远看到江盛狼狈地趴伏在地上。 谢秋荻贝齿咬着下唇,对身旁的绿荷冷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翩跹身形轻展,向院中跃起。 芸娘刚一进入谢宅之中,灵觉之中就是泛起警惕。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幻阵动。 但芸娘只是眼眸迷离了一刹那,便清醒了过来。待见到江盛带来的军士被两男一女屠戮一空,心中虽然惊讶,但却毫无动作。 只是好整以暇,一对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生的一切。 突然,芸娘面色一变,眼中冷光一闪,厉声喝道:“放肆。” 一柄峨眉刺带着刺骨的杀机,向芸娘腰间逼近。 正是纪薇见这妩媚少妇俏生生地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趁势向其出手了。 芸娘娇躯暴退,口中娇喝,一双手掌挥动,周身升腾起一股粉红色烟雾,在虚空成形,化作一只娇的三彩雉鸡虚影。这雉鸡羽毛极其艳丽,但利爪凛寒,呼呼生风地向纪薇当头扑去。 纪薇没想到这区区弱女子,出手之间竟然如此凌厉,明眸见这狐狸虚影诡异,忙向一旁闪躲。 这时,芸娘一对纤弱玉足轻点,身形疾进,一脚讯若雷霆般,便向纪薇腹点去。 纪薇玉容微变,想要以峨眉刺抵挡,但还未动作,身形就是一晃,原来那早已被其躲过的雉鸡虚影,不知何时,竟自后面冲了过来,直抓纪薇后颈。 “砰……” 纪薇身形在空中几个连续翻越,却是被芸娘一脚踢中腹,向远处一处大树撞去。 纪薇秀眉紧蹙,嘴角流血,白皙脸颊上涌起了一阵不正常的红润。 “妹妹……”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 正是与一个郡兵交手的纪凌目瞪口呆地看到了这一幕,一剑将眼前郡兵当胸刺穿,疯狂地向纪薇落地之处冲去。 6北刚刚杀死几个郡兵,转头也看到这一幕,愣怔了一下,目光已是冰寒一片。 手中剑光更快,一剑刺穿一个郡兵。 6北身如鬼魅,一剑带着无可匹敌的猎猎光华,向芸娘当头劈斩。 芸娘目中闪过了一丝忌惮,躲过这当头一剑,还未及松口气,6北赤霄剑光便绵绵不绝,斩落飞雨,向芸娘喉咙刺去。 芸娘眼中也是起了一层煞气,玉掌轻挥,红雾丝丝在掌指间缠绕旋转,隐隐有鸡鸣声响起,一只三彩雉鸡虚影再现,便向6北扑去。 这虚影来势极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6北眼前。 一道冷厉剑光,带着红色灼灼气浪,将虚影斩作两段。 6北正要追杀芸娘,那雉鸡虚影转而一分为二,竟然从两侧向6北面上扑抓。 6北身形一晃,目光中出现一丝迷离之色。 芸娘心中一喜,身形疾冲,自空而下,双掌连动,就向6北灵拍去。 6北心中冷笑,目光中再无丝毫迷离。 一剑自下向上撩去,这一剑灿若星辉,气流隐隐随风鼓荡。 芸娘心中一寒,玉掌轻收,改为向那剑锋抓去。 但刚刚握住赤霄剑锋,一股灼烫之感,令芸娘双手下意识地向怀中一缩。 6北手腕轻拍赤霄剑柄,三尺三寸长剑高转动,搅起朵朵剑花,红色气浪斩出,炫人耳目。 “啊……” 一声凄厉惨叫,芸娘两只雪白藕臂竟被剑光搅碎,碎肉,鲜血在6北立身之处三尺三寸喷出,一圈圈如同花瓣。 芸娘娇躯微震,向谢家墙头掠去,眉宇间惨白一片,目光怨毒,诅咒道:“子,你敢伤我阴神,我早晚让你生不如死。” 话语还没完,那断臂处血肉翻滚,红气化作火焰,燃烧一股股黑气。 “这肉身不能用了。”这念头一起,一只粉红色的三彩雉鸡虚影自芸娘眉心而出,化作一道赤色流光向远处遁去。 6北冷冷看了那流光一眼,忙转过身来,向纪薇冲去。 此时,纪薇口中吐着血沫,面色一片苍白,大口喘着气。 就在这时,谢秋荻那处也将江盛弄昏,而后转眼见纪薇这边受伤,也是冲了过来。 纪凌见到纪薇重伤奄奄一息,虎目含泪,一边擦着纪薇嘴角的鲜血,一边安慰道:“妹妹,你一定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哥……好痛。”纪薇嘴角流血,皱着眉头道。 “不痛的,哥在这里。”纪凌泪流满面,抱着纪薇道。 转眼,纪凌看到冲上来的谢秋荻,面上狰狞,满眼血红地吼道:“不是让你主持幻阵吗,你为什么出来了。” 谢秋荻身旁的丫鬟绿荷道:“你这人……” 谢秋荻扯了扯绿荷,星眸中满是愧疚,凄声道:“纪公子,纪姑娘她……” 6北提着剑,面沉如水,目光冰寒地来到纪凌近前。 “纪兄……。”6北低沉道。 “滚,我纪凌没你这个兄弟。”纪凌厉声喝道。 6北与谢秋荻相视一眼,苦涩一笑,都是知道此时,纪凌已然是心疼如割,痛不欲生了。 “哥……不怪……6大哥的。” 纪薇这时也听到6北的声音,眸子中竟然亮了几下。 转眼看着6北熟悉的面容,眼底竟然有着一丝欣喜闪现,那一眼似乎也带着眷念和一丝害羞。 一想到眼前这个明丽的少女,就此香消玉殒。 6北突然感到心中一疼,继而疼的衣袖下的赤霄剑都要握不稳,一股莫大的悲哀涌向了双眼。 见6北目光中闪过的那一丝怜惜之意,纪薇白腻的脸颊上竟然出现了一抹明媚的红晕,双眸明亮,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 纪薇又吐出一口鲜血,转过目光,看向纪凌,惨然笑道:“哥……我想爹娘了。” 纪凌心如刀绞,粗糙的手掌,温柔地摩挲着纪薇的侧脸,泣不成声道:“不要了,不要了……。” 纪薇断断续续道:“哥,我……快见到……爹娘了,我好想……他们。” 目光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虚弱。 第三十六章 红果建奇功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悲哀情绪突然涌满了6北心头。 WwWCOM 前世在战场上见惯了尸山血海,看尽了悲欢离合。6北自认一颗心早已冷若冰石,硬如坚铁。 但纪薇那一道饱含眷恋和羞意的目光,竟在6北心中一次次浮现。而每一次出现都会狠狠地敲打着6北的心灵。 “美好的一切,不该消逝,也不能消逝。”6北喃喃自语道。 这时,6北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似乎想到了某个关键。 对了。 6北忽然朝屋中冲去,这应该是6北一生中所用度最快的一次。 当6北再次出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木盒,颤抖着双手打开,取出一枚火红的果子。 还在。 当日,白玉京中,一颗古树下,6北从一条红蛇手中夺走四颗红色的无名果子。 当时6北服用三颗之后,好似洗经伐髓,脱胎换骨。 后来仅仅剩下一枚,6北当时犹豫了一下,转手将其收好放进包裹内。 最终白玉京探险虎头蛇尾,6北也好似忘记了那枚果子,一直将其遗落在包裹内。 而那次犹豫之后,做出的举动,应该是6北一生少有的犹豫。毕竟,他从来不是一个将时间浪费在选择上的人。 6北将那枚火红果子取出,也不顾纪凌愤怒喷火的眼神,一手将纪薇扶起,一手捻起那枚果子,塞入了此时已经陷入弥留的纪薇口中。 指尖微凉,划过惨白的唇间。 “6北,你做什么……”纪凌此时已经是怒冲冠了。 纪凌将纪薇身体轻轻放好,提剑向6北冲去。 6北一边用剑格挡,一边出声解释道:“纪兄,你听我解释。” 这时,谢秋荻突然惊喜道:“纪姑娘,她好像好些了。” 谢秋荻本是一个极其清冷的女子,但这时喜不自胜之时,婉转声音竟然带着几许俏皮。 纪凌如遭雷殛,身形转动,向纪薇处扑去。 只见纪薇身躯微颤,玉体生烟,惨白的脸颊,逐渐红润起来,继而呼吸渐渐平稳。 6北也是走上前来,抓起纪薇的柔夷,把脉,现心脏跳动平稳。 心中道:“果然是生灵药,这被伤了肺腑,竟然也被其强大的生命灵力滋润痊愈。” 纪凌也是转脸,好奇地望着6北道:“6兄,你刚刚给妹喂服的是什么东西?” 6北似笑非笑地问道:“纪兄,不是不认6某这个兄弟了么?” 纪凌脸上惭愧道:“是纪某莽撞了,一会儿定向6兄赔罪。” 6北微微一笑,道:“此物是我从白玉京带出来的一种果子。6某其实方才也是抱着万一的心理试试看的,的这里,希望纪兄不要怪罪才好。” 这时,谢秋荻看了一眼院中飘落的雨丝,柔声道:“两位公子,这里并非话之所,还请往屋内一叙。” 纪凌也是反应下来,就打算将纪薇抱回屋中。 6北突然道:“纪兄,还是我来吧。” 纪凌深深看了6北一眼,不再多言。 6北将纪薇抱起,稍稍感受了下,现纪薇双目紧闭,身体娇,似并无多少重量。 或许是服用那火红果子的缘故,其全身散着一种暖热的温度。 6北心翼翼地纪薇抱入屋中,放在床榻上。 伸手又把了把纪薇的脉搏,舒展了眉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纪凌这时也是凑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纪薇。 这时,6北与谢秋荻对视一眼,将此处空间留给纪凌。 外间,廊下,谢秋荻一袭青衣,白纱遮面,神色淡然。 6北望了一眼屋外的绵绵雨丝,沉声道:“谢姐,你打算如何处理那江盛?” 谢秋荻星眸转动,却是不回答6北的问题,而是轻声反问道:“6公子想如何处理?” 6北望着逐渐阴沉的空,似有转大的雨势,叹道:“山雨欲来啊。” 谢秋荻灵动的眸子亮起,戏谑道:“6公子是打算放了那人咯。” 这般戏谑语气一出口,谢秋荻芳心中就是泛起阵阵悔意。 实际上,谢秋荻虽然是大家闺秀,性子清冷如霜,但仍然残留着少女的一些明媚心性。 方才见眼前这少年明明比自己年纪了许多,但偏偏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竟比平时活泼伶俐了许多,那戏谑之言,也就脱口而出了。 6北对这俏皮语气,似乎极其惊讶,颇为意外地看了谢秋荻一眼。 不过转念之间,也不放在心上。 不过谢秋荻倒是被这一眼,看的心中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 6北轻叹了一口气,出神望雨道:“秋荻姐心思晶莹剔透,当不难猜出,今日江盛在此地出事,其父漓水郡守一定不会善罢干休。” “6某的意思呢,以江盛为人质……” 6北突然似有所觉,猛地转头看向谢秋荻,哑然道:“谢姐,你在听么?” “呀……。那个,我在听,你讲到哪儿了。” 谢秋荻与6北目光相对,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颊,好在有着一道白纱遮挡,没有被6北看到。 谢秋荻觉得这辈子,都没有方才那一刻丢人丢的多。 自己见这少年侃侃而谈,神态自如,竟望着他的侧脸,竟然……呆住了。 6北看着清冷的谢家姐低头娇羞的样子,面上微微一笑,心中也不以为意。 转过头去,轻声道:“6某方才,以江盛为人质,可以与漓水郡郡守谈谈条件。” 谢秋荻也收敛了情绪道:“6公子,你打算放了江盛。” 6北好奇地看了谢秋荻一眼,问道:“谢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那你方才……”谢秋荻眼眸中竟然起了一层蒙蒙雾气。 她不知为何,听到6北要放了那个江盛时,为何竟会有些伤心,是担心自己大仇不能得报么,好像是,不,一定是这样。 6北不知这一向以清冷示人,淡漠婉约的谢秋荻眼眸中为何起了雾气。 6北失笑道:“谢姐误会我了,6某何曾过放过江盛了。” 莫今生,就算前世,6北一旦与人结下死仇,何曾心慈手软过。 江盛若只是以言语冒犯了他,他绝不会放在心上,但追杀他至此,若是放过江盛,6北念头都不通达。 谢秋荻见6北出言解释,收敛了那最后一丝悲伤情绪,问道:“那6公子的意思呢?” 6北见这谢秋荻,刚才还泫然欲泣,但此刻泪珠竟然被其生生压制了下去,心中也是暗暗生奇,心道,这是鬼魂体质特殊呢,还是女人生的技能。 这眼泪流就流,收就收,这技能点满了啊。 第三十七章 雉鸡访平崇 就在6北将自己的计划讲述给谢秋荻听的时候,漓水郡郡守府已经是沸反盈。WwWCOM 漓水郡守江平一从官衙回到后宅,就听到一阵妇人的哭闹声。 江平四十多岁,身材挺拔,高冠博带,面相儒雅,听到这熟悉的妇人哭闹声,眉头就是一皱。 不急不缓地走到后院,还未站稳,一个艳丽的****就扑到身前,抓着衣袖哭诉道:“老爷,你可要救救盛儿啊。” 江平呵斥道:“什么事儿,慌慌张张,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正是江平的妻钱氏,钱氏布满凤尾纹的眼框,已然是红肿一片,听了这训斥,就悲恸道:“盛儿出事了。” 江平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阴沉着脸问道:“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翠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俏丽少女,正是钱氏的贴身大丫鬟。 翠慌忙跪下,道:“回禀老爷,今晨公子和芸娘夫人,带着一队府兵,是去谢家抓人,到现在还没回来。而刚刚,有人向府中捎来口信,公子……被困在了谢宅了。” 听完翠这话,江平面上就是大怒道:“这个孽子,我让他少和那芸娘来往,其不听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私自调动府兵。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 钱氏泪眼婆娑,妆容都哭花了,此时听了这话,就是怒道:“你不想办法去救儿子,在这里冲自己人什么火。” 江平见其妻又是这种包庇语气,脑门青筋直跳,厉声喝道:“要不是你平日里,百般惯着那个孽子,怎么会出这档子事儿。” “江平,你话得凭良心,你平时醉心仕途,根本就不理会儿子,现在却我惯着盛儿。” 钱氏听到江平呵斥,柳眉倒竖,当即不依不饶道。 江平忽然感到一阵头大,不远处的几个下人也是听着这落之言,强制憋着笑。 江平面上阴沉,伸手唤过一个人吩咐道:“去唤孙校尉过来。” 没多久,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军官,跑着来到后院。 青年军官面容沉毅,拱手回道:“大人,不知唤卑职何事。” 江平问道:“你知道公子为何调兵去谢家么?” 孙礼思索了下,回道:“卑职听张队正,好像是要抓三个路过漓水郡的盗贼。” 江平冷声道:“什么盗贼?我还不知道那孽子的脾性,他会对什么过路的盗贼上心?” 孙礼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咬了咬牙,实言道:“大人明鉴,听是公子看上了那三人中的一个女子。” 江平冷哼一声,也不再去细究其中缘故,直接下令道:“你去带人去将谢宅围了,把那三人抓了。恩,务必安全将公子带回。” 孙礼目中失之色一闪而过,不过仍是躬身行了一礼,便风风火火地带人去谢宅而去。 江平下完命令,心中仍有些气闷,进了屋中,喝了一盏茶,怒道:“看你教的好儿子。” 钱氏面上悻悻然,不过仍是担心道:“老爷,盛儿不会有事儿吧?” 江平沉吟道:“应该没什么事儿,我已经知会孙校尉去接应了,孙校尉,武功高强,定能将那孽子带回。” 钱氏捂着胸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这孽子,平日里放浪形骸,不知检点,让他出点儿苦头也好。” 江平似乎想到了什么,出言训斥道。 钱氏听了江平这话,心中就是一阵轻松。知道江平既然这样,盛儿肯定是没事了。 雨丝渐渐浩大,漓水郡城外,清虚观。 一个雉鸡虚影,化作一个艳丽女子,踏上青石台阶,素手轻扣观门。 随着扣门毫无动静,女子敲门也越来越急促,艳丽女子眉宇间隐现痛苦神色,雪白藕臂上也有着丝丝黑烟升起。 此女正是芸娘,或者是那妖修雉鸡精的阴神。 终于,就在雉鸡精打算拼着硬闯,也要进入清虚观之时。 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一个眉清目秀,唇红瓷白,梳着道髻的道童探出头来张望。 一清扫了一眼面前女子,见女子髻凌乱,面颊苍白,轻声问道:“女施主,鄙观近日不再接待香客,还请早回吧。” 见一清就要掩上门,艳丽女子蹙着眉头,忙道:“你去禀告你家观主,就,故人来访。” 一清神色犹豫了下,但猛然间瞧见女子那有些透明的双臂。 当即转身,便向观里跑去。没多大一会儿,便领着女子进了布满符文阵法的清虚观。 一间古朴空旷的道宫内,平崇真人面色平静,淡淡问道:“你所来何事。” 看这架势,这平崇真人竟然好似与这雉鸡精早就相熟。 待平崇真人看到雉鸡精双臂的惨烈情形,面色终于有些惊异,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着,自顾自向一个檀木书架走去,从上面取下一个青玉葫芦,拔掉葫芦塞,倒出两枚红色丹药。 平崇真人转过头来,一边向雉鸡精走去,一边叹气道:“这两枚【阴煞河车九离丹】,能稍稍缓解阴神的伤势,你且服下吧。” 雉鸡精也不拒绝,伸手接过平崇真人递来的丹药,仰头服下。 不出片刻,宏大灵机感应自吕雉鸡身形上涌现,两条臂膀上黑气渐渐消失不见,而透明的阴神,也凝实了许多。 雉鸡精惨白的面容上,两道红润浮现,长出了口浊气,似乎伤势缓和了许多。 不过仍是语带讥讽道:“没想到,一向自诩正道的平崇真人,也炼制这种邪魔外道所用的丹药。” 平崇真人对这雉鸡精话语中的嘲讽也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道:“现在可以,你是如何受伤的吗?” 尽管早已知道这平崇真人对自己的淡漠态度,雉鸡精仍是阴神微颤,眼底一抹深藏的怨恨之意,一闪而过。 沉声道:“是被一少年,用一把神兵所伤。” “什么神兵如此厉害,竟能伤到你的阴神。”平崇真人好奇问道。 雉鸡精面上满是忌惮道:“是一把红色的剑,上面有着人道气运,炽烈霸道。” 平崇真人似乎想到了那枚龟甲上的裂纹,眼中若有所思。 第三十八章 投鼠且忌器 雉鸡精冷哼了一声,怨毒道:“那子毁我一具肉身,我誓要将他抽魂炼魄,方解我心头之恨。Ww W COM” 见这怨毒之色,平崇真人眉头就是一皱,劝解道:“不是贫道你,你混迹人间凡尘,吸取精阳之气修炼,早已是因果重重,劫数缠身了。怎么还有如此恶毒杀心。” “你住口,荀言,你懂什么,你仗着救过我,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么?” 雉鸡精阴神玉容上满是愤怒之色。 平崇真人枯瘦的面皮上,嘴角跳了几跳,终究无奈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雉鸡精望着这平崇真人的无奈面容,心中不由更为气愤,心道:“这么多年,果然一点儿没变。” 百年前,雉鸡精就与这未入道途的平崇真人认识,当时雉鸡精刚刚开启灵慧,而平崇真人还是清虚观中一道童荀言。 平崇真人荀言当年偶然自一饿狼口中,救下雉鸡精性命,未想这雉鸡精恩怨分明,多次报恩,一人一妖,一来二去,雉鸡精就对这平崇真人产生了些微妙情愫,但奈何平崇一心求道,不理儿女情长。 雉鸡精表明心意后,见平崇真人心意坚决,不予回应。 雉鸡精本是骄傲之辈,一怒之下,与平崇真人反目成仇。 后来虽然有些交集,二人之间虽慢慢缓和,但平崇真人与这雉鸡精的关系还是复杂无比。 雉鸡精突然满含期待地问道:“荀言,我只问你一句,你帮不帮我。” 平崇真人闭上了双眸,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长叹了一口气,再也不一言。 见平崇真人这副样子,雉鸡精玉容上涌起一团不正常的嫣红,继而妩媚一笑,最终冷笑一声。 “好,好的很。” 妩媚玲珑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殿中。 雨水瓢泼而下,溅起一大片水花。 两百名手持长枪,腰间跨着制式横刀的郡兵,在一名青年军官的带领下,踏着凛凛的步伐,向谢家荒宅而去。 两列郡兵盔明甲亮,分列四周,谢家荒宅外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郡兵。 钢刀出鞘,雨水打湿郡兵身上衣甲,肩上牛筋所制的长弓,在这雨水中已然无法使用。 因此一些郡兵都是端着弩机,机括中上着箭矢。 孙礼目光冰冷,神情冷漠,端坐马上。下令道:“向里面的人喊话。” 一名精瘦的郡兵冲出,正要上前大喊。 谢家大门突然打开。 6北前面推搡着双手剪缚的江盛,一把长剑架在江盛的脖子上,喝道:“不要乱动。” “贼子,放下兵器。” 一个队正军官冷哼一声,疾言厉色道。 6北面上似笑非笑,冷声道:“江盛在我手里,如果不想他缺个胳膊少个腿的话,就派个有分量的人话。” 江盛此时,嘴角带血,眼睛乌青,见到马上的孙礼,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哆嗦着腿喊道:“孙校尉,救命啊。” 孙礼翻身下马,目中不屑之色浮现,不过很快隐去。 冷声道:“立刻放下江公子,束手就擒。” 6北冷笑一声,问道:“这位大人,是当我是三岁孩子么?” 孙礼面上涨红,但仍是出言道:“你们走不出漓水郡的,束手就擒,还能留个全尸。” “废话少,我要见漓水郡守。” 6北完,似乎绕有深意地看了孙礼一眼。 长剑微进,一道血痕出现。 江盛面上苍白,道:“孙礼,快些去喊我爹。要是我出了任何事,拿你是问。” 孙礼将自己的心思暂且打消,叫过一名郡兵,道:“去禀报郡守大人。”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对峙气氛越来越紧张。 雨水劈啪劈啪地敲打屋檐,溅起一簇簇雨花。郡兵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6北。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一队人马簇拥着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慢慢来到了谢家院落外。 江平听人回报,江盛被凶徒劫持,心下大惊,忙在护卫的引领下,来到谢宅外。 江平身旁一名文吏替其撑着伞,江平走到近前,面色平静道:“是你要见本官?” 6北微微一笑道:“江大人,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啊。” 江平见这少年,眉宇清秀,仪表堂堂,就是道:“你年纪轻轻,何必行此奸恶之事。” 6北嗤笑一声道:“江大人,令郎所行之事,岂是止于奸恶二字。” 江平脸上略显尴尬,道:“阁下放下犬子,江某保证对公子既往不咎。” 6北道:“不要惺惺作态了,江大人,若要我放了江公子,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江平道:“哦,阁下想要那两个条件。” 6北淡淡道:“准备一辆马车,送我们到渡口。” 江平目光闪了闪道:“好,来人,去准备一辆马车。” “阁下,现在可以放了犬子了吧。”江平道。 6北笑道:“6某何时现在放了江公子了。” “你……言而无信。”江平气血攻心道。 6北收敛了笑意,冷厉道:“江大人,别给我耍那些花招,找一辆马车,送我们出城,到了安全之地,我自然放了江公子。” 江平冷声道:“阁下要是再出尔反尔,又当如何?” 6北手腕微动,又向前递了递剑锋,引来一阵惊呼。 6北沉声道:“你没有选择,只能相信我。” 江平盯着6北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道:“孙校尉,你重新去找辆马车,找辆华贵一些的,公子身上有伤势。” 6北玩味道:“江大人是个聪明人,不会想着在马车上,做什么手脚吧?” 江平冷冷道:“当然不会。” 6北长啸一声,心怀大畅。 没过多大一会儿,孙礼便将一个华贵的马车带到。 6北笑道:“江大人倒是心疼江公子。” 这会儿,纪凌搀扶着有些虚弱的纪薇出了谢宅房门。 纪薇面上有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眼眸明亮,望着6北,转动之间,有着化不开的情意。 6北心中虚,不敢多看。 清声道:“咱们走吧。” 纪凌兄妹也不多话,上了马车,前方纪凌挥动马鞭,赶着马车,6北挟持着江盛进了车厢。 车厢内极其宽敞,古筝轻颤,两道俏丽的身影出现,正是谢秋荻和绿荷主仆二人。 第三十九章 一帆任烟雨 车轱辘飞快转动,马车拨开雨雾,向漓水郡城外行去。 Ww W COM 车厢内 6北右手挥动手动,江盛白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绿荷捂嘴轻笑,问道:“6公子,怎么把他打晕了,” 6北也是笑道:“看着碍眼。” 这时,6北叹了一口气问道:“谢姑娘,你真的要离开漓水?” 谢秋荻星眸含笑,道:“公子,这问题,问的不止一次了啊。” 6北苦涩一笑道:“6某觉得人鬼殊途……。” “6公子,你想哪里去了。”谢秋荻娇嗔地白了6北一眼。 6北心道,我哪里错了么。 这时,突然见谢秋荻白纱下,红晕染霞,而两侧的耳朵上,也是红润欲滴。车厢内,除却绿荷外,纪薇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6北。 6北细细品味人鬼殊途四字,不由哑然, 雨珠拍打着车顶,车厢内气氛开始沉默,一时间竟然有了些许的暧昧之意。 直到6北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出言问道:“我观谢姑娘似乎并未修行过鬼修法门。何以魂体如此凝实,隐隐有青光透体而出。” 谢秋荻精致眉眼间,清冷回复,玉手轻轻摩挲着手中古筝,指尖微动,一阵悠扬的弦音响起。 清幽道:“全赖此琴之功。” 6北看到那以金丝楠木所制的瑶琴,品相古拙,年代幽奇,轻笑问道:“可否借琴一观?” 这问题一出口,6北便现不仅只是谢秋荻,就连丫鬟绿荷都是娇躯微颤。 6北心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6北其实不知二女寄宿在古越筝中三年之久,此筝已然被二女视作自己的身体一般。 因此一听6北竟然想将此琴拿起,放于手中把玩。这如何不让二女心生涟漪。 6北虽不知自己又错了什么,但见谢秋荻和绿荷神情忸怩,而纪薇也是一脸责怪的望着自己。 其实,若非纪薇了解6北性情,恐怕就要认为其心思龌蹉,居心不良了。 6北清咳了一声道:“是6某唐突了。” 谢秋荻与绿荷主仆二人,目光对视一眼,谢秋荻忍着羞意道:“公子但观无妨。” 6北不知道先前什么意思,于是就洒脱地接过古筝,放在双膝之上。 手指轻覆,低头细细观瞧。 6北现此筝纹理细腻,造型绮丽,气质幽雅。 也不抬头,就是随口问道:“此琴可有名字?” “此琴是取上古越国栖霞山的一棵千年金丝楠木所制,未有名字,平时只以古越筝简单称呼。” 谢秋荻清声回道。 6北轻拨琴弦,慨然道:“既然以前无名,以后唤其【锦瑟】如何?” 谢秋荻低语喃喃【锦瑟】二字,虽品不出何意,但莫名觉得意味悠远。 谢秋荻星眸微动,樱唇轻吐,问道:“公子为何以锦瑟为名?” 6北望着窗帘外的雨丝,沉默许久。 双目出神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 6北想起了一些人和事,本以为早已模糊的记忆似乎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温馨,苦涩,甜蜜,痛苦……同时在心底炸开,一时之间百味杂陈,难言悲喜。 谢秋荻心思灵动,目光复杂地望着那个少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听到此处,纪薇眼眸中也起了一丝怅然和迷离之色。 马车度奇快,惊起一路风雨。约莫一个时辰,戛然而止。 6北收回思绪,一剑鞘将江盛拍醒,与纪薇下了马车。 至于谢秋荻主仆已经躲进了【锦瑟】之中。 渡口,雨雾朦胧,江水湍急,浊浪滔滔。 6北与纪凌在离着渡口里许的荒林外下了马车。 6北冲身后大声喊道:“江大人,不用跟着了。” 果然,一队马队在身后一直跟随,这时听了6北喊声,一匹高头大马突然出现,江平端坐其上,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面色冷峻地望着6北。 江平冷声道:“阁下,是否可以放过犬子了。” “退后十里,一个时辰内不得追赶。若是十里之内看到一个军卒,休怪在下……”6北笑着止住话头。 江平脸色铁青,下令道:“退后十里。” 孙礼催马上前一步,低语道:“大人,真的要退后十里?” “孙校尉,你没有听懂本官的命令吗?”江平脸铁青的要滴出水来了。 孙礼当胸抱拳道:“卑职遵命。” “撤退十里。” 三百郡兵骑着马匹向身后撤退,这时,一些兵士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在雨雾中传来。 “他狗娘养的,那么大的雨,耍老子玩呢……” 郡兵依次向后退去,江平跟上孙礼吩咐道:“他们可能要去渡口乘船离开,你去派人绕路封锁。” 孙礼淡淡道:“大人,渡口船只甚多,而且我漓水郡本为水路枢纽,卑职无力封锁。” “你敢抗命?”江平哆嗦着手指指着孙礼,出言呵斥道。 “卑职不敢,只是大人这是乱命,卑职如何能遵。”孙礼态度极为坚决道。 见江平怒火似有转盛之势,孙礼忙解释道:“大人,漓水郡内的三处渡口,每日往来船只甚多,莫卑职这区区三百郡兵,就是再调来三百,也难以封锁。” “而且无故封锁船运,可是要开罪【东川转运使】衙门的。” 孙礼态度不卑不亢,字字铿锵道。 江平深吸了口气道:“那就再等半个时辰,冲过去拿下那帮贼子。” 孙礼见江平目光阴沉,心中一凛,当下就是缓了缓语气道:“大人现在考虑的应该是保证公子的安全,依卑职愚见,最好遵照他们的话去做。” 而且,郡中军士已经怨愤不已,恐怕有不测之祸。 不过这最后一句话,孙礼就没有出来。 “好。” 江平深深看了孙礼一眼,转身策马向十里外退去。 …… 6北撑着雨伞,沉静道:“纪兄,我们带着这厮到渡口吧。” 纪凌微微点头,就搀扶着纪薇,一行三人便向一里外的渡口赶去。 渡口上船只极多,6北将江盛往路边随意一踹,朗声道:“前面有要启程的船,我们快点儿过去。” 果然,一只大船在渡口停泊着,上面一个船家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挥手招呼道:“开船了。” 6北与纪凌兄妹,踏上船只,向船家付了银两,不到一刻钟,大船扬着风帆,顺着漓水东去。 约有大半个时辰,一二十名骑兵突然出现在渡口。 江平目光幽幽地看着远去的船影,问道:“公子可送回去了。” 孙礼目光闪了闪,沉声道:“禀大人,公子已经派马车接过去了。不过公子淋了雨,回去可能会感上风寒。” 江平面色平静,听了这话,也看不出喜怒,沉声道:“回去吧。” 完,当先策马向来处奔去。 孙礼心中嘀咕道:“就这么算了?不过,真恨那帮贼人不够心狠,留下江盛狗命。” 第四十章 水宫笙歌起 郡守府 江平面色阴郁地踏入后院,这时,一个丫鬟惊慌地跑过来,就是与江平撞了个满怀。 Ww W COM “老爷,公子……” 丫鬟翠正要话,突然生生止住了,不敢相信地捂住了胸口。 江平只觉得心中压抑的戾气再也难以压制,腰间长剑出鞘,剑光疾进,一剑将翠刺死。 江平心中恨意稍稍排解了下,冷笑一声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大步迈过正兀自吐着血沫的翠,向后院走去。 一阵哀恸的哭声响起,江平皱着眉头,进入后宅。 一个中年妇人披头散地趴在一个年轻公子的身旁,嚎哭道:“我苦命的孩儿,你死的好惨啊。让为娘白人送黑人啊……” 江平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不远处,一个年老医者还未离开,沉声解释道:“令公子心脉中潜伏着一道暗劲,刚刚回府没多久,就爆开来,公子心脉已断……江大人节哀顺便吧。” 这年老医者收拾好药囊,拱手告辞。 江平突然心里闷,一阵气血攻心,面上青黑一片,拔剑就向一个桌子劈砍,狰狞道:“竖子焉敢欺我。” 漓水之上,一间宽敞的船舱内,纪凌一脸好奇地看向6北,细细将6北所的一切消化。 纪薇柔声问道:“6大哥,暗劲打入心脉,你是如何做到的。” 6北也不隐瞒其中关窍,坦然道:“我所学武功,是可以分离出一丝气劲,打入筋脉之中的。” 原来,6北在谢宅与郡兵一番厮杀,水到渠成地突破了暗劲层次,到达了化劲境界。 化劲一到,全身气劲贯通,已然是至了那【一蝇不能落,一羽不能加】的地步。 这种层次在前世都是武道宗师境界。 不过实话,此境虽玄妙无比,但也不能真气离体。 不过,6北结合鬼仙余青的记忆,自行摸索出一套法门,堪堪能将气劲分出一缕,打入心脉,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当时,6北与谢秋荻计议一番,就是明面上将江盛充当人质,然后再暗中施以辣手。 纪薇听到6北解释,便兴致勃勃地凑到6北跟前,向其请教那气劲分离的手段。 6北也不藏私,将自己的心得一一传授给纪薇。 纪凌看着二人耳鬓厮磨的这一幕,尽管还是有些担心自家妹越陷越深,但此时也不好些什么。 漓水九百里江河,碧波荡漾,水深五十丈处,间或有水草鱼虾游动。一条滑不溜秋的大头草鱼瞪着好奇的眼睛,向一个晶莹剔透,光辉熠熠的所在游去。 但未及靠近,便被道道禁制无形波纹推向一边。 这是一座精巧的水晶琉璃宫殿,此宫殿四角方方,金碧辉煌的飞檐上悬挂着几只风铃,而穹顶覆盖着的是密鳞般的玉瓦,飞鱼雕梁林立,云纹画栋耀眼,可谓美轮美奂。 一个美丽的女子身形,突然出现在宫殿不远处。 在珊瑚水草中巡逻的一队虾兵,为蟹将看到来人,瞪着乌溜溜的眼珠,晃着两撇胡须,长戟抖动,上前喝道:“来人止步,这是我家少君行宫所在,不得冲撞。” 此女一袭粉红裙装,烟视媚行,细声细气地道:“这位蟹将军,我是秀柱山的艳稚,与你家少君有旧,还望通禀。” 那大螃蟹眨着绿豆般的眼,打量了艳雉一眼,恍然道:“我好像见过你,你直接随我去见我家少君吧。” 艳雉如桃花的玉容上闪过一丝喜色道:“那奴家就多谢蟹将军了。” 着,艳雉便跟着蟹将军望宫殿而去。 未到大殿,便听到一阵管弦丝竹声音传来。众人迈入灯火辉煌,被装饰的如同仙境的宫殿屋檐下。 殿中,六个臀圆妖细的贝女正跳着艳丽的舞蹈,水袖轻舞,云雾缭绕,引来宫殿上周围的几个水族妖精一片喝彩。 御座之上,一个身形庞大的白脸青年,兴致寥寥,神情厌厌地侧躺在宝座上。似乎对眼前的一幕,感到颇为无趣。 这青年裹着大红披风,眉骨高耸,嘴唇略厚,额头上几片红色的鳞片,着点点光芒,格外醒目。 “少君,何故叹气,可是歌舞不合心意?”一个龟背老者眯缝着眼,上前谄笑问道。 那被称作少君的青年目光转来,语气懒洋洋中带着一丝不屑道:“一群歪瓜裂枣,有什么可看的。” 看到玉阶上跳舞的贝女身上残留的化形未完的体态,元少君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老者呼吸一窒,讪讪笑道:“少君,这里当然不比荆湖之地,人杰地灵。” 元少君听到这话,眼中亮起两道邪光道:“要不,去岸上抓几个二八少女,怎么样?” 龟背老者听得这话,惊慌跪地道:“少君,不可啊。你刚来这里做河神不久,若是三荆龙君知道,恐怕要见责啊。” 原来这元少君是荆江一条神龙的血脉后裔,其母是一条两色锦鲤,姿色艳丽。 一次在醉酒时服侍,被三荆龙君酒后乱性之下,宠幸一通。 但其母锦鲤血脉卑微,地位太低,平日里颇为不讨神龙所喜,再加上这元少君本事没有学到多少,但其父贪花好色的本事却学了个十层十。 在荆江之时,上岸掳掠少女,整日宿花眠柳,夜夜笙歌,终于使得两岸百姓怨声载道,引得一位道人出手镇压。 但不想关键时刻,其父三荆龙君出现,那道人卖了这头神龙的面子,就将元少君放过。 但元少君至此,也被龙君更为厌恶,随手就将其打到漓水任一河神,落得眼不见,心不烦。 元少君听到龟背老者提到其父三荆龙君之名,也是忌惮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宫殿门口一阵骚动,蟹将军领着艳稚站在殿外,殿中目光也是被其吸引过去。 蟹将军上前一步,站在殿中,禀告道:“禀告少君,外间有少君故人艳稚来访。” 元少君目光直直盯着艳稚,湛然放光。 “快请进来。” 元少君心花怒放道。 艳稚轻撩裙摆,玉容含笑地步入了大殿。 第四十一章 江上风波恶 艳稚刚一到殿中,便从六个贝女身旁穿过,微微一笑,艳光四射,直将那些贝女看的自惭形秽,忙低头盯着脚尖。WwWCOM “艳稚姐姐,你怎么来了。”元少君只觉得魂都要被这一对桃花眼勾去了。 艳稚此时以本来形貌出现,比那沉水少妇芸娘更要艳丽十倍,又加上在红尘脂粉堆打滚,深谙魅惑之道。此时 行动之间,可谓一颦一笑,眉梢眼角都是有着浓浓妩媚风情流露。 艳稚上前做了一个万福,格格娇笑道:“少君,还是这么风流倜傥。” 元少君听到这里,心底更是狂喜,面上喜不自胜道:“不知道可招姐姐的喜爱?” 想到以往在秀柱山初见此女的惊艳,一直以来,此女对自己追求的若即若离。 没想到今日……难道今日,有机会一亲芳泽? 想到某种妙处,元少君垂涎的目光狠狠地盯了一眼艳稚胸前的那一对儿酥挺。 艳稚娇笑道:“少君,莫要取笑姐姐了。” 艳稚蹙了蹙黛眉,故意叹了口气。 元少君好奇地问道:“姐姐何故叹气啊。” 艳稚扫了殿中一眼,目光楚楚动人地看着元少君,也不话。 元少君收敛神色,轻轻拍了拍手,殿中贝女便婷婷袅袅地告退而去。 而殿中的一些水族妖精也是识情识趣地退下。 艳稚泫然欲泣道:“少君,你可要给姐姐做主啊。” 元少君见艳稚梨花带雨,凄楚哀婉,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忙从御座上跳下,扶住艳稚一双雪白的藕臂,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柔声道:“姐姐,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快啊。” 艳稚见这元少君一脸关切之色,一边不动声色躲过这厮的咸猪手,一边在心中暗自得意道:“看来老娘魅力不减。” 艳稚低唤道:“少君……” 元少君试图扶住艳稚的削叶雪肩,这时突然手中有异,怒道:“是谁伤得姐姐。” 原来元少君手掌所过,感觉到艳稚一对臂膀虚无,这分明是阴神受过重伤之后的表现。 艳稚似乎被勾起了伤心事,不动声色地从元少君手中将柔夷抽回,抹着眼泪道:“都怨姐姐命苦。” 元少君见艳稚只是哭泣,也不事情缘由,就是苦着脸道:“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艳稚见情绪拿捏的也差不多了,就是面色苦涩地将事情述了一番。 直听得元少君眉头紧皱,目中怒火狂涌。 “混蛋,竟然敢伤姐姐,我定要给姐姐报仇。” 元少君愤愤不平地道。 艳稚心中一喜,口中却是道:“少君,还是算了,不要给你找麻烦了。” 元少君额头上的红鳞闪动,口中怒道:“怎么能算呢,不为姐姐出这口恶气,我怎么以姐姐的护花使者自居。” 到此处,元少君转过了脸深情看着艳稚道:“姐姐,不是我你,你何必去那凡间吸取那些污浊男子的元阳之气,不如,你我以后在我这龙宫之内,岂不快哉。” 其实,若这元少君多喜欢这艳稚,那是方夜谭,但那种占有的**却不是做假的。 元少君见艳稚艳若桃花,粉腮红润,似是在认真思索自己的提议,心中不由狂喜。 艳稚这时突然似想到了什么,柔声道:“那几人,今日挟持了漓水郡郡守的公子,应该乘着大船向东方而去了。” 听到此处,元少君出声唤道:“来人,去漓水之上巡查一番,看看有那些船只是在今出,且望东而去的。” 蟹将军在外面听到这个命令,就分着水,向水面而去。 约莫有一会儿,蟹将军回到大殿,对着正品着香茶的元少君和艳稚道:“回禀少君,漓水之上却有三只大船,不过只有一只向东而去。” 元少君放下茶盏,笑道:“走,姐姐,我带你去指认一番。” 艳稚似乎也在元少君的劝解下,情绪恢复,腻声道:“少君,不用如此麻烦,我对那人气机有着感应。” 元少君笑道:“那正好,省了我一番功夫。” 着,便想牵着艳稚的素手向水面而去。 艳稚眼底犹豫之色一闪而过,不过还是伸出纤纤素手,搭在了元少君臂膀上。 漓水之上,孤帆远影。 船舱中,6北与纪凌闭目打坐调息,而纪薇在一旁揣摩6北教授她的招式。 这时,大船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的声音。 6北与纪凌二人同时睁开眼眸,对视一眼。 纪凌道:“我出去看看。” 6北当即沉声道:“一起去吧,正好出去透透气。” 6北与纪凌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之上。 方一站定,便觉狂风呼啸,吹的人摇摇晃晃,不过6北与纪凌二人皆是武道中人,脚下稍一用力,便定在原地。 这时,甲板上也是站满了船工。一个披着蓑衣的船家,冲一些好奇之下,出得船舱的客人劝慰道:“大家不要害怕,只是风浪有些大了,大家去舱内躲避风浪吧。” 6北与纪凌目光凝重地对视一眼,感觉事情颇有些蹊跷。 因此就并未像那些听从了劝告的客人一样,返身回去,而是站在原地观望事情展。 没多久,只见两个搭着赤膊的彪形大汉,抬着一个四方桌子。 桌案上摆着着一只血淋淋的猪头,摆着一些新鲜的时令瓜果。 船家模样的男子大喝一声。 “祭河神。” 两个大汉臂膀齐齐用力,便将那猪头祭品倾倒往河水中。 白浪翻滚,猪头祭品和瓜果打着旋消失不见。 不过片刻,原本已掀起一丈高的漓水水面,竟是慢慢平息了下去。而空气中的风雨也似乎了许多,不再像先前打得人脸生疼。 见到此景,那船家方出了一口气,道:“这是多久没遇到河神爷怒了。” 完,挥手招呼一声,那几个大汉便转身向船舱而去。 这时,见到甲板上,6北与纪凌扶舷而立。 船家走上前去,和气道:“两位公子,不必担忧,事情都解决了,还是回去吧。” 这个船家是位中年人,饱经风刀霜剑的沧桑面容上,挂着和气憨厚的笑容。 6北听了这话,正要与纪凌一同进舱,突然二人面上都是大变。 只见远处迷蒙蒙的河面上,波浪翻涌,浪头狂卷,一个身穿红色披风的白脸少年,正牵着一位粉色裙装的窈窕女子,神色冷峻地望向此处。 而那粉色裙装的曼妙女子,紧盯着6北,一双桃花眼中流动却是满溢的杀机和怨毒。 第四十二章 势危如累卵 6北心头就是一沉。WwW COM 江风呼啸,浪头疾奔。 一男一女踩着水波,徐徐而来。彼时,风雨交加,红色披风,火烈如霞。 船家见6北与纪凌神色惊异,似有所觉,忙转身向身后望去。 这一望,心惊胆颤,一男子额覆红鳞,鱼嘴净面,手挽一妩媚女子,踏水曳波而来。 船家只以为神人降世,不远处的几个大汉,也是面面相觑,神色惊恐。 “噗通” 跪地之色接二连三,一片水花溅起。 七尺男儿,跪拜于地,目光直,口中道:“神仙临凡。” 6北目光凛然。 妩媚女子红唇嫣然如血,玉指遥指,轻吐道:“少君,就是此人。” 元少君面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冷笑道:“姐姐,且看我,为你拿下此人。” 红光颤动,如离弦之箭,不,应给比箭还快,如陨石划过,直冲6北而来。 6北瞳孔微缩,长剑出鞘,剑光亮起,犹如骄阳布于黑夜,红光如大日初升,神与意合。 一阵光影交错,气浪翻滚,元少君已经是退在半丈之外。 面上阴沉道:“好厉害的神兵,竟然有真龙之气。” 到真龙之气,元少君目光中的贪婪更盛,紧紧盯着6北手中的赤霄剑。 贪婪道:“此剑,放在你的手中简直暴殄物。” 言及此处,元少君并不没有立刻出手。若留心去看,一双布满红色鳞片的大手背负在身后,微微颤抖,隐隐有血迹在掌间流淌。 看来其也并无方才面上所表现的那般轻描淡写。 6北拄剑半跪于地,半边臂膀被震的鲜血自汗毛中喷出。 心道:“妖族果然妖体强横,就算化了形,还有着不俗的防御。” 舱门外,船家与伙计已经是被震晕了过去。 两道俏丽身形突然出现在甲板上,不知何时谢秋荻与绿荷却是感知到这边的交手波动,从船舱内出现了。 见6北受伤,忙是一脸担忧地冲上前去,道:“6公子,你怎么样了。” 元少君目光顷刻间便被谢秋荻的清冷神韵所吸引,大笑道:“上还是厚待我,竟然又有一个尤物在此。” 元少君语气欢快,声如雷霆。 艳稚走上前来,娇笑一声,媚笑道:“少君还真是风流的紧呢。” 元少君抓住艳稚纤腰,感受怀中佳人的柔软,坏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艳稚秀眉微皱,但还是展颜笑道:“少君,一会儿留下那子魂魄给姐姐可好?” 元少君水灵力转动,将双掌的伤势压制,口中调笑道:“姐姐,我拿下此人魂魄,你要如何报答我。” 艳稚螓微抬,娇笑道:“大不了,人家随你怎么样好了。” 这时,6北突然豁然站立起来,冷笑不止道:“你吃定我了。” 元少君神色倨傲地道:“你以为手中的神兵还能够伤到我么?” 水灵之力转动,化作遮大手,就向6北等人当头罩去。 6北心中一惊,暗道此妖狡诈,嘴上明明着不怕赤霄剑,眼下吃了亏之后,就不再以妖体与自己近战交手了。 6北奋力跃起丈许,长剑挥舞,向那透明大手斩去。 6北暗暗催动气劲注入赤霄剑,忽然赤霄剑长鸣一声,剑上赤焰如同火上浇油,人道气运滚滚,好似长河横贯,挥空一斩。 透明大手,一斩两断,断口处气运勃,灵力消融,那大手便后继无力,散落一片片雨雾当头浇来。 其实6北对于元少君这样的仙道手段,本是无力抵挡的。 但手中赤霄剑却是人道帝剑,本就积累着庞大的真龙之气,而真龙之气又对法术有着克制,更何况元少君身为水族,面对龙气,先便低上一头。 这时,古筝声音在雨雾中响起,正是谢秋荻手持【锦瑟】,芊芊玉指接连拨动,一道道无形黑色气流,化作根根黑色箭矢如流光一般向元少君反击而去。 元少君大袖轻挥,冷哂道:“米粒之珠,也敢与皓月争辉。” 水行灵力卷起漩涡,所行之处,裹挟着大量雨珠,向那些箭矢打去。 黑色箭矢与一滴滴雨珠碰撞,湮灭消失。 元少君正要出言嘲弄一番,突然耳边一道箭矢擦飞而过,血珠在耳垂下渗出。 元少君白净的面皮上惊怒交加,怒喝道:“你们找死。” 长啸一声,一只体有三丈的鲤鱼在虚空中现出身形,继而“噗通”落入水中。 这鲤鱼浑身火红,硕大的鱼鳍两侧有着两片龙鳞凸起,着淡淡的七彩光芒。 而鱼头上一对红色胡须曲翘着,鱼嘴大张,一个个白色气泡被其吐出。 这白色气泡一落入水中,惊起水浪翻腾,同时掀起四五丈高的浪花,铺盖地而来。 此时,大船咚咚撞动,似有倾覆之祸。 纪凌惊惶道:“不好,6兄,此妖要将船打翻。” 6北一剑鞘一个,将船家和船夫拍醒,冷声道:“快,去掌好船舵。” 那中年船家本来还有些摸不着状况,但待远远看到一头金色鲤鱼在不远处的水面上,鼓腮突起,兴风作浪。 就是面色大变道:“妖怪?” 6北沉声道:“快去降帆调舵,否则,我们都得喂了鱼虾。” 中年船家不愧是长久在江上讨生活的人,虽然仍有些惊惶,但也不至于吓得人事不知。当即起身拉着几个尚有些迷糊的活计,调转船舵去了。 船上的一些乘客,同时也都被大船的震荡惊动,接二连三地冲出船舱。 不过一到甲板之上,一个中年汉子就大喊道:“快跑,船要沉了。” 这话音还没落地,一阵风浪卷来,便将那汉子打落水中。 浪花袭来,那人几个浮沉,便被滔滔江水吞没。 纪凌大喊道:“不要乱跑,快回舱里去。” 这时,谢秋荻走上前来,急切地问道:“6公子,这该如何是好?” 6北转头看去,现不知何时,谢秋荻脸上的那道白色面纱竟被风吹去了。 肌肤如玉无暇,眉眼精致如画…… 6北惊讶道:“谢姐,你的面纱?” 谢秋荻面上一红,睫毛微颤道:“刚刚力量使用过度,不能幻化了。” 6北也不再深究,无奈道:“那妖怪根本不与6某近战,而今一旦船翻,在水中就任人宰割了。” “谢姐可有良策?”6北见谢秋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出言问道。 谢秋荻目光闪烁,继而很快转而坚定,凝声道:“女子倒有一法,可退妖怪。” 6北见谢秋荻神色有异,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祥之感,正待问。 这时,丫鬟绿荷听到了谢秋荻的话,上前阻止道:“姐,不要啊,你这样做,会魂飞魄散的。” 听到这话,6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第四十三章 弦断谁人听 6北听到这话,就是一惊。 Ww WCOM 担忧地问道:“谢姑娘,你要做什么?” 谢秋荻白腻的脸颊上红晕霞飞,星眸藏辉,似要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嫣然一笑道:“公子,秋荻还未谢过你的报仇之恩呢?” 一刹那间,6北心底潜藏的那缕不祥之感被放大。 这时,谢秋荻神色凝重,芊芊素手轻持【锦瑟】,翩然飞起,迎着雨雾,向高空遁去。 一双白璧无瑕的玉手,浮动琴弦,【锦瑟】幽幽颤鸣,似是在呜咽哀叹。 谢秋荻玲珑身形四处,青气大盛,继而魂体化作青烟,袅袅升起。最终如一条苍龙般缠绕着【锦瑟】。 一道耀眼的青白之光亮起。 “6公子……”一声清冷的哀叹,隐隐有着几丝惆怅流露。 “姐,不要。”绿荷俏脸煞白,泣不成声呼喊道。 【锦瑟】十九弦柱,其中一弦忽然如鱼线一般弹出,带着凌厉杀伐的青墨光芒,向那元少君化出的鲤鱼妖身钉打而去。 “幻级灵宝。” 元少君兀自在兴风作浪之时,见到【锦瑟】琴弦如同利箭向自己钉来,一对死鱼眼翻瞪着,两鳍划动,厚厚的鲤鱼嘴大张,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噗嗤,噗嗤。” 一道道琴弦化作鱼线向元少君硕大的鱼身上钉去。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鱼鳞破碎四飞,鲜血汨汨流出,浸染了好大一片江面。 血腥味和刺骨的疼痛传来,元少君浮肿的一对儿鱼泡眼中,已经是惊怒万分。 “贱婢,我要你死。” 凄厉哀鸣从元少君的鱼嘴中一张一合地出,此景实在有着不出的滑稽。 元少君摇头摆尾,其似乎打算要变回人身,但不管身形如何闪烁,都是没有成功。 元少君疼的呲牙咧嘴,一时间凶性大,了癫狂一般,疯狂抖动着那几根琴弦。 “嗡嗡嗡”之声震动气浪。 不过,元少君这厮着实没有任何音乐赋,琴弦震荡,直听得人头晕目眩,如那魔音灌耳一般。 元少君妖体红光大炽,口中冷喝,突然张嘴一吐,一道宛如白玉的半圆形玉璧破空而出。 这半圆形的玉璧正是其化形之时,炼化的横骨。 这片横骨,内里含有着龙族的血脉,可以是元少君此身之中最为珍贵的东西,更是其成道的凭仗。 有此龙骨在,一入化龙池,就有机会鲤跃龙门,化作一头蛟龙。 而一头成年蛟龙就是堪比地仙巅峰的修为! 这龙骨极其不凡,甫一出世,便隐隐有龙吟之声相伴响起,漓水江上一时之间,风雷大盛,大雨竟有转为滂沱之势。 半圆龙骨携带着金白之光,锋利无匹地向那十九根琴弦一一斩去,顷刻间琴弦就被斩断六根。 龙骨还要继续斩落,但【锦瑟】青光大炽,犹如青墨之溪流淌。 又是一阵哀鸣颤栗,呜呜之声,竟在短时间里压过江上的潇潇风雨。 这时,丫鬟绿荷已然是泪流满面。 不顾身后6北一脸惊异的神情,俏丽的身形向空中跳动,化作一道白光,冲进【锦瑟】之中。 “荷,你怎么来了?” 谢秋荻身形透明,正伫立在一处青墨烟雨的幻境中。 见到绿荷进入灵宝幻境,出言问道。 绿荷哭着道:“姐,我来帮你了。” 谢秋荻星眸微沉,似有不忍,但还是叹道:“既然来了,就和我联手对敌吧。” 【锦瑟】其实不是一把普通的瑶琴,而是很久以前,由一位女冠炼制的法器。 那位女冠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方从古越国的栖霞山中找到一棵千年金丝楠木。 又深入北海,采得海外寒玉冰铁,取其玉髓铁精,熔铸成丝。方炼成三十六重罡禁数,成了灵宝雏形。 那位女冠终其一生痴迷乐道,以奢长生。 然长生之道,向来缘浅,后落得泣血于琴,寿数耗尽的结局。 而其一生所憾,所痴,所求,所念,尽负于形影不离的瑶琴法器之中。 后来,此琴生灵性,历千二百年,终成幻级灵宝。 此琴几经辗转流落,为谢家所获。 谢秋荻身死之后,正是凭借着此琴,方能灵体不灭,清光照虚。 可以此琴在手,谢秋荻虽非鬼仙,却更似鬼仙。 【锦瑟】古琴中,二女掐诀操控禁制,但本身魂力也在疯狂流逝。 外间,十九根琴弦眼看就要被半圆龙骨相继斩断。 而【锦瑟】却在二女的御使下,威力更盛。余下一十三根琴弦,紧紧缠绕,龙骨袭来,金石交击,火花四射。 而这次,那龙骨再也没有先前写意,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白色龙骨倒飞而去。 好巧不巧,其激射方向正是6北立身之处。 6北看到这里,再难忍耐,眉目含煞,提剑而出,赤霄挥动,一道红色匹练,莲华轻绽,荡的一声,龙骨便被斩落于甲板之上。 “噗噗。” 元少君鱼嘴中喷出两大口鲜血,眼神开始涣散迷离。 此枚龙骨与元少君性命交修,上面寄托着神念灵性,这一剑斩去,竟将那神念灵性斩断。 见6北弯腰将龙骨捡起,放在手中细细观瞧,一幅想要据为己有的架势。 元少君仿佛听到了心头的滴血声。 慌忙喊道:“艳稚姐姐,快帮我夺回龙骨。” 艳稚正要冲出去,忽然看到6北手中犹自泛着光华的赤霄剑。莲步几个轻移,终究是没有勇气迈出一步。 “少君……那子手中的神兵克制着我。” 元少君听了这话,郁愤堆心,白眼连翻。 这时,【锦瑟】琴弦拉动,元少君庞大的身形便向大船而来。 6北这时瞅准时机,将龙骨暂且扔给正在后面安顿船上乘客的纪凌,长啸一声,从船上跃起,双手挥动赤霄,向元少君斩去。 这一击,6北不顾经脉隐隐的刺痛,将刚刚领悟的气劲分离之术,已经是运用到了极致。 6北向水中越去,赤霄红光如同血斩,向元少君的头颅斩去。 元少君觉得生死危机袭来,妖体狂震,疯狂地摇头摆尾,想摆脱【锦瑟】琴弦的拉扯。 鱼嘴同时清吐道:“你不能杀我,我爹是……” “咔嚓。” 血光三尺飞起,将6北全身淋了个通透,猎猎血腥,冲而起。 一个硕大的红色鲤鱼头,瞪着惊恐的鱼眼,激射空中,噗通落水。 鲜血好似染红了整个江面。 6北目光凌然地站在元少君硕大的尸身上,一身血污地望着艳稚,冷冷道:“你还不走么?” 艳稚忌惮地望了一眼6北手中的赤霄剑,身形踏波急退,怨毒道:“杀了龙君之子,你死定了。” 6北浑身虚脱,无力地坐在大鱼身上。 彼时,雨雾苍茫,漓江血红。 第四十四章 芷薇伤离别 孤江之上一盏灯,夜落风雨不尽愁。Ww WCOM 夤夜无星无月,一只大船挑着成串儿的油布灯笼,寂静地行驶于漓水之上。 船侧风雨苍苍,卷起浪花,江水滔滔,东去不还。 船舱之内,一几案,一壶酒,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神情郁郁。 6北抬手掀开竹帘,高大的身形进入舱内。 沉声道:“我已问过船家,明日辰时,可至荆江。” 纪凌问道:“6兄,我们还要入荆江么?” 纪薇伤势也好得差不多,脸上红润微霞,疑惑地看着6北。 眼前的清秀少年,经过除妖之事后,神色越冷峻,眸子中更是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6北没有接话,望着纪薇,一脸平静地问道:“谢姐的情况,好些了么?” 提到谢秋荻,舱内气氛开始沉重起来。 “情况不太好,一直都在沉睡。”纪薇神色凄楚道。 6北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压抑在心中的郁闷和烦躁,借着这口气倾泻出来。 沉声道:“谢姐主仆二人,为我们牺牲良多。” 到此处,6北就回想到两之前,自己斩杀元少君,惊走雉鸡精的一系列场景。 6北可谓手段尽出,虽然最终有惊无险。 但如果没有谢秋荻主仆二人舍生忘死的帮助,6北可能就要命丧鱼腹,葬身江底。 二女使用一件幻级灵宝,虽没有到那魂飞魄散的一步,但也不好受。 二女之中,要数绿荷根基最为薄弱,伤势也是最重,魂魄散尽,只余一丝真灵尚存,彻底依附在【锦瑟】灵宝之上。 而不知为何,谢秋荻根基竟然比绿荷深厚许多,但就算如此,也是重创了魂体,身形随时有溃散的趋势,陷入沉睡,直到今日还未苏醒。 6北这时从纪薇手中接过【锦瑟】,思索了下道:“纪兄,我们明日辰时,在襄樊郡分离吧。” 纪凌神色平静,似早有所料。 而纪薇则是神态焦急,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6北冷峻道:“听那离去女妖的言语,我所杀的鱼妖背后可能站着一位龙君强者。” 6北接收过鬼仙余青的一部分记忆,自然知道龙君是怎么回事儿。 南赡部洲,大江大河,凡有水脉之地,必有水神掌管。 这水神之中,敢称龙君者,至少是头神龙。神龙者,腾云驾雾,能大能,神通广大,法力强横,至少就有着神仙修为。 经过了一系列的机缘和认识,6北自然知道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当日6北在栖梧山时,那云桐道人法力深厚,气度缥缈,也不过仅仅是地仙巅峰修为。 其借助一千二百里栖梧山地气加持,才堪堪敌过啸月妖王的神仙分身。 而且,大船马上要入荆江水域。不得,那里就有可能是那位龙君的地盘。 若是还不上岸走6路,就是倒持太阿,授人以柄了。 听完6北解释,纪薇默然不语。 纪凌感慨道:“下无不散之宴席啊。” 纪薇目光似有晶莹闪烁,低声道:“6北……” 6北只当未闻,默默坐下,端起一杯酒,低头一口饮尽。 此女对他的情意,他知道。但他此心注定难以流连凡尘,只能空负美人情意深重了。 纪凌这时见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那谢姑娘怎么办?” 6北放下酒杯,沉吟道:“谢姑娘为我们所做甚多,而今她魂体受创,我打算遍寻名山大川,为其搜寻养魂灵药。” 谢秋荻的伤势确实棘手,而今沉睡在【锦瑟】之中,根本就不知道何时醒来。6北也没有多大办法,能够解决。 纪凌见6北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只是有些心疼地看了自家妹一眼,心道,有缘无分。 三人无话,长夜漫漫,不知何时,金乌东升。 一夜过去,雨势已停,际仍然有着阴沉,大船停泊在一处芦苇岸边。 正是出了巴蜀范围,进入荆楚之地。 堤岸之上,雪絮飞花,岸芷汀兰,沙鸥翔集,鹧鸪呦呦。 一处岔道口,6北与纪凌兄妹二人话别。 6北打算东去襄阳,而纪凌兄妹要北上渡过大江。此地一别,已不知何年何月再见。 纪凌颇有些感触地道:“这一路与6兄同行,可谓获益良多。然下聚散离合,本是常事。今日一别,愿6兄心想事成。” 6北静静听着,知道纪凌这心想事成所指的何事。 当即洒然一笑,沉声道:“纪兄,多保重。” “保重。”纪凌也是重重点了点头道。 6北一抱拳,提着赤霄剑,背着【锦瑟】古筝的长条包裹,转身大踏步转身离去。 行有不远处,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6北……” 6北身形一顿,转身望去,只见纪薇不知何时,从哪里采下一朵白色的芷花,拿在手中向6北挥舞道。 眼睛中有眷恋,有不舍…… 6北不敢再看,转头迈着坚定的步伐远去。 “妹妹,咱们走吧。”纪凌见6北身形消失不见,柔声安慰了下此时已经抱着双膝,嘤嘤不止的纪薇。 …… 南楚之地,自古繁华。钟灵毓秀,山清水秀。 6北手持赤霄剑,一路东循,沿襄阳古道,迤逦而行。 荆楚之地刚刚下过一场秋雨,草木青葱,道路泥泞。 官道之上,6北心中寻思着如何寻思着如何去湘水之畔,退掉那张婚书。 他这一路之中,可谓步步惊险,不是遇到追杀,就是碰上妖魔鬼怪,可谓现实版的东游记了。 若是不快些解决身上的婚约之事,恐怕还有未测之祸。 来,他的这位未婚妻何香倒是来头不,仙大能转世。 换做旁人知道有这么一个来头大的吓人的未婚妻,恐怕早已是将自己洗白白,一门心思地去做白脸了。 就算经历先前种种祸患危机,但换个穿越者,心里还是不会舍得放弃这种一步登的好事儿。 但6北深知世间一饮一啄,因果定。 因果之道,当然在前世就是个笑话。但在这方仙侠世界,因果律可是能被仙人当做核武器使用的。 前身一家遭遇横祸,就是自身福缘不足,承担不了这种仙凡结合因果的缘故。哪怕仅仅是在形式上也不行! 自己穿越此界,前世气运丧失殆尽,如果还奢望着这种攀高枝,跟神仙结亲的美事儿,就是取死之道了。 第四十五章 襄阳逢董永 襄阳古道,潇潇暮雨。 Ww WCOM 青衫少年背负长条包裹,手持宝剑,在泥泞的官道上,蹒跚而行。 6北眼见巍巍襄阳古城已然遥遥在望,放下心中苦苦思索之事。 心中喜悦之下,脚下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突然,一阵“唏律律”的马嘶声,正自6北身后传来。 只见几匹高头大马扬鞭策马狂奔而来,马上端坐的几个骑士身着劲装,威风凛凛,手持马鞭,背负弓箭,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护院之流。 彼辈讯若疾风,势如雷霆。 “闪开,闪开……” 呼喝之声,远远传来,6北一时间竟然精神恍惚起来。 眼看这几匹惊马要向6北身上撞来,在一些行人的惊呼声,6北似有所觉,险之又险地向道旁的青草丛跳去。 “呼呼……” 骑士呼啸而过,竟然头也不回,直奔襄阳城门而去。 6北长身玉立,抖落青衫长袍上溅起的泥泞,眉头深锁,冷眸望着那队远去的骑士,目光阴晴不定。 心中沉吟道:“刚才的那一恍惚,应该不是错觉……” “年轻人,别看了,人都走了。” “傅家的人,你惹不起的,唉……” 一个身着麻衣灰袍,足踏木履草鞋的老樵夫挑着两捆木柴,从6北身旁走过,沧桑憨厚的面孔上,哀声感叹道。 6北方回过神来。 冷冽道:“连走个路,也能差点儿被撞死。” 回头望去,现不止自己是被惊扰,离此不远处,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车夫,拉着的满满的一大车水缸,已然侧翻在道旁。 缸被打碎了好几个,大块儿的碎片在泥水中四散。 中年车夫低头收拾着烂缸碎片,苦着脸抱怨道:“这些傅家的王八蛋,整就知道出来祸害人。” 6北暗叹一声,背起【锦瑟】古琴包裹,提起赤霄宝剑,向襄阳城而去。 穿过宽敞的城门洞,步入襄阳城,一股属于这个时代的沧桑和古老扑面而来。 上飘着细雨丝,街道上有些稀疏。几个卖包子和馄饨的贩,在街边用雨布支起摊。 几个进城的食客,一边低声交谈,一边用着饭。 街道上,更有满载货物的骡马车队往来穿梭在毛毛细雨中。 6北正要打算找家客栈落脚,也好换下身上被溅得满是泥水的衣服。 这时,前面街道一个大槐树下,人群围拢个里三层,外三层。6北本想绕路过去,也并无凑上去看热闹的心思。 但是突然之间,一个头戴方块儿儒巾的中年书生指着白桦树的木牌子,朗声念道:“子董永,祖籍泰安郡千乘县,与老父世居南阳郡孝感县。 去年洪水大,与老父来襄阳投亲不成,不想老父病倒客栈,客死他乡。 而今盘缠用尽,无力葬父还家,愿卖身为奴,做牛做马,求取银两,空口无凭,可立字据为证。” 蝇头楷,端正明奇,诉着一个名叫董永的年轻人的投亲不成,老父客死他乡的悲剧。 6北心中微动,轻声自语道:“董永?同名同姓还是?可这卖身葬父……” 6北提剑上前,分开人群,正好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半低着头,任凭围观之人的指指点点。 这少年十七八岁,浓眉大眼,清正的面容上,此时已然是愁云密布,凄苦一片。 而其身后,则有一卷破旧脏污的蒲席,草草覆盖着一个赤着脚的尸体。 看到这里,6北眉头就是一皱。 待向那白色木牌望去,瞳孔猛地一缩,手中攥了攥剑柄。 这是前世那位鼎鼎大名,号称那了啥的董永? 不怨6北有些惊讶,尽管6北早就知道自己身处地球华夏神话世界,但鬼知道是哪一段儿神话。 前面一会儿青丘山,一会儿钟判官的,谁知道这是青丘狐传还是聊斋志异? 6北一直以来,可谓心翼翼,不敢乱猜这方仙侠世界的根底。 这下可好,疑是仙配中的男主,号称【下第一白脸】的董永都上线了。 前世历史上,董永可是汉朝的一位大孝子,祖籍好像是山东还是山西来着,据其人曾在湖北孝感一带活动过。 6北心中寻思,这董永如果就是那位董永的话,事情就有趣多了。 “这董永,卖身葬父,是真惨啊。” 一个臂膀上挎着菜蓝子的中年妇人抹着眼泪感怀道。 “是啊,去年那场大水,我堂兄家几间房子都被冲坏了,现在……还住在我家呢。”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也是长吁短叹道。 也不知是叹董永命苦,还是家中已经成了恶客的堂兄一家。 一个清颧老者拄着拐杖,感慨道:“这年月儿,可怜人儿啊,哪里都是。” 这时,围观众人都在为董永的悲惨身世着悲悯人的感慨,但却无一人出手援助。 毕竟大家同情心也就行了,至于出手买下董永,不要笑了。 那得五十两纹银呢。 这个时代,一个五口的康之家,一年的开支用度也不过是一二十两而已。 花五十两,买回家一张吃饭的嘴,众人都不是傻子,谁愿意当这种冤大头。 这时,正在6北考虑着要不要出手,帮助董永度过难关,顺便刷刷未来庭之主女婿的好感度的时候。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哎,都聚在这儿干嘛呢……别挡着我家公子的道儿。” 一个身穿灰衣短打的青年厮,趾高气扬地手持马鞭驱赶着围观的人群。 众人循声望去,一位穿着一领素白蜀锦衣袍的白面少年,神色阴郁地在四五名青年厮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这少年十**岁,头戴白色儒巾,腰间悬着一块儿青白的蓝田玉。 近处观之,其人鼻若悬胆,唇红齿白,若非眉宇间的隐隐的青黑之气影响,定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傅官保此时心情极为不好,任谁刚刚被自家父亲训斥一顿,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此事来,傅官保也觉得颇为委屈。事情要从半月前与几个朋友去襄阳城二十里外的柏青山游猎起。 第四十六章 仗剑鸣不平 那日,雨雾绵绵,傅官保在【清苓轩】与几名相熟的读书人吃酒。Ww WCOM 其中一位叫刘祯的秀才提议着,一行人登柏青山赏玩苍莽雨景。 傅官保虽然不学无术,整日遛鸡走狗,但对这种吟花弄月,夜舟寻梅的雅事也是十分向往的。 大概有一种,虽然我不懂你的什么,但觉得很厉害的意思。 因此闻听此议,慨然应允。 柏青山上一番游玩,众人吟诗作对,饮酒作乐,可谓心怀大畅。 然而就在返程之中,傅官保与同伴信马由缰地行驰在山道之中时,却遇到了一位嘤嘤哭泣的少女。 此女唤作桃花,长的轻柔婉约,明丽动人。 自称是新野县人,来襄阳投亲,然而亲人遍寻不到,心中绝望之下,在柏青山想要一死了之。 傅官保见此女明媚俏丽,心中早已有所心动,再加上同伴撺掇,就将此女接回家中安置。 这一安置,没想到就安置出个家宅不宁来。 此女与傅官保朝夕相对,耳鬓厮磨,都是青年男女,**,自然生了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然而仅此之下,尚不算什么,但傅官保食髓知味,终日沉溺温柔乡中,连三打鱼,两晒网的学苑都不去了。 有诗为证。 二八少女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人骨髓枯。 眼见傅官保整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恹恹样子,可是惹怒了傅老爷,暗地里派家丁去新野县察访,今日刚刚来报,新野县中根本就是查无桃花此女。 傅老爷将傅官保叫来一番喝骂,直骂得狗血喷头,并勒令傅官保尽快赶走桃花。 傅官保回到后院,听着桃花的凄离哭诉,好言安慰温存一番,便出来散散心。 这时见前方围着人,就是喝道:“李大,前面吵吵什么呢。” 众人见是傅家少爷,都是呵呵笑着,将路让开。 6北在树下抱剑而立,望着傅官保眉宇间的那股桃花煞气,眼眸中若有所思。 傅官保走上前来,看到董永跪在地上,看那白桦树皮上的木牌,突然起了戏弄的心思,戏谑道:“这是……唱大戏呢?” 听到这话,6北眼眸一沉,心道:“这厮心性如此卑劣,倒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相貌了。” 傅官保走上前去,一把扯过木牌,敲着木牌嗤嗤作响道:“啧啧,卖身葬父,还要五十两银子?我呸……” “就算五两,你你值不值?”傅官保平日里骄横惯了,再加上今日被自家老爹训斥,心情郁闷,就想在董永身上找点儿乐子来。 庭琼华宫 七仙阁中,一袭紫色长裙的七公主,正坐在紫藤蓼兰编织的秋千上,娇俏玲珑的瑶鼻轻皱着,一脸百无聊赖地用芊芊手指玩揉着自家如青瀑的一缕秀。 这时,一个青色宫装长裙的高挑身影从不远处婷婷走来,五公主青儿嫣然笑道:“七妹,怎么闷闷不乐的,不和几个姐姐去蹴花鞠呀?” 七公主叹了口气,出神道:“也不知大姐下凡怎么样了,走之前还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青儿公主不确定地猜测道:“可能是母后交代她什么事儿了吧。” 七公主这时一脸雀跃地问道:“五姐,你这凡间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比庭还要好玩啊。” 青儿公主娇笑道:“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去过。” 青儿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弯成月牙道:“对了,刚刚我看到四姐正偷偷用水镜之术,窥测凡间呢,要不咱们去看看。” 七公主听闻此言,忙从秋千上跃起,化作一道香风,向四公主所在的地方跑去。 四公主绿儿与二公主橙儿正端坐在一方石桌旁,石桌上红泥醅炉上咕嘟嘟地煮着一壶清茶。 茶壶嘴儿,白气缭绕,清香袅袅,幽神馥郁,正是产自【清明何童】北域翠泉山的隐雾仙茶。 二女不远处的虚空中,一面透明的圆形镜子正倒映着凡间的一幕幕景象。 二女皓腕如霜,端起一杯茶盏,红唇轻撮一口,放下茶盏。四公主啧啧叹道:“这叫董永的还真是孝心可嘉啊。” 橙儿公主杏眼瞪着,冷声道:“这傅家少爷,着实可恶。” 二女在此地,一边品茶,一边对着水镜感叹。若是6北在此,恐怕要感慨,后世追剧【弹幕】根源并非无迹可寻呀。 二女见七公主和青儿公主过来,也是笑着招呼道:“两位妹妹,快过来,这有新鲜事儿。” “卖身葬父,这董永好可怜呀。”两位公主听四公主和二公主讲述事情经过。 七公主心底善良,此时望着下面白桦树皮上的隽永字迹,似乎激了心中那潜藏的母性光辉,就是语气同情道。 “这傅家少爷要做什么?”青儿公主皱着秀气的柳眉,低声自语道。 襄阳城中 傅官保拿起白桦树皮制成的木牌,狠狠丢在地上,一踩两段。 冷冷道:“正好我府里缺个书童,这是五两银子,随我回府吧。” 着,从怀中丢出五两碎银子,扔到了董永身前。 董永抬起头,目光愤愤地看着傅官保,双眼喷火,拳头攥紧了又松。 “怎么,还嫌不够呀。”傅官保似乎颇为嫌弃衣衫褴褛的董永。 傅官保思索了一下,嗤笑道:“你这副身板,也就值这个价了,要想挣大钱,【清苓轩】最近在找兔爷,看你眉清目秀,不如去试试啊。” 到此处,傅官保身后的奴仆已经是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奴仆李大挑着大拇指,谄笑道:“少爷,大才啊。” 庭中,以水镜之术,观望这一幕的七公主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是兔爷?” 四公主经常以水镜之术,体会凡间红尘,这时下意识的就是解释道:“兔爷就是……七妹你乱问什么呢?” 四公主“呸呸”两声,似乎被那两个字污了嘴。 七公主此时好奇眨着眼睛道:“四姐,兔爷……” 四公主柳眉倒竖地捏捏七公主的脸蛋道:“不许问,不许。女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嘛。” 此时橙儿公主听到四公主和七公主的对话,已经是乐得合不拢嘴,花枝乱颤。 此时,6北本来正好整以暇地看一场傅官保与董永这对官方p相爱相杀的戏码。 也同时抱着静观事态展的目的。 而听了傅官保这不堪入耳的恶心之言,再难忍耐,目光微微眯起寒光。 一对冷眸飞快瞥了一眼正气得兀自浑身颤斗,悲愤欲绝的董永一眼。 按剑而出。 “混账东西。” 第四十七章 此人非我辈 6北按剑而出,目光已然一片冰寒。Ww W COM 虽然不知道董永何以还能忍耐下去,但6北这个旁听之人都是听得难以入耳。 盖因,那种侮辱,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傅官保被这声呵斥吓得一个激灵,待转过头去,现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右手手执一把宽大的宝剑,身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裹。 眼前少年,目若朗星,一对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逼人。一袭藏青色长衫上有着点点泥渍,一副风尘仆仆的旅人打扮。 傅官保本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在此打抱不平。细看只是一个过路的少年,当即冷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人,不知道哪来的阿猫阿狗,来管本少爷的闲事。” 身后奴仆李大上前,仰着鼻子喝道:“哪来的毛孩儿,敢对傅家少爷出言无礼,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李大身后的几个奴仆狞笑着就要上前教训6北。 而傅官保背着手,也不正眼看6北,嗤笑道:“别弄死了。” “少爷,您就放心吧您。” 李大和三四个膀大腰圆的青年厮,握紧了拳头,就要围拢上前。 这时,一些围观的群众见到几个健奴上前要殴打一个瘦弱少年,脸上都不禁露出了不忍之色。 庭七仙阁 七公主满脸担忧地道:“他们要殴打那个少年了,我们救救他啊。” 四公主绿儿叹了口气道:“七妹,我们是不能干涉凡间的,而且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青儿公主浅浅笑道:“四姐,你们都看走眼了呢,这人带着剑,指不定是位江湖侠客呢。” 橙儿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淡然道:“就算他会些武艺,也未必能打的过那几个人。” 就在这时,6北见李大领着几个彪形大汉,一脸凶神恶煞地要冲过来。 神情从容,轻笑一声,三尺三寸长剑出鞘,匹练剑光亮起,“唰”的一声归鞘。 李大和身后的几位厮六七尺高的雄壮身板,一一倒飞而出。 这一下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很多人甚至都没有看清6北是何时出的剑,那几位恶奴就已经脸颊红肿,牙齿崩飞着被拍倒在地。 “好凌厉的剑光。” 七仙阁中,正慵懒的望着水镜的橙儿公主,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微张的嘴,惊讶道。 青儿公主美眸之中,也是异彩涟涟,浅笑道:“人间果然多剑侠义士。” “出言不逊,掌嘴。”6北身形动也不动,冷哂了一眼已经目瞪口呆地傅官保。 傅官保见6北向自己走来,脸上现出了恐惧之色,慌忙道:“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6北手抓着傅官保的胸前的衣服领子,指了指正自满眼喷着怒火的董永,似笑非笑地道:“向他道歉。” 傅官保一愣,面上转而羞愤,冷声道:“你让我给他这种贱民道歉。” “怎么,想让我再一遍。”6北轻笑道,眼眸中却无半点温度。 “啪啪。” 两巴掌打的傅官保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围观人群一阵惊呼声,李大等奴仆在地上哼哼唧唧道:“子,快放了我家少爷。” 傅官保这厮倒是有几分混不吝的硬气,可能是平时骄横惯了,哪里吃过这亏,嘴角乌青血肿,目光怨毒地盯着6北道:“你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道:“这傅家是有名的大商贾,这子啊,得罪人啦。” “还敢放狠话?”6北冷笑一声,挥起拳头,连连向傅官保肚子打去。 傅官保疼的眼泪鼻涕齐齐涌了出来。 傅官保这下才知道好汉不认眼前亏的道理,甚至再这样嘴硬,非要被眼前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打死不可,嚷嚷道:“好汉饶命,饶命。” “跪下。” “你……”傅官保只当自己听错了,誓要将眼前这个嘴角噙着坏笑的家伙剥皮抽筋不可。 6北一脚踢向傅官保腿弯,傅官保不由自主地屈膝跪地。 “向这位董兄磕头道歉。” 董永这时慌忙站起身摆手道:“这位兄台,使不得,使不得呀。” 董永刚才虽然被傅官保极尽羞辱,心中悲愤难忍,见6北替他打恶奴和傅官保,也是十分解气。 但毕竟读透圣贤书,气质浸润骨子,见6北强迫傅官保跪地向自己磕头道歉,长久以来的读书道理,让其认为此举不妥。 当下,就是出言劝解道。 6北冷笑一声,他实在无法理解董永的这种迂腐性情,不过也不以为意。 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恩怨分明,以直抱怨。 冷哂道:“既然董兄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就在这儿一直跪着吧。” 傅官保心中怨恨,在目光怨毒地看着6北几眼,连续被6北几个巴掌扇老实之后,心底可谓也是恨上了董永。 这时,董拥直直站着,一脸手足无措,纠结无奈的表情。 6北见董永一副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替傅官保求情的态度。 而6北好整以遐地看着,心底暗暗摇头。 最终董永犹豫不决,但终究开口道:“这位兄台,董永多谢你仗义出手,只是对这傅家少爷,还请网开一面。” 6北目光一冷,嗤笑道:“哦,你这是要原谅他,对你的羞辱了。” 董永目光挣扎了些,最终整了整衣襟,神色肃穆道:“圣人有言,以德报怨。傅少爷,虽然对我恶言相加,我却不能如他一般。” 6北目光凌然,沉默良久。 傅官保此时一脸得意道:“你快些放过我,别人都不追究了。” 6北冷眸瞥了一眼傅官保,见这货髻凌乱,嘴角带着血迹,也不知道这厮得意个什么劲儿。 6北深深看了董永一眼,心底微微有些失望。 此人非吾辈中人。 转而,对傅官保顿声道:“这个头,你磕定了。” 着,强拉着傅官保一路膝行到董永亡父尸体前,顿声道:“给死去老人家,磕个头,让他原谅你惊扰之罪。” 傅官保还待挣扎,待看到6北目光阴沉,甚至隐藏着一丝冰寒的杀机时。 不情不愿地在6北的强按脖颈下,给董永亡父磕了个头。 6北朝傅官保屁股踢了一脚,沉声道:“滚吧。” 傅官保听闻此言,如闻大赦,也不顾胸肋之间的疼痛,仓惶地向远处跑去。 第四十八章 过客何道名 刚才傅官保不是没有试图从6北手下挣扎过,虽然傅官保近日沉溺酒色,身体多少有些虚。Ww WCOM 但傅官保自认在6北这样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中,应该是不难逃脱的。 然而,事实却是,傅官保几次尝试挣扎之时,肋骨和胸口之处就会隐隐作痛,哪里还不知道是6北搞的鬼。 所以,才会开始慢慢老实起来。 傅官保和几位家仆搀扶着,想要逃走,临走前还一脸怨毒地看着6北和董永二人。 心道,若非这两人,自己也不会受此奇耻大辱。 6北见傅官保不忿的眼神,似乎还想带人找回场子。 6北冷笑一声,长剑一挥,那棵孩儿堪堪环抱的大槐树,被一剑斩去。 “咔嚓”一声,那大槐树缓缓地向一旁的青墙倒去,绿荫覆盖,槐叶乱舞。 断口处,平滑如镜面。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傅官保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并非不识货之人,知道家中护院的武士,有这样的本事的一个都没有。 到嘴边儿的狠话被其生生咽了回去。 “再来纠缠,犹如此树。” 这凛冽声音传来,傅官保浑身哆嗦一下,连忙和几个狗腿子逃之夭夭。 6北多少解决了潜藏的麻烦,看了看满脸感激的董永一眼,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这位兄台……”董永忙喊道。 “当啷。”一大锭银子,被6北向后扔去,在空中滴溜溜打着转儿,正好落在董永脚下。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蒙蒙细雨中传来。 “拿着银两,赶紧带你父亲的灵柩,回乡安葬吧。” 董永眼睛湿润,捡起银两,抱拳问道:“恩公高姓大名?” 6北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暮雨苍苍,似乎下的有些紧了。 庭琼华宫 七仙阁中,几位公主疑惑地看着水镜中的离去的6北和正自拿着银子眺望6北远去背影的董永。 七公主笑嘻嘻地道:“那个侠客就这么走了,怎么不留下姓名呢。” 橙儿公主瞥了瞥嘴道:“这种剑客,看似行侠仗义,实则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原来,橙儿公主方才虽惊讶于6北剑光迅疾,但那时因为期望本就很低,所以被6北的凌厉剑术惊到。 但她在宫中什么精妙的法术没见过,心绪回转之后,再看6北冷峻地一剑将槐树斩断,以为此人炫耀武力。 心中莫名不喜。 四公主绿儿眉眼弯弯,娇笑道:“二姐,若是沽名之辈,何必不留姓名?” 橙儿强自辩白道:“此人一剑斩槐,分明有炫武之心,可见轻浮心性。至于不留姓名,不过欲擒故纵而已。” 几女都知道自家二姐不仅口无遮拦,而且性格傲娇,自是感觉方才丢了面子。 青儿公主却以素手掩着嘴,格格笑道:“这人那一剑,是警告那傅家少爷的,至于他为何不告知董永姓名,我虽猜不出他的用意,但我直觉他并非二姐所想的那般。” 橙儿公主促狭一笑道:“还直觉,五妹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知道其人真正心性。莫不是……” 四公主绿儿调笑道:“不得,我们五妹已经动了凡心呢。” 青儿公主冰雪肌肤上微微浮现一抹红晕,就是羞恼道:“四姐,二姐整口无遮拦的,你还跟她学。” 几女着,咯咯娇笑地打闹一团。 过了片刻,几人方才注意到七公主托着香腮正望着水镜呆。 “七妹,你怎么了?”青儿公主拉着七公主的衣袖道。 七公主叹了口气,玉容上起了一丝怅惘道:“我想大姐了,要不咱们下凡去找大姐吧,顺便还能帮帮凡间的穷苦百姓。” 四公主秀眉蹙起,不假思索地道:“不行,要是让母后知道了,肯定受责罚。” 七公主嘻嘻笑道:“只要咱们偷偷地下凡,母后肯定不知道的。” 青儿公主也似有心动,附和道:“是啊,四姐。” 橙儿公主柳眉倒竖道:“你们最好想都别想,前些日子,彩霞殿的一名织女私自下凡,与凡人私通,被母后派兵捉拿呢,你们可别下凡,要不然我就告诉母后去,免得受你们连累。” 七公主撇了撇嘴,心里嘀咕道:“二姐又口无遮拦了,我们下凡只是去找大姐去玩儿,又哪里会与凡人……” 几女散去水镜之术,也不再言下凡之事。只是,七公主和五公主青儿目光相对之间,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个眼色。 襄阳城傅家 傅官保狼狈地返回家门,这时跑到后院,就是“哎呦哎呦”地哼哼个不停。 桃花作妇人打扮,粉红衣裙,秋波盈盈,白腻晶莹的脸蛋上,艳光迷人。 桃花见傅官保脸上乌青,嘴唇流血,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慌忙跑上去糯声道:“少爷,你怎么了?这是老爷打的?” “少爷,为了妾身受老爷责罚,桃花……”桃花眼底晶莹,梨花带雨地拉着傅官保的衣袖。 傅官保疼的直抽凉气道:“嘘……你轻点儿,疼着呢。” 身后的仆人李大捂住浮肿的脸颊,出言道:“少爷,要不要我告诉老爷,让他派人收拾那两个子。” 桃花听到此言,方知这傅官保不是被自家老爷所打,眼底一丝异样浮现,面上转瞬回复。 傅官保摆摆手阻止道:“等等,这事儿先别告诉老爷。” “不过那俩子,我一定要好好收拾。”傅官保一想到6北逼迫着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跪下磕头。 心底已经被6北震慑的怨恨,就压制不住了。 虽然忌惮6北的凌厉剑术,但傅官保可没忘记报仇之事。 要不出不了这口气,他傅官保如何在襄阳城立足。 “子,你打我的耳光,我定要十倍奉还。” 傅官保心中暗暗下决心。 6北此时还不知道傅官保尚未停息报复之心。 6北在襄阳城南城,寻了一家客栈步入其中,要了间上房。先吩咐伙计准备好热水,洗了个澡,换身干净衣袍。 将锦瑟放好,提着宝剑,去楼下用饭。 几碟菜,一壶清酒,6北自斟自饮,思考着傅官保和董永的事情。 他出手参合其中,其实也只是一时义愤,当然也不排除趁机结交一下董永的心思。 但没想到董永,心性颇为不合他的胃口。 因此仅仅是抛下银子,也算圆了前世看仙配,而今相逢一场的缘法。 至于不告知姓名,也并非是什么欲擒故纵之计。这又不是英雄救美的狗血剧情,他有那么无聊么。 无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既然萍水相逢,以后注定不会有所交集,又何须留下姓名呢? 第四十九章 把酒言八仙 6北一口口地酌着清酒,耳际听着窗外的滴答秋雨,心中思虑着下一步的打算。 WwWCOM 这时,客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骚乱声。 “哪里来的乞丐在这儿要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令6北感到略微熟悉的声音,恩,似乎是这家客栈的伙计。 6北轻轻放下掌中酒盅,留神细听。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似乎就是伙计口中的老乞丐。 朗声道:“外面下着雨,我就在这儿避避雨,我不进去的,哥何必赶人。” 那伙计冷声道:“避雨?你在廊下站着,臭气熏,客栈人来人往的,影响生意,快去去……别在这儿站着了。” “哎呦”一声,似乎是伙计一脸不耐地将那老乞丐推倒在地了。 6北听到这声音,眉头就是一皱。 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道清逸的歌声。 我见世间人,生而还复死。 昨朝犹二人,壮士洒襟士。 如今七十过,力困形憔悴。 恰如昨日花,朝开夜落尔。 听这歌声意境颇为缥缈悠远,6北心中就是一动,拿起宝剑,向外面唤道:“伙计,可让外间的那位老先生进来,和在下吃几盅酒。” 那客栈伙计听闻6北此言,忙转过身,戳着手,面色踌躇道:“客官,你看这老乞丐身上破破烂烂的,影响了其他的食客。” 6北也不多言,探手入怀,一锭雪花银子飞出,伙计手忙脚乱地双手接过。 “够了么?”6北凝声道。 那伙计掂量掂量手中银子,约有四五两。 自己就算接下客人打赏,要上交掌柜一半,这也剩着二三两,足够家中一月用度了。 伙计喜不自胜地向外面的乞丐喊道:“唉……里面有一位好心公子,请你进去吃酒呢。” 这乞丐破衣烂衫,赤着一只脚,似乎也不知道谦辞,径直向6北这一桌走来。 伙计低声鄙视道:“这老乞丐,还真是脸大。” 不过终归是看在6北所给银子的面子,不再阻拦这老乞丐进门。 6北抬眼望去,现这乞丐衣着破旧蓝衫,脚下踢着一只靴子,一步三晃。 尽管其人有些蓬头垢面,然眉宇清奇,目光明亮。仔细观瞧,此人实则也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哪有客栈伙计所言老迈无力之感。 6北细细打量乞丐的时候,乞丐也目露惊异地打量着6北。 6北抱拳道:“这位先生请了。” 乞丐撩了撩衣袖,用脏衣袖搽了搽本已经明净鉴人的桌椅,方才端正坐下。 6北看了这一幕,微微一笑道:“先生,凡尘是不比山中清净。” “凡尘人心多变,的确不如山中松韧石坚。” 听闻6北此言,蓝衫乞丐眼眸微微一眯,接话道。 蓝衫乞丐完这话,也不客气,一双脏污覆盖下,犹如白玉一般的手掌,举起6北刚刚用过的酒盅,送到唇间,仰头一饮而尽。 继而道:“好酒。” “自然是好酒。” “可惜。”蓝衫乞丐抿了抿嘴角的几滴酒珠,轻声感慨道。 6北不问这蓝衫乞丐在可惜什么,只是又拿起酒壶,自行在酒盅里斟了一杯,也不嫌弃蓝衫乞丐用过这只酒杯,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蓝衫乞丐见6北神色不以为忤,面上平静无波。 沉声道:“友,倒是灵慧非常。” 6北直视蓝衫乞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先生何以教我?” 蓝衫乞丐轻声笑了笑,这似乎是蓝衫乞丐自进来之后,第一次笑。 笑的很好看。 一点儿都没有长期乞讨或身处底层的阴郁,只有一种不出的明朗和洒脱韵味。 来,这蓝衫乞丐若是鞠一捧清泉,洗去面上污渍,必定是一位唇红齿白,风度优雅的美男子。 蓝衫乞丐笑道:“友,可知人心之浊,之险,之愚,之昏。” 6北似有所思,清声道:“6某自知,若不知……也见不得先生。” 蓝衫乞丐尴尬地笑了笑,清咳一声,轻轻掩过。目光突然转向6北右手按着的那柄赤霄剑上。 就要上前伸手抓去,但手背却被6北死死按住。 蓝衫乞丐不以为意,顿声道:“好剑。” “好在何处?” “此剑上可扫荡寰宇,下可斩妖除魔。”蓝衫乞丐思索了下,方才沉声道。 6北缓缓松开压制在其人手背上的手,语气颇为诚恳地认同道:“却是好剑。” 蓝衫乞丐不动痕迹地将手收回,似乎方才的事情并未生。 继而叹了口气道:“可惜……此剑因果颇重,非是友可持之物。” 6北抿了一口酒,望着绵绵雨丝出神,喃喃道:“人皇之剑,的确非6某可持。” 6北转过头来,语气转冷道:“先生,还有什么可的么?” 蓝衫乞丐眉头一挑,轻声笑了笑道:“友,既持此剑,可敢除妖否?” 6北目光凝视这蓝衫乞丐,吐出了一口气道:“有何不可。” 蓝衫乞丐听闻此言,目光方彻底从赤霄剑上收回,再无留恋之意。 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上似乎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朗声道:“明夜子时,友可到城西大井巷寻我。” 完,这蓝衫乞丐提拉着一只靴子,蹒跚着向客栈外走去。 6北端起桌上酒盅,放在唇边,一口饮下。 只觉此酒刚一入口,清香馥郁,神清气明。 这时,雨丝外的的街道上,隐隐传来歌声:“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6北目光一惊,心道,原来是此人。 若是此人,倒也通为何一副蓝衫打扮,一脚跣足,一脚穿靴了。 6北万万没想到与自己打了半机锋的人竟然是未来的上洞八仙之一的蓝采和。 更没想到以乞丐行走世间的蓝采和,竟然对凡间人心的污浊厌弃到近乎洁癖的地步。 其人在客栈外流连往返,自始至终就是冲自己来的,或者是冲自己手中的赤霄剑来的。 赤霄剑虽不是什么灵宝,但却是一件特殊意义的神兵,是赤帝之子刘邦,当年斩白帝子起义的宝剑,削平下龙蛇,四百年汉家下气运浸润,早已与人道息息相关。 是一句人道圣器也不过分。 可蓝采和到底是何时注意到自己手中的赤霄剑呢? 想到此处,6北猛然所觉,一定是在自己与傅官保生冲突之时,自己一剑断槐的时候注意到的。 还真是……人喜无好事,狗欢必生灾啊。 至于其人以言语试探,恐怕也是存着考察自己心性的心思。 6北长叹一声,望着手中的赤霄剑,心道:“此剑关联人道气数,而今下诸国也隐隐有归一之势,此剑在自己手上,终究是留不长的。” 第五十章 星夜探傅家 日月流转,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Ww W COM 一处寂静悠长的街道上,几声狗吠在深夜中传的极其遥远。 大井巷中,此夜无雨,无风。 唯有几个稀疏的星子在晦暗的夜空中闪烁不停。 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手持长剑,迈着从容的步伐,向大井巷中走去。 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槐树下,一个蓝衫青年,双手负于身后,笑意流转地望着6北。 几处大户人家,门外挑着的灯笼,烛光熹微而来,蓝衫青年玉净面皮上,晶莹透彻,隐有光晕流动。 6北目光一凝,上前低声问道:“先生,可以去除妖了么?” 蓝采和笑道:“你我看着年纪相仿,称一声蓝兄即可,不必再称先生。” 蓝采和此时换下乞丐装,此时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蓝衫素净,面容白皙,似乎透着气满神足的红润。 6北心道:“年龄相仿?你年庚是几百岁,还是几千岁。” 不过既然蓝采和想要装嫩,6北索性也懒得纠结称呼之事。 6北问道:“那蓝兄,妖怪现在何地?” 蓝采和目光一转,沉吟道:“来,这人你也认识,此妖就藏匿在傅家。” 6北脑海中灵光一闪,莫名想到了,前日傅官保眉宇间的那股桃花煞气。 “贫道其实已经追踪此妖,有数月之久,奈何此妖十分狡诈,以人皮幻化妙龄女子,蛊惑愚昧世人,贫道……” 到此处,蓝采和明玉般的面容上,有着一丝尴尬之色闪过,似乎想到了什么难堪之事。 6北若有所悟,心道,这蓝采和必定是被那妖怪利用凡人戏弄了。 6北也不细究其中原委,直接问道:“蓝兄,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蓝采和思索下方道:“你那赤霄剑对妖怪的神魂灵性伤害颇大,我用法宝将那妖怪打出原形。你暗中潜伏在妖怪逃跑之处,伺机以剑斩杀。” 6北明白了蓝采和的计划,计划归为两句话,就是蓝采和自己去引怪,自己躲在草丛里,打闷棍,趁机补刀。 这计策听着十分简单,但对自己这个补刀手的要求也很高。 不过令6北好奇的是,蓝采和既然是未来上洞八仙之一,为何……连除个妖都这么费劲。 莫非现在八仙还未归位,还是,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大妖。 这下,6北就不得不问了。 6北问道:“那个,蓝兄,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妖孽?” 蓝采和回忆道:“这是一只千手石妖,因吸取日月精华,修炼出灵性,脱去窍壳,用一美人皮,化作妙龄少女,在凡间择取精壮男子,吸取元阳之气修炼。” 6北眉头下意识地就是一皱。心道,妖孽动不动就吸取元阳之气修炼,这是何道理? 鬼仙余青记忆也没有妖类修道的窍门,更不懂得其中的缘故。 蓝采和似乎看出6北的疑惑表情,出言解释道:“忘了,你不懂这些仙道秘闻了。妖类修道,有性命双修的大妖。也有草木精灵之类,修阴神的妖怪。” 蓝采和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解释道:“彼辈修炼吸收月华之中的阴寒之气。 然而阴神有形无质,阴寒之气吸收过多,则孤阴不长,孤阳不生。这就要以阳气中和,达至阴阳交泰,抱元合一。而在阳气之中,又以男子元阳之气最为中正平和。” 听闻此言,6北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世种种鬼怪志异,记载的都是,妖类勾引男子交合,吸取精阳,原来还有着这种缘由。 蓝采和见6北神色清正,似乎轻易就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意思。心中也是感慨道,此人果然是有灵慧的。 二人又叙话一番,蓝采和突然一拉6北衣袖,6北神色一惊,正要反抗。 耳边突然传来清朗声音道:“不必惊慌,我用【土遁之法】带你到傅家。” 话音方落,6北只觉得一阵心悸胸闷,烦厌欲呕。 继而眼前一道白光穿梭,似乎在地下潜行。不多时就从城西的大井巷到了城东的福德巷。 一座高门宅院出现在二人眼前,宅院之内,灯笼密布,一片灯火辉煌。 蓝采和将6北拉到一颗柳树下,借着柳树浓荫的遮蔽,二人站定,默默观察着傅府。 蓝采和以法力传音入密道:“傅家有着庭门神一缕神识护佑,贫道不好擅闯。” 原来,凡是人间百姓,所居院落之中,都有着门神护佑。不过仅仅是一缕神识而已,甚至连分身都算不上。 这缕神识的强弱也由所居院落的祖荫福缘深厚与否决定,因为富贵殷实之家,所提供的香火愿力就越强。 由此可见,神祗也是看人下碟,捧高踩低的。 至于为何画皮石妖能够进入傅家,盖因,此妖是随着傅官保进入傅家的,神祗一丝神识只会认为是傅家人,当然不会攻击。 而蓝采和不一样,虽然不惧这微弱到近乎不值一提的门神神识。 但如果硬闯的话,可能会惊动那石妖,让其闻风而逃,反而不美了。 蓝采和将心中担忧出,6北轻笑道:“难道蓝兄要止步于傅家门前。” 蓝采和对6北话语中的取笑也不以为意。 传音道:“且看贫道法术。” 蓝采和骈指成剑,虚空连连勾画,一道白色符印,纹路繁复,白光流转。 “疾……” 傅家上空白红之光成网,隐隐现出波纹。 但被那符印一接近,其波纹微不可察地动了一动,然后便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蓝采和蓝色衣衫大袖飘飘,迎着凉风,抓着6北的衣袖,如一只大鸟一般,平滑地向傅家宅院的一处高大建筑物飞去。 蓝采和清声道:“你在这里等待时机,为防石妖现。此物,你暂且佩戴隐匿。” 着,便将一个青色的玉璧交给6北。 这玉璧温润洁白,正面刻着鸟篆鱼纹,背面雕着曲曲引引的符咒,6北借着微弱的光辉,细细观瞧,现此玉璧通体散着幽幽的白光,自己转眸之间,吸人心神。 6北目光直直地盯着这块儿玉璧,心中沉思道:“此物材质神韵,倒是与怀中珍藏的那片取自鱼妖身上的横骨有着几分相似,也不知是不是同一类东西。” 蓝采和此时见6北不错眼珠地盯着玉璧,慌忙言道:“此枚【碧云蟠龙璧】,只是暂时让你使用,用完我可是要收回的。” 6北心中好笑,心道,此人倒是气的紧。 看来神仙与凡尘中人也没什么区别么。 不过,这蓝采和的成名法宝不是一副快板么? 不知道是不是一件灵宝。 蓝采和自是不知道6北心中正打着自己压箱底宝物的主意。 蓝采和见一切交代完毕,再无疏漏。在屋檐上辨明路径,向傅家后院一处传来****的明亮所在飞去。 第五十一章 石妖随风逝 傅家后宅 一间装饰的精美华丽的厢房内,角落里炭盆中烧着无烟兽炭,屋中一方八角炉,点着檀草香熏。Ww W COM 屋内可谓温暖如春,香气扑鼻,熏熏然迷心,陶陶然醉人。。 男子与女子床笫之间的嬉笑声不时传来,一方锦榻之上,花绣帘帐微挑,两条雪花般的长腿伸出彩色鸳鸯锦被之外,白腻的肌肤隐隐有着春潮后的桃色光泽,无声地裸露在空气中。 一阵低沉男子嘶吼的声音继而响起,伴随着秀榻剧烈的摇晃声。 傅官保两眼一翻,苍白脸颊上闪现出余韵后异样的酡红,额角青丝上汗液点点滴下,面上陶醉迷离。 然而,傅官保眉宇间的点点乌青之气却是更为浓郁。 “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又是这样?” 娇腻酥软般的清丽女子声音,在一阵哼哼唧唧之后,糯声抱怨道。 傅官保面上现出尴尬之色,有心再战,但这时,已然有心无力。 傅官保大口喘着粗气道:“美人,你饶了我吧,真的不行了……” 桃花香腮之上红晕一片,眼眸中水雾欲滴,语气幽怨道:“每次都这样,人家才刚来点儿感觉……” 傅官保讪讪笑道:“不行了,再这样……非死你身上不可。” 傅官保心里对眼前这磨人的妖精可谓又爱又怕,这桃花看着好似少女,然而深谙魅术,床笫之间,让人欲罢不能,甚至比一些成熟少妇还要痴缠。 就在傅官保打算以言语安慰一脸欲求不满的桃花之时。 飞遁到厢房外的蓝采和,听闻屋中的靡靡之音,心中骂道,好一对无耻荒淫的狗男女。 当即清喝一声,右手手持一副快板,踹门而入。 蓝采和目光冷峻,白玉快板金光流转,法力催动,金光万道熠熠闪烁。 白玉快板滴溜溜地向床上的那对狗男女照去,一道金色圆形光罩,在虚空中生成,随着快板无意识的轻轻震动,金色涟漪缓缓荡开。 秀榻上,桃花一双纤纤素手,正探入锦被之中,想要再次撩拨傅官保。 而傅官保眼眸注视着风情万种的桃花,双手无意识地抓住一片酥软上的两处凸起,脸上露出一副既舒服,又纠结的难受表情。 看这副情态,这厮竟然在桃花的撩弄下,又来了兴致。 这时蓝采和快板无声而来,金光普照之下,桃花面上就是眉头一皱,继而一阵凄厉惨叫声响起。 “妖孽,现原形!”凛然大喝似远还近地传来。 桃花面上扭曲交错,娇嫩艳丽的肌肤慢慢蠕动起来,一条条黑色犹如蛆虫的东西爬来爬去,在嘴鼻之间进进出出。 一对澄澈迷人的美眸,水雾不再,而是化作两个滴着黑色黏液的窟窿。 “啊……” 桃花浑身扭曲颤抖,如同蛇蜕皮一般,少女柔嫩的皮肤撕裂开来,一个黑色的石人,面容狰狞地显现了出来。 这石人面相丑陋无比,黑色黏液滴漏,周身千只如同蛇的触手,卷曲伸展着。 傅官保此时本来一脸似欢愉似难受的表情,这时猛然见了此妖原形,面容大变,跨下之物,好悬没吓得缩回去。 “妖怪啊……” 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千手石妖看都没看傅官保一眼,浑身散着凶戾邪恶的气息,长啸一声,一跃飞起,千只触手纷纷伸出,向那金刚钟光罩击去。 “妖道,你百般纠缠,本座必要把你抽魂炼魄,生不如死。” 非男非女的声音,在屋内扑簌响起。 蓝采和嘴角冷笑不止,此妖,竟然倒打一耙,称自己是妖道起来。 眼见千手石妖,千手如长鞭挥舞,咚咚地将金色光罩打的震动不断,一些如蛛网密布的裂纹,依次出现。 蓝采和当即不再留手,左手掐诀,右手食指以快若无痕的度,连连在虚空勾画,一道金色符箓成形,符箓上篆文隐隐是【镇敕】二字。此枚符箓带着纯正浩大的光芒和气息,向石妖而来。 石妖本来见困着自己的金色光罩在自己的连续攻击下,摇摇欲坠,心中大喜,加**力。 只听“蓬”的一声,金色圆罩炸开,白色快板倒飞而回。 蓝采和神色冷漠地抓住快板。 石妖一声厉叫,见脱出困境,卷起一团黑气正要遁逃,这时蓝采和金色符箓当头罩下。 石妖猝不及防之下,被此符箓当头打下。 黑血四溅,妖身剧颤。 蓝采和手中快板打起,白玉快板之上禁制动,张大三尺,带着风雷呼啸之声,就要石妖打去。 石妖在见蓝采和以法力催动禁制之时,已经是意识到危机来临,怒吼一声。 千只触手延展开来,约有半数爆开,一阵黑气震荡,石妖眼中血泪喷溅,嘶吼一声。 金色符箓带来的镇敕之力,被其疯狂挣脱,终于险之又险地在蓝采和快板到来之时堪堪躲过。 蓝采和眼见快板法宝就要伤害到昏死过去的傅官保,神色犹豫之下,法宝来势止住。 而就在这一个犹豫瞬间,那石妖身形裹挟一团黑雾,破窗向外遁去。 蓝采和反应过来,脚下不停,紧随其后遁出厢房。 傅家大院之中,此时早已惊动。 一队队护院敲着锣鼓,打着火把在院中巡弋往来,正要向傅官保处奔来。 6北在高大的建筑屋檐上,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突然见一团黑雾身形自后院奔出,而黑雾身后跟着一个蓝衫青年,正是蓝采和。 蓝采和慌忙道:“拦阻此妖。” 6北一动不动,好似未闻。蓝采和面色更为急切,一边打出法诀阻挡石妖的去路,一边向6北示意。 这时,那千手石妖正慌不择路地奔逃而出,正好看到6北在屋檐上站立,心中狂喜,心道,以此人可拖延一二。 黑雾窜起,向6北立身之处飞去。 6北目光微眯,星火之光下,眸藏灼然杀机。 石妖心中莫名一惊,但身形已然逼近。 一道匹练剑光带着灼热火焰在空中劈斩而下,剑风落处,屋檐上片片琉璃瓦片,灰尘草屑如清波一般向四周排荡而去。 “噗嗤……” 黑雾爆散,石妖面上带着恐惧和痛苦,难以置信地惊骇道:“好快的剑……” 6北早已收剑还鞘,闻听此言,身形暴退。 青衫少年,衣袖飘飘,面色冷峻地倒退远去。 身前几只黑色触手突兀迅而来,追击少年,似乎近在咫尺,但终究在离少年半尺处无力落下,火焰升起,变作点点飞灰。 而石妖浑身已然红色火焰燃起,黑雾化作白气,僵硬的面容上,狰狞,痛苦,迷茫,怅惘一一闪过。 最终燃作黑灰,在夜风中飘散。 第五十二章 不如归去么 蓝采和此时方到,见千手石妖被6北凌厉一剑斩杀,不由出言赞叹道:“6兄,好剑法。 WwWCOM” 6北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依仗神兵之利,自比不得蓝兄神通法术,精妙难言。” 闻听6北恭维之言,蓝采和白净的面容上,轻声笑了笑。 心道,此子剑法已然阴阳相济,刚柔一体了。 在凡尘俗世之中,道一句【十步之内,人尽敌国】也不为过。 可惜武道终归是凡人杀伐手段,比不得仙人口吐飞剑,御剑千里。 6北面色平静,眸如深渊,心底却在沉思自己方才那一剑的威力。 这段时日,他不敢修炼来自鬼仙余青记忆中,残缺的【太上真宫九篆封元诀】。 但是余青一生所学剑术,他却是孜孜求索,以此作为护身手段。 不知为何,他现自己习练剑术,悟性卓绝伦,能够隐隐把握剑法更深一层的精妙变化。 他也猜测,可能是两世为人,神魂底蕴深厚的原因。 但心中总有一个声音似乎在告诉他,并不是这样,或者是……不完全是这样。 然而,剑术无论如何精妙,也只能近战而已。就算对付一些不入流的妖魔鬼怪,也是仰仗了手中赤霄神剑的辟邪能力。 6北沉思道:“武道在仙人眼中,真的就这般不入流么?” 自己来自后世那个资讯达的时代,无数奇人异士的理论或者脑洞,无不明着三千大道,殊途同归的至理。 但是何以至今未曾听闻,有人以武入道呢。 或许有武道不善养气的原因,没有成千上万年的时间沉淀,就没有无数人杰的智慧积累,也就没有前路的推陈出新。 剑法练到再高,技巧练的再熟,就算斩神魔又如何。 百年之后,任尔惊才绝艳,神魔辟易,也不过是化作一捧黄土,随风而去。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负江河万古流是也。 心中长叹一声,6北不再深思。 蓝采和见6北面上似有所思,眼中也有萧索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也并未出言询问。 这时,傅家人群惊动,也是注意到屋檐上的6北与蓝采和二人。 “抓贼啊……” 铜锣敲响,家丁奔走相告,一些精壮汉子甚至取下背上弓箭,打算张弓搭箭,向屋顶攒射。 蓝采和眉头一皱,心道:“凡人果然愚昧。” 6北提醒道:“蓝兄可以神通显化,点醒世人。” 蓝采和也不想凭白被人当做盗贼,闻听6北此言,微微颔。 继而浑身金白之光大放,光芒流转之下,其人唇红齿白,面容威凛,颇有几分金甲神人的气度。 蓝采和大笑道:“诸位莫怕,贫道乃白云山炼气士,路经此地,见傅府妖气冲,似有妖祟作乱,特来此地降妖除魔。” 6北心道,神仙的这套辞,自古以来,倒是没什么不同。 见蓝采和仙气飘逸,金光大炽。傅家一些护院家丁,面上都是带着惊疑不定之色,继而跪地拜道:“神仙下凡,神仙……” 这时,一个身着锦袍,面容富态的青须老者,在一群家丁护院的簇拥下,来到院中,向蓝采和行礼道:“老儿傅名,见过仙师。” “不知仙师所妖怪现在何处,仙师可否留步一叙。” 傅名见蓝采和仙风道骨,气度飘逸,对蓝采和的仙人身份多信了几分。 当即,就是言语恭谨道。 蓝采和轻轻一笑,方道:“此妖是一画皮石妖,正是你府中唤作桃花的女子,贫道已经和这位道友联手除去了此妖,至于此妖所留人皮正在你傅家少爷房中,你一观便知。” 傅名一听此言,哪还不知自己前日令人调查的来历不明的桃花就是仙师口中的妖怪,心中就是惊惧不已。 急切吩咐道:“快去看看少爷,怎么样了。” 一个家丁领命而去,没多大一会儿跑回来,惊慌道:“少爷昏睡不醒,而且……” “而且什么?”傅名连忙问道。 家丁面带惊惧地道:“少爷房中,遗落着……一张美人皮。” 傅名老脸带泪,喃喃道:“我就,不让他带一些来历不明的女子……” 见家丁还在原地站着,冷声道:“还站着干什么,快去请郎中救治少爷。” 这时,蓝采和见傅名已经了解原委,也不在傅家耽搁。 清声道:“此间事了,贫道告辞了。” 完之后,根本不给傅名挽留机会,遁风运起,带着6北向远处而去。 且不傅家为了傅官保之事,已然是乱成了一锅粥。 单,6北与蓝采和二人一路遁行,不知不觉间已经离了福德巷,来到大井巷之中。 二人立定身形,6北看着蓝采和,明知故问道:“蓝兄,为何不出手,帮一帮那傅官保。” 蓝采和目光转冷道:“此人好色荒淫,合该有此劫。” 听闻此言,不知为何,6北心中就是微凛。 莫名想到了,前世看《封神演义》,一些阐教金仙,对于截教门人魂归封神榜的辞。 合该有此劫? 转念思来,6北心中自嘲道,自己还真是……联想能力够丰富的。 见6北神色有些异样,蓝采和目光转柔道:“6兄,贫道来此地所行之事,已然了结,因此要向6兄告辞了。” 6北神色一愣,问道:“不知蓝兄接下来去往何处?” 蓝采和灿然道:“云游下,四海为家。” 6北哦了一声,不再多言。 蓝采和见6北神色平静,问道:“本以为6兄还要向贫道求取入道之法呢?” 6北神色淡淡道:“那不知蓝兄可否赐予6某入道法门。” 蓝采和见6北神色淡漠,相视良久,莫名笑了笑。 这笑容有点儿冷。 继而神色郑重道:“6兄,你我相识一场,我有一言赠你。” 6北沉声问道:“何言。” 蓝采和突然目光甄然,眸中两道金光隐,紧紧盯着6北一双如古潭般幽深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前路且艰,不如归去。” 蓝采和完此言,不再多言,蓝衫轻扬,脚下踩着一朵祥云,向远处遁去。 6北望着蓝采和渐渐消失在夜空中,想到蓝采和在走之前,那意味深长地向自己胸口方向看的一眼。 6北摸了摸怀中的那张薄薄的婚书和凤钗,以及那枚……半圆形的龙骨。 目中晦暗不明。 “不如归去么?” 喃喃自语声在寂寥的大井巷中响起,继而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大步向来处而去。 一声鸡鸣,不知何时,际已然破晓。 瑟瑟秋风之中,青衫少年,手持长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坚毅的背影在黎明下的璀璨霞光下越拉越长。 第五十三章 谁寄锦书来 襄阳客栈 6北结过账目,背着【锦瑟】古琴,手提长剑,骑着一匹青骢马,轻揽马缰,向城外而去。 WwWCOM 古道,秋风,瘦马。 6北策马官道,向六百里外的岳阳而去,打算从岳阳登大船横渡茫茫云梦大泽,泛舟入湘水。 此段6上路程极为遥远,仅仅以双足步行,也不知走到何年何月,因此备下马匹作为代步之用,就非常有必要了。 至于为何不从襄阳直接坐船,想来以水路之便捷,只需半月之久便可直入湘水。 盖因,6北觉得如非必须,尽量就不沿水路而行。甚至如果有选择的话,6北都不打算渡过洞庭湖。 闲言少叙,6北一路晓行夜宿,风尘仆仆。 不知不觉间,行路已有十余日之久。 且这一日黄昏时分,一处高山峻岭之中。 此时山高林密,秋雾渐浓。 漫山遍野的枫叶,火红如晚霞。 6北轻驱坐下青骢马,手掌置于眉间,搭起凉棚,向远处依稀观望。 现山道崎岖,青草慕阳,枝蔓疯长,重峦叠嶂的山峰之间,或有一二鸥鹭布谷啼鸣呦呦,衬托着山谷越清幽古奇。 6北从马鞍上取下一只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水,衣袖撩起,搽搽额角眉间星星点点的汗珠。 这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惊慌的呼救声。 6北端坐马上,执剑望去,远处不过五六丈外,一个身穿秀士儒衫的白面书生,此时一脸惊惶失措的神情。 此人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自荆棘坎坷的山道上滚了下来。 长袖衣衫被树枝划破成片片布条,手臂上道道血痕隐隐出现。 白面书生顾不得喊疼,抬起脚步,再次拔腿奔逃,突然身形一个趔趄,却是被山中的一根枯枝绊倒,一下子匍匐在荒草丛中。 这时,啸声震动山林,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烟尘弥漫。 一只斑斓吊睛猛虎,张着血盆大嘴,獠牙狰狞,带着一阵腥风,向书生扑去。 书生目光惊恐,口中呼喊道:“我命休矣。” 6北早早地看到这一幕,从马上跃起,再行两三步,拔剑而出,自空中向猛虎头颅劈斩而下。 “孽畜,休得伤人。” 这头大虫极其机警,见一道寒光当空袭来,带着沛然莫挡的杀机,脖颈一撮白毛,根根竖起,一颗硕大的花纹虎头,在空中向一旁奋力缩去。 落地几个翻滚,一声震荡山林的吼声再次响起。 鲜血点点落下,染红一大片青草。 此虎却是终归被6北削去了一只耳朵。 吊睛猛虎受伤后,凶性狂。 然而由于来自猛兽的本能,对眼前敌人的杀伐气息感到忌惮。 一双虎目血红,口中大张,来回蹑着步子,身形扭动,似在观察着6北的破绽。 6北目光一凝,向前一步,挡在白面书生身前,执剑与猛虎对峙。 这时,那白面书生见身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青衫背影,右手握着一把长剑。 目中露出喜色,喜悦道:“柳毅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6北听这白面书生自称柳毅,神情微动,不知为何刹那间,精神就是一个恍惚。 眉心清凉,恍惚之感尽去,6北目光一凛。 心道,又是这种熟悉的恍惚之感。 此时,那头斑斓猛虎觑着6北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张着凌厉的爪子,向6北扑来。 6北剑光再起,不退反进,赤霄剑凌冽的剑光向猛虎张开的血盆大口一剑刺去。 猛虎见6北剑光晃眼,知道来者不善,就要故技重施,躲闪过去。 腰身一个扭曲,庞大的身形便向一旁跳跃而去。 6北目光冷意更甚,身形疾进,剑光陡转,比方才那一刺的度还要快,半月形的剑光横斩而出。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血花喷溅而出,猛虎脖颈下被斩出一道大口子。 猛虎向草丛中跳去,鲜血淋淋,出愤怒的嘶吼哀鸣声。 6北趁势追击,上前一跃而起,匹练光华斩下,一颗硕大的虎头,血淋淋地飞起三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终掉落在草丛中。 “蹭……” 6北还剑入鞘,转身向惊魂未定的柳毅走去。 清声道:“柳兄,没事吧。” 柳毅转眼方看清来者,只见一位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的青衫少年,眉宇清秀,神色淡漠从容,一边缓步向自己走来,一边出言询问。 柳毅没想到眼前救命恩人竟然如此年轻,目光惊异无比,不过很快平复下来。 满怀感激道:“多谢壮士相救,还未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6北一手将柳毅搀扶起来,沉声道:“适逢其会而已,在下渝阳6北。” 柳毅站起来,既不拍打身上粘附的草屑,也不检查自己胳膊上的伤势。 而是探手入怀,取出一张精致的信封,放在掌中,仔细瞧了瞧,待现并无破损之后,方松了一口气,又珍而重之地将其揣入怀中。 “还好没事儿。” 柳毅面上带着庆幸之色,喃喃自语道。 6北目光就是一缩。 心中的某个猜测一点点地放大。 不动声色道:“不知柳兄从何处而来,何以在深山中独自赶路。” 柳毅思索了下,坦言道:“好叫恩人得知,柳某来自北方魏国,受人所托,去南方寻人,然盘缠用尽,坐不得大船,只能行6路。” 6北心中了然,但还是故作疑惑地问道:“受人所托?寻人?” 柳毅神色犹豫了一下,转眼看了草丛上无头的猛虎尸体,就是解释道:“柳某接了一封书信,去洞庭湖寻找洞庭龙君。” “洞庭龙君么?据6某所知,洞庭龙君统辖一方水域,柳兄如何与这等神祗有了交集。”6北问道。 柳毅听闻6北此言,长叹一声道:“不瞒恩人,柳某在泾河遇到龙君家的三公主,受其恳求,递送锦书一封,送交她的父亲。” 着,柳毅再无隐瞒,向6北解释详情。 原来,柳毅身居北魏邑阳郡,去往扶风郡的都城赶考,不想在泾河岸边遇到一牧羊之女悲啼。 询问之下,方知其为洞庭龙女三娘,被洞庭龙君遣嫁给泾河龙,然婚后遭受丈夫百般虐待。 柳毅悲悯心起,再加上龙女凄楚恳求,便仗义为龙女传送家书,打算入荆湘求见洞庭龙君。 6北听完柳毅讲述原委,心道,看来眼前这书生,果然就是那柳毅传书故事中的柳毅了。 第五十四章 柴门一盏灯 6北也不以为异,毕竟,自来到此方仙侠世界,见到前世神话中的人物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WwW COM 若是见个神话人物就大惊怪,也震惊不过来。 6北赞道:“柳兄受人所托,忠人之事,6某佩服。” 柳毅闻听此言,却是满脸羞愧道:“恩公莫再出言羞煞柳某了。” 见6北神色疑惑。 柳毅颇为自责地道:“想我柳毅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或许就不该答应龙女之事,以致耽误许多时光,令其多受苦难。” 见柳毅言此言时,眼眸含着羞愧之色,6北知道当是这书生的肺腑之言。 就是意味深长道:“柳兄为人热忱,却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人选。” 柳毅谦辞道:“恩人谬赞了。” 6北笑道:“柳兄,你我年龄相仿,但以兄弟相称即可,不必张口闭口恩人。” 柳毅方道:“那柳某托大,叫一声6兄弟。不知6兄,乘马欲往何处?” 6北轻轻一笑道:“6某要往湘南一行,办些事情。” 柳毅听闻此言,心下一动,面露喜色道:“既然6兄往湘南,必定经过洞庭湖,不如你我二人结伴如何,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6北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柳毅,沉吟道:“就依柳兄所言。” 柳毅此时也是颇为不好意思,自是知道6北明悉了自己的打算。 是相互照应之言,倒不如是眼前少年照应自己更为恰当。 二人叙话之间,6北将那猛虎扛起,搭在马背后面,牵着马匹与柳毅向山道行去。 行路之间,渐觉际渐晚,二人一路向前走去,直到星光绽放。 一颗枝繁叶茂,犹如青伞的大榆树下,隐隐有着一个篱笆院坐落,院中几间茅草屋,隐隐亮着灯火。 篱笆院前,茅草覆盖着荆棘柴门。一盏灯笼高高挑起,幽黄明灭,在略显昏暗的夜色中,格外惹眼。 柳毅喜道:“6兄,前面有户人家,我们不用露宿荒野了。” 6北拽了拽缰绳,止住青骢马的躁动,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茅草屋,淡淡道:“恩,是不用露宿荒野。” 柳毅大步向前,来到木门扉户前,轻扣木板,喊道:“有人么。” 此时,冷夜渐至,秋风袭来。 柳毅先前被树枝挂烂的衣衫下的皮肤就是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柳毅忙扯了扯衣袖。 这时,屋内闻听有人叫门,一个佝偻老者拄着蛇形松木拐杖,颤颤巍巍地从屋中推门而出,来到院中,隔着篱笆院,远远望见6北与柳毅二人。 深陷的眼窝中有些犹豫和不忍之色流露,步伐微顿,但终究还是去开门,苍老干涩的声音响起。 “来了,来了……” 吱扭一声,柴门被佝偻老者自里间打开。 柳毅行了个礼道:“这位老丈,我们二人行走山野,错过宿头,不知可否在此地,借宿一晚。” 佝偻老者打量了一眼柳毅,见其庭饱满,目光昂然,心中一抹忧虑放下。 这时,又拿眼去看6北。 就看到一个青衫少年,背负长条包裹,弯着腰正在榆树下拴马。 正在这时,这少年似有所觉,转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向佝偻老者极目望去。 浑浊老眼甫一对上少年一双幽深的冷眸,佝偻老者就是一惊。 待望着那若有若无,似有深意的笑容时,佝偻弯曲的身形,就是微微一震。再去细观,少年只是神色淡漠,右手摩挲着腰间一把剑鞘古朴的宝剑。 哪有方才的笑容。 老者只当最近心事郁结,暂时压下心中疑窦。 嗓音沙哑道:“贵客临门,老儿蓬荜生辉。” 柳毅闻听此言,心中大喜,躬身道:“叨扰老丈了。” 见6北还在榆树下伫立,就是打了个招呼。 6北自马背上取下那只无头的猛虎,神色宁静地倒拖着向柴门出而来。 血迹斑斑而行,6北似无所觉。 老者此时方才注意到6北所拖行的何物,眼底深藏的忌惮之色一闪而过。 身形倒退两步,面上惊慌道:“大虫……” 6北沉声道:“老丈,不必惊慌,这是一条死大虫。” 柳毅见老者惊慌,也是出言宽慰道:“老丈,那只老虎已经被杀了,大可不必害怕。” 似乎是柳毅的宽慰之言起了作用,也可能是6北的镇定从容感染了佝偻老者。 佝偻老者叹道:“兄弟,这老虎血淋淋的看着着实吓人,莫要拖行着了。” 6北眼眸微沉,问道:“老丈久居山林,也害怕这种畜生么。” 佝偻老者呼吸一窒,正要话。 6北却是自顾自拱手道:“我等二人叨扰老丈,能将此兽做几道下酒菜来。需要多少银钱,老丈只管开口即可。” 老者连道不敢,迎着6北与柳毅进了院门。 步入灯火明亮的屋中,佝偻老者招呼6北与柳毅在一张八仙桌上坐下。 自言道:“二位公子稍歇,我去做些饭菜来。” 未及二人道谢。 里间屋子绣帘微挑,叮当环佩轻响,一阵香风袭来,一个身形婀娜的轻柔少女,楚楚动人,烟波盈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佝偻老者见到少女,就是出言介绍道:“二位公子,这位是女玲珑。” “玲珑,快来见过两位公子。” 莲步轻移,少女娇嫩的声音甜蜜柔软,行了个万福道:“奴家,见过二位公子。” 柳毅面色涨红道:“姐不必多礼。” 6北微微颔,目光炯炯地望着此女。沉默不语。 佝偻老者介绍完毕,道:“玲珑,你先与两位公子沏茶,我去做些饭菜来。” 老者完,便转身向屋外的灶屋而去。 玲珑人如其名,身形玲珑,艳而不俗,一双眸子灵动澄澈,欲还休。 玲珑去提着一个白色茶壶,素手放入两把茶叶,冲上开水,不大一会儿,壶嘴白气袅袅。 玲珑皓腕凝霜,桌上轻轻摆起两个瓷碗,躬身弯腰倒下茶水,哗啦啦,茶碗一一注满。 此女一举一动,都透着赏心悦目之感。 “山野之人,些许粗茶慢怠二位公子了。” 樱音轻吐,吐气如兰。 第五十五章 孤寂夜玲珑 柳毅听闻玲珑此言,忙是摆摆手道:“姐客气了,我等二人逆旅风尘,有一碗茶水润润喉咙已是难得,不敢多做苛求。 Ww W COM” 着,柳毅拿起茶碗,往嘴边递去,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温度适宜,甘甜滋滋,齿颊生香。 玲珑见6北没有动作,楚楚动人地道:“这位公子,可是嫌弃茶水粗陋。” 6北笑了笑,拿起瓷白茶碗。 眼眸低垂,看了看,清润舒展的几片茶叶在碗底打着旋,下意识地轻嗅了嗅,茶香沁人心脾。 举起茶碗,送至唇间,抿了一口。 轻声赞道:“好茶。” 6北放下茶碗,收敛笑意,淡然道:“姐,在下有一事相询。” “公子但言无妨。” 玲珑俏丽的脸上露出端庄之色,神态娴雅宁静之极。 6北问道:“6某见此山,云雾饶林,谷深峰峻,桃水兮兮,不知是何名字?” 玲珑本以为6北要问些什么问题,一听6北问及此地何处,放下心中警惕。 清声道:“好叫公子得知,此山名唤【鸟鼠同穴山】。” “哦,何以此名唤之?” 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柳毅当即起了好奇之心,一脸疑惑地问道。 6北此时也是语气玩味道:“鸟鼠同穴,这个名字倒是有趣的紧。” 玲珑笑道:“《山海志》载:此山多白虎,白玉。荆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其中多畀(bi)鱼,鸟而鼠尾。涧水出于其西,西流注于汉水。” 听到此处,柳毅钦佩道:“姑娘,好学识。” 玲珑嫣然一笑道:“公子过奖了,只是女子久居此山,知道些此山的来历。” 玲珑又是续道:“至于为何以鸟鼠同穴为名。传是一只青鸟栖落在此山,与一只老鼠结合,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故而称之。” 到最后,玲珑眉眼间闪过一丝羞意,声音嗫嚅娇酥,近乎轻不可闻。 柳毅击节叹道:“真是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只青鸟竟然与一只耗子结合,的确是匪夷所思。 6北也觉得此事可称稀奇。 心道,这算不算跨越物种之间的爱恋,若没猜错,那畀(bi)鱼不得就是这一鸟一鼠的后代了。 6北与柳毅二人与玲珑叙话之时,现这玲珑可谓见识不俗,涉猎甚广,凡柳毅所问,此女无不应答自如,侃侃而谈。 而且此女,情态娇柔无限,气质空灵。 在听柳毅言语时,时而玉手托腮,眉黛轻蹙,时而转动眼眸,眉飞色舞。 柳毅似乎从玲珑的反应中得了某种激励,就将自己近年的生平奇闻,一一讲述给此女。 若非6北暗中扯袖示意,恐怕其连替龙女传书的事情,都要向玲珑讲述一番了。 期间,6北沉默不语,只是神色淡淡地望着眼前一男一女相谈甚欢的情状。 举起一碗清茶,低头细心轻嗅,终究毫无所获,只得又是抿了一口。 放下茶碗,6北眼中余光,似乎觉察到正不错眼珠,倾听柳毅话的玲珑,一动不动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一丝疑惑,在6北心间浮起,久久徘徊。 这时,佝偻老者突然端着几个碟子和一个汤盆来到屋中,见屋内相谈甚欢,就是笑道:“二位公子,可以用饭了。” 肉香四溢,勾起人的食欲。 “咕噜噜。”柳毅讪讪笑了笑。 玲珑掩嘴格格娇笑道:“公子,是饿了吧。” 这时,柳毅神色更为尴尬,白净的面皮上都涨红了。 6北起身接过饭菜,同时将碗筷摆放在八仙桌上,向老者道一声有劳。 众人相继落座,6北问道:“老丈,不和玲珑姐一起吃些么?” 佝偻老者摆摆手道:“两位公子先用吧,我和女已经用过了。” 柳毅笑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完净手之后,开动碗筷,吃起饭菜来。 佝偻老者的烹饪技术貌似颇为不俗,山野野味也被其做得色香味俱全。 不过,虽然饭菜诱人可口,而柳毅也是连续几粒米未尽,腹中饥渴难忍。 但也仍能谨奉着儒家【食不言,寝不语】的信则,更遑论出一些不礼貌的声音了。 见6北没有拿起筷子用饭,佝偻老者疑惑道:“可是饭菜不合公子胃口。” 6北神情不置可否,却是转而问道:“承蒙老丈收留,还未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听闻此言,柳毅也是停下筷子,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佝偻老者神情一愣,继而回道:“什么大名不大名的,老儿姓胡,粗贱之名还是不了,免得污了公子之耳。” “原来是胡老,柳某失敬。”柳毅放下筷子,衣袖搽了搽嘴角的油腻和饭粒,拱手道。 胡姓老者连连挥手,言道不敢。 “姓胡么?果然如此。”6北心中冷笑不止。 自包裹中取出一个酒囊,拿过茶碗,倒上酒水。 刹时,酒香醴纯,诱人心神。 见众人面露疑惑,6北就是笑道:“有肉无酒,岂非憾事。” 着,6北夹起一块儿虎肉放入口中,咀嚼两下,饮下一大碗酒,挑眉问道:“柳兄,要不要来些。” 柳毅婉拒道:“多谢6兄美意,在下还是不用了。” 6北咽下酒水,自语道:“那倒是可惜了。” 6北与柳毅奔波一,早已饥肠辘辘,不大一会儿,一大盆虎肉便被二人一顿风卷残云。 二人酒足饭饱之后,收拾完碗筷。 又是叙话一段时光,此时夜色渐深,院外几声鸦鸣。 胡姓老者打了个哈欠,起身道:“色不早了,暂且委屈两位公子,随老儿往东厢安歇。” 着便领着6北和柳毅二人往东厢房而去。 步入东厢房,屋内摆设简陋,一个大通铺早已被一道长布帘子分成两个隔间。 6北放下装着【锦瑟】瑶琴的包裹,挑了一个靠里间的床铺,放下宝剑。 柳毅风餐露宿了几,又经过白遇虎的一番惊心动魄,早已是心神俱疲。此时沾着枕头就着,不多大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6北目光闪动,吹熄灯火,躺在床上,按着宝剑,和衣闭目沉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窗外月色晕黄,清辉洒下。 帘子轻动,东厢门口处,一个身披薄雾轻纱的少女,身形婀娜,款款而来。 此女先来到柳毅床前,冲躺在床榻上的柳毅睡着的安详面容,吹了一口气。 柳毅辗转醒来,撑臂而起,惺忪睡眼,正望见一个身穿薄雾白纱的少女,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柳毅疑惑道:“玲珑姐何故在此。” 玲珑柔声道:“夜深露重,感君孤寂,愿与君同修燕好。” 第五十六章 但诛两野狐 6北在里间,听闻此言,面色就是古怪无比。 Ww W COM 而一帘之隔外,柳毅正色道:“玲珑姐莫要笑,还请回去吧。” 玲珑此时却是娇笑一声,娇躯坐在了柳毅床前,捉住了柳毅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胸口,神色楚楚道:“公子当真如此薄情么?” 玲珑眼波盈盈,欲还休,一阵香风袭来,不知为何,柳毅突然感觉一阵燥热自腹间升起。 但柳毅还是强自抽回手,涩声道:“玲珑姐,莫要如此。” 玲珑藕臂轻舒,揽住了柳毅的脖颈,螓微抬,红晕微霞,满脸娇羞道:“奴家仰慕公子久矣,但求一夕之欢,望公子成全。” 柳毅心思清正,就要出言呵斥,但此时腹间的欲火突然熊熊燃起,心思百转千结,眼眸迷离。 训斥之言,怎么都不出口。 只是嗫嚅道:“姐……” 就在柳毅心猿意马,沉沦**之时,怀中贴身所藏的一条云霞锦帕传来一股暖流,自胸口肌肤而下,压下腹欲火。 柳毅眸中清明,疾言厉色道:“还望玲珑姐自重。” 着,将玲珑一把狠狠推开。 玲珑目光转冷,起身向后退去。 这时,嗤笑之声在屋中响起。 “玲珑,此人既然不受你美色引诱,那此人就归本王了。” 黑风吹动窗户,一大团黑雾,自窗外而来。 跃入屋中,眨眼间就凝聚成一个披着黑裘,面容黑纹密布的青年男子。 此人伸出一双黑色的狼爪子,目露残忍之色,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来,本王还被吃过读书人的心尖儿呢?不知比起樵夫猎户来,又有何不同。” 柳毅听闻此言,知道遇到了吃人的妖怪,正要大声呼救,现一道黑雾形成绳索向自己捆来,再要呼救,已然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 玲珑娇哼一声道:“慢着……” “你还有何话,莫非本王不知你分别在茶水和饭菜中下了药物么?” 狼妖面上怒气不平,黑雾勃,一双狭长的眼眸也是绿幽幽起来。 玲珑疑惑道:“你如何知道?不对,你既然知道,应该也知道在我妖气催动下,没人能够抵挡这种诱惑。” 玲珑与这狼妖曾经约定,对留宿山中或过路的樵夫猎户,以色引诱。 若是留宿之人受玲珑勾引,则留下被玲珑吸食元阳之气。 如果不受玲珑施展美色引诱,就会被狼妖带走,吞吃心头血。 可以,二妖即是合作伙伴又是竞争对手。 狼妖神情满是不屑道:“无知之辈,此子是读书人,不定就养着一丝浩然之气,能抵挡你的催情妖气也不奇怪。不过正是读书人的心窍多些,心尖儿必定美味无比。” 狼妖这种猜测之言,其实并不准确。 他不知道,柳毅之所以不受狐妖玲珑的妖气所引动,是因为怀中贴身而藏的那条云霞锦帕是龙女给柳毅寻找洞庭龙君的信物。 若无那条云霞锦帕,柳毅根本就到不了洞庭龙宫。 见玲珑神色不善,俏脸寒霜。 狼妖冷笑一声道:“好了,不给你废话了。再要拦阻本王带人走,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狼妖不再多言,卷起一阵黑风,将柳毅弄昏过去。长啸一声道:“玲珑,里面的子,本王就不跟你抢,任你施为了。” 6北听到狼妖阴神打算将柳毅卷走,心中大惊。 忙按剑而起,就要挑帘而出。 这时,玲珑见6北按剑而出,玉容微变。 正要做出一副凄楚之态,引诱6北。 却被6北打断道:“狐妖,言柳兄被你们抓到何处了。” 玲珑一愣,冷笑道:“原来你一直醒着,什么都听到了。” “既然如此……” 到此处,薄纱轻扬,一道红色烟雾向6北扑面而来。 这烟雾一入口鼻,6北就觉得一股燥热自腹升起。 6北毫不理会,冷哼一声,长剑出鞘,赤焰转动,面前红色烟雾被灼热一空。 6北身形陡进,一剑向玲珑刺去。 剑势极快,猎猎杀伐之气向玲珑而来。 玲珑眼眸中惊惧升起,凄厉尖叫道:“气运之剑。” 身形连闪,但6北剑法何等迅疾,这一剑向玲珑斩杀,顷刻间一条雪白臂膀便被斩飞而出。 未及落地,便化作黑烟而逝。 果然还是阴神。 又是这等还未化形的不入流妖怪。 仗着阴神变化无端,迷惑世人。 玲珑面上凄厉狰狞之色闪过,阴神爆开大团粉红烟雾,随风向屋外飘荡逃去。 6北神情冷漠,一剑击出,亮光在月辉下,夺人心魄。 赤霄神剑带着炽烈霸道的人道气运,破空刺去。 “嗡嗡嗡” 长剑穿过粉红色烟瘴,钉入木门半尺,剑柄兀自颤动不停。 6北上前,拔起宝剑,冷冷道:“不知死活。” 6北提剑飞跃而出,寻找一番,就在一间房子里,现一只娇的雪狐。 此时,这只雪狐双目紧闭,面容玲珑娇美。 然而此时已然身躯冰凉,却是方才在6北的赤霄一击下,魂魄散尽,只留躯壳。 6北再次搜寻,在一个屋子中,现一只灰色狐狸趴着荒草堆里,瑟瑟抖不停。 6北盯着灰色狐狸,沉声道:“出来吧,我有事问你。” 灰色狐狸头顶一阵烟雾升起,佝偻老者现出身形,向6北行了个礼道:“上仙,妖无意冲撞,还请赎罪。” 6北无心浪费时间纠正灰色狐狸的称呼,当即道:“我且问你,那只雪狐与你是什么关系?若有半句虚言,让你形神俱灭。” 佝偻老者躬身陈情道:“老朽本是这山中的一只树下野狐,机缘之下开了灵智,后来被那只雪狐收为奴仆,可老朽从未害过人啊,请上仙明鉴。” 6北目光眯起,再次问道:“那狼妖你可识得?有何修为?其巢穴又在何处?你可如实来。” 佝偻老者思索了下道:“狼妖是山里的大王,自称枯木妖王,修为与上仙所斩的那只雪狐仿佛。至于此妖的巢穴,上仙可往东行三里路,见到一方石碑,刻着枯木洞三字,应是那狼妖的巢穴。” 6北沉吟了下道:“还有么?” 佝偻老者目光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低头道:“没有了。” 6北转身而走,忽然凌厉剑光向身后挥起,望着6北背影的佝偻老者猝不及防之下,便被斩作两段。 “你……” 6北头也不回道:“你当我听不出你隐瞒了一些东西么,狐性狡诈,心思难测,古人诚不我欺。” 此妖为虎作伥,谋害过往之人。 或许是受了雪狐和狼妖胁迫,或许是对被害之人存着不忍。 但……那又如何? 那是不是害人之后,只要留下几滴鳄鱼的眼泪,做出忏悔之色,就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了。 可笑之极。 大榆树下的累累白骨,上百冤魂,凄厉嚎哭,当自己不知么。 第五十七章 月下追狼妖 6北提剑出了二狐所居的篱笆院,径直去榆树下牵马匹。 WwWCOM 青骢马此时正安静地卧在大榆树下。 月光笼罩,6北翻身而起,跃坐马上,向灰狐狸所言的东三里外的枯木洞赶去。 秋风呼啸而来,6北面沉似水,眸光闪烁。 柳毅被狼妖抓走,他多少是有些责任的。 但他却并不后悔自己先前的抉择。 可能有人会,若是6北早早一剑将那两只野狐斩杀,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奈何,一来他本就不太确定,这山野父女定是狐妖幻化。 毕竟他也没有法目眼之类的神通,只是在榆树下拴马时,阴气浓郁,赤霄震动示警,令他心中起了警惕。 况且荒山野岭,此地孤零零立着一座院,心中疑虑更甚而已。 所以他才会在与这一老一少叙话之时,多看少语,冷眼沉思。 二来柳毅就在身侧,不到万分确定,他也不能轻动杀心。 换而言之,他仅仅凭借着来自一些只言片语的推断,难道就要拔剑杀人,喋血荒宅么。 岂不闻,三国演义中,曹孟德是如何自作聪明地杀光吕伯奢一家的。 总而言之,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肉眼凡胎的凡人罢了,不会未卜先知。 只能凭借着一颗警惕心,做出一些推断,慢慢地去映证而已。 马匹嘶鸣,月华轻洒。 约莫一会儿,就到了三里之外的枯木洞。 一方石碑立在荒草丛中,碑身乌黑,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枯木】二字。 6北翻身下马,脚下不停。 打眼望去,石碑侧方三丈远处,几株枯木伸着枝桠,隐隐遮蔽着一个可容两人通过的洞窟。 6北执剑上前近观,洞窟黑黢黢,冷风嗖嗖。 拨开碎石,斩开眼前的枯枝败叶。 6北用火折子点起一只松油火把,目光沉毅,跳入其中。 洞口虽,但内部显然别有洞。 6北此时正立身在一处暗河旁的碎石滩上。 耳畔河水哗哗流淌不停,前方蜿蜒曲折而去,向一处陡峭锋利的山石边转折延伸。 河水在洞口投射而来的月光下,波光粼粼,间或有一二长着鸟鼠尾的畀(bi)鱼跃起,鳞片晶莹熠熠。 6北拿起松油火把,向前方大步走去。 虽然心中有些担忧柳毅的安危,不过,他心底却不认为柳毅会有性命之危。 这种前世神话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岂是这般容易陨落的。 当然他作为与柳毅同行之人,与柳毅好相交一场,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去寄托于所谓的吉人自有相。 同样,此事与道义什么的也没有关系,而是不合乎他的心性和行事风格。 6北不再多思,转弯向暗河尽头的山石去。 转过冷意沁人的黑色山石,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修饰的颇为粗犷的宫殿坐落在不远处。或许不能是宫殿,除了高大些,就是格外简陋粗糙。 6北正要向前去寻觅狼妖,耳边突然依稀传来一阵男子的凄厉惨叫。 6北心下一沉,心道,莫非柳毅出事了? 不过再待细听,却是那狼妖的声音。 6北微松了一口气,提剑向那狼妖的巢穴而去。 一脚踹开宫殿大门,一股血腥臊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6北眉头微皱,以衣袖掩住口鼻,极目望去,现殿中桐木柱子顶部,几盏长明灯幽幽亮起。 而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披头散,衣衫褴褛的骷髅骨架。 有些看着是一些刚刚死去不久的尸体,肚腹之间,肝肠扯出,滴着黑血和体液,更有一些蛆蝇在尸体周围嗡嗡乱飞。 显而易见,殿中腐臭腥臊的味道就是从这些尸体上散出来的。 而宫殿高处,一个由白色头骨垒成的宽敞宝座,在昏暗潮湿的殿中着渗人的寒光。 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6北心志坚定,自然不会被眼前的阴森景象吓到。 但也感到微微不适,强忍着恶心。 “额……这是哪儿?” 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传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6北心中一喜,向声音来源望去,见柳毅正被绑在一个桐木柱子上。 神色凄迷,惊恐万状。 6北按剑循声而去,低声问道:“柳兄,是你么?” 柳毅此时似乎刚刚醒来,满脸惊惧,不过好在目光没有注意到一些被绑在了其他柱子上的凄惨尸体,也不至于惊恐欲骇到吓昏过去。 “6兄,你怎么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不对,有妖怪……6兄快跑。” 柳毅此时一见6北,惊疑不定,不过终归想起昏迷前的遇妖场景,口齿结巴地道。 6北心底暗暗点头,心道,柳毅虽然身陷险地,但仍能担心自己的处境,也不枉自己冒险相救了。 6北沉声道:“柳兄,此地是那狼妖的巢穴,非叙话之所,我这就来救柳兄。” 6北不再废话,剑光挥起,便向困附柳毅的绳索斩去。 就在这时,柳毅突然面色惊恐的望着6北身后。 “心。” 柳毅惊呼道。 6北心感有异,冷厉恶风自身后袭来,就要向一旁闪躲。 突然那熟悉的恍惚之感再次袭来,6北一咬舌尖,血腥之气,在口腔蔓延开来。 神智一清,转过后背,全力躲避身后雷霆一击。 刺啦一声。 肩膀处衣衫顷刻间被锋利的狼爪抓出三道爪痕,鲜血淋漓而下。 一头黑狼,身高六尺,狼身皮毛黑亮,此时出现在6北先前立身之处。 呲牙咧嘴,一对绿油油的狼眸,目光凶残地望着6北。 6北面色略有些惨白,伤口处的黑气弥漫,妖毒似乎想要自伤口向心口绵延而去。 奇怪的是狼妖没有趁此良机,冲过来攻击6北,只是目光冷幽幽地望着6北。 当然,若是看到此时6北是拔出赤霄剑,横于胸前,就不奇怪了。 在狼妖的眼中,赤霄剑正出灼热的火光,摄人心魄。 “中了本王的妖毒,你死定了。” 黑气在狼妖头顶处盘旋,此妖狰狞的吐出两根惨白渗人的獠牙。 果然不到片刻,6北就嘴唇哆嗦,面无血色,浑身如坠冰窟。 柳毅担忧道:“6兄,不要管我,快逃啊……” “往哪里逃,你们两个都要死,正好用你们的心头血,来助本王疗伤。” 狼妖阴神到此处,狼嘴大张,竟然还咳嗽了两声。 狼妖其实对6北极其忌惮,盖因其早在去玲珑处之时,便注意到在宅院外散落的点点老虎血迹。 虎是百兽之王,纵然他侥幸出了阴神,也不敢直面一虎之吼。 虎威无形,但却能震慑阴神。 老虎吃人,旁有伥鬼助纣为虐,不是伥鬼不愿摆脱奴役,而是不能抵挡虎威。 6北身为武者,气血混合阳气,鼎燃沸腾,若炉炭之火,熊熊燃烧。这也是狐妖玲珑一开始不去勾引撩拨6北的缘故。 当然,就算武者,对于狼妖这种开了灵智的妖怪,也仅仅是感到棘手而已。 但再加上6北手中之剑,狼妖不止于忌惮了。 6北嗤笑一声道:“妖毒,你且看。” 且看二字未落,6北一跃而起,半圆形剑光若火莲绽放,莲华璀璨,向狼妖斩去。 第五十八章 黑莲成三品 妖毒入体之时,6北其实已经有了中毒症状。Ww WCOM 然而,就在6北心中暗暗担忧不已之时,潜藏在灵窍和经脉中的红色奇果,突然挥残留的药力,抵挡妖毒。 顷刻间,灼烫之感自经脉通遍全身,将妖毒驱逐一空。 但6北知道,这恐怕是果子的最后一丝效力。 妖毒性属阴寒,但那无名红果分属赤阳之物,自然功效非常。 此时,6北惨白的脸上慢慢现出红润,而肩膀伤口处的黑气也是消失不见。 见6北一剑斩杀而来。 狼妖面色大变,眼眸微凝。 盖因剑光耀眼,滔的杀机带着灼热的气息。 狼妖慌忙向一旁跃起,六尺高的庞大身形,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狼妖的敏捷度。 落地轻盈无物,竟在6北一剑之下,毫无无伤。 6北眼眸微凛,自从他习剑以来,斩妖可谓无往不利。 未曾想到,狼妖竟敏捷至此,躲过自己的凌厉一击。 尽管有自己臂膀带伤,影响出剑的缘故。但狼妖能够躲过,可见此妖平日也是饱经厮杀。 不过6北,此时并不为之沮丧。 一剑躲过,再起一剑而已。 一人一妖,身影相交,转动快捷无比。 狼妖虽有些忌惮赤霄辟邪之力,但只要不出阴神,直撄其锋。想来以妖体的庞大和强横,与6北周旋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然而,事实却是。 不大一会儿,狼妖身上已然是皮毛处处掉落,腹部也被划出一道狭长的血口子。 血肉翻滚,鲜血四溅。 6北也不好受,前胸后背,破烂一片,却是衣衫被狼妖一对儿黑爪扯破成几道破布条。 6北身形游移,左手成拳,向前轰退狼妖的进攻。 右手手腕微转,自掌间分离出一道气劲,注入赤霄剑之中。 刹那间,赤霄剑红光大盛,两尺长的剑芒,在剑尖处吞吐不定。 一剑划出,剑芒如骄阳烈日,焰火喷溅。 此剑来势甚快,风雷呼啸。 狼妖目光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双爪夹起,向前挡去。 碰…… 并无狼妖期望那般出这么一声金石之音,或者火花四溅的场景。 两只黑乎乎的狼爪被斩落下来,掉在尘埃中。 狼妖嘶吼一声,妖身暴退。 “若非本王有伤在身,必取下你的心肝儿下酒。” 狼妖放着狠话,狼嘴喷出一口鲜血,愤愤不平道。 这时狼妖,黑色毛纷纷倒立如钢钎,冷哼一声,身形扭转。 竟然逃之夭夭了。 6北拄剑而立,也不追击。 转过身来,望向柳毅。 一剑横削而去,绳索尽落。 柳毅哎哟一声,落下地来。 柳毅惊魂未定道:“6兄,那狼妖……” 还未完,6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胸前衣衫血红一片。 “6兄,你怎么样了?” 柳毅满脸担忧,上前就要搀扶6北。 6北摆摆手,制止道:“没事儿,柳兄,我先送你出去。” 柳毅方注意到自己身处的是何等阴森可怖的所在,就是面如土色道:“我听6兄的。” 二人相继出了枯木洞,到了洞窟之外。 此时已是后半夜,一轮明月高悬,银辉洒遍大地。 6北嘴角带着刺眼的嫣红,清声道:“柳兄,你顺着这条山道,西去三里,先到原先的茅草屋等我。” 听闻此言,柳毅就是惊呼道:“6兄,你不随我一起么。” 6北冷笑一声道:“我去追那狼妖。” 柳毅急忙道:“此事太过危险,万万不可啊,不如6兄……” 6北神情冷漠,打断道:“柳兄不必多言,某意已决,柳兄先去等我吧。” 柳毅也知道自己在6北身边就是个累赘,不再多言。 冲6北拱了拱手,往那山下而去。 6北见柳毅走远,眼眸微眯,转身踏入枯木洞。 其实,他先前多少低估了狼妖的本事,狼妖极难对付。 此妖以本体与自己对战,掌中赤霄剑虽然对阴神克制,但对妖体的作用,也不过只是有着神兵之利而已。 若无必要,他其实也不愿与狼妖死磕到底。 奈何近日一路之上,他所遇妖魔鬼怪往往是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令人毫无喘息之机。 而且每每生死关头,都有心神恍惚之感。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 极有可能就是,此身气运稀薄,本该死于非命,但却接二连三地被自己逃脱出去。 就像水中游鱼,一次次挣脱渔网捕捞。终究一次,便会被渔夫用更密的渔网去捕捉。 若非自己拥有镜子这样的本命灵宝护着,恐怕早就在以往层出不穷的劫数中,丢掉性命了。 但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而且镜子也不是每次显灵。比如最近几次,都是毫无反应。 不过,方才神魂中的镜光动荡不止,似乎有着某种灵异。 所以6北才会坚持追击狼妖。 不多大一会儿,6北便返回到先前的宫殿,穿过殿门,向狼妖所逃的方向再次追击而去。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身旁冷石冰凉,幽幽寒意,刺痛肌肤。 俄尔,一道黑石断桥出现在6北眼前。 桥,一株枯萎的樱花树,无力地在秋风中抖颤着枝干。 桥下河水杳杳流淌,幽深不见底。 桥成拱形之状,中间一道约莫丈许宽的裂缝横亘。 6北跃上石桥,步伐不停。 蹬蹬助跑几步,越过裂缝,衣袖在空中飘飞。眨眼间,便跳到对面。 6北目光扫去,望着一个灯火通明的所在而去。 光影冥冥,飒飒流星。 步入一处巨大的石窟中,其内明亮如白昼。 狼妖此时正踞坐在一处石台下,向上吞吐着黑气。 6北极目望去,赫然现石台上,一朵三瓣莲台,泛着幽幽的黑光,旋转不定地向四周喷出道道如丝带般的黑气。 狼妖此时功行似乎到了关键时刻,阴神遁出,黑雾爆射,向三品莲台而去。 但未及靠近,一道黑色光环在莲台周围升起,将狼妖阴神弹回。 “噗……” 狼妖本体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为何,为何……此宝炼化不了。” 狼妖悲愤不平。 他本是山中一只普通的黑狼,不通修炼。 偶然之间,现此处的三品黑莲。本能觉得对自己有莫大好处,就守护在此莲之侧,没想到日积月累,被其开了灵智。 此妖开了灵智之后,隐隐知道这三品黑莲台是一件重宝,朝思暮想都想炼化此宝。 然而,多次尝试,也不过做徒劳之功。 第五十九章 灵宝入我怀 夜,长鸣。 WwWCOM 一柄八面汉剑犹如挣破锁链的蛟龙,红光贯日,破空穿梭而来。 狼妖此时方注意到6北所在。 然而,剑光震荡空气,颤抖如凤鸣,虚空隐隐有涟漪泛起。 6北胸口剧烈疼痛,气劲灌注赤霄剑之中,反噬之痛,自心口而起,望五脏六腑而去。 生死危机,自四面八方,上地下而来。 狼妖瞪大的眼眸中露出惊恐,身形跃起,狼口狰狞的獠牙,血迹无声流淌而下。 “噗。” 噗通,狼妖前爪彻底被削掉,落在尘埃中。 6北眉头紧锁,身与剑合,向落地的狼妖追杀而去。 四肢连心,纵然是狼妖,一双前爪被削断,也是痛入心扉,难以忍受。 嗷呜一声。 狼妖后腿猛蹬,庞大的身形,如巨石一般向6北当空跃去,狼口寒光凛凛,利若刀锋。 6北长剑横于身前,剑锋自下往上斜撩,挡住狼妖拼死一击。 “蹬蹬。” 巨力伴随着动能扑面袭来,6北连连后退几步,口鼻溢血而出,极其骇人。 果然,连续催动气劲,还要承担反噬。 前世内家拳高手,纵然到达化劲,也做不到像武侠上叙述的那样真气外放。 气劲本质还是一种力量,无法离开人体施展而出。 就像一人即使力拔山兮,也不能拽着自己的头离开地面。 自己侥幸摸索出气劲分离之术,也不能像仙人法力一样离体而出,曲折如意。 这种取巧之法,可谓弊端重重,是分离,实则还是一体。 因此自己每一次,攻击狼妖。就要承担一部分反噬之力,与力的作用是相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6北目光闪烁,转念之间,一些原理已然明悟。 长剑再次刺空而来。 狼妖终究受了伤势,况且两只前爪被斩,每一刻都有鲜血流下,气息也逐渐虚弱,没有多久,狼妖身形越来越慢。 终究6北一剑斩杀而来,狼妖再没躲过,一剑刺穿腹部。 一剑搅出,狼妖出一声凄厉惨叫,倒在一片血泊中。 头顶黑雾被赤霄剑的人道气运,点点消磨成白气。 不过,阴神还是形成一个青年黑衣男子的身影,面孔怨毒扭曲,就想逃遁。 但6北怎么会容忍此妖逃脱,剑光再起,赤霄剑光芒更甚,火莲盛放,带着烟火气息,劈斩而下。 啊…… 赤霄剑不愧是妖修阴神的克星,斩杀之处,阴神尽管有形无质,也被灼杀一空。 6北胸口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如同风箱。 这狼妖果然不像那灰狐狸所的那么好对付,自己忍受着反噬之痛,一次次挥剑,总算将其斩杀了。 而且…… 6北此时神魂中,蓝光大放,望着石台上的三品莲台。 能得此宝,付出这些代价也是值得。 6北调息良久,拄剑而立。 一步一步向黑色莲台慢慢踱步而去。 目光流转,心中沉思。 此莲台不知是何材质而作,莲花光华流彩,晕光成轮,自里向外,一明一晦,玄妙无比。 6北心神为之吸引。 6北尝试着伸出右手,以手指轻轻触碰黑色莲台,并无狼妖先前那般被轻弹而出。 如同穿过薄薄一层水幕,抚摸莲台。 触感一片冰凉冷寒。 6北正要抓起这三品莲台,突然莲台黑紫之光大放,原本明亮的洞窟中,突然漆黑如墨,无声无息。 6北此时五感尽丧,只觉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心下微微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得莽撞。 “咚咚。” 心跳之声在灵魂深处响起,越来越大。 好似一瞬间,又好似很多年。 五感尽复,6北望去,眼前石台上哪有三品黑莲所在。 莫非…… 这猜测还未确定,6北突然感觉胸口一闷,继而来自神魂的寒冷向周身袭来,还未来得及自眉心蔓延,便被蓝紫之光缓缓驱散。 哇的一声。 一口鲜血喷出,刹那间,沙土上一大块儿黑冰,黑血冰块中几点黑色星光闪烁,光华在眼中骤然放大,好似绽放开朵朵莲花。 三品【毁灭黑莲】么?倒是好运…… 6北眸若点漆,晶莹闪烁。 咳咳,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还真是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6北冷冷道。 自己身体中至少潜伏着两件灵宝,一件是不知名的镜子先灵宝,应该是自己灵魂穿越的原因。 另外一件就是这三品【毁灭黑莲】了,当然,若非此灵宝以残余灵性传来信息,自己也不知道,此莲台竟然是一件残缺的先灵宝。 十二品【毁灭黑莲】,来头倒是不。 此莲现在藏于心口下方位置。 6北扯开胸前衣衫,低头望去,果然一朵的黑色三瓣莲花,似开未开,若隐若现。 虽然对于【毁灭黑莲】会选择寄宿在自己的身体中,心存疑虑。 但6北此时也是无可奈何。 除了…… 念及此处,6北感到喉头微痒,又是咳嗽两声,好在……此时没有吐血。 看来,那【毁灭黑莲】安静下来了。 还真是…… 6北不再多想,捡起早已熄灭的松油火把,重新点燃,出了此处洞窟。 穿过断桥,向原先的大殿走去。 不大一会儿,出了枯木洞。 枯木洞外,6北衣衫血迹斑斑,面色苍白,不时清咳几声。 明月之下,光如清波,6北抬头望月,满月如银盘。 恍若隔世之感,涌上心头。 牵过正在枯枝下正卧着的打着响鼻儿的青骢马,一跃而起。 “唏律律”声,长长马嘶惊起山中栖睡的乌鸦,扑腾飞起。 哒哒…… 一人一马,将清影和寂寥抛在身后。 荒宅,一盏孤灯随风摇晃,明灭不定。 6北推开篱笆院柴门,屋中烛台点着,光晕昏黄。 此时在屋中,正坐立不安,来回踱步的柳毅听到外间动静,忙是迎了出来,一见6北,喜不自胜道:“6兄,你回来了。” 待再看到6北浑身血迹,面色惨白,由喜转忧道:“6兄,你怎么了。” 6北咳咳两声,挥挥手道:“无妨,有劳柳兄挂念了。” 柳毅问道:“6兄,那妖怪呢?” 6北沉声道:“已经尽数诛灭。” 柳毅见6北神色冷峻,不再多问。 又见6北浑身血污一片,忙出言道:“6兄,你先上些药,我去烧些热水。” 6北冲柳毅微微点头,也不再复言。 彼时,夜色如水,宁静无波。 第六十章 二人至岳阳 翌日。 WwWCOM 已大亮,换上一袭素白锦袍,满头青丝以麻绳挽束的6北浑身血污不在。 只是惨白的面容,还有不时的几声咳嗽,无不明着昨夜的腥风血雨,生死搏杀。 柳毅收拾好包裹,来到6北面前,神色担忧道:“6兄,咳嗽还没好么?” 见6北自昨夜返回,洗漱沐浴过后,就是咳嗽不断。 柳毅满是自责道:“若非是我,6兄也不至于落到此等地步。” 6北清咳了一声,洒然道:“寒意侵肺,不是什么绝症,柳兄不必多虑。” 见柳毅仍是难掩心痛和内疚,6北又是咳嗽了一声,劝慰道:“前面去岳阳城找个游方郎中,看一看就好了。” 柳毅见6北如此言语,也不再劝。 只是暗下决心,到了岳阳城,一定督促6北找家名气大的医馆好好看看,若是因此落下什么病根,他此生恐怕良心难安。 二人叙话一阵,6北背起【锦瑟】长条包裹,提着宝剑,去院外牵马。 一只松油火把被6北丢弃在荒宅中,熊熊烈火燃烧,火光亮起。 柳毅问道:“6兄,为何要将此地焚之一炬,留给过往旅人不好么。” 6北沉吟一下,解释道:“此地是那狐妖害人之地,不知道有着多少冤魂厉鬼盘踞其间,还是一把火烧干净为好。” 柳毅听闻此言,也觉得颇有道理,微微颔。 二人一路无话,晓风而行,星夜落宿,向岳阳而去。 …… 太阴星,广寒宫 一个绝色芳华,气质冷漠的女子静坐石凳之上。一袭雪白长裙将其玲珑身形衬托得格外高挑,三千青丝束绾成高高美人髻,玉簪横插。 此女不施粉黛,面容如玉,肤如凝脂,冰清玉润。 此女正是那三界第一神女,嫦娥仙子。 有诗为证。 出没花间兮,宜嗔宜怒,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峨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 此时,此女一剪秋水,隐有怅惘,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耳朵粉红通明的兔子。 一双皓白柔夷轻轻抚动,粉红兔子露出享受的神情。 嫦娥双目望着迢迢星汉出神,也不知想些什么。 倏然,嫦娥轻舒广袖,翩翩身形飞跃而起,化作一道白色的月光,向远处飞遁而去。 华山,虽然已是秋季,然而百里桃花漫山遍野,灿若云霞,粉若薄纱,蝴蝶翩跹,往来穿梭于花间。 远处,溪水淙淙,桃花轻落水面,无声顺流而下。 猝然,一树桃花,万千花瓣轻舞,际间粉红一片。 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 玉洁冰清,绝代芳华的女子自而降,缓缓落在飞舞的桃花之中。 一个掩映在桃林中的精致木屋,环佩叮当,仙袂乍飘,荷衣欲动,同样出现了一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的粉红宫装少女。 少女淡淡笑道:“嫦娥姐姐,怎么有空到妹的华山了。” 此女正是娲皇宫弟子,杨婵。 同时也是灌江口二郎神君杨戬唯一的妹妹,更是庭玉皇大尊和王母的外甥女。 前些日子,刚自娲皇宫而出。受娲皇亲手赐予先灵宝【宝莲灯】作为护身之宝。又被玉帝封为三圣母,镇守华山。 无论哪一个身份,抛出去都能震动三界。 因早年其母玉帝之妹瑶姬私配凡人,被镇压桃山。后来多受嫦娥照顾,就与嫦娥姐妹相称。 嫦娥叹口气道:“我近日忧思辗转,因此想到你这里散散心。” 闻听此言,杨婵想起已至中秋,心中隐隐明白何故。不过这话就不必出口。 杨婵蕙质兰心,明眸转动,笑道:“姐姐能来我这儿,我可欢喜的紧,前几,还听二哥提起姐姐……” 到此处,月牙般的眼眸冲嫦娥眨了眨。 杨戬兄妹早年承蒙嫦娥掩护,又加上嫦娥与其母瑶姬关系甚好,所以也是认识嫦娥的。 这话,嫦娥只当未理,就与杨婵步入木屋。 二女相继落座,石桌之上,围起一炉,烹茶煮雪,嫦娥青葱玉指捻起茶盏,置于唇间。 樱唇轻吐,道:“妹妹近来可好。” 杨婵明眸善睐,叹了口气道:“自被舅舅封了这三千里华山之主,已是被限制于此地,每日可谓百无聊赖。若非还能偶尔调理此地气节,时令。趁机可以去凡间看一看,妹非辞了这封敕不可。” 嫦娥笑道:“妹妹,那也总好过我那冷清的广寒宫。” 杨婵心道也是,嫦娥仙子在太阴星身份特殊,无人敢轻至太阴星,但正因如此,反而冷清。 二女叙话一阵,没多大一会儿,不知怎么到了中秋佳节,嫦娥突然提议往凡间一行,体验下人间的喜乐氛围。 杨婵突然想起自家二哥的谆谆告诫来。最近大劫将近,机不明。希望自己安心待在华山,尽量不要外出。 当即就向嫦娥明。 嫦娥沉吟了一下,道:“而今机颠倒,我也渐有所闻。不过我们姐妹也不必太过理会,西方世尊和大尊亲自算定,机纵有交错,也不会牵连到我等神仙身上。” 到此处,嫦娥嫣然一笑道:“忘了,不该与你这些的。” 杨婵虽不明白嫦娥话中真意,但知道以嫦娥与自家二哥的金仙修为,自然不会无的放矢,因此也是暗暗默许了嫦娥的法。 再加上,杨婵性情虽婉约端庄,但终归有些少女心性,放下心中疑虑,就与嫦娥一起往凡间游玩。 …… 时光如流水,飘然而逝。 不知不觉间,这一日,已近中秋佳节。 6北与柳毅二人赶路已然到了岳阳郡城。 岳阳郡城依夷麓山而建,俯瞰江汉平原,背饶浩渺烟波的云梦大泽洞庭湖。 城内,荆江之畔,有着名闻下的岳阳楼矗立。 虽然没有前世地球范文正公所著的《岳阳楼记》,但岳阳楼依然是下名楼,闻名遐迩。 其实到了岳阳郡,柳毅距离龙女所,进入洞庭湖的入口,已经不远了。 不过柳毅并没有立刻与6北分道扬镳的打算。 一来,柳毅对6北心肺所受伤寒之症过意不去。 二来,柳毅还希望6北能与他一起去洞庭龙宫去寻找龙君。 毕竟作为凡人,柳毅对于龙君和一些水族精怪,终究是有些畏惧的。若是有6北这样一个能斩杀妖怪,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陪同,起码能壮些胆色。 6北知道柳毅心中的打算,心中也乐见其成。 毕竟身后背负的【锦瑟】古琴中,还藏着谢秋荻主仆二人的残魂。 人言,莫道龙宫无宝贝。 自己与柳毅一路同行,有护送其传书之恩。到了龙宫中,见机求取几株养魂灵草或者灵丹,应该不会被拒绝。 再,柳毅最后可是成了龙君名副其实的乘龙快婿,此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二人进了岳阳城。 岳阳城中,人来人往,酒肆商铺林立,道旁种植着月季和秋菊,可谓花团锦簇,繁华似锦。 由于再过一,就是中秋佳节。街道两侧的酒家,旗幡或门口的石狮上张灯结彩,披锦带红,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柳毅领着6北先找了一家客栈。 客栈名为李家老店。 二人安居下来,还未吃饭,柳毅便劝着6北去城中寻找一间医馆治伤寒之症。 6北深知自己咳嗽不停,哪里是什么伤寒之症。 无非是三品【毁灭黑莲】所致,但这种话如何与柳毅分。 因此,6北终究架不住柳毅的一番好意,二人便一同往岳阳城中最大的医馆而去。 第六十一章 回生起争执 岳阳城北城。 WwWCOM 晨雾将散,朝阳升起。 回生堂作为岳阳城内闻名数百里的医馆,坐落在宽阔明净的朱雀大街上。 一栋三层古色古香的木质楼静静矗立。外面车马成群,人来人往。 6北和柳毅二人一前一后,抬步上了青石台阶,迈步其中。 不愧是闻名遐迩的医馆,里面虽然抓药看病的人,不在少数。 但少有喧哗,透着清幽宁静。 6北清咳了几声,出于前世职业的习惯,大致扫了一眼。 现正对门口处,一排精致的药材架子竖立着。 一个个抽屉上,刻着金属铭牌,上面写着:当归,枸杞,九龙藤,三丫苦…… 柜台后,几名穿着爽利的伙计,忙碌不断。或称量着药材,或与取药的家属低声攀谈。 向西墙望去,墙上悬挂着一张【松鹤烟雨图】,左右题着一副对联。 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上涯。 墙下摆着几把梨花木的椅子和几方木几。 两侧角落里有着几株瘦梅苍松之类的盆栽,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并无香草熏炉之类的东西。 毕竟病人往来其间,不适合那么花香浓郁的环境。 看到此处,6北心中暗暗点头。 柳毅与6北在回生堂一个伙计的招待下,先在椅子上坐鼎。 伙计奉上两盏香茶,吩咐二人静静等待张元的传唤诊治。 在荆北三郡之地,有杏林圣手之称的张元,此时正坐在不远处,东墙一张紫檀木锁制的太师椅上。 右手屈起三指,双目紧闭对着一个锦缎老者号脉。 张元四十余岁年纪模样,淡眉长眼,两颊瘦弱,颌下一缕山羊胡飘拂。 其人睁开狭长眼眸,对那锦缎老者言几句。 又拿起纸张,提笔开了个药方,让锦缎老者和陪同的子女去药柜抓药。 6北面色惨白,咳嗽几声。张元似乎听到动静,远远地望了6北一眼,眉头一皱,转而收回目光。 由于前面有着不少人等待,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日头已过正午。 6北与柳毅二人直坐的茶盏都换了几次热水。 眼见最后一个病人被送走,终于轮到二人诊治。 柳毅正要和6北起身。 张元这时却对身边一个侍奉的学徒青年,低声吩咐道:“今的坐诊就先到这里,让那两人先走吧。” 完,就要离去。 6北耳力惊人,当即听到这话,低头沉思不语。 此时,学徒青年转眼间便来到6北与柳毅面前,冷冷道:“二位请回吧,张师今坐诊结束了。” 柳毅神色急切道:“能不能再给张先生,我们是最后一个。” 青年听了这话,一脸不耐烦地道:“这位兄台,先生让你们回去,就不要在这里耽搁了,还是回吧。” 6北眉头一皱,咳嗽一声,神情若有所思。 柳毅诚恳道:“我二人已坐了半晌午,哥,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二。” 学徒青年摆摆手,冷喝道:“你这书生,怎么听不懂人话么,让你回去,今先生不看病。” 就在6北眉头挑起,柳毅正要出言争执之时。 突然门口人群一阵骚动,6北与柳毅循声望去。 一个精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回生堂外的青石阶下。 先是四五个精壮的劲装汉子,神色警惕地站在四周。 接着一个十四五岁,明丽的青衣少女,搀扶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老夫人一身绫罗绸缎,满头银灰掺杂的头被梳理的极为齐整,头上插着一支碧玉簪。 老夫人笑意盈盈地道:“青罗,就这几步路,不必搀扶着我了。” 于青罗眉眼弯弯,梨涡浅笑道:“奶奶,你大病初愈,我还是搀着你吧。” 老夫人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于青罗光洁如玉的额头,笑道:“青罗,你这丫头,真当我奶奶我老得不能动了。” 于青罗笑了笑,知道自家奶奶性子刚强,也不再坚持。 二人步入回生堂。 张元听到动静,慌忙起身向门外迎去,老早脸上就堆着笑意,朗声道:“老夫人,您老怎么还亲自来了,您派个人通知我一声,我去您老府上不就行了么。” 老夫人眉眼满是笑意,慈和道:“张先生,我知道你忙。因此老身才特地来此感谢你。十几年的肺寒之症啊,多亏了你妙手回春啊。” 张元听了这话,也是笑道:“现在这几,夜里不咳嗽了吧。” 老夫人点点头道:“这几,是不怎么咳了。” 张元见此时老夫人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笑容可掬道:“老夫人,那我再给你看看,看病根去了没。” 老夫人笑笑,道了声好,就跟上张元脚步。 于青罗一双明眸打量了6北与柳毅一眼,暗香浮动,莲步轻移,落落大方地坐在离6北不远的一张椅子上。 那个学徒青年远远看见于青罗的俏丽身形,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撇开6北与柳毅二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陪着笑道:“于姐,还是喝铁观音么。” 于青罗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轻撩了料额间的刘海儿,淡淡道:“恩。” 学徒青年听了此音,如闻之音,就是一脸喜不自胜地忙着准备茶水去了。 6北连连清咳几声,神色冷漠地望着这一幕,沉默不语。 见自己等人枯坐了一个上午,被人如此怠慢,而眼前这一老一少一来,却被人如祖宗一般供着。 柳毅心性耿直,只觉得一股火往脑门上直撞。 再也按捺不住,愤愤不平地道:“张先生,我们二人,等你诊治已经等了两个时辰,是何道理。” “柳兄。” 见柳毅似有火迹象,6北喊了一声,冲其摇了摇头。 但柳毅这话已经出口,响彻在回生堂中,久久回响。 张元眉头一皱,目光不善地盯着柳毅。 于老夫人则是一脸疑惑地望着柳毅和6北。 于青罗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秀眉微蹙,玉容冷寒地静静看着这一幕。 这时,那替于青罗准备了茶水,早已侍立一旁,陪着话的学徒模样的青年见于青罗神色不愉,眼眸一转。 就是出言呵斥柳毅道:“狂悖之徒,好生无礼,回生堂岂容你放肆。” 柳毅闻听此言,双眼喷火,心道,我无礼。 6北连连咳了几声,冲柳毅以目示意。 第六十二章 中秋月旦评 见此,柳毅强行压抑心中怒火,深深吸了口气,态度缓和道:“我们二人自早晨等到中午,只为求得张先生诊治病症。 WwW COM 可将将临到我们时,张先生却今日不再出诊了。 而这位老夫人一来。张先生又……” 柳毅毕竟是饱读诗书之人,语气停顿一下,那种难听的话,终究还是没出口。 “张先生,难道还担心我二人付不出医药费么。” 柳毅神色诚恳,将事情一一出,直听得四周之人,面上都是齐齐涌出古怪之色。 老太太听清原委,当即疑惑地问道:“先生,妙手仁心,不知为何……” 张元神色阴晴不定,最终长叹一声道:“先前并非不愿诊治,只是张某早已看清此人病症。知道以自己微末手段,治病尚可,可也不能治命啊。” 张元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无声。 原来,在6北进屋之时,惨白无色,咳嗽不断,就被张元注意到了。 张元只是远远一看,就知6北血气亏虚,寒症入了心肺之经,已非药石可救。 就是勉强去医治,也不过是帮助6北苟延残喘几而已,再看6北年纪轻轻,若是在自己手中,施治不得,一旦病逝。 必然会引得一些想要诋毁他的同行,在背后煽风点火,他误人性命云云。 本来,他是打算拖延一下的,将6北与柳毅二人打走。 眼前二人看着如此面生,而且一人还带着刀剑,断然不会在此地长期停留。 就算二人急切等着治病,必然会想到去其他地方医治,那就更不会坏了他的名声。 张元这种爱惜名声的想法,听起来似乎殊为可笑。 但在这个时代,医者的名声就是立身之本,越是名气大的医者,越是爱惜羽毛。 当然,也不排除张元这人善于钻营的原因。若非如此,何至于有着现在偌大的产业。 柳毅听闻张元这治病不治命的言论,再看着6北惨白的脸色。心道,莫非已然到此等地步了么。 咳咳…… 6北咳嗽一声,冷哂道:“我当为何……先生不愿于在下诊治,原来先生看病的能力比看人的眼力还要不俗。望闻问切,先生已得其中真意矣。” 这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在场诸人都是听得出来。 “你……” 张元面皮涨红,手指着6北,不出话来。 那学徒青年见师父恼怒6北,暗道表现的机会到来,就是抬步出言道:“你怎么和张师话的。” “我怎么话的,你是没有听清,抑或是听不懂人话。” 6北冷笑一声,讥讽道。 却是将方才此人对柳毅所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了他。 这学徒青年觉得失了面子,尤其是于青罗正好整以遐,目光戏谑地看着自己。 当时,就是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撸起袖子,就要…… 蹭…… 赤霄三尺青锋出鞘。 6北豁然站起,似笑非笑地朗声道:“先生言我命不久矣,我是不大信的。” 寒光照室,虚空生电。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如同被一只出渊的太古凶兽盯上。 更有几个于家的护院家丁,已经是冲进屋中,神色警惕地将于老夫人保护在身后。 于青罗此时却神色从容地端起茶碗,若有所思地望着6北。 张元暗暗叫苦,心道此人手执利刃,本身又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万一,在此大开杀戒,这可如何是好。 6北笑了一声,屈指轻弹剑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洒然道:“生死缘有命,向来不强求。” 蹭…… 长剑还鞘,6北冷冷道:“柳兄,我们走吧。” 完,便与已经振奋的双脸潮红一片的柳毅,大步向回生堂外走去,却是再也没有看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的学徒青年和面沉似水的张元。 众人面面相觑,张元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喃喃道:“此人,虎狼之辈。” 于老夫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长期身居高位,见识不凡,自然看出那素衣少年的震慑之意。 而且那少年眉宇带煞,周身杀气含而不露,双目明亮如星辰,神情不怒自威。 当真可怖。 而且此子拔剑而歌,别人也不能直言,其手持利刃,欲行凶徒之事。 于老夫人长叹一声,知道张元此人虽然医术尚可,但人品心性么…… 不过,现在也不是这些的时候,兴致索然地唤了此时正目光灼然,低头沉思的于青罗一声。 与张元几句客套话,便上了马车,出了回生堂而去。 李家老店。 一张八仙桌上。 一盘花生米,一碟熟牛肉,一壶清酒,6北与柳毅相对而坐。 柳毅虽然方才见张元等人面如土色,心中愤懑尽去。 但此时,仍是一脸担忧地望着6北道:“6兄,你的病……” 6北笑了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无妨的,死不了。” 可那回生堂的名医张元…… 柳毅这话想,但最终忍住没提,就是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口饮下。 柳毅平时甚少饮酒,这一下子猛地酒水灌入喉咙,就是被呛了一下。 连连咳嗽几声。 6北咳咳几声,神色愈苍白,笑言道:“6兄,这是打算与我同甘共苦么。” 柳毅摆摆手,讪讪道:“6兄笑了。” 见6北饮酒之后,惨白的面颊有了几许红润,目光坦然明亮,神情更是淡漠如水,心中暗暗为其洒脱淡然的气度心折。 柳毅将心中担忧暂且放下。 这时,二人正在吃饭,喝酒。 一个肩膀耷拉着白色毛巾,年轻的客栈伙计,面上挂着笑容,走上前来轻声道:“二位客官,外面送来了一封信。” 哦。 6北疑惑地与柳毅交换了个眼色。 接过信封,展开看去,阅毕,神色不定,眉头紧锁。 “信上写的什么?” 柳毅好奇地问道。 “你自己看吧。” 6北将信递给柳毅。 柳毅展开读去,现字迹娟秀无比,似乎是女子书写。 柳毅看了之后,喜道:“既然洞庭龙宫治疗6兄之病的法子,何必多此一举。若我入得龙宫,就算求,也要求得龙君赐予灵药来医治6兄之病。” 原来,此信笺正是方才在回生堂中的那位青衣姐,于青罗书写。 其透露给二人一个消息,每年中秋夜,郡守府都会在岳阳楼举办诗词月旦评,品评中秋诗词。 当然,也不仅限于赏月之诗词,其他诗词若有气象文韵亦可。 据,每年都有洞庭湖的龙君,化作青年文士上岸去参与这文坛盛事。 若是表现好的前几名读书人,甚至有幸被龙君派请柬,邀往龙宫赴宴。 若是在龙宫中做诗词大放异彩,蒙龙君青眼相对。 龙宫定有宝物或延年灵药赐下。 6北思索了下,劝道:“柳兄,你毕竟受龙女所托,还未成事。若是为了6某直接索要报酬,实为不美。” 柳毅本是正人君子,知道此举多少有挟恩图报之嫌。听到此处,也是悻悻然。 “不如,我们就去岳阳楼碰碰运气吧。来,6某以前也是读书人,这种雅事,去凑凑热闹也好。” 6北笑了笑,提议道。 第六十三章 洞庭君教女 八千里云梦泽,水面烟波浩淼,一片云蒸霞蔚。WwWCOM 几片芦苇丛,雪絮飞花轻舞,波光粼粼之处,几只鱼轻裁莲叶,晕光耀水。 簌簌然,拣尽数根枯枝栖鸣的鸥鹭水鸟,衔鱼而起,惊起波纹涟漪。 为云梦泽更添无限生机。 深不见底百十丈里,黑渊之下。 洞亮光乍出,隐有歌舞笙月,管竹之弦,奏鸣而起。 洞庭湖,龙宫 通庭湖龙君元章此时正斜躺在寝宫的龙榻上。 其人东而寝,侧身而卧,如龙之蟠,如犬之曲。一呼一吸,气理云烟。 一袭青玉蟒袍遮身,腰间束着明玉腰带,眉弓高鼓,鼻如玉粱,面如寒蝴。额头上两只龙角突起。 铃,铃…… 金钟被玉缶敲起,元章眼皮微颤,双眸睁开。 一道亮光在空旷幽静的寝宫中划过。 “又是一年中秋时。” 元章起身端坐,口中喃喃道。 作为八千里云梦大泽的龙君,元章是得了长生的真仙强者。 而对于真仙而言,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或许会给生命找一些意义,比如各种爱好,有的真仙热衷黑白对弈,有的崇尚乐道琴笛,有的喜于垂钓江湖,有的乐于游戏凡尘…… 因此,才有观棋烂柯,凤悦来栖这样的典故流传世间。 而元章除却好杯中之物外,偏爱文墨诗词,翰林华章。 所谓【纸上生云烟,酒中长日月】是也。 每年中秋之时,他都会化作凡间一青年文士去岳阳楼,体会凡间琼林盛会。 若有文采出众者,他也不吝啬一封请柬,邀请其到龙宫赴文华之宴。 元章起身,抖擞精神,缓步出了寝宫,向平日里议事的端明殿而去。 一路之上,曲折回廊,假山藤萝,苍松幼柏,松影参差。 珊瑚琉璃,明珠宝璧,也是随处可见。 更有成群结队的水族,蚌女和贝精穿着莲叶裙,一袭薄雾轻纱,雪白的藕臂斜持盛满各种红绿水果的花篮,绛珠红唇,含笑走过。 见到龙君元章,忙盈盈道声万福,在一旁避让行礼。 元章摆了摆手,从一群莺莺燕燕中穿行而过。 端明殿 殿中金碧辉煌,空旷幽冥。 三十二根蟠龙铜柱之上,鲛人泪滴,注入琉璃宫灯。噗嗤……火光幽幽亮起,照的殿下玉阶,如明镜一般。 八角香炉,熏香氤氲。紫檀木架下,一方青玉书案之上,悬笔端砚,诗词华章,画轴书卷,可谓堆积成山。 元章在殿中一张龙椅上坐定。 轻轻唤道:“来人。” 一个袅袅婷婷的宫装少女自殿外而来。 躬身一礼道:“龙君,婢子在。” 此女一身粉红宫裙,身量高挑,脖颈白腻细长,明丽动人,一开口,清脆声音,仿佛大珠珠打落玉盘。 不过,元章似乎对眼前这明丽少女的绝色姿容视而不见。 四十多岁的儒雅面容上,沉静如水,闭目沉声道:“唤青罗姐来见我,准备文华宴事宜。” 明丽少女微有失望,螓微抬,眼眸转了几转,糯软道:“四公主这几日都在于家。龙君,婢子要派人去唤她么。” 元章听闻此言,睁开眼眸,神色略显不愉道:“青罗这孩子,成厮混凡尘,成何体统……快去唤她回来。” 明丽少女听闻此言,忙转身去殿外而去。 这时,殿外突然一阵叮当环佩声响,一个眉眼弯弯,眼眸明亮青衣少女欢快地跳进殿中。 此女面容如玉,一头秀郁青丝上,两只龙角隐隐浮起,光晕如琉璃水晶一般,似乎流动不止。 耳垂上佩戴着两颗宝石耳钉,在幽幽灯火下,闪烁着蓝紫之光。 此女款款而来,俏声道:“父王,不用派人找了,儿臣回来了呢。” 而先前那要唤人的明丽少女忙敛去眼中浮起的一抹得意之色,躬身行礼道:“婢子参见四公主。” 元青罗俏脸微霜,冷哼一声道:“婢子?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最好。” 转而向在龙座上等待,正面色不愉的洞庭龙君,一脸笑意盈盈,上前撒娇道:“父王,是谁让你生这么大的气啊。” 洞庭龙君元章,故意绷着脸道:“谁知道是哪个调皮的龙。” 元青罗格格娇笑,花枝乱颤道:“父王,儿臣可不是龙,儿臣是一条大龙。” 着作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向洞庭龙君扑去。 噗嗤一声,元章忍俊不禁。 心道,自家这位四公主啊,果然是随她娘亲的性子,调皮灵动无比。想起亡妻,洞庭龙君神情竟一时间痴了。 元青罗见龙君眼眸深沉,神色郁郁。还当自家父王仍在生自己的气。 就是嘟着嘴,跳到元章身后。轻轻揉动肩膀,娇声道:“父王,别生我气了,人家给您揉揉肩。” 元章回过神来,笑道:“好了,父王没生你的气。” 元青罗见元章眉头舒展,梨涡浅笑道:“嘻嘻,父王没生儿臣的气就好。” 着也不再揉肩,径直端起不远处,桌案上的碧云海龙樽,将其中的琼浆玉液,一饮而尽。 轻掩娇口,笑道:“好渴啊。父王,您这儿的酒真好喝。” 雪白脸红扑扑一片,玉肌生霞。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般没大没的。” 元章故意板起脸训斥道。 元青罗吐了吐香舌,玉手轻轻放下酒樽。 元章意味深长地道:“青罗,你整日里在凡间玩耍,也不寻思着好好修炼,让为父担心的很啊。” 元青罗笑道:“整打坐炼气,有什么意思。再儿臣在凡间……红尘中也能体会大道啊。” 元章没好气地笑了笑,点了点元青罗的额头,嗤笑道:“你还体会大道?你知道大道二字是怎么写的么。” “我等龙族,虽寿命悠长,动辄活个几万载,更有甚者,能活几十元会。但不修长生之术,也终有寿元耗尽的那一啊。” 洞庭龙君谆谆教诲道。 元青罗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笑盈盈道:“儿臣也没偷懒啊,人家现在都神仙修为了呢,要不然也不能分出神念到那于青罗身上,还让她毫无所觉呢。” 元章本来正口饮酒,听到这话,一口酒呛入喉咙,咳咳几声,方抚平胸口道:“……还没偷懒?不四海龙族,我等江河水域龙族,一旦成年,都是神仙修为。你这几百年修为,根本就是毫无寸进。” 元青罗听到这话,脸上也是微微赫然,有些羞红。 元章这时突然斩钉截铁道:“不能让你这孩子再浪荡度日了,从今日起,你就闭关,不突破神仙修为成为龙,就不许出来。” 元青罗听闻自己要被禁足,忙娇声道:“父王,那怎么行,儿臣还要帮您准备文华宴呢。” 元章沉吟了下,方道:“今年就让灵操办吧。” 灵正是先前的那个明丽少女。 元青罗忙摆摆手道:“她不行,她往年哪里准备过这种事情。还是儿臣来吧。” 元章神情犹豫不决,元青罗见此,素手扯着元章的一只袖子,撒娇道:“父王,就这一年,成不成嘛……成不成嘛。” 元章最终还是无法承受这四公主的连续不断的撒娇,神色笃定道:“好,仅此一次,办完此次宴会,你立刻闭关。” 元青罗露出雀跃之色,忽然想起白里以于青罗之身在回生堂里生的一切,低声道:“父王,儿臣今日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第六十四章 群贤毕已至 元章从桌案举起酒樽,饮了一口,颇有兴致地问道:“什么有趣的事?” 元青罗眼眸微暗,似有所思,继而柔声道:“儿臣现了赤霄剑。Ww WCOM” 赤霄剑? 元章正襟危坐,神色肃然。 问道:“你什么,赤霄剑。你没有看错吧。” 元青罗神色笃定道:“儿臣看的没错,其上人道龙气缠绕呼应,正是赤霄剑无疑。而剑主是一名少年,但看其面容惨白,寒煞入了心肺,好似命不久矣。” 元章喃喃道:“赤霄现世,莫非将有人王横空而出。” 不过剑主重症在身,应该不是人道之主。 洞庭龙君元章摇了摇头,沉吟道:“不对,而今下,南北分野。若无百十年对峙争斗,龙气无法混一。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地脉龙气最近数十年,根本无有异动。可这赤霄剑……” 元青罗眼眸转了几转,浅浅笑道:“父王,不如我们从赤霄剑剑主手里夺回此剑,不得能代选帝……” “住口。胡言乱语。”元章面色大变,怒喝道。 元青罗委屈地眼泪都要落下来,她看出此时自家父王是真的怒了。 低声抽泣,嗫嚅道:“父王……儿臣着玩儿的。” 洞庭龙君元章见元青罗梨花带雨,心中不忍。 出言宽慰道:“青罗啊,不是父王要冲你火,你……怎么能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元章苦口婆心劝解道:“青罗啊,你还真是不学无术。 自三皇五帝以来,人道虽再无人皇位业。 但历代人王逐渐整合统一南赡部洲人族,人道大势已成。 这赤霄剑虽仅仅是一件神兵,但也是赤帝的人道传承之物。 你竟然痴心妄想,打算据为己有,代选帝?这话三教弟子都不敢这么。” 原来,上古之时,为了人道大兴,三皇避世火云洞外,不理凡尘。 而经大巫刑率领万千巫族,反上庭,斩杀帝昊之后,庭威势大减。 原有庭六御,青、黄、赤、白、黑五帝果断远遁域外星空,帮助洪荒地抵御域外魔。 道众生感念五帝恩德,人道轮转自此遵循五德流转。 人道气运可谓永固长存。 元青罗听了洞庭龙君的解释,也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是何等的莽撞和可笑。 搽了搽眼泪,扬起俏脸问道:“那我们怎样对待赤霄剑主,儿臣让他参加岳阳楼上的中秋月旦评了。” 洞庭龙君元章笑了笑道:“无妨,我去看看也好,若是其人真是文采斐然,引其入龙宫一叙,也未尝不可。” 元青罗见自家父王心中计议已定,也不再多言,只是对6北多少有些怨气。 心道,若非此人,自己也不会被父王训斥。这么多年,父王还没对自己这么大的火呢。 恩,今晚月旦评上,定让你出丑不可。 就在元青罗暗下决心,打算在月旦评上戏弄6北之时。 岳阳城上空 白云缭绕,霞光万道。 两道七彩遁虹,在云头上出现。 杨婵如玉的面容上泛起了明媚的笑意。 促狭道:“姐姐,陪你逛了几处地界了,心情可好些了。” 嫦娥听闻此言,对杨婵的打趣之言也是不以为意。 嫣然笑道:“妹妹,凡间还真是热闹呢。恩,前面是岳阳城了,咱们下去看看。” 二女在无人处,降下云头。 气晕震荡,两个潇洒英俊的青年男子眨眼间便幻化而出。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杨婵还是惊艳不已。当即牵起嫦娥的一只柔夷,掩嘴娇笑道:“姐姐还真真是俊美非凡,顾盼神飞啊。就算潘安、宋玉再生,也不能与姐姐媲美一二。” 嫦娥淡淡笑道:“你还不是一样么。好了,咱们去岳阳城转转。据每年中秋之节,岳阳楼上都有诗词盛会,正好去见识一番。” 二女完。杨婵突然素手一扬,一只悬挂着金玉吊坠的折扇便出现在手中。 啪嗒,展开。 折扇轻摇,美眸流盼,杨婵粗声粗气道:“走,常兄,随杨某去见见南楚之地的风华俊杰。” 嫦娥轻笑一声,缓步跟上。 夜晚,凉风习习。 一轮明月高悬,银辉流泻而下。 柳毅一身白色书生长袍,高冠博带,一方儒巾轻遮头顶。 6北执剑而立,星眸熠熠,轻声笑道:“柳兄,又非是去相亲,还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的。” 听闻此言,七尺高的男儿顷刻间像大姑娘一样,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6兄,莫要取笑。” “柳某身为读书人,出入这样的文士宴会,自然要注意些礼仪风度。” 柳毅一本正经地出言解释道。 闻听此言,6北哈哈一笑,揭过不提。 二人收拾一番,6北提剑,柳毅紧随其后,向灯火通明的岳阳楼而去。 对于岳阳楼,后世有诗人赞道。 楼观岳阳尽,川炯洞庭开。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云间连下榻,上接行杯。 醉后凉风起,吹人舞袖回。 上诗虽然是诗仙李太白所作,但……恐怕也是赞美岳阳楼中毫不起眼的一句,沉沦故纸堆罢了。 而气象最为雄阔的两句,非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和吴楚东南坼,乾坤日月浮莫属。 有此种种,后人之述可谓备矣。 6柳二人穿过两条大街,此时华灯初上,宝马香车,一夜鱼龙舞,酒肆青楼,火红灯笼挑起,酒旗随风摆动。 岳阳楼斜依洞庭湖,柳风细细,香草馥郁,灯火辉煌之处,影影绰绰倒映在宛若碧玉的湖面上。 周围数百执刀带剑的黑衣甲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神情警惕地来回巡弋。 一辆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在岳阳楼外停下。 一个个衣冠楚楚的锦袍公子或官家姐掀起车帘,在身旁书童或丫鬟的陪同下。 向门前接待之人,递了请柬之后,昂阔步地入了岳阳楼。 此次中秋月旦评是由岳阳郡郡守于临主办,同时邀请闻名荆北三郡的几十名青年俊彦在岳阳楼济济一堂,品论才俊。 当然,有资格和威望来臧否人物的必然是声震楚地数郡的贤达之士。 此次邀请而来的就有着南郡三贤之二的石茂公,钟德公,以及楚诗派的大贤楚南公和南楚朝廷明粹殿大学士许鹤。 而郡守大人于临作为月旦评的起者和秩序的维护者,自然在品评之地有着一席之位。 6北与柳毅二人此时也到了岳阳楼外。 忽然岳阳楼下,人马一阵骚动。 一队甲胄鲜明,红袄赤甲的兵士护着一个四匹高头骏马拉着的华贵马车在岳阳楼外停下。 一个丰神俊朗的华服青年在身边侍从和婢女陪同下,轻摇折扇,进了岳阳楼。 “齐王怎么也来了。” 一个紫色脸膛的矮胖商贾,声嘀咕道。 “齐王不会是为了那于郡守家的千金姐来的吧。”一个瘦高的中年文士就是声议论道。 6北听力何等惊人,这下就听了个真切。 心道,此地还真是高朋满座。 当下,也不再耽搁时间,取出一张烫金请柬和柳毅就往岳阳楼而去。 第六十五章 文士聚一堂 岳阳楼 6北与柳毅向接待之人递过请柬,二人正要步入岳阳楼。Ww WCOM 请柬拢共才了三四十张,能来此地者,若不是达官显贵,就是风流贤达的名士。 6北与柳毅二人虽仅有一张请柬,但接待之人也并无阻拦之意。因为一些名士是可以允许带书童或近侍的。 至于齐王本人,方才更是三五人扈从,甚至有两名捧墨端砚的俏丽婢女随侍。 这时,一名文吏模样的中年男子,指着6北手中的赤霄剑,笑道:“这位公子,宴会有着规定,兵戈不许带上楼去。” 6北咳咳两声,言道:“这位仁兄,可否通融一下。6某这把宝剑向来不离身惯了。况且,我见先前有位公子,身旁随侍之人也带着刀剑。” 中年男子面露为难之色。不过见6北神色惨白,咳嗽不停,想来也不像穷凶极恶之辈,一时间,犹豫不决起来。 正在此时,不远处,一个身穿青色长裙的少女袅袅婷婷走来,盈盈笑道:“林典史,这二位是我的朋友。” 林典史向来人望去,忙行礼道:“原来是于姐,既然是于姐的朋友,自然可以通融。” “那多谢林典史了。”于青罗笑道。 林典史连道不敢。 于青罗转过身来,向6北与柳毅二人,娇笑道:“二位公子,又见面了。” 香风袭来,吐气如兰。 柳毅脸色有点红,嗫嚅道:“于姐好。” 6北淡淡一笑,也不话。 于青罗看到6北惨白的脸色,眉心潜藏的龙魂双眸,向6北右手所握的赤霄剑多看了一眼。 暗暗咬牙。心道,若非此人,自己也不会受父王责骂。 三人随着接引之人,踏上了灯火通明的二楼。 二楼空间极其广阔,四面窗户大开,彩帘成帐,秋风轻轻吹动,令人心旷神怡。 一方明净长条案之后,三名南国大贤,石茂公,钟德公,楚南公神态安详宁静,面容和煦地谈笑风生。 而明粹殿大学士许鹤此时却与齐王高漠在一处窗口伫立,不知在聊些什么。 齐王高漠一袭明黄云纹蜀领锦袍,袖子和胸口以金丝绣着四爪蛟龙,腰束玉带,足蹬飞鱼靴,髻拢梳,玉簪横插。 光洁明亮的额头上,一根金带婉饶,正中扣着一块湛蓝明玉。 高漠轻摇折扇,神采飞扬,不时与许鹤交谈。 许鹤五六十岁,一袭文衫,精神颧硕,对于高漠的言谈,捻须微笑不语。 而场中,四列几放着五颜六色的时令瓜果之物。 一位位青年俊杰神情矜持,正襟危坐于毛皮垫子上,温文尔雅地向左右之人低声交谈。 而另一侧,紫檀木牡丹屏风隔断,一些官家姐,在丫鬟的服侍下,坐在几案后,不时传来莺声笑语。 值得一提的是,于青罗作为此次举办之人于临之女,并没有像那些闺阁姐一样需要避讳陌生男子。 6北与柳毅二人随着于青罗上来,环顾一周。 照着请柬,向其中的一方几走去。 辛辰位。 并不是一个很靠前的位置。 6北按剑而行。 一时间,场中正议论不止的青年俊杰都是齐齐用好奇的目光打量6柳二人。 显然并不认识。 而齐王高漠见到于青罗身形,眼眸一亮,就要上前来叙话。 襄樊郡名士许仰二十多岁,辩才独步江左,见到6柳二人由于青罗领着,向身旁的南郡士子韩同,好奇问道:“韩兄,可认识这二人。” 韩同摇了摇头,表示不识。 许仰轻笑一声道:“许某也是不识这两位,不过既然能跟着于姐,莫非是岳阳郡最近声名鹊起的人物。” 身旁不远处的岳阳士子李昱笑着道:“下贤达之士,何其之多,许兄不识,也并不稀奇。” 许仰听闻此言,眉头一皱,就要反驳两句。 不远处,有着江上隐士之称的陶璟笑着道:“许兄,李兄这话却是没有错,下英雄豪杰,如过江之鲫,我等居于荆楚,难免有所遗漏。” 许仰见陶璟拿话岔开,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冷哼一声,冲李昱挑了挑眉。 此时,柳毅与6北到几案处一看,现只有一处位置。 柳毅正要让开身形,6北清咳一声道:“柳兄,你坐吧。” 柳毅言道:“6兄,你身体有恙,还是你坐吧。” 实话,这种跪坐之礼,6北觉得还不如站着。 正在二人来回推辞之时。 突然传来一声嗤笑:“谁家稚龄读书郎,尚与书童争短长。” 正是许仰,笑的不怀好意。 见柳毅虽然衣着简素,但年龄略长,又兼之一袭读书人打扮,下意识地就认为6北与柳毅二人,以柳毅为主。 至于6北执剑而立,想必是护卫书童之流。 因此,出言讥讽。 众人也都是将目光投注到6柳二人身上。 6北眉头微皱,清咳了一声,按剑而立,转身向许仰望去。 目如星辰,眉蕴杀机,也不话。 许仰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一丝惧意。 低头举起酒杯,讪讪饮了一杯酒。 见此,陶璟若有所思,而李昱一脸不屑。 6北收回目光,对柳毅斩钉截铁道:“柳兄,你坐吧。” 柳毅无奈,只得坐下。 齐王高漠早就注意到这边动静,冲身后的侍从道:“去查查那两个是什么人。” 侍从悄悄下楼而出。 高漠向于青罗迎去,笑道:“青罗,好久不见。” 于青罗此时尽管以龙魂为主,对这高漠仍然心存厌恶。 不过仍是虚以委蛇地问道:“齐王殿下,怎么有空来岳阳了。” 高漠神秘一笑,意味深长地道:“青罗竟不知道,恩,不过青罗很快就会知道了。” 于青罗不想再与这潢贵胄多言,浅浅一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着便向于临身旁的一个座位走去。 高漠望着于青罗离去的曼妙身影,心道:“若非相士曾言,你身上幼凤命格,本王何至于三番五次……” 此时一声金钟敲响。 众人神情肃穆,知道中秋月旦评开始了。 岳阳郡郡守于临一身文士长衫,缓步来到场中站定。 轻抚胡须,笑道:“诸位皆是一时俊彦,今日济济一堂,至岳阳共襄盛事,于某甚为欣慰啊。” 一些青年俊彦此时也是面露微笑,静静地看着于临。 于临续道:“今夜非为国朝选材,不过是文人相聚一堂,饮酒作诗,高山流水,觅一知音尔。” 于临顿了一下,笑道:“当此中秋佳节,故此地并无郡守和大学士,只有士林前辈和末学后进而已,诸位不必太过拘束。” 听闻此言,众人都是拱手示意。 这时,见堂下四列几上,青年才俊,玉树临风,潇洒风流。 石茂公微微捻着胡须冲身旁的楚南公笑道:“群英荟萃,高朋满座,我荆楚文杰之士,后继有人啊。” 楚南公六十多岁年纪,胡须皆白,不过面色红润,如同婴孩儿,眼眸明亮,爽朗笑道:“是啊,石公,荆楚文事大有可为啊。” 第六十六章 数篇诗文出 晚风轻拂,山高月。 Ww WCOM 洞庭湖,烟雾升起。 一道金色光芒无声无息地潜入岳阳楼上,一名容貌普通的青年,举起酒盅的手腕一顿,面色倏然一变,转而依故。 酒盅放置于唇间,抿了一口,眼神愈明亮。 于青罗似有所觉,望那容貌普通的青年看去。 青年微微颔,笑而不语。 彼时,于临到一旁坐定。 管弦之音响起,五六名来自岳阳城中,灵音坊的歌姬翩翩起舞,跳起赏心悦目的舞蹈来。 有诗为证。 情多舞态迟,意顷歌弄缓,举腕嫌裳重,回腰觉态妍,罗衣姿风引。 …… 士人觥筹交错,酒酣耳热,间或有吟诗作对,高谈阔论之声传来。 约莫两刻钟,歌舞撤下。 于临此时出列笑道:“今年中秋月旦评,初试依然与往年相同,仍是以中秋意象为题。” 中秋元旦评有着两步,第一步以中秋为题,做诗文一。 让请来的五位大贤,选出文采出众的五人。 第二步,令五人作言志诗一,令在场五位大贤,臧否以此人物。 同时选出气象绝伦的三。 第一步作中秋诗文,可为家家传唱。 第二步作诗以言志,方有月旦品评之意。 于临完,此时有一个个明丽的婢女将几案上的瓜果点心撤去。 同时准备笔墨纸砚,以备士子取用。 众人此时也是收敛笑意,抓起笔管,铺上宣纸,沉吟不语。 而柳毅面前也是铺展了一张洁白的宣纸。 一时间,岳阳楼上,刷刷声四起。 许仰此时仍是大口饮着酒,似乎对眼前众人忙碌一幕视而不见。 韩同挽起袖子,见此就是笑道:“许兄,何不动笔。” 许仰傲然道:“某已成竹在胸,韩兄先写无妨。” 岳阳郡士子李昱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提笔悬腕,笔下如龙蛇走动。 就在此时,岳阳楼窗户处,一道银色月光流泻而下。 无声无息之间,不可见如薄薄水幕升起。 无人注意的角落,两个面容如玉的青年突兀地出现在此地。 杨婵轻摇折扇,笑道:“姐姐,这些士子在做诗词呢。咦,那有一条红龙。” 嫦娥此时目光微动,望一个面相普通的青年看了一眼,淡淡道:“妹妹,洞庭龙君也在此地呢。” 杨婵闻听此言,俏脸扬起,好奇问道:“洞庭龙君,在哪里?” 杨婵顺着嫦娥纤纤玉手所指,果然现在一方几后。 一头周身金光四溢的四爪真龙,头上有着峥嵘的两只龙角闪着亮光。 元章突然感到灵觉一动,隐隐有一种被窥视之感。 眼底金眸转动,两道无形金光向杨婵目光所在探去。 嫦娥神念微动,银色月光幻化领域,将二人身形罩定。 终究毫无所获,心底暗暗疑惑。 嫦娥玉容上无奈道:“妹妹,别看了。你差点被这龙君现。” 若非嫦娥身为金仙,达到【法有元灵,一念成域】的地步,还真有可能被元章现行迹。 杨婵笑道:“姐姐,这龙君在这里干什么呢。” 嫦娥沉吟道:“方才以神念搜索,听龙君喜欢诗词文章,因此停留于此。” 杨婵听闻此言,掩嘴格格笑道:“这洞庭龙君不愧是真仙,爱好倒是奇特。” 嫦娥淡淡道:“也未必是爱好。渔樵耕读,琴棋书画,也有可能是其参悟金仙之境的手段而已。” 杨婵闻听此言,就是笑笑。 她是仙,离金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约莫有一炷香功夫。 韩同先写完,被婢女递交给于青罗,于青罗先阅毕,以工整楷抄写一遍。 将抄录诗文,派婢女送交屏风后的那群官家姐传阅点评。 于青罗将诗文送交其父于临。 于临阅览之后,微微颔,交给石茂公,钟德公等人一一传阅。 没多大一会儿。 一些诗文都先后交给上几位点评者阅览,就连柳毅也写了一诗送上。 搜检出五文理出众者,递给于青罗,允其当众阅读。 于青罗清脆的声音响起,念道。 《中秋月》韩同 碧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这是南郡士子韩同的诗文,由郡守于临亲自推荐。 此诗一出,众人都是齐声喝彩。 字里行间虽有着一种怀才不遇的落寞之气,似乎与此中秋佳节的欢快气氛微有不合,但不也掩其卓伦才华。 更何况,由郡守于临亲自推荐,韩同算是得了郡守大人的青眼了。 杨婵微微点头,笑道:“此诗冷寂之意尽显。” 嫦娥神色淡漠,不置可否。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不知听到了多少,这般望月怀才不遇的诗句,并不以为奇。 于青罗这时放下纸卷,又取出一张展开读道。 《望月》陶璟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 至今不会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陶璟其人有隐士之称,诗文一咏三叹之间,果有飘逸出尘之意。 显然得了山野大贤楚南公的青睐。 一句试言,【月轮何处来,嫦娥掷人前】。 想象之瑰丽,平添几分名士风流。 杨婵折扇轻轻摇动,扯起嫦娥的衣袖。 神色雀跃道:“姐姐,这诗提到你了呢。” 嫦娥神色也是一顿,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此时屏风处,有女子的窃窃私语声响起。 一名身穿黄色宫裙,姿色妍丽的少女捂着嘴娇笑道:“这陶璟还真是名闻荆楚的隐士呢。传言楚帝数次征辟其为郎中令,都是坚辞不就呢。” 这名少女的父亲是楚国尚书右丞,知道些官场秘闻,就是与自己的姐妹们细细道。 于青罗神色宁静,又取过一卷读道。 《中秋登楼望月》李昱 目穷洞庭满如银,万道虹光育蚌珍。 上若无修月狐,桂枝撑损向西轮。 李昱人如其名,身怀济世旷达之才,安邦定国之能。 传闻其母梦大日投怀,怀孕一年又三月,方有此子。 此子游学荆楚,师从兵、法二家。 以军政谋略见长,可称一句治国干才也不为过。 其诗文则是被一代兵法大家石茂公所推鉴,当然不排除李昱曾向石茂公求学兵道。石茂公赏识其才,今日有助其扬名之意。 李昱二十六七岁,面容如玉,粗眉大眼,鼻直口阔。 一看便是刚毅果决,心性坚定之辈。闻听四周之人褒扬之言,面上不为所动,毫无这个年龄的年轻人的志得意满之态。 这时于青罗又展开一副诗文。 《中秋》许仰 把酒冰壶接胜游,今年喜不负春秋。 故人心似中秋月,肯为狂夫照白头。 这是襄樊郡士子许仰的诗。 其人辩才独步江左,自称狂夫,也算贴切。 此时,许仰正拿起一个青玉酒壶,嘴对壶口对饮。 咕咕几声。 神色倨傲,旁若无人。 见此姿态,众人毫不奇怪。盖因,明粹殿大学士许鹤就是许仰的叔父。 杨婵皱着眉头道:“此人还真是一狂生。” 嫦娥淡漠道:“心性不坚,只余些狂妄跋扈了。” 这时,又有诗文念出。 还是一律诗。 《八月十五夜岳阳楼望月》柳毅 昔年八月十五夜,曲江池畔杏园边。 今年八月十五夜,岳阳城头水馆前。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 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此诗还真是浅白无比。前面四句,众人都是哄笑不已。尤其是许仰,笑得最为大声,边笑边轻拍桌子道:“真是俗不可耐啊。” 待到后面几句念出,众人笑容渐渐敛去,默然不语。 而许仰大笑戛然而止,面上阴沉似水。 在座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诗好诗坏,一目了然。 此诗正如钟德公推荐之语,字字情真意切,宛若耳畔低语。 柳毅……此人是谁? 众人都是一惊,有着婢女指示,齐齐向柳毅方向望去。 只见灯火下,一个白衣文士,此时正羞红了脸,沉默不语。 而旁边一位嘴角噙着若有若无冷笑,抱剑而立的青衣少年,皆是被众人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一诗离二贤 柳毅神色好大一会儿才恢复正常。WwWCOM 就在众人复杂目光逐渐转开之时。 于青罗突然向6北一桌走去,一下子就又将岳阳楼中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纤纤素手,径直拿起一个酒壶,斟了一杯酒。举到6北面前,甜甜笑道:“6公子,值此中秋佳节,不作一诗么。” 6北斜眼凛了一眼齐王高漠,又深深地看了于青罗一眼,并没有接过酒盅,清咳一声,神情冷漠道:“6某并不会作诗。” 此时高漠见于青罗向6北一桌走去,并亲手向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执壶斟酒,目光就阴沉了起来。 刚好在此时,先前去调查6北与柳毅二人的侍从返回,伏耳低语一阵。 齐王高漠目中冷意更甚,沉着脸也不话。 场中的年轻俊杰见于青罗向一个面色惨白的执剑少年,斟酒请诗。一时间,就有些哗然了起来。 此时,于青罗酒杯两手举起,半停在空中。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就在这时,许仰大声道:“好生无礼的子,郡守千金给你面子,连酒都接。” 上的于临和几位南国大贤此时也是注意到场下的情况,眉头就是一皱。 6北神色睥睨地看了许仰一眼,再也没有理会。 许仰面上一窒。 柳毅见6北愣怔原地,仍是不接酒盅,就是急切道:“6兄……” 于青罗这时却是以满怀委屈地语气道:“公子,是否对青罗有些意见。” 6北摇了摇头。 缓缓接过酒杯,轻饮了一口。 连连咳嗽几声,方沉声道:“于姐言重了。” 于青罗眼底狡黠之意一闪而过,娇声道:“既然公子对青罗无有意见,那就作诗吧。” 6北还未话,一阵声嘀咕响起,“这等贩夫走卒之流,能作什么诗?有辱斯文而已。” 却是许仰低声与一个青年士子低声议论。 是低声,但此时场中气氛诡异的安静,因此满场皆闻。 6北轻笑一声,目光向窗外的冷寒月光望去,似乎穿透了际,直望迢迢银汉。 神色淡淡道:“6某的确不会作诗。只是,早年曾在山间逢一老农醉语,今日且为诸位言之。” 这话就是引来一阵嗤笑,心道这少年好生聪慧,假托老农醉语,倒是避免下面诗文不通的尴尬。 6北不以为意,冷风吹来,一字一顿地吟道: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夜夜心。” 他先前没有撒谎,他的确不善此道。 前世所学,不过杀人之术而已。至于今生魂穿的少年,也是学识有限。 不过,当年闲暇之余,也曾读过几唐诗。 今日姑且用之,甚至算不上十分应景。 此诗一出,众人都是默然不语,只觉一种寂寥之感和着怅然情绪涌上心头。 一时间竟没有人,出言挑6北诗文是否切题之刺。 如洗的月光下,嫦娥无声地注视着执剑少年冷漠苍白的面容,娇躯微颤,喃喃自语。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夜夜心。” 杨婵见此,忙攥住了嫦娥微颤的温润玉手,神情担忧地道:“姐姐,你没事吧。” 嫦娥眼角微含一滴晶莹,星眸更加明动,淡淡笑道:“我没事,妹妹。” 这时,场中又有新的变化。 6北吟诵完毕,楚南公老泪横流,露出唏嘘不已的神情。 钟德公与石茂公也是面有戚戚。 额,看来……这些老男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此时,齐王高漠突然朗笑一声,轻摇折扇,玉树临风,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场中众人目光皆是被其吸引。 潢贵胄的尊崇体现到了极致。 齐王高漠笑着对于青罗道:“青罗,我也给你作了一诗呢。” 于青罗此时眼眸流盼,玉容上露出戏谑之色道:“哦,齐王还会作诗……不会是别人代笔的吧。” 坊间传言,齐王不学无术,志大才疏。虽不至于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但也算得上纨绔膏粱。 洞庭龙君元章此时见齐王高漠看向自家女儿的灼烫眼神,面色就是古怪无比。 心道,青罗这孩子,还真不让人省心。 对于于青罗的戏谑之言,齐王高漠明玉面容上竟然不以为忤。 看样子是打算将温文尔雅的暖男形象贯彻到底了,欣然道:“这是本王打磨数月,特意给青罗的惊喜。” 这话一出,于青罗倒是有点儿期待了。 齐王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一张宣纸,径直朗声念道。 致青罗 喜迎中秋庆团圆,欢声笑语万里传。 桂枝明月祝福贺,音好花开成佳缘。 闻听此诗,场中众人都是会心一笑。而于临老脸就是一黑,元章则是苦笑不得。 这诗还真是……有齐王之风啊。 直言不讳,算提亲么。 齐王高漠眼中满是期待道:“青罗,这诗怎么样。” 于青罗神色不变,淡淡道:“尚可吧。” 转身向来处而去。 留下齐王独自在原地迷茫筹思,尚可?什么意思。 这时,于临清咳一声,众人目光皆是为其吸引。 于临满脸遗憾之色道:“由于楚南公和钟德公临时有事,已经先行离席了。故而此次中秋月旦评第二步,与往年有所不同。” 众人听到于临此言,果然见上几案后,不知何时,楚南公和钟德公二人已然离席而去了。 但还未细究其中缘故,又是被于临下面的话语给震撼到。 于临其实也是很为难。 钟德公和楚南公方才听到6北之诗,竟然先后离席而去,坦言各自去祭拜一位故人而去。 这二位大贤,行事素来随心所欲,每每有出人意表之举。 而钟德公临行之时,甚至言道:“五人言志之意,尽在前诗尔。不必另行再作诗文了。” 于临心中虽然也这般想,但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得将接下来的中秋元旦评进行完。 于临清咳一声,顿声道:“因此,方才选出的五位俊杰,不必再作言志长诗。言志之意,可于西墙一长屏风处,提诗记之。恩,此屏风可置岳阳楼三月之久。” 于临不愧是执掌一郡军政,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竟然想到了这个较为可行的办法。 先前递交了诗词未被选上,心中失望的年轻俊杰,一听此言,此时都是跃跃欲试起来。 柳毅心中微松一口气,以他才思文韵,借着寄思乡之情于异地的心绪,一日得了一佳作,已是十分难得了。 既然下面再无一较长短之意,柳毅也是乐见其成。 陶璟神情淡淡,自是无可无不可。 而李昱也是淡淡一笑,些许薄名,有则不喜,无则不悲。 韩同今夜得了岳阳郡守的青睐,已经是心满意足,其他的也不在其考虑之内了。 只有许仰神色懊恼,面上复杂无比。他为今日扬名可谓准备良多,何以如此。 楚南公,钟德公这两个迂腐老儿,坏我好事,着实可恶。 许仰心中愤愤不平道。 第六十八章 请柬悄悄然 西墙一架黄花梨木锦绣屏风,长有三丈,宽有丈许。 WwWCOM两侧秋菊,芙蓉,海棠,开的娇艳。 雕画楠木为轴,苏织薄锦为屏。 二三十名青年士子,此时接二连三地凑上前去。 有一些性子急的青年,此时已经是挥着羊毫毛笔,悬腕欲书了。 其实到了此时,中秋月旦评可以已经是落下帷幕了。 这时,洞庭龙君元章抿了一口清酒,眸中金光微亮,继而消失不见。 那位容貌普通的青年,此时酒意上涌,脸上一大片酡红,轻轻地趴在几案上,竟慢慢睡着了。 杨婵与嫦娥见此时再无热闹可看,也正要离去。 这时许仰见6北与柳毅二人从几案上起身打算离开。 当先拦住去路,似笑非笑地问道:“二位,不来题诗么。” 柳毅脚步顿住,观其神色,似乎颇为心动,不过仍是转脸用询问的目光望向6北。 6北微微哑然,心中明白。自古以来,文人墨客,每每登高望远,感时伤怀之时,就有题璧的习惯。 这其实与后世之人,题个某某到此一游,并无二致。 念及此处,6北微微一笑,冲柳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向窗户走去,打算去透透气。 好巧不巧,方向正是月光满洒之地,嫦娥和杨婵站立之处。 6北向二女走来,正好站在杨婵身边,长身玉立,出神地望着窗外明月之下宛若碧玉的洞庭湖。 杨婵调皮地伸出柔弱无骨的酥松手,竟然在6北眼前晃了几晃,见其眉宇深锁,目光呆呆,毫无反应。 噗嗤一笑。 如冰山初融,桃溪明媚。 嫦娥见杨婵少女玩心大起,淡淡蛾眉,弯弯而起,一时哑然。 一时间就没有急着离开。 这时,许仰觉得6北三番五次的无视自己,尤其是6北冷眸瞥了自己几眼,只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尤其,可以引为平生之耻的是,自己竟然下意识地畏惧那少年煞气腾腾的目光。 此时许仰眼珠一转,快步跟上前来,语带讥讽道:“那子,我看你不是不懂作诗,就是斗大字都不识得一个,或者一笔字奇丑无比,不能见人。” 众人闻听此言,都是一脸戏谑地看着6北与许仰二人。 方才,6北以老农醉语,诵读一诗。虽一开始让众人存些惊异。然一细想,并无切题。这般来,6北直言其不通诗墨,也可能是实情呢。 毕竟看6北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面色苍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更兼其掌中还握着宝剑,不定是什么混迹江湖的下九流人物。 见许仰上前找6北的麻烦,齐王高漠心下暗爽。 心道,这少年先前与不给于青罗面子,自己地位尊崇,不能亲自下场给他一般见识。不过给许仰之厮打个眼色,令其冲锋陷阵,倒是可以。 此时,6北猛地转过来脸,差点吓得杨婵手指一哆嗦。 6北面如寒霜,冷道:“聒噪。” 蹭……长剑出鞘。 惊鸿一现,赤光贯日。 众人见此都是齐齐一声惊呼。 齐王扈从神色警惕地将其护在身后。 你要干……干什么? 许仰此时万分后悔,自己为何没事就要招惹眼前这一脸煞气的少年。 6北三步并作两步,越过许仰,向其身后的屏风走去。 刷刷数剑。 蹭…… 利剑还鞘。 薄薄一层锦帛屏风之上,几缕金线如丝簌簌落地,屏风侧一丛花瓣徐徐飘舞。 两行诗,赫然出现。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有一名年轻士子眼尖,借着依稀灯火喃喃念道,只觉目瞪口呆,神乎其技。 原来,刷刷几剑之间,薄如蝉翼的金丝屏风竟被6北生生以剑锋凌厉之气,削刻出清晰的两行字迹来。 银钩铁画,气势逼人。 这时,6北连连咳嗽两声,清秀的面容更为苍白,似乎方才运用气劲牵动了胸口潜伏的寒煞之气。 咳咳……几声,6北便与早已题诗留名完毕的柳毅招呼一声,就彷若无人地下了二楼。 岳阳楼二楼气氛一僵,竟然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嫦娥见6北与柳毅离开,冲此时已经目光呆呆的杨婵面前,挥了挥玉手,浅笑道:“妹妹,别看了,人都走了。” 杨婵闻听此言,不知为何,玉容上刹那间涌起两道若桃花般的红晕,不过一呼一吸,转瞬即逝。 二女也不多言,法力运起,悄然离去。 若有人留心去看,先前二女所站立之处明清如水的月光,此时仿佛黯淡了几分。 …… 且不提岳阳楼上一干众人,为6北拔剑留诗的神妙剑术惊怖不已。 且6北与柳毅二人离了岳阳楼。 二人缓步行走在明亮的街道上,萧瑟秋风吹起,6北又是连连咳嗽几声。 色已经是亥时。 街道两旁串串花灯亮起,红彤彤的火光下,6北苍白的脸色,好似一块儿晶莹剔透的明玉。 隐隐有光晕流动。 柳毅此时一脸兴奋难抑的样子,手舞足蹈道:“6兄,你剑法竟然如此高,刚才都把那些人,震惊的一个个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其实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每一个男子心中无不有一个青衣仗剑行,策马江湖道的梦想。 武侠,不愧是成年人的童话。 6北对于柳毅的盛情赞誉之言,也不出言打断,含笑不语。 只是偶尔咳嗽几声,眉宇微不可察地轻轻蹙起,有着几许疑虑浮起。 方才……在岳阳楼之时,究竟是谁在窥视自己…… 若是没有人窥视,为何? 辗转想了几次,终究摸不着头绪,转而将这丝疑惑压在心底不提。 二人一路叙话,不知不觉间,便到了落脚的客栈。 李家老店。 吱扭一声,6北轻轻推开客栈的两扇木门。 火石打起,晕黄光芒,无声铺满房间。 恩。 6北目光就是一缩。 一张龙纹请柬静静地躺在屋中的一方八仙桌上。 挪开压在请柬上的茶杯,轻轻拿起。 烛火摇曳,龙纹两个眼眸,好似一动。6北目光一凝,展开阅毕,轻轻放下。 这时,屋外木门急促敲动。 “6兄……” 6北打开房门,正是柳毅,手中拿着一份同样样式的龙纹请柬。 柳毅惊奇道:“6兄,你手里也有。” 6北微微颔,沉声道:“应是龙君传书了。不愧是司掌一方水域的神祗,行动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柳毅目露激动地道:“这么,明日我们就可以去龙宫了。” 6北点点头道:“柳兄,明日正好可以将龙女所传书信,递交给龙君。” 柳毅神情振奋,握着拳头道:“龙女很快就能脱困了。” 6北心中长叹一声,你的书笺是送到了,而且还顺便做了龙君的乘龙快婿。 可我的书笺要如何送出去。退婚流……这纯属反套路啊。 第六十九章 文华宴上信 雄鸡一声下白。WwW COM 晨曦之时,正值中秋,薄雾冥冥。 6北与柳毅二人用完早膳,就按着请柬上的指示向洞庭湖一处堤岸行去。 荒草遍野,山桂飘香,不知何处,隐隐传来一阵牧童悦耳的竹笛声。 一片簇满莽莽榛木的野地里,几名青年,一袭文衫,伫立在风中,张望交谈。 6北与柳毅施施然向那群青年走去。 正是,陶璟,韩同,李昱三人。 不知为何,狂生许仰却是没有到来。 见6北与柳毅二人缓步而来,陶璟一身青布长衫,头上戴着白色逍遥巾,气质温润,温和笑道:“二位也来了。” 柳毅拱了拱手,施了一礼道:“陶兄,好。” 陶璟神色宁静,目光和煦,点点了头。 目光转向6北,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兄台高名。” 6北沉凝道:“渝阳6北。” 陶璟笑了笑,对6北有些冷漠的态度不以为意。 不露痕迹地往6北掌中所握的宽大古拙的宝剑看了一眼。 赞道:“原来6兄是巴蜀之士,巴蜀果然多出剑侠豪杰。” 6北轻轻笑笑,道:“6某不过无名之辈,当不得陶兄豪杰之称。” 这陶璟涵养才情很是不错,气度洒脱,待人接物,温润如玉。 就算与6北叙话之时,也是不会忽略柳毅的感受。 是像山野隐士,却更像富贵闲人。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6北心道。 不过转念一想,就是哑然失笑。 此人有意思与否,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不远处正和韩同叙话的李昱忽然低声道:“来了。” 柳毅神色激动,向李昱所指之处看去。 白雾弥漫,幽幽深深,宛若一大块儿碧玉的洞庭湖,浪花轻轻翻涌。 一叶通体晶莹透彻,绿意盈眼的青色舟,如少女寒雪般的素手,温柔地拨开白色的雾气。 船头,一个绿衣少女摇着两只桨叶,肌肤柔嫩的面容上,红唇轻启,脆声道:“诸位公子,我家龙君命婢来接你们。还请登舟,入龙宫一叙。” 陶璟淡笑一声,道:“有劳仙子了。” 绿衣少女贝齿微露,格格笑道:“公子言重了,快些上船吧,莫让龙君久候了。” 陶璟与李昱等人虽然是第一次参加龙君举行的文华宴,但也对这程序并不陌生,听了这话,也不多言,都是接二连三地登上舟。 6北也与柳毅登上扁舟。 此舟,远远观之极,而今踏入其内,并无想象中的拥挤之意。 见此,几人都不以为异。 知道当是仙家手段。 6北望着绿色舟上道道若隐若无的禁制。心道,应该是加持了类似【大如意】的法阵或禁制。 这时,绿衣婢女轻笑一声道:“诸位公子,且站稳了。” 话音未落。 一阵浮光掠影,众人目光一暗,绿色舟之上,道道淡绿色光幕如玻璃升起,将湖水隔断在外。 柳毅等人都是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神情震撼地望着水幕外的游鱼和着光芒的珊瑚玛瑙。 6北神情恍惚,似乎想起了前世逛水族馆海底世界的情景。 未及多时,6北,柳毅,陶璟,李昱,韩同五人在绿衣婢女的带领下,到了水晶宫的大殿外。 龙宫中除却来回巡弋披盔带甲的水族精兵外。 一簇簇藤萝花旁,穿行其间,兀自忙碌不停的蚌女贝精,就是指指点点地向6北几人看去。 洞庭龙宫,端明殿。 元章一身明黄色龙纹蟒袍,腰间束着一条金丝腰带,气度沉静,端坐于龙椅之上。 两侧婢女轻摇芭蕉扇叶,身前一方玉案上,摆放着新鲜瓜果,水晶葡萄,藕花莲子等等奇珍之物。 这时,元青罗一袭如雪莲素色宫裙,青丝如瀑,风姿妍丽地从殿外轻笑着行来,道:“父王,那几位公子都来了呢,让他们进来么。” 元章微微颔,大手一扬,沉声道:“恩,可以准备歌舞笙月了。” 就在一个婢女领命下去之时。 一个容颜明丽的少女自殿外而来,神色间带着些许急切,正是灵。 灵来到殿中玉阶下,躬身道:“婢子禀报龙君,三荆龙君在外间求见。” 洞庭龙君元章神色疑惑道:“三荆不在荆江行云布雨,调理水灵,来这里作什么。” 灵道:“婢子也是不知,不过见其神色惊怒,或有要事也未可知。恩,婢子见其身边还带着一个姿色艳丽的女子。” 听闻灵此言,元章神色就是不善起来。 原本立刻接见三荆龙君的话语到了嘴边,就是转而化作不耐之色,摆摆手道:“你去告诉他,本君在端明殿招待客人,没空见他,让他到景阳殿候着去。” 灵低头领命而去,明眸转动,闪过一丝得色。 心道,让你这头孽龙对本姑娘出言不逊,任你多大的事儿,一边等着去吧。 元青罗望着灵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此女心机深重,总爱耍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她是向来不喜的。 且不提,灵是如何去打三荆龙君到景阳殿等待。 单端明殿中。约莫过了一会儿。 6北与柳毅等人渐渐而来。 “我等拜见龙君。”众人神情郑重地行了一礼道。 元章坦然受了这一礼,朗声笑道:“诸位公子,免礼。” 洞庭龙君元章执掌云梦大泽水域,调息荆楚数郡之地的雨令气节,受下方诸位士子一礼,并不过分。 6北抬头打量这洞庭龙君。 现洞庭龙君四十岁左右年纪,面相儒雅如书生,气度俨然似贵胄,头上并无明显的龙族痕迹,不知是否幻化之故。 洞庭龙君似乎察觉到6北打量目光,不以为忤,意外地冲6北微微点了点头。 6北神色一凛,咳嗽两声,忙收回目光。 见礼完毕,众人皆是在几名俏丽婢女的引领下,向几案后走去。 只有柳毅留在原地。 元章疑惑地问道:“柳毅,还有什么事么。” 柳毅整了整衣领,自怀中取出一封书笺,双手呈起。 道:“在下有三公主书信一封,要呈交给龙君。” 元章霍然站起,道:“什么……” 柳毅沉声道:“在下受三公主所托,现有公主书信一封,要代交给龙君。” 元青罗此时就是惊呼道:“三姐的信……” 着就要下去,接过信笺。 然而,还未动作,柳毅手中的信笺已然如离弦之箭被洞庭龙君,摄入掌中。 展开观看,点点泪痕打湿素白信笺。 长叹一声,“我苦命的三啊。” 第七十章 端明怒难抑 端明殿 洞庭龙君元章沉吟道:“诸位暂且欣赏曲乐,本君有些事情还要处理。 Ww WCOM” “柳毅,随本君来,有些事情需要问你。”元章目光转暖,语气温和道。 柳毅于是和元青罗一起,随着洞庭龙君元章的脚步向一处殿后走去。 陶璟和李昱韩同等人虽然万分好奇,洞庭龙君为何在柳毅递交信笺之后,神情郁郁,更是拉着柳毅独自去叙话。 但也没有人真的傻到出言询问。 端明殿中,金钟铃铃响起,十二名蜂腰肥臀的水族歌姬,或竖持洞箫,或抚动琵琶,或轻捻古筝,乐音交织而出。 高山流水,冷泉叮咚。 几人方才的疑惑都是暂且压下,沉浸在仿若的音乐世界里。 约莫一刻钟,曲乐戛然而止,余音绕梁。 陶璟李昱等人都是久久不语,沉浸其中。 6北并没有陶璟等人【如闻仙乐耳畔鸣】的奇妙反应,只是将赤霄宝剑横于双膝,一酒盅一酒盅地口饮着几案上的琼浆玉液。 别,这音乐的确悦耳,正好下酒。 直到十二名歌姬盈盈施了一礼,缓缓退去。李昱方击节赞道:“今日始知古之大贤所言三月不知肉味也。” 陶璟和韩同二人神情欢愉,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啧啧称叹。 一曲已罢,珠帘微动,洞庭君元章迈着沉稳的步伐从殿后走来。身旁跟着柳毅和元青罗。 不过此时,元青罗的眼眶微红,玉容尚有泪痕,而明秀的双眉之间,愁云一抹。 6北望着这一幕,心中了然。知道洞庭龙君应是知晓龙女的真实处境了。 柳毅在6北身旁坐下,6北就是声问道:“柳兄事情可是办妥了么。” 柳毅凝声道:“劳6兄挂念,龙君已经去信钱塘君,令其代自己走一趟,迎回三公主了。” 6北抿了一口酒,清咳道:“那柳兄呢。” 柳毅似乎颇为兴奋,道:“钱塘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等他来到,某也随其前往。” 6北慨然道:“恭喜柳兄,总算功德圆满了。” 柳毅感激道:“此番,还未好生谢过6兄呢,6兄我敬你一杯。” 着,柳毅举起满溢的酒盅,便向6北敬去。 6北也不矫情,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苍白的明净面容,一霎那红润异常。 元青罗此时目光向6北看去,不知为何,6北竟然感到这龙女的目光似乎比先前温和了些。 却是方才,柳毅讲述了6北对其的护送之恩,令元青罗转变了少许态度。 6北心道,此女目光为何给人以熟悉之感,好似在哪里见过。 此时,元章也到了端明殿上,在玉椅上坐定,见众人都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元章清朗地笑了笑,正待些暖场的话。突然端明殿外起了一阵争执之声。 一个身穿大红蟒袍的短须青年,神情倨傲地作势要推开殿外拦阻的两名执戟水卒。 “你不能进殿,龙君在殿中宴请客人。” 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到三荆龙君身后,弯弯柳叶眉挑起,神色急切地扯着短须青年的红袖。 而其身后不远处,袅袅婷婷地来了一位艳若桃李,星眸春情含而不露的妩媚少妇。 观其眉角已开,双腿微岔,臀背玲珑。名副其实,少妇无疑。 此女正是雉鸡精艳稚。 原来,此女那日挑动元少君在漓水之上找6北麻烦,最终元少君被6北一剑斩杀。 至此之后,此女带着元少君尸身和元少君手下之人,一同前往三荆龙君处报丧。 三荆龙君闻听此讯,勃然大怒。 他虽然血脉后裔众多,元少君也是其最不起眼的一个,死了更算不上心疼。可是,若元少君是被什么强大的仙人打杀也就罢了,不想竟然被区区一凡人,蝼蚁一般的人物打杀。 实为奇耻大辱。 当,三荆龙君唤过艳稚仔细问过缘由,艳稚神情凄楚地将自己如何与6北结仇,6北如何依仗神兵将自己和元少君打杀一通的事情添油加醋般讲述一番。 不想在讲述之时,三荆龙君或许是因为刚刚死了儿子,心情郁郁。亦或者根本就是见艳稚妩媚。趁着喝了几杯酒,将艳稚按在床上,强行宠幸一番。 艳稚不过普通阴神妖修,如何是这头神龙的对手。虽经历些许挣扎,但最终也是彻底**于三荆龙君之手。 三荆龙君宠幸艳稚之后,有些郁闷的心情,竟然纾解大半。 不过转念一想,6北区区凡人竟然胆敢杀死自己的子嗣,着实该杀。 三荆龙君当即派出水卒在荆江一带察访6北等人行踪,准备一举将其拿下。 不想等了十余日,毫无音讯。就在三荆龙君即将放弃之时,艳稚却在一旁极力撺掇。 三荆龙君刚刚将艳稚弄上床,对于怀中佳人的话也不太好拒绝,再加上6北等人还取走了元少君的龙骨。 此物是定要追回的。 不过鉴于6北等人行迹飘忽难寻,而洞庭湖龙君元章处,恰恰收藏着一件龙族的秘宝。 【言龙玉圭】 此玉圭高三丈三尺三寸,宽一丈九尺九寸。凡大江大河元氏龙族血裔者,皆可凭此玉圭,找寻血脉踪迹。 端得是神妙非常。 三荆龙君今日原本是想到洞庭龙宫,向洞庭龙君求取【言龙玉圭】一用的,不想竟被婢女灵阻在端明殿外。 闲言少叙,三荆龙君见灵竟然扯住自己的衣袖拉扯,当即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挡着本君的路。” 手掌轻挥,法力聚于指间,红色光芒一闪,向灵娇躯打去。 碰。 灵口吐鲜血,倒飞虚空,径直向一处假山撞去。 气息奄奄,痛哼不断。 若非三荆龙君忌惮元章责罚,方才那一击,就要了灵的命。 这一切来极慢,但从三荆龙君和灵出现在殿外生争执,到出手打伤灵,实际上是一刹那间的事情。 就连洞庭龙君想要出手阻止,竟然都没有来得及。 此时,三荆龙君也不去看此时目光怨毒,一脸痛苦之色的灵,当先进了端明殿中。 三荆龙君道:“大兄,我……” “混账东西。滚出去。” 元章龙眸圆瞪,气的手指直打哆嗦,目光怒火喷出,冷喝道。 “大兄……” 碰。 三荆龙君胸口一闷,喉咙里的话语未完。就是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以一种较为圆润的方式,滚出了端明殿外。 最终四仰八叉,哼哼唧唧地落在殿外的石板上,好巧不巧正好躺在艳稚脚下。 端明殿内,滔凛然的无形威压如金色潮汐,自元章身上刹那之间出,转瞬收回。 真仙之威,恐怖如斯。 若是平常时候,三荆龙君莽莽撞撞地闯进来,元章虽然不悦,但最多呵斥两句而已。 但他今日刚刚得知,自己的三女儿嫁给了泾河龙王的十太子之后。 这个贪花好色之徒,竟然让自己的三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堂堂龙女竟然被封了全身法力,在冰雪地中如村妇一般赤着脚挥鞭牧羊。 可恶,可恨。 好你个泾河龙王,泾河十太子……仗着四海敖氏龙族撑腰,就可以当他元章好欺么。 第七十一章 阴魂仍不散 “龙君……您没事吧。 Ww W COM”艳稚见三荆龙君刚踏入端明殿中,就碰的一声倒滚而出,忙是弯腰去伸手搀扶。 三荆龙君在艳稚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并没有受太重的伤,但也是颇为狼狈。 三荆龙君忍着怒火,一脸憋屈地站在端明殿的寒玉石阶上,一言不。 端明殿中,气氛诡异至极。 陶璟李昱韩同等人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不过见到一名红衣龙角青年被暴怒的洞庭龙君喝出殿外。都是目瞪口呆,为洞庭龙君的凛然威严所摄。 6北目光幽幽,端起几案上的酒盅,一饮而尽。 元章了一通火,在身边不远处元青罗的劝慰下,面容上怒意渐渐平息。 转过脸微微一笑,继而道:“在座诸位皆是饱读诗书的才学之士,本君些许琐事让诸位雅士见笑了。” 陶璟忙拱拱手道:“龙君言重了。” 李昱和韩同也是连称不敢。 不过低头之间,却是明白了元章的言外之意。这种事情到了凡间,还是不要到处乱传了。 元章神色收敛,正襟危坐,朗声笑了笑,拍了拍手道:“上歌舞,文华宴开。” 金钟被玉缶轻轻撞击,一队衣裙华美,姿色妍丽,翩翩舞姬自端明殿两扇水晶门外,婷婷袅袅,鱼贯而入。 更有一个个俏丽的婢女从偏殿款款而出,一道道珍馐美味,山野奇珍如流水一一端呈出。 笙月鼓瑟,管弦再起。 酒酣耳热,把酒换盏。众人欣赏着赏心悦目,轻盈飞跃的舞蹈。方才的尴尬似乎也渐渐被众人抛在脑后。 端明殿金碧辉煌,光影交错,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息。 殿外,闻听欢声戏语自殿中传来,三荆龙君面沉似水,嘴角抽搐。雉鸡精艳稚站在一旁,神色闪烁,也不敢出言劝慰,以免触犯了眼前这头神龙的怒火。 三荆龙君在端明殿外站了约莫一个时辰,直站的心烦意乱,郁闷气躁。数次想要闯进端明殿中,但终究畏惧元章之怒,神情踌躇地原地来回踱步。 终于,元青罗从端明殿中出来,缓缓来到三荆龙君面前。清声道:“龙君让你进去。” 元青罗神情淡漠,语气冷淡无比。 她对眼前的这头神龙,可没有什么好感。虽三荆龙君对其父元章以兄相称,但实则并无直系血缘关系。 三荆龙君对元青罗的冷漠态度,也不放在心上。闻听此言,忙带着艳稚向殿内而去。 殿中,陶璟等人在龙君的盛情相邀下,早已各自献上一篇文章。 元章一一阅览完毕,脸色也愉快了许多。一时间主宾尽欢,觥筹交错,陶璟等人也是多饮了几杯,面色酡红一片,神情微醺。 洞庭龙君按照惯例,将宴会桌案上的玉壶和象筷,任凭陶璟等人带出洞庭龙宫,并一人赐下一株【水源星蕴六叶草】。 由于此草生于黑渊水灵源石之畔,日夜沐浴星辰光华生机,不仅可安神定魂,还可对人体五脏六腑滋养调理。虽对仙人作用微乎其微,但对于凡人却有益寿延年之效。 来,陶璟之所以来岳阳城参加此次元旦评,并非为了些许虚名。正是为了从龙宫获得此草,以助家中老母调养身体。 五人一人一株,就连6北也得了一株。 6北打开经过精巧雕琢的杏木盒子,放到眼前,细细观之。 这株【水源星蕴六叶草】正如其名,有着六片娇嫩碧绿的青叶,绿意惹人的叶上有碎碎点点的星光流泻而出。 身旁婢女介绍着此草的用法,捣碎此草成汁,佐以山杏泉水煎服,效果最佳。 6北收了此草,心中思忖道:“既然此草有养魂之效,想来对谢秋荻的魂伤有着大用。问题是,要如何让其服用。” 想到【锦瑟】瑶琴中情况不明的谢秋荻,6北就是长叹了一口气。 只能一会儿再向洞庭龙君求取仙方了。正好,柳毅方才代洞庭龙君传话,就向自己传达了,想留自己一叙的心思。 此时,文华宴已然结束,陶璟和李昱、韩同向龙君告辞。在先前那位绿衣婢女的引领下,依次离了端明殿。 三荆龙君此时也是到了殿中,打量了将要离去的陶璟等人一眼,便不再关注。 洞庭龙君每年中秋之时都要设宴款待这些士子,他是知道的。 尽管不明洞庭龙君此举真实用意,但也不好擅加置喙。 他虽然莽撞跋扈,但并不傻。刚才已经在元章面前减了不少分,吃了教训,这时如何还敢妄议这位大兄的习惯。 此时,端明殿中除却洞庭龙君元章,以及正侍立一旁替元章执壶斟酒的婢女,就是剩余柳毅和6北二人坐在一处几案后。 6北口饮着酒,眼皮狂跳,一种心悸之感袭上心头,令其坐立不安。 待到三荆龙君进入殿中,尤其是看到一个容貌熟悉的艳丽女子在三荆龙君身后,亦步亦趋之时。 6北神色微变,握住酒盅,仰头饮了一大口酒水,清咳一声,身形挺直,握紧了赤霄剑。 目光冷寒,心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三荆龙君此时与艳稚步入殿中,向上处的元章躬身行了一礼。 道:“弟拜见大兄。” 身后艳稚进了殿中,感受到殿中肃然气氛,不敢四处多看,忙道了个万福,媚声道:“奴家参见龙君。” 元章望了三荆神君一眼,再向艳稚望去。只觉此女一袭粉红宫裙,艳若桃花,眉眼含春,一颦一笑,可谓烟视媚行。 “哼。” 冷哼之声传来,艳稚娇躯微颤,面色苍白无比。却是在元章一哼之间,阴神受了不轻的伤势。 元青罗见到此幕,目光玩味地打量了一眼艳稚。同时一双纤细白腻的修长素手剥开一颗荔枝,放入口中,红唇流汁,诱人无比。 三荆龙君见艳稚受伤,神情急切,求情道:“大兄,手下留情啊。” 元章冷笑一声,沉声道:“你可真是越来越长进了,水族凡人都不够你祸害的,竟然还找了一头雉鸡精。” 三荆龙君面上那个尴尬无比,讪讪笑笑,不敢多言。 “吧,找本君何事。”元章冷冷道。 三荆龙君长叹一声道:“大兄,来话长啊。。” 然后,三荆龙君便愤愤不平地将自己的子嗣元少君如何被凡人斩杀又是如何丢失龙骨的事情叙述一遍。 三荆龙君完,犹然怒气难平,咬牙切齿道:“大兄,区区一凡人竟然杀我龙族血脉,真是胆大包。” 洞庭龙君元章冷冷道:“你那子嗣品性,本君也早有耳闻。虽不成器了些,但也不至于死在凡人手里吧。” 三荆龙君更为尴尬,无奈道:“那凡人手持一件神兵,对阴神正好克制。” 元章沉吟了下,方道:“你的来意,本君明白了。你那子嗣虽不成器了些,但龙骨还是要追回的。【言龙玉圭】可以允你一用。” 三荆龙君大喜,忙自感谢不停。 元章神色不耐,无心与其周旋,正要顺手打三荆龙君。 一抬眼,现三荆龙君正神色惊怒地向殿中一处方向望去。 第七十二章 前事暂且毕 原来方才,6北咳嗽一声,艳稚只觉得声音十分熟悉,转眼一看,就见6北正神情从容地坐在一处角落里,端着酒盅,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 Ww W COM 艳稚忙扯了扯三荆龙君衣袖,低声道:“龙君,杀死少君的正是那人。” 三荆龙君此时怒火冲上脑门,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到处找寻这厮,不想在洞庭龙宫里现了这个凶徒。 三荆龙君短须炸起,法力运转掌中,身形如电,就向6北出手。 神龙之威,倏然而至。 “6兄,心。”柳毅注意到这惊变,面容大变,就是一声惊呼。 6北神色沉静,身后青鱼帷帐如同被狂风吹起,桌上酒壶杯盏乱飞,少年一头如瀑青丝被吹散髻,向后悠然飞扬,如刀剑般锋刻的眉宇下,酒后苍白的两颊已然晕红一片,艳若血玉。 明亮如星辰的一对眸子微微眯起,寒光乍起。 直面神龙之威,攻击未至,心中生死危机已然暴涨。 剑光刹那亮起,还未抵挡。 “住手。” 一声冷喝,如炸雷般响彻在端明殿中。 三荆龙君人在空中,身形一顿,如同被无形囚笼困住,一个连转,稳稳落在地上,神色羞怒不已。 6北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握赤霄剑。 滴答,滴答……,响彻在落针可闻的端明殿中。 鬓角滴滴汗珠,正好落入放置于几案上酒盅里。 6北目光沉静,横剑于胸,左手稳稳端起酒盅,不顾已经和着冷汗和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元章目光凛然地望着这一幕,尤其是望着赤霄剑散着红光之时,心中长叹。 不愧是赤霄剑主,【加之骤然而不惊,临之生死而不乱】。 心性可畏可怖。 冷风袭来,6北背后已然被冷汗浸湿一片。 方才生死危机临身,这具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出于本能,流下冷汗。可他那一颗在前世不知多少次,冷对生死的心却不畏分毫。 他方才虽拔剑自卫,但深刻知道,自己决然是抵挡不住三荆龙君饱含怒火的一击的。 甚至……躲都躲不开。 他到底只是一个凡人,如何是一头神龙的对手。 人间凡夫俗子有言,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下缟素。 子身居万万人之上,司牧黎庶,生杀予夺,口含宪,有这威严并无奇怪。 这头神龙,虽无人间子那般川渟岳峙,如渊如海。然其杀机之盛,威势之重也是6北生平仅见了。 好在,洞庭龙君此次倒是没有再出手慢了几分。 洞庭龙君元章堂堂真仙强者,怎么会允许有人当庭格杀自己的客人。 元章此时目光冷寒一片,大怒道:“三荆,此事必须给本君一个交代。” 三荆龙君此时梗着脖子,道:“大兄,此人正是那杀了少君的凶手。” 元章目光闪烁,冷声道:“怎么回事?” 这时艳稚出列,神情凄楚,梨花带雨道:“禀告龙君,此人就是对我和元少君赶尽杀绝的6北。” 元章眉头一皱,目光向6北看去。 元青罗好奇地望向6北,目光异彩涟涟。心道,此人剑法绝伦,我昨夜是见识过的,不想……竟能斩杀元少君。 6北饮下一杯酒,目光明亮,清咳一声道:“龙君容禀。” “艳稚此女,言语多有不实之处。”6北目光直视元章,一字一顿道。 柳毅此时也回过惊慌神色,恳切道:“6兄,为人古道热肠,有古之侠人之风,不会乱杀无辜的。” 柳毅极力为6北辩解,竟然丝毫不惊异6北能以凡人之身,逆杀仙人。 当然柳毅潜意识地是把那死去的元少君当作仙人的。 三荆龙君此时怒道:“胡言乱语,区区凡人,这里哪有你话的资格。” 三荆龙君对柳毅怒目横视,一脸愤愤不平,甚至想要出手,教训柳毅。 “够了。”元章沉着脸,呵斥道。 三荆龙君冷哼一声,冷冷瞪了一眼柳毅,青着脸也不话。 元章转过脸望向6北,儒雅的面容上,淡淡一笑,道:“6公子,你继续。” 6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将自己如何在漓水郡听雨楼与江盛和雉鸡精结仇,并将吕雉鸡精如何挑拨元少君在江上堵截自己的事情一一叙述起来。 6北讲述这些经历之时,语气不疾不徐,神情沉静无波。似乎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一般。 元章听闻这些,目光一转,心中计议一定。 沉声道:“三荆,听清了没。” 三荆龙君此时脸上铁青一片,实话,他一点都不关心,在此事上他的子嗣到底是不是有责任。 哪怕6北得是实情又如何,区区凡人杀了他的子嗣,难道就可以白杀么。 当然在元章面前,他也不至于强行辩解,只是昂着龙头,冷着脸一言不,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艳稚此时却是急切,指着6北道:“龙君,他颠倒黑白,一派胡言。” “哼。” 又是一声冷哼,威势更盛。艳稚鲜血喷出,到飞而出。妩媚的桃花眼中屈辱至极。 “蝼蚁一样的东西,这里哪有你话的份儿。” 元章神情冷漠,看都没看此时将一丝怨毒深藏在眼底的艳稚一眼。 想他堂堂真仙,难道还不足以分清是谁在虚言诓骗么。 此女不知进退,挑拨是非。还胆敢如此质疑自己,不知死活的东西。 元青罗戏谑地看了艳稚一眼,心道,自作聪明的妖精。 这时,元章沉吟道:“三荆,你那孽子不修德行,受人挑唆,丢我龙族颜面,可谓死有余辜。但念其为我元氏后裔一员,那么本君做主,让6北将此子龙骨还与你,再给你敬杯赔罪酒。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洞庭龙君完这话,目光凛然地望着三荆龙君。 三荆龙君听闻此言,憋屈和恚怒在胸中交织,强行压制直往脑门乱窜的怒火,嘴角抽搐道:“此事作罢?” 元章冷着脸道:“怎么,你不愿意?” 一种无形威压笼罩端明殿中。 如渊如狱,这是来自上位者和血脉的双重威压。 三荆龙君咬着后槽牙,面皮跳了几跳,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我愿意。” 元章这威压来的快,去的也快,转而沉静道:“6公子,你将龙骨还给三荆龙君吧。” 6北目光闪烁,探手入怀,取出那片半圆形的白玉龙骨,就要递过去。 这时元青罗拿起一方锦帕,搽了搽如玉葱般的手指间横淌着的荔枝果液。 方好整以暇地从元章身旁走过来,眼波盈盈地来到6北面前,伸出酥软手接过龙骨,以一种唯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戏虐道:“你倒是挺识时务的嘛。” 见6北脸上一黑,元青罗心情大好,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将那枚龙骨交还给三荆龙君了。 三荆龙君接过龙骨,冷哼一声。 6北举起一个酒盅,拿过几案上的玉壶,满满当当地斟了一杯酒。 双手举起酒盅,放于胸前,神情淡漠道:“这位龙君,对于令郎的死……6某很遗憾。” 完仰头一饮而尽。 噗嗤一声,元青罗忍俊不禁,自觉失态,忙吐了吐舌头,掩嘴不语。 6北连连咳嗽几声,两颊闪起异样的酡红。 这酒有些辣喉咙。 6北心中冷冷道。 三荆龙君冷哼一声,看都没看6北一眼。 元章见6北依言敬了赔罪酒,微微颔。心道,此子知道进退,不枉本君保他一场。 “好了,此事已了,以后双方不得纠缠。三荆,本君也不留你了,最近荆江水脉异动,你要多加留意,不要疏忽职守。要不然庭问罪起来,剐龙台上少不得走一遭。” 洞庭龙君出言谆谆告诫道。 三荆龙君唯唯诺诺,抱了抱拳,也不多言,拉起受伤在地的艳稚,径直向殿外走去。 临别之际,深深看了6北一眼。 第七十三章 三生唤灵丹 洞庭龙君元章见三荆龙君已走,朗声笑着出言劝慰道:“6公子,你也莫要觉得委屈。WwW COM三荆毕竟刚刚死了子嗣,心情烦躁也再所难免。” 6北面无表情,神色淡淡,拱手道:“龙君,6某醒得。” 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也是看出洞庭龙君先前对自己的维护之意。 自己与那三荆龙君有着杀子之仇,洞庭龙君身为龙族一方,能够站在客观公正的立场审视此事,没有偏袒三荆龙君,已经是非常厚道了。 就算洞庭龙君当时出于此间主人的身份,阻止三荆龙君动手。但只要不再表态,做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 自己在洞庭龙宫,的确无人能伤。但出了龙宫,必定遭到三荆龙君毫无顾忌的追杀。 而今洞庭龙君既然将此事轻轻揭过,以其堂堂真仙之尊,言出必践。三荆龙君绝然是不能随意出手加害于他的。 这关乎一个真仙强者的尊严。 因此无论他心里对三荆龙君的倨然多么不痛快,洞庭龙君的这个人情,他都得领。 见6北向自己拱了拱手,元章看向6北的目光多了一些赏识。 他元章是长生真仙,所行之事,纵有深意,也不屑于解释。哪怕眼前是赤霄剑主也不行。 仙道强者纵横三界,行事随心,何须向人多言。 在仙侠世界,神通伟力归于自身。威福自用,杀伐果断。若无此等安居亿万人之上,视众生为草芥的决然心性。 求道长生?也配。 “好了,不这个了。方才,本君听柳毅所,此番代女传书,你也出力甚多。本君心中十分感激,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本君能够做到的,但言无妨。” 元章捋须微微笑道。 见6北若有所思,元青罗明丽的玉容上起了一层探究之色。 对于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会提出什么的要求,她有点儿好奇。 以前也有凡人偶到龙宫,父王也会让其任提要求,但那些俗人……不也罢。 金银财宝。 以此人一手神妙绝伦的剑术,心性应不至于,贪鄙粗陋如此吧。 仙丹灵药。 能用于凡人之身的仙丹灵药本身就少之又少。况且,未必有其手中的那枚星华草有用。 长生法门,呵呵。只要开口,就是自取其辱了。 不会是水族歌姬吧,以前可是有人提出此等要求,被父王哈哈一笑允准的。 要知道水族的歌姬或舞姬个个都是生尤物,内媚非常,若是被凡人迎回家中,白听曲赏舞,晚上…… 想到这里,元青罗脸颊两片红晕升起,心底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心道,父王的还真没错,凡尘就是个大染缸,一不心就污染了心灵。 见元章此时静静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回话。 6北神色微动,沉声道:“龙君容禀,6某有一好友是鬼魂之身,然先前在与那元少君对战时,魂体受创,而今沉睡在一件瑶琴法宝中,生死不知,望龙君出手相助。” 谢秋荻主仆二人为他付出良多,至今生死未明,他如何能够心安。 听闻6北此言,元章神色踌躇了下,问道:“就是你先前所的那位催动法宝帮你退敌的女子。” 6北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横剑拱手道:“此女身世可怜,而今魂体重创,6某恳求龙君相助则个。” 6北看出元章神色间的踌躇之色,应该是……这件事有点儿棘手。 见6北神色恳切,横剑于胸,向自己拱手请求。 望了望其掌中的那柄赤霄剑,元章知道以其人浸润到骨子里的骄傲心性。能作出此等姿态,是何等的不容易。 元章长叹了一口气,凝声道:“罢了,既然你执意相请,本君如何忍心拒绝。” 此时元青罗目光熠熠,神色震惊,嘴微张,素手轻轻掩住胸口。 她先前听到6北的话语,先是一惊。没想到6北竟然放过那么好的机会,竟然为一个女鬼恳求父王。 但又听到自家父王竟然答应6北,她心中就更为震惊。 6北不知自家父王为何踌躇,她却是知道。 那女鬼主仆二人,一个魂体重创,一个三魂俱散,仅余真灵。 想要完全恢复,近乎于方夜谭。 大千世界,凡生灵皆有三魂七魄。常言道,【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居其中】。 人死之后,地二魂溃散,本源返还地。 命魂洗脱记忆,轮回转世。 修道之人,尤其是长生真仙缘何为地所嫉。 就是因为长生真仙性命双修,不仅地二魂,命魂全部截留己身,以此成就元神。 还凭借元神盗取地灵机,地如何不降重重劫数,阻其成道。 那叫谢秋荻的女鬼还好,只是命魂受创。但那叫绿荷的就惨得多了,命魂破碎,仅余【真灵】。 【真灵】是什么?是命魂中的一点儿性灵之光。是生灵最本源的东西,当然也是最脆弱的东西。 三界仙佛皆知,真仙之下修元神,真仙以上修炼的就是真灵。 金仙不死不灭,不朽于世。就是真灵强大无比,近乎难以磨灭。 所谓【极弱者极强,水善利万物者不争……故几于道】。 夫唯不争,盖莫能与之争。 修道正如此理。 元青罗此时神色震惊,急切道:“父王,你不会是想用【三生三世唤灵丹】吧……可那是给二姐疗伤用的啊。” 元章儒雅的面容上悲戚之色一闪而过,继而沉声道:“你二姐的伤势,非一日可复。【三生三世唤灵丹】,也仅仅是缓解而已,我借用一颗,不妨事的。” 元章此时到自己的二女儿,也是心情沉重,连本君都不再自称了。 “不行,我不同意。一颗也不行。不,半颗都不行。” 元青罗娇躯乱颤,气的一跺脚,拉扯着元章的衣袖,语气坚决道。 完,又是恶狠狠地瞪了6北一眼。 那一眼含有厌恶,气恼,恨意等等情绪。 6北目光一暗,但隐隐见那如水晶般澄澈的明眸之中,有着一丝晶莹闪烁,心中仅剩的一丝怨言,刹那间消散一空。 他知道,此事必有隐情。 元章故意端起脸,低喝道:“女儿家家,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让外人笑话。【三生三世唤灵丹】一事,本君此意已决,不必再劝。” 闻听此言,向来知道自家父王一言九鼎的元青罗,泪光晶莹,素手颤抖,再难忍住,捂着脸就跑出了端明殿。 “你……臭父王,坏父王,我恨你。” 带着哭泣的声音远远传来。 元章老脸一黑,向若有所思的6北和一脸迷茫的柳毅,讪讪笑了几声,尴尬道:“女性情顽劣,让两位公子见笑了。” 6北沉声道:“四公主心性纯真烂漫,姐妹情深意挚,殊为难得。” 柳毅也是连连称是。 6北目光一转,就是问道:“龙君,不知那【三生三世唤灵丹】可有什么妨碍之处么。” 元章闻听此言,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第七十四章 此丹何处寻 端明殿 一壶清酒,孤寂幽幽。WwW COM 元章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缓缓将关于自己二女儿的事向6北和柳毅二人讲述一遍。 原来洞庭湖龙君元章有四个女儿。 长女和三女资质平平,前者远嫁南海二太子,后者嫁给泾河龙王的十太子。 唯独二女儿元菡瑜资质最为惊才绝艳,修道也最为刻苦。 寿元不过一万三千载,成就龙之身,臻至仙修为。 当然也可能是元章从对其谆谆教导之故。 不求长生,终止于寿元之限。 毕竟元章结之妻就止步于仙修为,寿尽而亡。 终于,在三百年前,元菡瑜为成就长生真仙,冲击真仙之门瓶颈失败,真灵受创,沉睡不醒。 真灵之伤,何其难缠。纵然元章身为真仙强者,也是束手无策。 最后,元章厚着脸向南海珞珈山紫竹林的观音尊者求取仙方。 观音尊者亲赴西方大雷音寺,找到【功德金莲】池水中伴生的三千三百三十三朵【三生三世白莲】。 取其【三生莲子】为主药,炼制出【三生三世唤灵丹】,以此来救治元菡瑜。 不想元菡瑜伤势实在积重难返,用三生唤灵丹也仅仅是缓解其真灵溃散而已。 不过总算是能够堪堪保住性命,只待有朝一日,再想办法助其苏醒过来。 听完元章此言,柳毅也是唏嘘不已。 而6北神色凝重,他没想到长生仙道竟然如此步步唯艰,稍有不慎,就有倾覆之祸。 6北面上挣扎了些许,沉声道:“龙君,既然那丹药对二公主如此重要。不如……” “无须多言,本君既然已经允你一粒,给你一粒又有何不可。至于二公主的伤势,本君另有主张,你无需担忧。” 元章神色一顿,一锤定音地打断了6北的话头道。 6北不再多言,端起几案上的酒水,仰头一口饮尽。咳咳几声,目光明亮异常。 他与元章非亲非故,元章却能如此待他。 他虽然不是修行之人,但也深知那【三生三世唤灵丹】的珍贵之处。 光听听丹方都有什么。 三光神水,前世大名鼎鼎的养神灵物。 三生莲子,虽不知为何物,但既然能与三光神水相佐入药,想来也是上地下难寻的奇珍。 更不必,其中还牵涉到赫赫有名的观音尊者和西方世尊了。 其实6北仍然没有真切意识到此丹之珍重。 等他后来踏上修道之途,才渐渐明悟今时今日,元章作为真仙强者将此物允他,是何等的慷慨与厚爱。 世尊曰,【三生花下唤真灵,菩提树前衍万法】。 西方佛陀罗汉每每轮回转世历劫,都会以三生三世莲华唤醒真灵,以菩提金果再塑金身。 此物之珍稀,不必多言。 元章见事情定,就对6北和柳毅二人道:“柳毅,你先在此地暂且住下。本君与6北一同去将那瑶琴取回。” 完,元章雷厉风行地抓住6北的肩头,身形一动,便如一道流光,向先前6北居住的李家老店而去。 眨眼之间,一来一回。 6北背着【锦瑟】古筝已然随着元章返回端明殿中。柳毅此时竟然还未随着婢女去歇息之地。 此等遁,闻所未闻。 回想一路上,如光影穿梭,恍若梦幻的旅途。 6北心道,洞庭龙君修为果然强横,比起自己在襄阳城遇到的蓝采和。咳咳……不能以道里计。 当然,6北是不知道元章身为洞庭龙君,水域笼罩之地,是可以一念千里,瞬息而至的。 6北将【锦瑟】递给元章,元章厚大的手掌接过这件幻级灵宝。 沉声道:“你倒是好福气,竟然是一件幻级灵宝雏形。多少地仙可都是没有的。” 6北心中一沉,明白了元章的言外之意。 心道,自己思虑还是不周。好在平日都是以长条包裹束住,才不至于惹人觊觎。 见6北目光凝滞,元章笑了笑道:“幻级灵宝虽然稀有,但也不放在本君眼中,更遑论只是一个雏形之物。” 元章没有错,莫这等未成灵性的幻级灵宝,就是真级灵宝他也是不屑一顾的。 入得他这般层次,只要不是后灵宝之类,任何法宝在手中都是鸡肋。 元章也不多言,将【锦瑟】拿起,细细端详,龙眸两道金光射出,一眼觑破瑶琴禁制。 直入灵宝幻境。 幻境中,墨色的苍穹下,青色烟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如奏一曲惆怅哀怨的乐音。 音为心声,乐抒神意。 怅惘意境,经久不散。 元章目光有了一丝悲叹,他是能稍稍体会出这方瑶琴之主的心境的。 长生不得,如之奈何…… 当年她的妻子也是这样神色凄离,双眸怅惘地望着自己。用她那腐作白骨的如玉双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元章心思凛然,目光悲色转而变淡。 先前令6北感到微微惊讶,那股萦然不去的悲意,刹那间消散一空。 元章出手如电,伸出温润如玉的大手,五指依次张开,向【锦瑟】瑶琴虚空抓去。 一道聚散不定的玲珑黑影和一道白色的人形灵光,同时被元章抓在手中。 金光自五指升起,形成一道薄如蝉翼的金色透明光罩。 6北冷眸望去,只见光罩之中,一个曲线玲珑的赤足青衣少女,安详宁静地蜷曲一团,如猫咪一般。 娇嫩玉容上,黛眉微蹙,似在忍受着什么。 6北目光一暖,知道,此女应是谢秋荻了。 而一道白色真灵出于本能,在元章五指构成的透明光罩中,左突右窜,似乎渴望着冲出法力封锁。这真灵应是丫鬟绿荷了。 元章淡淡一笑,清声道:“若是让你冲出去了,可就是真灵泯灭了。” 此言一出,掌中金色波纹微微颤动,其内白色真灵似乎感受到元章言语中的善意,竟安静地蛰伏起来。 最终栖伏在谢秋荻身上。 元章哑然失笑,叹道:“世间生灵,求生避死,倒是性使然。” 此时,柳毅神情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只觉匪夷所思。 6北凝声道:“龙君,可还有救么。” 洞庭龙君元章,儒雅的面容上,露出淡淡一笑道:“莫急,易事尔。” 元章将左手上的【锦瑟】瑶琴递给6北,6北心翼翼地接过。 继而神色一清,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向元章。 元章也不多言,左手伸出,一枚白色浑圆的丹药刹那间出现在掌中。 这丹药一出现,氤氲紫气在丹身浮现,团团紫色云气,或成龙,或成琉璃,或成宝橦,或成菩提…… 晨钟暮鼓之音隐隐自耳畔响起,洗炼心灵之意悠然而生。 柳毅脸上顷刻间流转起一种宁静禅意,光晕流转……竟给人以宝相庄严之感。 而6北神魂恍惚一下,刹那一定,眸如点漆,转而清醒。 面上神色古怪至极,胸口的那股冷煞之意,竟然稍稍减轻,咳嗽之症似乎也不存在了。 哼。 元章轻哼一声,柳毅脸上禅意尽去,神色恍惚一下,迷茫不已。 元章左掌虚握,道道金色法力自掌心升腾而出。 【三生三世唤灵丹】转而成粉雾之状,化作一道紫雾如溪一般向右手尽数流淌而去。 第七十五章 秋荻往阴司 紫烟缭绕,五根手指构成的金色空间里,一魂一真灵,自本能地感知到了紫色氤氲丹气的好处。Ww W COM 只见谢秋荻娇躯玲珑,胸口起伏之间,【三生三世唤灵丹】的药效被其吸收大半。 不过片刻,清冷佳人眉睫轻颤,嘤咛一声,白腻的脸颊红润欲滴,似乎将要苏醒过来一般。 而丫鬟绿荷的真灵,已经是像一条鱼一般欢快地徜徉在紫色溪之中。 继而一道绿色身形缓缓凝就而出。 约莫过了一刻钟,元章撤去金色法力。 一主一仆化作一道流光,面容迷茫地出现在不远处。 二女神色渐渐回复,谢秋荻一见到6北,眼中迷茫转而充盈喜色道:“6公子,这是哪里,我不是……” 6北淡淡一笑道:“谢姐,此事来话长。” 目光转向元章,向谢秋荻和绿荷解释道:“这里是洞庭宫,正是这位龙君出手,方救得二位性命。” 谢秋荻这时才注意到元章,见元章面相儒雅,气度沉稳雍容,正面带微笑地打量着自己。 谢秋荻伸出纤纤柔夷轻轻拉过绿荷水云衣袖,向元章盈盈福了一礼。 诚恳地感激道:“谢秋荻多谢龙君救命之恩。此番大恩,我主仆二人来世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报答龙君恩情。” 完,二女就要大礼参拜。 元章衣袖微动,二女身形刹那顿住。 元章轻捋胡须,朗声笑道:“谢姐,言重了。来,若非6公子再三恳请,本君也不会出手。就算做牛做马,也应是为6公子做嘛。” 元章笑容和煦,话语中颇有几分调侃之意。 谢秋荻心思灵慧,明眸善睐。闻听洞庭龙君此言,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态忸怩地偷偷瞧了6北一眼。 不过却未像先前对元章一般,对6北大礼参拜。 元章眼神微动,望向6北,意味深长地道:“不知6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6北面容沉静,眼中一抹疑惑之色浮现。试探道:“龙君的意思是……” 元章笑了笑,摆摆手道:“暂且不这些。” 完也不顾疑窦丛生的6北和面面相觑的谢秋荻二女。 当先派人将柳毅安顿到一处歇息之地。然后,又亲自领着6北三人去了端明殿的一间偏殿中。 元章负手当先而行,向偏殿而去。 偏殿宁静清幽,玉阶明亮,殿中植着一些安神定魂的奇花异草。 几人分宾主落座。 元章突然,吩咐道:“上几盏茶来。” 闻听此令,偏殿中的两位红衣婢女先后端上了几盏仙茶。琉璃玉杯中,茶叶幽幽浮起,茶水碧如琥珀。 放于唇间,清香馥郁之气,袅袅袭来,闻之令人神意一清。 6北眼帘低垂,现琉璃玉杯中,星光犹如碎屑,银辉烁烁,原来那所谓的茶叶正是星华草。 洞庭龙君元章轻轻撮了一口,长出了一口气,面上微笑不语。 6北也饮了一口,放下茶盏。拱了拱手,凝声道:“龙君但有教诲,可直言无妨。” 闻听6北此言,谢秋荻明眸微敛,作出凝神细听之状。 元章笑了笑,方清声道:“本君虽不习于相术。但也能稍稍看出6友劫数缠身……不知6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元章此时改口称呼6北为友,却是对其品性风度多了几分认可所致。 谢秋荻到洞庭龙君问到6北接下来打算,星眸微颤,向6北望去。 6北眉头微皱,沉吟道:“接下来,6某可能要往荆南一行。” 洞庭龙君没有细问6北为何要去荆南,而是转过脸来,问谢秋荻道:“那谢姑娘呢。” 谢秋荻星眸熠熠,清冷的峨眉上挣扎了些许,方红着俏脸道:“女子,无处可去……可能要……一直跟着6公子了。” 谢秋荻螓微垂,娇躯微颤,到后面,声音已然是几不可闻。 6北见此女清冷面容上,含着几许娇羞的情态。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握紧了掌中的赤霄剑。 元章沉吟半晌,右手捻着一缕胡须道:“以本君之见,6友实在不适合与谢姑娘同行。” 就在6北若有所思,谢秋荻神色一愣之际。 绿荷杏眼微瞪,脱口而出道:“6公子一人上路,可姐怎么办。” 此话一出,谢秋荻俏脸微寒,冷声喝道:“荷,不可失礼” 丫鬟绿荷自知失言,忙低头不语。 元章淡淡一笑,对绿荷的插话也不以为意。 6北清咳一声,沉声道:“龙君的意思,6某明白了。谢姐的确不适合与6某同行一路。” 闻听此言,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6北的谢秋荻,一双星眸开始黯淡起来。 6北清咳一声,端起茶盏,眼眸低沉,轻嗅茶香,呷了一口。 他而今劫数缠身,步步唯艰,如何能够再连累谢秋荻呢。况且此女对他的一些微妙心意,他是知道的,但可惜…… 想到此处,6北眼眸转寒,放下茶盏。再次攥紧了赤霄剑,神剑似乎明悉了主人的心意,在指间轻轻颤鸣。 6北问道:“龙君,是否对谢姐的去处有所安排。” 元章沉声道:“而今谢姑娘身为鬼魂之躯,最好的归宿其实是转世投胎。不过,本君观谢姐清光透体,想必是得了鬼修之法。” 谢秋荻神色清冷道:“龙君的不错,女子在【锦瑟】瑶琴中的确得了鬼仙法门。” “鬼仙么。本君有一提议,不知谢姐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元章思索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朗声道。 谢秋荻眸光微转,柔声道:“龙君,且言无妨。” 元章顿声道:“本君有一友人,在阴司地府执掌游方殿。谢姐若是不嫌弃,本君可以书函一封,让谢姐去地府任一游方御使。” 言及此处,元章叹口气,似乎感慨道:“鬼仙入得福地,成就地仙。实则也存不过二三百载。当然,谢姐若想投胎转世,本君也愿相助于你。” 6北觉得洞庭龙君的提议对于谢秋荻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其实,元章是倾向于谢秋荻能够去地府任职的。虽仍有着寿元之限,但也有一丝极几率,神品晋升,踏入神道。 而找寻福地,阴神成就地仙。不福地难寻,就算侥幸成就地仙。实则也仅仅是伪仙,多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 而投胎转世,前尘尽忘,真灵蒙昧,更是莫大凶险。多半来世泯泯于众生之中,入不得道途。 又怎比得眼前可以看得到,抓得住的机缘。 谢秋荻眉宇清冷,眼眸微不可察地望了6北一眼。 螓微抬,凝声道:“秋荻愿遵龙君之议。” 见事情定,元章慨然道:“好,本君便书函一封,近日你就可去地府任职了。” 第七十六章 谁家熊孩纸 元章行事颇为雷厉风行,这时就道:“你二人在此稍待,本君去写封书函。 WwWCOM” 话音刚落,起身便向殿外走去。 临走之际,心思一动,朗声笑道:“绿荷,你过来一下。本君有些关于你家姐的话,要吩咐于你。” 绿荷心思虽然真烂漫,但也知道洞庭龙君此举是要把空间留给6北和谢秋荻二人独处。 当即也就识情识趣地出了偏殿。 此时偏殿之中仅余6北和谢秋荻二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起来。 6北凝神望去,只见谢秋荻一袭青裙玲珑曼妙,容颜清冷如寒玉,青丝秀如瀑,偏过头也不看自己。 6北清咳一声,涩声道:“秋荻姐,6某……” 谢秋荻灵动的双眸转动,柔声道:“6公子,不必多言,秋荻都知道。” 6北沉默良久,眼眸微暗。 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撩过眼前这位清冷空灵的闺阁姐,以致于…… 或许6北永远不会知道,当自己在漓水郡帮她诛杀仇人江盛之时,眼前温婉清冷的少女就对6北有了些许的微妙情愫。 而今6北背着【锦瑟】千里迢迢,又为她再三恳求龙君医治魂伤……少女心思虽然如水晶般澄澈无比,但也复杂多变。 缘不知何起,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终,而纠结流离。 情之一事,向来难解。始于脸红,终于眼红……古今概莫如是。 6北心中长叹一声,也不多言。自身后取过【锦瑟】瑶琴,横于膝前,意兴阑珊地抚动两下。 叮咚之音,回荡在殿中。 6北沉声道:“既然谢姐已经决定,那么此琴也该物归原主了。” 谢秋荻娇躯微颤,星眸之上蒙了一层水雾,冷声道:“不必了。”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既然无处觅知音,此琴在自己手中与否,又有什么必要呢。 6北沉声道:“可此琴是一件幻级灵宝,对于谢姐在地府也是有大用的,毕竟……” “不必了……你若不喜,尽管随意丢掉即可。” 谢秋荻神色冷漠,玉容清冷如霜,毫不客气地打断6北道。 幻级灵宝,她很稀罕么。 她只想将此琴给人留个念想而已,她的东西难道就这般让人嫌弃么。 6北见此,深知谢秋荻心性决然。若非如此,当年也不至于不堪受辱,在江盛迎婚之前,悬梁自尽。 6北不再多言,收起【锦瑟】瑶琴,用软布条缠绕几圈,心翼翼地包好。 见6北神情专注,举止心翼翼,谢秋荻清寒的目光方暖了几分。 当然,她是不知道的。 6北此时考虑的却是,拿着这幻级灵宝到处招摇,恐怕就要多惹祸端了。 就在二人心思各异,气氛诡异之时。 洞庭龙君元章此时爽朗的笑容响彻在殿外,后面跟着丫鬟绿荷亦步亦趋。 元章朗声道:“信函已经写好了。” 着,便将一封书函递给了谢秋荻。 6北此时也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道:“龙君,既然事情已经议定,6某也不多留了。还望和柳兄带个话,就6某先行一步。” 元章望向6北,眼神在赤霄剑上微微停留了下,方道:“恩,你一路保重,本君也不送你了。” 6北拱了拱手,背起【锦瑟】瑶琴,提起赤霄剑,身形挺拔而出,在一个红衣婢女的引领下,向偏殿外行去。 谢秋荻望着6北消失的背影,久久无言。 “谢姑娘,不必担心了。赤霄剑主,绝然不是短命之相。” 元章见谢秋荻目光熠熠,眼底隐隐有不舍之意,下意识地出言劝解道。 “龙君他是短命之相?” 谢秋荻神色微变,出言问道。 元章暗暗后悔自己多嘴,连忙打了个哈哈道:“本君刚才了么,怎么不记得过了。” 谢秋荻心思灵动,再想到6北一直咳嗽不断,面色苍白无比。自以为猜到了某些真相。就是急切问道:“龙君,还请直言相告。” 元章见谢秋荻神色凄苦,神色急切,微微收敛悄然泛起的怒意,沉声道:“谢姑娘,本君不会向你解释。只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言尽于此,不必多言。” 元章身为真仙,对6北近距离观之,如何不知6北身上因果重重,命格扑朔迷离。 就算是他,都不会强行参合其中。 因此,见6北眉宇血煞之气萦绕不散,又似乎肺寒入体,咳嗽不止,他也只当未见。 谢秋荻虽然暗暗担心,但也知道6北已经离开,也再难追寻。 既然如此,还不如去阴司任职。 哪怕万一……还有再见之日。 谢秋荻心思灵动慧黠,也不再多言,以免近一步恶了元章。 且不提洞庭龙宫此时的场景。单6北随红衣婢女出了洞庭水晶宫。 这时,仍是先前的那位绿衣俏丽婢女来到6北面前,要带6北向岸上而去。 6北沉声道:“这位姑娘,可否带6某渡过洞庭湖,直达依连湘水的对岸。这样,6某也就不需另行乘船了。” 绿衣婢女眉眼弯弯,如绿珠般的大眼睛,灵动无比。 闻听此言,就是神色踌躇道:“公子,婢子唯恐法力不足,不足以渡过云梦大泽。而且,法舟都是定点运送的。” 就在6北打算无奈放弃这个想法之时。 一阵香风袭来,一个穿着雪莲素色宫装长裙的少女,款款而来,柔声道:“6公子,我来送你吧。” 绿衣婢女盈盈行了一礼,谦卑道:“婢子参见四公主。” 此女正是四公主元青罗,只见元青罗眼睛尚带着哭泣后的红肿,脸颊红润,嘴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元青罗似笑非笑地道:“涟衣,你先回去吧。这位6公子,由本宫亲自去送。” 6北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转过脸婉拒道:“怎好劳烦四公主……” 元青罗雪白滑腻的两颊肌肤上,梨涡浅笑道:“怎么会麻烦呢。6公子,请吧。” 6北心中长叹一声,知道元青罗肯定还在怨愤自己先前求取【三生三世丹】一事。 但他又能些什么呢。 他早已过了中二的心理年纪,深知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更不会真的以为宇宙万物都应该围着他去转。 元青罗年纪虽大,但看着也似乎十五六岁,少女心性娇憨可鞠,与其二姐情谊深厚,他还是很欣赏此女的。 6北想到此处,心绪微定。 当即不再犹豫,跟着玉容上隐隐有着古怪之色的元青罗,踏入那一叶青舟,向洞庭龙宫外的洞庭湖上行去。 但没过多久,6北只想,这他妈……谁家的熊孩纸。 6北浑身衣衫湿透,累的气喘吁吁,仰头望着迢迢星汉上的点点繁星,低声骂道。 任谁被撂在一里外的湖面上,一路奋力游到岸边,谁都会骂。 第七十七章 天地为炉兮 银河浩瀚深邃,偶有几颗流星,划过墨色的穹,绚烂至极。 Ww W COM 6北躺在酥软的草丛上,出神地望着如炉鼎倒扣的星空。 不远之处,荷叶蛙鸣三两声。 起伏的胸口,气息开始平静。冷眸却渐起怅惘,心生波澜。 地为炉兮,造化为功。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众生皆在这方炉盖下,苦苦挣扎,不得脱。 纵然生前何等惊才绝艳,风采绝伦,也不过如流星一般,稍纵即逝。 念及此处,6北强行驱逐阵阵来自灵魂的困倦之意。 知道这时浑身湿漉漉的,实在不适合在此处睡下。 6北连连咳嗽了几声,慢慢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水迹。背起【锦瑟】瑶琴,提起赤霄宝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方一处星火之地而去。 星夜孤寂,清光微微。 酉时。 6北步履蹒跚地,终于来到一处繁华的县城,城门洞两侧串串灯笼高悬,一个年轻更夫在西城门洞,偏头靠着青砖墙,嘴角涎水流着,打着瞌睡。 铜锣,梆子在怀里耷拉放着。 冷风袭来,年轻更夫一个哆嗦。 铛…… 铜锣落地,在宁静夜空中,传的格外深远。 年轻更夫惊的跳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似有所觉,想不远处看去,只见昏黄灯火之下,一袭青衣的少年,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年轻更夫突然被人打搅好梦的怒火,还未来得及涌起。 一阵清朗略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 “这位哥,夜里风大,莫要着凉了。” 少年苍白面容上,尽显逆旅风尘之色,如星辰般的眸子熠熠闪烁。 年轻更夫神色一清,仔细打量了眼前少年一眼,见其浑身湿漉漉,衣袖尚滴着水珠,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本要嗤笑其不管好自己,还管他人的闲事。 然而目光倏然瞥到少年掌中那柄宽大的种剑,这话终究没出口。 6北见这更夫神色呆呆,轻声笑道:“哥,此处是何地界。” 年轻更夫瘦弱的脸孔上,神色回复。 心翼翼道:“公子,这里是江夏郡,此地正是郡治武陵县。看公子您这一身水,是要找家客栈安歇么。” 6北心中一叹。 武陵县,自己竟然被洞庭龙宫家的刁蛮四公主,给撂在这里了。 本来只需要,从云梦大泽直入湘水,乘船走水路,就能在旬月内到达零陵郡的,而今这番一耽搁,可谓横生枝节。 只能先行6路,去衡阳找寻渡船,再入湘水了。 听到年轻更夫之问,6北心中一动,不过也不以为意。 就是慨然道:“正有此意。” 年轻更夫面上一喜,笑道:“公子,县城正在宵禁,里面我底熟的很,你随我这边走。” 6北听言,微微点了点头。抬步跟上一脸喜不自胜的更夫。 没过多久。 二人来到一处客栈。这家客栈有着三层楼,装饰颇为精致。6北在更夫的引领下,登记入住。 6北用过饭菜,沐浴一番,就暂且入住在这家客栈之中。 一夜无话。 翌日。 6北醒来,洗漱一番。在客栈伙计的招呼下,到楼下用饭。 清晨之时,武陵县城,慢慢喧嚣起来,老百姓也开始一的忙碌。 就在6北吃着笼包,口喝着稀粥之时。突然,一阵呼唤声自不远处传来。 “6兄?” 6北循声转眸望去。 只见一个气度沉凝,风采飘逸的青年文士,在离着门口不远的地方微笑地望着自己。 竟然是此人……陶璟。 6北面上讶色一闪而过。 这时,陶璟缓步走来,清声笑道:“6兄,方才看着这桌背影眼熟,试着唤了声,不想还真是你。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6北先前曾在洞庭湖岸边与陶璟相谈甚欢,对其人洒脱性情,也算颇为欣赏。 当即起身朗声笑道:“陶兄,别来无恙。” 二人叙话一番。 6北听闻陶璟刚刚乘船而返家乡,还未用过早饭。当即又吩咐伙计,叫了一屉包子和一碗米粥。 陶璟也不矫情,二人边吃边谈。 这时,陶璟低声道:“6兄,还未曾告诉你,那狂生许仰嫉恨你抢了他龙宫文华宴的名额,四处派人寻觅于你,似有加害之意。而且齐王好似也对你有所不满,言你在岳阳楼狂悖无礼,若非忌惮龙宫……” 到此处,陶璟顿了一下,神色庆幸道:“还好,6兄吉人自有相。” 6北眸子闪烁了下,心中明悟道:“还真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啊。” 自己被龙宫四公主一番戏弄,虽然狼狈了些,但也免了一些无谓的厮杀。 虽然无惧许仰的人行径,但一路而来,他步步染血,以杀伐历劫,多少也是有些厌倦的。 6北转而笑道:“多谢陶兄为某担忧了。不过纵有一二宵拦路,6某也是不惧的。” 陶璟知道6北此言不虚,毕竟其人剑术精妙绝伦,当日他在岳阳楼也是亲眼见过的。 二人完一番话。 6北才知道陶璟原来正是江夏郡本地人,二人言谈中,陶璟趁势邀请6北去家中做客。 6北便慨然应允。 陶璟家在武陵城南住着,两重青瓦院落,藤萝低垂的院墙外面种着七株枝干冷峭的腊梅树。 见此,6北笑了笑,清声道:“不想,陶兄还是个妙人。这七株梅花树,可有什么讲究么。” 陶璟洒然笑道:“还未告知6兄,陶某平生喜爱画梅沽酒,人称七梅先生。” 6北肃然道:“陶兄真是隐士风流。” 陶璟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 见此,6北对其人性情更多了几分认可,心下暗暗点头。 步入陶璟家,正厅之中,两张木椅之上,二人分宾主落座。 这时,里间厢房处有人听到外间动静,一个布裙荆钗的老妇人,拄着松木拐杖,颤巍巍地走出来。 老妇人六十多岁年纪,一头银被梳理的整整齐齐,拢成髻,横插一枚松纹木簪束着。 刚一看到陶璟,苍老面容上满是喜色,神色激动道:“璟儿,你回来了。” 陶璟忙去搀扶老妇人,并向6北介绍。 6北正容道:“子6北,见过老夫人。” 老妇人面容慈祥,笑道:“你是璟儿的朋友吧。快坐下,老身给你们沏茶。” 着老妇人就要去提几案上的茶壶,为二人沏茶。 陶璟抢先一步去提过茶壶,忙不迭劝解道:“娘,你身体不好,这些还是我来吧。” 老妇人也不再坚持,笑着落道:“你啊……璟儿,依着为娘,你也该成个家了。成一个人照顾着里里外外,不是个事儿啊。” 陶璟闻听此言,面上有着些许尴尬,含糊不清地道:“这事先不急,以后再吧。” “还不急……想我陶家,自先祖陶桓公始,官至一朝侍中、太尉,荫泽三代。而今你不出仕,一心要作什么山野隐士,为娘也不逼你。但为娘想给我陶家留个香火,都不成么。” 陶母似乎催婚催上了瘾,这时浑然不顾还有6北在场,右手用力顿了顿松木拐杖,当即就沉着脸对陶璟训斥道。 陶璟神色唯唯诺诺,目光忙向此时正一脸好笑的6北示意。 第七十八章 桃花源记事 6北此时清咳了几声,提醒道:“陶兄,你不是在龙宫得了一株星华草么,怎么不给伯母拿出来看看。 WwW COM” 陶璟闻听此言,忙转移话题道:“娘,这次我去岳阳,给您从洞庭龙宫处,向龙君讨了件宝贝。” 陶母闻听龙宫之言,又听到陶璟见了龙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惊疑不定道:“你去龙宫了,那可曾见到龙王。” 陶璟微笑道:“娘,我自是见到了龙王,而且给你求来了一株仙草,助你调养身体。” 着,陶璟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杏木盒子,轻轻地放在桌案上。 缓缓展开,【水源星蕴六叶草】星华夺目,清香幽幽,一看便是仙家灵药,不同凡品。 陶母双手接过木盒,惊异道:“我儿……果真见过神仙了。” 陶璟欣然道:“娘,儿子没骗你吧。这神仙之,并非空穴来风吧。” 闻听此言,陶母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沉,冷声道:“你还惦念着修仙的事呢。” “我们陶家祖上一脉单传,你要想着留个香火,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别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株仙草,我替你收好,来日我托人给你个大方灵秀的姑娘,正好当作聘礼。” 完,陶母拿起装着仙草的杏木盒子,兀自进了里屋。 这时,陶璟方转过身来,将茶碗端过来,笑道:“还未谢过6兄,方才为我解围呢。” 6北端起茶碗,呷了一口。 抬头好奇地问道:“陶兄,怎么还没成家么。” 陶璟苦笑道:“陶某少年之时,偶见仙人,遂生求仙访道之意,浪荡七八年。后来高堂年迈,需要人侍奉,渐渐就息了此心。 而今,不过是【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而已。” 6北微微讶异,心道陶璟此人竟然也曾生过访仙之心。 当即笑道:“陶兄品性真挚,志向高洁,6某很是钦佩。不过令堂方才的话语其实也并没有错。 传承香火,这是人伦大道。婚姻之事,陶兄的确需要考虑一二了。 退一步讲,陶兄成家之后,难道就影响到寄情山水了么。 6某以为不然。 况且,陶兄家境虽简素了些,但陶兄可知,世间并非所有女子都是那般嫌贫爱富之人,若有一佳人与陶兄性情相得,夫妻二人琴瑟和谐,岂不是一件美事。” 6北一口气完这么多话,颇觉口渴。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微笑着望向陶璟。 听闻此言,陶璟也是若有所悟,就是冲6北拱了拱手。 6北笑笑,不以为意。 过了一会儿,二人又叙话几句。 陶璟突然道:“6兄,不知你最近可曾听到一件趣事。” 6北目光疑惑道:“哦,是何趣事。” 陶璟沉声道:“对了,忘了6兄方到荆楚未久了。数日之前,武陵有一渔人在沅水捕鱼,缘溪而行,忘路之远近,误入一桃花源之中……” 见6北神色古怪之极,陶璟眼神诧异,顿声问道:“莫非6兄听闻过此事。” 他如何没听过,这熟悉的初中课文既视感,如何不让他一度想起曾经被【桃花源记】支配的恐惧。 再念及此地正是武陵,眼前这人又姓陶,院墙外还植着七株梅树。 6北嘴角微微抽搐。 这世界……够乱的啊。 其实有此种种,并不奇怪。 此界如何会像前世地球历史一般,前世中华历史上下五千年,此界仙人一个打坐,恐怕就过去了吧。 而且,此界仙人众多。 晋朝之后,五胡乱我华夏,神州几近倾覆,苍生嚎哭于野。 这些仙人若还能如泥雕金塑一般,端坐其上,安享万民香火供奉。 岂不荒唐。 6北眼眸一闪,不再多思。 继而笑道:“6某未曾听,只是感到此事颇为稀奇,莫非是什么仙人洞府不成。” 陶璟思索道:“陶某也是不知,不过听江夏太守,后来曾派人寻找一番,但终究无果。” “那陶兄的意思呢,莫非陶兄有寻找的打算。” 6北出言问道。 陶璟笑了笑方道:“陶某虽息了求仙之心,不过仍想试着探寻一番,寻幽探奇,也是一件雅事。” 到此处,陶璟心中一动,神色期待地问道:“不知6兄,有无此等打算。” 6北端起茶盏,沉吟不语。 他有些心动。 他此番从巴蜀之地而出,除却退掉那张婚书之外,就是要寻找名山大川,求取修仙法门。 这两件事,其实一点儿都不简单。 退婚,他深知在这个时代,对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而且据钟判分析,何家姐极有可能是一位仙大能转世。自己似乎成了此女的真仙劫数。 这劫数到底意味着什么。是自己不死,她就不成道么。 还是什么其他的意思。 6北想到此处,心绪本能的感到一些烦闷。 不过,找寻修道法门,是自己早已定好的目标。 桃花源么,不定是什么洞福地。试着去探查一番也好。 6北微微一笑,应允道:“陶兄此议,正好我之心意。” 陶璟见6北应允,心怀大畅,喜道:“好,6兄,明日我就去找寻船只。” 6北见陶璟惊喜神色。心道,陶璟虽自言息了求仙之心,但未必没有残存着一丝念想。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古今多少隐士的梦想,这心思……如何是放下就放下的呢。 “明日,你又要去哪里。” 陶母此时从里间而出,听到陶璟这话,就是问道。 陶璟讪讪笑笑,正不知如何回答。 6北解围言道:“伯母,我与陶兄明日打算泛舟沅水,游玩一番。” 陶母见6北出言,眼底疑惑之色稍霁,嘱托陶璟道:“那你路上心。些。” 闻言,陶璟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陶璟又道:“娘,那株仙草你莫要藏着了,正好用了,给您老人家调养身体。” 陶母拐杖一顿,低声喝道:“调养什么身体,娘身体好的很。就是放心不下你。你不必了,那仙草是给我未来儿媳妇的作聘礼的。” 陶璟目光一滞,知道自家老娘一手将自己拉扯大,向来一不二。 不敢反驳,只得沉默不语,长吁短叹起来。 6北看着这一幕,心绪多少有些复杂。 自己前世幼年失孤,根本未曾享受到丁点儿的亲情。 对亲情这种近乎奢侈的东西,他是既羡又惧的。 不知,若自己幼年之时穿越此身,父母尚在,承欢膝下,尽叙伦。自己是否会狠下心来去执意访仙求道。 想到此处,这个问题一时间竟然让6北怔住了。 良久之后,6北突然为自己的矫情自失一笑。 眸光幽幽。 前世今生,自己终究是一个人啊。 第七十九章 峰回路转处 6北与陶璟又了两句闲话,吃了几盏茶,6北借口有事,便告辞出了陶璟家。 Ww W COM 此时,日头正悬。 秋日,半晌午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暖意融融。 6北向客栈而去,转过几道巷口,来到客栈外。 突然远远见着,一个腰间别着斧头的樵夫,扛着两大捆干柴大步而来。 近处而观,这樵夫是一个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略黑的面容上汗津津的,但却给人以昂扬之感。 此人身穿粗布衣衫,脚蹬一双布鞋,布鞋手工纳底,线头针脚绵密,不过尚残留着草汁和晨露。 “借过。”年轻人憨厚地冲6北一笑。 6北为其让过路途,迈步进入客栈。 耳边依稀传来对话声。 “你这几怎么没来送柴火。钱掌柜的都火了,你子再不来,就不收你送的柴火了。” 一个伙计大声道。 “虎哥,您别生气,替我给钱掌柜,前几日家里老娘得病了,我就没上山,你也知道我娘眼睛两年前就看不见了,我得留在家里照顾她老人家不是。” 6北上了二楼,一个憨厚的声音隐隐传来,渐渐模糊了。 回到房间,6北关好房门,坐在床上,自包裹中取出【锦瑟】,百无聊赖地抚弄着琴弦。 心中想着心事。 自来到这方世界也有一两月了,一路走来,惊心动魄,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因果犹如一团乱线,根本不知从何时理清。 劫难也恰似套在脖子上的绳子,越拉越紧。 自己未必没有想过躲避,但躲避又能如何。 劫如千千结,岂是区区躲避就能躲避的开来。 自己每一次做出一个选择,一条新的线就会展开。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闭门家中坐,祸从上来。 不过如此罢了。 念及此处,不再多思。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6北眉头一皱,收起【锦瑟】,拿起宝剑,依着窗户向下望去。 只见先前所见的青年樵夫涨红了脸,和一个中年男子争论着什么。 中年男子神色不耐道:“刘海,我你子,别不识好歹,这柴火都是湿的,二十文,爱要不要。” 那个被唤作刘海的年轻樵夫,陪着笑道:“钱掌柜,平时不都是三十文的么。” “平时?你还知道平时?这几你你上哪去了,你可知道,不来送柴,差点误了我的事。” 钱掌柜嚷道。 刘海声解释道:“这不是我娘这几生病了么。” “好了,好了,这三十文,你拿着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钱掌柜见刘海神色诚恳,尚算情有可原,沉吟了下,语气转缓道。 刘海拿着成串的三十文钱,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6北目光微沉,见着这一幕,似有所思。 第二日。 光大亮,陶璟便早早来到客栈之中,二人吃了早饭。 顺便搭了辆出城的驴车,向沅水岸上的一处渡口迤逦而去。 高云清,秋风爽人。 驴车摇摇晃晃,6北执剑远眺,现丛丛榛木灌木,在荒野中一望无际。 陶璟笑道:“6兄,我们早些去,我昨日与城里的张船头过了,今日有他划船,他就是上次误入桃花源的渔夫。” 听了这话,6北转过脸来,问道:“他上次不是已经随着郡守的人,没找到么。” 陶璟叹口气道:“他回去的时候,又回想了下,是那里水流复杂,他可能记错了一处标记。” 6北沉吟了下,突然道:“耽误他一打渔,得许他不少银子吧。” 陶璟闻听此言,就是脱口而出道:“他直言要五两银子,我给他了。” 果然,什么记错标记,不过是这渔夫见陶璟有寻访之意,遂起了敛财之意。 想到此处,6北突然怀疑,这桃花源倒底是否真的存在了。 不过这话此时就不必。 陶璟见6北神色踌躇,就是问道:“6兄,可是有什么不对么。” 见陶璟期待略带着疑惑的神色,6北心中微叹。 敷衍道:“没什么,只是6某不知沅水是否湍急。” 陶璟闻听此言,压下心底疑惑,解释道:“沅水,先前某是去过的,水流平缓的很,6兄不必担忧。” 二人到此处,也不再多言。 约莫不大一会儿,驴车停在一处渡口。 渡口树木隐隐,鸟鸣幽幽,往来穿梭林叶间。 沅水之上,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人,满是茧子的蒲扇大手持着一根长长竹篙。 此时见了陶璟,就是远远招呼道:“七梅先生,这里。” 6北与陶璟下了驴车,向渡口而去。 上了船,张姓渔夫笑道:“先生,可算把你等来了。这位是?” 张姓渔夫突见6北在旁执剑而立,目光冷峻,就是问道。 陶璟笑道:“不必惊慌,这正是昨日我与你提到的那位同去的友人。” 张姓渔夫望6北掌中的宝剑多看了一眼,就是笑道:“那好嘞,咱们现在就出。” 着竹篙一点,涟漪荡开圈圈,渔船向远处驶去。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走了几条绵长水路。 这时,前面一个从高往低处的转弯儿,白色水流激荡,在船下杳杳流淌。两岸岩石裸露之处,青苔密布,翠意惹人。 船之上,6北与陶璟迎风而立。 “二位心咧,要转弯了。” 张姓渔夫轻喝一声。 竹篙轻撑暗礁石头,船便想向一处水路而去。 哎呦。 渔夫突然手中一个打滑,没撑住礁石,船便向一条水路而去。 张姓渔夫就是一跺脚,就是惊呼道:“坏了,前面还有几处标记之地,没去呢。” 陶璟神色急切道:“那……还不调头。” 张姓渔夫支支吾吾道:“陶先生,那里有暗流,根本就无法调头。” 6北深深看了一眼张姓渔夫,出言打断道:“不用了,就沿着这条路走吧。” 张姓渔夫闻言就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其实,先前在那处水路之上,故意走错路径,他是故意的。 并非是,他未曾到过桃花源那处秘境。 只是在上次,他带着江夏郡守派的人领路之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进去的路途了。 为此事,他还被江夏郡守训斥了一番,他虚言诓骗。 后来,他也曾去独自找过,但所做的标记,或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竟然不见了踪迹。 他见陶璟有意去寻访秘境,心中一动,也就答应了下来。 但未免埋怨自己,因此才有方才那一幕。不过见那执剑的少年,目光锐利,估计是看出来了什么吧。 幸亏没追究。 陶璟急切问道:“6兄,为何不让调头。” 6北淡淡道:“上次郡守走那条路,就没有找到桃花源,而今再去,估计也是无功而返。既然如此,还不如随缘,此次权当游玩散心了吧。” 见陶璟还想再些什么,6北神色顿了一下,方道:“陶兄,这种事情,不必强求。” 6北方才注意到渔夫的可疑行迹,心中猜测,此次所谓的寻幽探奇,多半是无功而返了。 陶璟听完6北此言,拱了拱手,叹道:“6兄,是陶某执着了。” 陶璟心思回返,不再纠结,饶有兴致地欣赏两岸的风景。 而6北正准备吩咐张姓渔夫在某处水流平缓处,暂且停下,拿起一只鱼竿打算垂钓江心之时。 张姓渔夫突然神色激动,嚷道:“就是这里,我记得这里……前面不远处就是桃花源。” 第八十章 终究入洞天 陶璟闻听此言,忙问道:“你什么。 Ww WCOM” 6北也是转头过去,目光不定地望着张姓渔夫。 张姓渔夫也不多言,竹篙一点,船向远处行去。 转过一个参的古木,一片白色雾气笼罩,船无声地驶入迷雾中。 陶璟惊喜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啊。” 张姓渔夫也是心绪激动的不出话来。 6北目光微沉,掌中赤霄剑微微颤鸣。 倏而,鼻尖一阵芬芳馥郁而来,6北猛地抬头向两岸望去。 两岸粉红色桃花,一丛丛,一簇簇,绽的娇艳无比。 一段文字,突然浮现在6北心头。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桃花源,白马玄光洞。 谢真人身穿麻衣道袍,腰系水火丝绦,头枯槁,面上盈满黑气,神态宁静地在蒲团上打坐调息。 但见其人,神色肃穆,眼皮微微耷拉,右手竖立胸前,中指微掐。 蒲团周围气流无声鼓动,青黄赤白黑五色杂气,自方圆几十里的洞地脉中渐渐而来。 约莫过了片刻,谢真人突然身躯微颤,双眸睁开。 “哇。” 吐了一口黑血,面上缠绕的黑气稍稍纾解。 谢真人长叹了一声,见着地上的黑血。 神色凄苦一片,就是自嘲道:“鬼仙始不悟大道,而欲于俗成。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神识内守,一志不散……虽曰仙,其实鬼也,用功到此,乃曰得道,诚可笑也。” 就算侥幸从师父那里继承了这方洞福地,成了伪地仙。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谢真人这一脉传承久远,自先秦巫乱大地,西昆仑,海外三岛开始派散修入神州传道。 然而彼时,炼气士传承不过鬼仙和人仙二道。核心的金丹大道,三教非嫡传不授。 谢真人这一支的祖师也是侥幸得了鬼仙的传承,鬼仙一脉虽以炼气士自称,但实则是上不得台面的术士之流。 神通是有一些的,但长生还是不要奢想了。 若非地仙之祖镇元大仙垂怜,在五庄观传下伪地仙之道。寻觅洞福地吸取地脉五气,效仿地仙五气朝元。 凭鬼仙之寿,最多也不过逍遥两三百载而已。 但地气也非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而且,自己这一脉……想到此处,谢真人心中就是一叹。 以自己如今的寿数,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是该考虑传承之事了。 谢真人心中一定,沉思道。 这时,谢真人身前不远处,一面八棱的玉质圆盘突然微微闪动着红色光华。 谢真人目光一凛,喃喃语道:“是霍祎……还是又有人误入桃花林了。” 谢真人看了看玉质圆盘,起身向洞府外走去。 6北与陶璟二人随着张姓渔夫向桃花源而去,只见一个山洞隐隐有着亮光。 陶璟神色大喜道:“此地应是桃花源秘境了。” 张姓渔夫就是笑道:“两位公子,我先将船只放好。” 三人弃舟上岸,从洞口步入,走过逼仄的山石道。 俄尔,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之属…… 嗯,并不是。 为何眼前空旷至此。 这时,张姓渔夫突然上前几步,向一处无人的荒草丛中走去,笑道:“老丈,我这次带了两位客人来看您了。” 陶璟面色惊异无比,6北若有所思。 面对这诡异一幕,陶璟就要上前些什么,却被6北轻轻拉住衣袖。 6北沉声道:“别唤他,他可能是中了幻术。” “幻术?”陶璟疑惑不已道。 “正是幻术。” 一个浑厚沧桑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6北目光一凝,按剑转身向来人望去。 竟不知何时,有人已经悄然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麻衣中年道人,其人手拿一柄铁拂尘,形容枯槁,站在不远之处的野花丛中,笑意盈盈地望着二人。 这位道人,身高七尺,脸膛微黑,笑起来,面容不出的僵硬。 陶璟打了个稽,问道:“这位道长,不知如何称呼。” 中年道人轻摇拂尘,清声道:“贫道姓谢,二位公子称我一声谢真人即可。” 谢真人先前还以为是师侄霍祎来犯,不想竟然是两个青年公子跟着一个渔夫误入桃花林。 这时谢真人出言提议道:“二位,且随贫道到陋室一叙。” 陶璟指着张姓渔夫问道:“真人可否为他解了幻术。” 谢真人微微一笑,方道:“二位勿忧,此间幻境对人心智无害,不过是作了一场较为真实的梦罢了。如果贸然唤醒,反而对心智有弊。” 陶璟微微点头,虽然不太明悉眼前这位谢真人的言语,但也能感受其话语中的诚恳真挚之意。 6北心道,应是类似前世梦游之症,强行唤醒,的确对人有着害处。 谢真人见二人神色稍定,又是仔细打量了6北一眼,微微颔之后,不再多言,就当先领路。 三人穿过一道花草石径,来到一处茂密的竹林。 竹叶幽篁,清风徐来,流水潺潺,静谧宜人。 谢真人推门而入,招呼6北与陶璟二人落座。 谢真人自木案上,取过一个瓷白茶壶,起身在木屋门口处的竹管中,接过一壶清水。 放入嫩绿翠奇的芽尖新茶,轻轻托在手掌中。 闭目半晌,茶壶嘴突然“咕嘟嘟”声起。 一股醉人的清香,自谢真人手掌向木屋中缭绕开来。 谢真人睁开眼眸,从桌案上取过两个茶盏。 哗啦啦……白色雾气升腾,茶叶舒展,犹如翡翠。 谢真人放下茶壶,轻笑道:“雨后的心山香茶,请二位公子品尝。” 【心有重重山,不见眼前缘】 陶璟接过茶盏,清嗅半晌,嘬了一口,神色愉快地赞道。 闻听陶璟此言,谢真人眼眸微亮,心中那个念头越明晰。 6北接过香茶,呷了一口,脱口而出道:“好茶。” 陶璟这时就笑道:“6兄,这茶好在何处。” “好喝。” 陶璟莞尔。 谢真人也是微微一笑,尽管面皮有些僵硬,但眼眸更亮。 这茶的确很是不错,齿颊留香,有神清气爽之意。 二人又吃了几盏茶,陶璟和6璟与谢真人,宾主气氛更为融洽。 此时,谢真人捻须言道:“还未请教二位公子来意。” 6北慨然道:“我二人闻听,凡仙山洞府,必有得道全真,心向往之,所以至此。” 陶璟笑着点了点头。 谢真人见二人神色,心中一动,就要出一番话来。 第八十一章 一脉竟反目 桃花源,竹屋 见谢真人欲言又止,6北端起茶盏,呷了一口。WwWCOM方好整以遐地望着谢真人,而陶璟此时也是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谢真人。 谢真人话到嘴边,还未及开口,一阵凛然大喝之声,突兀传来。 “谢灵均,滚出来。” 谢真人闻听此喝,僵硬的面容上怒气上冲,大手猛地一拍桌案,气愤道:“这个孽障,还敢来寻衅。” 谢真人沉声道:“二位公子暂且稍歇片刻,待贫道去打了来人。” 完,不顾兀自惊疑不定的陶璟和眉头微微皱起的6北二人,径直向木屋外遁去。 6北与陶璟交换了个眼色,也是先后出了竹屋。 二人站在一片芳草茵茵的荒原中,仰头向高空看去。 谢真人手拿一柄铁拂尘,踏空而立,正与一个目光阴鸷的鹰鼻青年对峙。 这鹰鼻青年二十七八岁,瘦骨嶙峋,一身灰色道袍,好似遮住的是一具骷髅架子。 其人脚踏腾云靴,右手攥着一方四角黑色印,黑色的气流如同毒蛇在印上盘旋不散。 此时,这青年正一脸桀骜不逊地望着谢真人。 谢真人冷喝道:“孽畜,贫道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汝师没教过你,什么叫尊师重道么。” 谢真人此时怒火难抑,眼前这人叫作霍祎。 正是自己的师弟灵云道人,离开桃花源之后,在外所收的弟子。 七百年前,上代桃花源,白马玄光洞之主,濒临寿尽。 于是就令谢灵均与其师弟灵云道人竞争桃花源一脉的主导权,结果谢灵均大获全胜。 而其师弟灵云道人羞愤之下,黯然离开了桃源洞。 谢灵均本以为灵云道人在外,早已寿尽而亡。 不想竟然自作主张地收了一个叫霍祎的徒弟。 而霍祎更是不知从哪里练得这一身邪气凛然的鬼道功法,接二连三地来到桃花源中寻衅。 虽然均被自己击退,但洞法阵还是被其攻击的残破不堪,七凌八落。 若非如此,先前也不会有武陵渔人乘船误闯桃花源中了。 霍祎冷哂道:“谢灵均,你还有脸提及我师父。要不是你当年巧言令色,蒙骗了青松祖师,何至于逼得我师远遁在外。 想我师是青松祖师唯一子嗣,本该继承洞福地,却被你凭借无耻奸猾手段窃据,最终成了地仙。 而今你逍遥自在,还有脸提我师父么。” 闻听此言,谢真人冷道:“一派胡言。” 对于上代桃源之主青松真人,谢真人一直心存感激。他收养自己,引领自己步入仙道,更是将桃源一脉【二徒相争,择优传之】的祖训贯彻到底。 哪怕,自己的师弟就是他老人家的子嗣,也仍能秉公处断。 而对于当年之事,谢真人他自认是问心无愧的。 谢真人念及此处,右手铁拂尘轻扫虚空,冷笑一声道:“汝待如何。” 霍祎阴阴笑道:“当然替我师,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谢真人喝道:“汝师当年未曾争过贫道,自愿离开白马玄光洞。这是吾桃源之一脉的祖训。而你几次三番寻衅滋事,实属欺师灭祖。” “谢灵均,废话真多,今日……你死定了。” 霍祎高高举起黑色印,这印迎风便涨,转眼化作三丈大,带着风雷呼啸之声,向谢真人灵砸去。 这一击若打到实处,非打的谢真人脑浆迸裂不可。 谢真人目光一沉,身形如电,向一旁遁去,躲过这凌厉一击。 碰。 地动山摇,花草乱飞。 陶璟脚下一阵晃,差点都要站不稳。 6北身形一顿,神色凝重地望着高空上的斗法一幕。 谢真人往那黑色印望去,目光一凛,继而讥笑道:“贫道,当你哪来的自信,原来是得了一件罡禁制的法器。” 霍祎也不多言,冷哼一声,就要再次催动黑色印,向谢真人打去。 谢真人冷喝道:“孽障,只你有法器么。” 话语未出,掌间法力催动,铁拂尘轻扫,三千银丝无风自动,向前延伸数十丈,带着铺盖地的凛然杀机,向霍祎而去。 霍祎神色不变,黑色四方印再次祭起,向那拂尘打出的银丝迎击而去。 蹭……当啷。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震的6北与陶璟二人几欲失聪。 再待细观,现那方黑色印玺和铁拂尘皆是倒飞而回。 谢灵均拿过铁拂尘,细细观看,赫然现,几十根银丝已经被砸断,还未探查法器禁制受损情况。 突然,一道邪恶黑色气息,自法器银色的拂尘上浮现,并沿着谢真人手臂绵延而上。 谢道人面上黑气隐现,身形一震,黑气瞬间被震退,继而目光阴沉地望着霍祎,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炼制鬼器。” 霍祎神色傲然道:“有何不敢,吾等鬼仙不用鬼器,又用何物。” 黑色印玺此时在霍祎手中滴溜溜打转,法力催动之间,无数冤魂的鬼脸,狰狞着面孔,凄厉哭嚎之声传来。 但诡异的是,如此邪气凛然的印玺上,却隐隐有着一股堂皇之意。 黑色怨气在霍祎的周身丈许之地出现,如同一条条呲着毒牙的黑蛇。 霍祎得意道:“不得不。谢灵均,你和我师父,还真是迂腐的很。我师父得了一件平山印,竟然想借着秘传的扶龙术,赚取人道功德延寿。但人道辅佐争龙哪有如今直接炼制鬼器,来得容易。” 谢灵均冷哼一声道:“无知之辈,竟然敢借助冤魂炼制鬼器,还炼印玺之物,等着阴司地府追杀吧。” 用冤魂阴煞之气炼制鬼器,最受地府厌恶,但也不至于不死不休。 然而炼制印玺之物,就彻底犯了地府的忌讳。 鬼玺,号令幽冥万千鬼族。 只有五方鬼帝才有资格拥有。 霍祎神色一变,目光微有惧意,但还是怒道:“谢灵均,你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印玺无声动,突然自谢真人身后出现。 谢真人拂尘一挥,向身后缠绕而去,但这次并未击退那方黑色印玺。 谢真人眼眸微闪,冷哼一声,那柄拂尘抛起,银丝激荡而出,化作一道渔网缠绕住了黑色印玺。 霍祎见此,神色就是一惊,急切沟通印玺,想要挣脱拂尘纠缠。 谢真人冷嗤一声,身形向高空遁去。 口中低喝道:“井底之蛙,贫道今日就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地仙之威。” 大手张开向虚空抓去,一面八棱玉盘,自远处云雾之中激射而来。 谢真人伸手接过八棱玉盘,胸间五气被其调动,面上五色光华,相互交错,一一展开。 洞之内,原本晴朗宁静的空,突然乌云密布,阴沉压抑。 此时,八棱玉盘之上,骤然射出一道五色光柱,如雷霆般向虚空中正一脸急切地沟通黑色印玺的霍祎击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整个白马玄光洞之内。 6北与陶璟循声望去,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霍祎整个人已然炸开成碎片。 只余一些破衣烂衫,在空中到处飞舞,最终落在地上。 而平山鬼印失去主人,黑色光华敛去,如同一块焦黑的破烂石头,掉在草丛中。 噗通…… 谢真人运起最后一丝法力,但还是在离地四五尺的地方落下来。 陶璟惊呼道:“谢真人,你还可好。” 着,就要快步跑过去,搀扶谢真人。 谢真人目光投来,僵硬地笑了笑,颤声道:“无妨……” 话还未完,面上黑气更郁,咳咳几声,吐了一大滩黑血。 黑血落处,地上青翠的花草,枝叶焦黄,黑烟升腾,煞是骇人。 第八十二章 鬼道我不从 谢真人微微调息片刻,脸上神色恢复。 Ww W COM 僵硬的面皮上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劝慰道:“二位公子,不必担忧。” 着,便与6北陶璟二人再次回到竹屋坐定。 陶璟就是问道:“谢真人,方才的那人是?” 谢真人冷声道:“一个孽徒,不提也罢。” 闻听此言,陶璟不好再问。6北眼眸微沉,若有所思。 谢真人喝了一口茶,神色期许道:“二位公子,可有兴趣修道。” 陶璟惊喜道:“真人有收徒之意?” 谢真人目光柔和,微微颔,方道:“贫道这一脉,是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传承,有着洞福地灵机支撑,可比凡人多活几百载。” 6北闻听谢真人提到镇元大仙地仙之祖云云,嘴角微微抽搐。 好在……都习以为常了。 这时,谢真人沉吟了下,沉声道:“不知二位公子,可愿拜贫道为师,从此逍遥山林,再也不受凡尘所扰。” 闻听此言,陶璟呼吸沉重,目光闪烁不定,似乎颇为动心。 但终究还是神色踌躇道:“不瞒真人,在下家中尚有高堂需要奉养,不知可否……” 这话还未完,谢真人摆了摆手,打断道:“公子勿忧,我这一脉,不忌人伦大道。修行我法,并不影响公子侍奉令堂。” 陶璟闻听此言,再无犹豫,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弟子璟,拜见师父。” 谢真人大笑道:“好……今日觅得佳途,佑我桃源一脉啊。一会儿,我带着你拜祭历代祖师,正式将你列入门墙。” 陶璟矜持地笑了笑道:“多谢师父。” 这时谢真人转过脸望向6北,问道:“不知6公子,考虑得如何了。” 陶璟此时也是以探寻的目光望向6北。 6北神色坚毅,朗声道:“谢真人,我心中有一疑惑,还望真人解答。” 谢真人神色惊异,笑道:“是何疑惑,但言无妨。” 6北眸光幽幽,沉声道:“真人所授仙法……可得长生否。” 谢真人闻听此言,僵硬的面皮上,微微色变。 怫然不悦道:“6公子,贫道好心传授你仙道,你何以讥讽贫道。” 陶璟见气氛转僵,劝解道:“师父,我这位朋友,言语失当,还望谢师宽宏一二。” 6北面上沉静如水,语气毫无波动道:“6某对仙道之事,了解不多,若是言语间冲撞了真人,还请不要见怪。” 完也不再多言。 谢真人目光复杂,最终长叹一声道:“是贫道太过执着了,不怪6公子。” “6公子有所不知,我等所修鬼仙之道,身如枯槁,心如死灰。寿元素来最多者,不过二三百载。 若非镇元大仙传下地仙之道,前路已然是断绝了。 然而,这所谓的地仙之道……是地仙,实则不过伪仙。 寿元从二三百载到千八百载不等,其中各凭个人缘法。 尽管比一般的阴神鬼仙之流,神通强横些。 但都是以寿元为代价了。 比如方才一番斗法,贫道原还有五十年寿元,然而强行调动洞五气,却是不足三十载了。” 陶璟闻言,就是惊道:“谢师,为何?” 谢真人笑道:“不必惊慌,生死有命,这么多年……为师也看透些了。” 6北虽对谢真人所谓的看透生死之言,心中不以为然。 但仍是沉声婉拒道:“真人美意,6某本不该拒绝,但6某之志,唯剑问长生而已。若只是鬼仙之道,长生实在镜花水月。” 尽管谢真人已经对6北的打算有了些许猜测,甚至在心底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与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一般见识。 但此时心底深处,仍有些许不快升起。 呵呵笑道:“友,心气倒是很高。” 6北面色无悲无喜,不以为意。 其实,他方才话语实则已经客气了许多。 起码没……人不人鬼不鬼地,苟延残喘之类。 他并非心气高傲,而是早在鬼仙余青的记忆中就了解到了鬼仙之道的弊端,尤其是阴神的诸多克制。 想到自己这一路上,斩杀了多少阴神妖修。 若是自己走上这条鬼仙之路。恩,现在有了洞福地,能走走伪地仙之道。 就算如此,自己辛苦修持几百载,最终却被一把人道神兵克制,岂不可笑。 更不必,最终伪地仙也是魂归幽冥的份儿。 其实单纯的阴神鬼仙,生前若无劣迹,是可以在地府中充任阴司高品鬼卒的。 而伪地仙之道,彼辈生前窃夺地脉灵机,竭泽而渔,就算死后还去一部分。 但到了阴司地府,若无机缘门路,不在畜生道轮回个几世,是别想投胎成人了。 这些秘闻,谢真人当然就没有告诉陶璟和6北。 6北得到散修鬼仙余青的记忆,其人一生最大的渴求,就是寻找一方洞福地,成就伪地仙。 当然其人没有成功,也就不知道其中种种隐情。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命魂转世之后,生前记忆被轮回洗去,真灵蒙昧,还能称为本我么。 所以,纵然来世“我”投胎畜生道,受尽千种苦难,万般欺辱……又关【我】何事。 杞人忧尔。 这种想法也不能错。 见6北没有拜师之意,谢真人眼中多少有些遗憾之色流露,但也没有强求。 而是对陶璟道:“你是先与6公子一起返家安顿一番,还是先随我去拜祭祖师,正式列入门墙。” 陶璟这时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出言道:“谢师,某还是与6公子一起回家,将此事告诉家严较好。” 谢真人微微点头,眼中欣赏之意更浓。心道,这才有资格接我桃花源一脉的传承。 这时,又是悄然望向6北。心中道:“本来,还待收两人为徒,正好完成祖训的。而今看来,只能重新物色一个人选了。” 6北心中微微一叹,没想到,今次乘兴而来,竟然败兴而归。 令人苦笑不得的是,陶璟倒是一偿所愿了。 不过此时,6北却并无后悔之意。鬼道而已,如何能从。 二人在谢真人的带领下,向离开桃花源的洞口而去。 这时,张姓渔夫竟然安静地躺在草地睡着了,轻微打着鼾,嘴角流着涎水,着梦话道:“老丈,你这儿的酒,劲儿可真大。” 见此,6北与陶璟都是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将其唤醒。 眼见张姓渔夫,目光又要再次陷入迷茫。远处伫立目送二人的谢真人大袖一挥,洞虚空中的无形禁制,似乎有了某种响应。 张姓渔夫神色如常,正待些什么。 6北沉声出言打断道:“此地诡异至极,可能有妖怪出没,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张姓渔夫闻听此言,下意识地往四处寻觅,哪里有梦中所见的场景。 当即就是被吓的一哆嗦,忙不迭地跟上了6北和陶璟二人的背影。 谢真人却是笑了笑,心道,妖怪么。 撸起自己的衣袖,一眼望去,手臂乌黑,肌肤僵硬似铁,如同老树枯藤一般。 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嘲道:“还真是妖怪啊……” 第八十三章 夜间不期遇 沅水之上 扁舟轻摇,夕阳斜照。 Ww WCOM 秋水共长一色。 瑟瑟秋风而来,陶璟与6北二人负手船,迎风而立。 陶璟眉宇间尚有难掩的欣喜之色。 见6北按剑立于船头,目光悠远,神情沉静。 就是疑惑道:“6兄,还未问你,方才为何如此轻易地拒绝了谢师的美意。” 6北收回眺望桃花源的目光,转过脸来,微微一笑。 缓声道:“陶兄不用为我感到遗憾,方才虽然决断于刹那之间,实则我在心中已权衡再三了。对了,还未恭喜陶兄呢。” 陶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现在尚不知回家之后,要如何与母亲交待呢。” 6北笑了笑道:“直言相告最好,我想令堂是能理解陶兄的选择的。” 陶璟思索片刻,长叹一声道:“只能如此了。” 到此处,二人皆是沉默不语。 只余幽幽流淌的江水,在耳畔低鸣。 …… 夜色朦胧。 陶家门口。 灯火之下,七株梅树,在冷夜中,寂静耸立。 陶璟双颊微醺,站在门口台阶上,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语气诚恳感激道:“6兄,方才多谢帮我劝住家母。” 6北淡淡一笑,顿声道:“陶兄,其实你真正要谢的恰恰是令堂。” 陶璟微微一怔,苦笑道:“6兄,却是的不错。” 言到此处,6北拱手道:“陶兄,留步吧。” 陶璟点了点头,拱了拱手道:“那6兄路上心。” 二人道别之后,6北便转身离去。 明月初出,清辉普照。 在回客栈的路上,6北想到方才在陶家的场景,此时仍觉的好笑不已。 听闻陶璟要去山林之中修道,陶母果然震怒无比。 当时,就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到处追着陶璟要打。 若非陶璟再三解释,修行不忌婚姻之事,再加上6北在一旁极力劝。 陶母恐怕就要哭抹泪,寻死觅活了。 然而,纵然如此,陶母也是好一番埋怨。甚至要在近期之内,先给陶璟物色一门亲事,生怕陶家香火断绝。 直弄得陶璟苦笑不已,但也不敢再次拒绝。 想到此处,6北就是无声地笑了笑。 冷风袭来,闻到自己这一身酒气,6北摇了摇头,继而不再多思,大步向客栈而去。 月光无声洒下。 6北行了约莫半刻钟,转过城南一道巷口。 巷子狭窄,光线倏然黯淡起来。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冒冒失失地冲过来,6北下意识地架起右臂,推开来人。 碰…… 其人倒飞三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抓着一吊药包,一只手捂着脚踝,痛苦地低哼。 6北神色一清,醉酒后的迷离眼眸,熠熠闪烁。 上前一步,沉声道:“你没事吧。” 6北目力极佳,这时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去,赫然现此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黑脸膛青年。 此人身着粗布麻衣,面容苍白,神情痛苦地抱着脚踝低声哼着。 这人,他有印象。 正是昨日所见的那个樵夫,好像是叫做刘海来着。 刘海只觉得最近分外倒霉,走个夜路也能撞到人。 而且还是自己冲过去,反而被人撞飞。 抬眼望去,只见月光之下,一个青衣少年执剑而立,神色关切地望着自己。 刘海疼的抽了口凉气,强自道:“没事儿,就是脚踝扭了一下。” 6北上前搀扶,建议道:“看你伤得不轻,我送你找个郎中瞧瞧。” 刘海摆了摆手,婉拒道:“没事了,公子你先走吧。” 着兀自站起来,但没走两步路,就是疼的眉头一皱,面色更为苍白。 6北清咳一声,沉声道:“这位兄台,莫要逞强。还是我搀扶你回去。,你这样,若是留下病根,就是在下得不是了。” 着,不再管刘海的拒绝之意,径直去搀扶刘海。 这次,或许是6北的落下病根的言语起到了作用,刘海没有再次拒绝。 随着刘海的指引,6北将其送到城南巷口的一处破旧的农家院中。 吱扭一声,院门推开。 屋中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继而一个老妇人低声问道:“是海回来了么。” 刘海忙是高声道:“娘,是我。我给您抓药回来了。” 6北扶着刘海在茅草屋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火石打起,点起油灯。 一灯之下,晕黄光辉铺满屋中。 6北目光向周围望去,现刘海家果然清贫无比,三间茅草屋中,没有几间值钱的摆设,可谓家徒四壁了。 这时,一个老妪自里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只长竹棍。 其人面容枯皱,满头银,两眼无神,竟然是一位盲人。 “娘,您怎么出来了。风寒还没好呢,要是再见了风,受了凉,如何是好。” 刘海神色急切地道。着,就要起身迎去。 但还未动作,就是哎呦一声,满头冷汗地无力坐在椅子上。 “海,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娘。” 老妪听这声音不对,忙是问道。 6北看得不是滋味,就是出言宽慰道:“老人家,在巷口我和刘海相撞了一下,令其受伤,实在过意不去。” 刘海眼眸微动,忙出言道:“娘,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怨我今心事重重,神思不属。 撞在了这位公子身上,脚踝扭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伤。” 听完此言,老妪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仍是出言责备刘海道:“海,你怎么这般不心啊,你等着,为娘去给你拿跌打药酒去。” 着,老妪就是去里间取跌打药酒。 刘海此时见6北仍在原地,憨厚笑道:“这位公子,不必担忧。这种伤势,某在山中砍柴,都已经是寻常之事了。” 见6北神色稍定,又是出言道:“公子,色不早了,你还是早回吧。” 6北沉吟半晌,自怀中取出五两银子。歉然道:“在下6北,刚才无意间伤到刘兄。这些银子,你先收着好买些补品养伤。” 刘海目光一凝,仍是拒绝道。 但6北坚持将银子放在桌子上,拱手道:“今夜色已晚。明日,我再来看刘兄。” 完,转身告辞而去。 刘海喉咙滚动几许,最终收下银子。 第八十四章 听言观其行 翌日。 Ww W COM 洗去一身酒气,换上一身素白衣袍的6北,向刘海家而去。 经过一夜,又涂抹了药酒。刘海的脚踝扭伤,已经渐渐无碍。 刘海将6北迎入家中,二人落座。 刘海拿起昨夜的那五两银子,推辞道:“6公子,这银子你收回去吧。” 6北笑道:“刘兄,不必太过客气。这银子你不收下,6某于心不安。” 两人又推辞了几番,刘海见6北神情淡淡,微笑不语。就是讪讪笑笑,将银子收入怀中。 二人用过几盏茶,叙话一番。 6北问道:“我见令堂……眼睛怎么似乎不大方便。” 刘海叹道:“我娘这眼睛,其实是经常在灯下作针线活,熬瞎的。” 闻言,6北心中微动。看来,眼前这刘海多半就是那位戏金蟾的樵夫刘海了。 原先,自己本已经有所察觉,现在倒是可以确信无疑了。 二人南地北地聊起来,6北一路经历何其坎坷精彩,挑了一些不太重要的随便讲给刘海。 直听得刘海,两眸微微闪耀起来。 不知何时,二人随口聊到了游戏风尘的仙人起来。 这时,刘海目光中隐藏着一丝亮光,期待地问道:“6公子,你那些仙人,是否真的可以令凡人断肢重生,盲眼复明。” 6北不确定道:“应该可以吧。” 刘海神色激动道:“那么我娘的眼睛有救了。” 6北微微笑道:“话是这般,但仙人行踪飘忽,何其难寻。” 刘海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某前几日,在客栈之时,听衡阳郡有仙人游戏凡尘,我想去寻找一番,碰碰运气。” 6北惊疑不定道:“衡阳郡?” 刘海笑道:“6公子有所不知,听衡阳郡月前生一场蝗灾,粮食颗粒无收。 一些米商趁机哄抬物价,更有一个梁姓大米商以次充好,缺斤少两。 结果被仙人戏弄,一夜之间,一仓库白花花的大米,全变成了沙子。而城里的穷苦人家的米缸却被装的满满的。” 到此处,刘海眉头挑起,大眼中满是喜色,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看来平日里没少被为富不仁的大户欺负,闻听这传闻,心中快意。 6北眉头微皱,蝗灾,仙人,惩恶扬善……。 刘海见6北若有所思,当即问道:“6公子,听你,也要去衡阳郡。” 6北心不在焉地道:“恩,是要经过衡阳郡。” 刘海眼中狡黠之光一闪而过,提议道:“6公子,不如你我二人同行如何。” 6北深深看了刘海一眼,顿声道:“你母亲在家中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家,行动不便,可如何生活。” 刘海此时也是皱了皱眉,喃喃道:“就是……我娘该怎么办。” “对了,隔壁赵大婶家……我可以暂且拜托赵大婶照顾。” 刘海神色踌躇道:“6公子,现在衡阳郡中,灾荒严重,很可能有一些吃不上饭的灾民剪径行凶,若是我一人上路,恐怕有性命之危。” 到此处,刘海偷偷地观察了一下6北的神色,继而语气诚恳道:“我知道6公子是有本事的人,不知能否带我一起上路。若是无6公子这样的侠义之士相伴。某很可能不幸遭了贼人,我一人丢掉性命事,但我娘可就孤苦无依了。所以,公子你看……” 到最后,刘海声音越低沉。 6北心下凛然。 心道,这刘海不愧是前世有名有姓的人物。虽是山野樵夫,竟也能对时势有着自己的判断,果有过人之处。 见自己看出他的心思,察言观色到自己的微妙态度,反而不再掩饰其真实用意。 而且话里话外,竟然…… 6北下意识地就对刘海外憨内精的性格,微微感到不喜,但念其还算至孝良善,一时间就踌躇起来。 6北微微收敛情绪,他实在不愿作一个轻易就被情绪影响判断的人。 神色无悲无喜地道:“好吧。明日清晨辰时,我在城东等你。” 刘海闻听此言,心中喜不自胜,忙自感激不提。 6北出了刘海家,施施然回到客栈。 一路之上,还在回想刘海其人的性情。 圣人言,听其言,观其行。 这刘海性情看似淳朴真挚,为何却给自己以莫名的古怪之感。 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他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有些老百姓的狡黠圆滑,谨慎微,又有什么可疑惑的呢。 难道只允许自己心机深沉,就不许别人有些微妙心思么。 想到这里,6北哑然失笑,继而不再多思。 第二,拂晓时分。 6北结过客栈账目,背起【锦瑟】瑶琴,再次来到陶家。 陶璟将其迎入正厅,二人用过几盏早茶。 神色疑惑道:“6兄,一大早匆匆而来,可是有要事相告。” 6北笑道:“6某,此来是向陶兄辞行的。” “辞行……6兄要走?怎么这般仓促。” 陶璟神情疑惑地问道。 6北点了点头,凝声道:“陶兄也知道,6某要往湘南,办一些事情,因此不能在此地久留。” 陶璟闻听此言,见6北神色坚决,思索片刻,方道:“6兄,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多留了。” 陶璟语气十分遗憾道。 二人着话,相伴离了陶家,向武陵县城外走去。 清晨之时,人烟稀疏。 县城外,一辆马车静静停靠在路边。 6北拱了拱手道:“陶兄留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陶璟神色怅惘道:“6兄,今日你我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 6北洒然笑道:“若是有缘,定能再见。” 陶璟面目肃然,拱了拱手,朗声道:“那6兄一路保重。” 6北望了望色,继而冲陶璟微微颔,上了马车,摆了摆手道:“陶兄,保重。” 马车咕噜,咕噜转动,正要往远方行驶而去。 这时,一个背着包裹的黑脸年青人突然在城门洞中跑出来,大喊道:“6公子,等一下。” 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声抱怨道:“6公子,为何不等我一下。” 6北笑了笑,解释道:“恩,不好意思,都怪6某一时没想起来。” 彼时,日光南移,已然辰时三刻。 刘海眼眸微暗,喉咙滚动了几下,沉默不语。 马车启动,6北转脸向窗外望去,目光悠远。 武陵城外,陶璟望着6北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方喃喃道:“真奇人也,倒是可惜了。” 长叹一声,向武陵县城返回而去。 车厢内,见气氛有些沉闷。 刘海浓眉下的大眼转动,就是问道:“6公子去湘南是要做什么。” 6北顿声道:“办一些私事。” 刘海见6北神思不属,自语道:“不知,我们此行能否见到仙人,救治我娘的眼盲之症。” 6北出言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忧虑,仙人虽然难遇。不过我见你面相宏阔,想来也是福缘深厚之人。” 刘海憨厚地笑了笑,问道:“公子,还会看面相么,我见公子拿着剑,还以为是江湖人士呢。” 6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刘海目光一窒,低头不语。 第八十五章 衡阳渐在望 衡阳郡 湘水上游。Ww WCOM 数株枝繁叶茂的秋桂,开着淡黄色的细花朵。 清风微微,浓郁熏迷的芳香。将一处由八根红漆柱,高高挑起的四角飞檐古亭掩映其间。 古亭之上,一方石桌,数只石凳。 两个道人相对而坐,谈笑风生。 其中一人灰布衣衫邋遢,脑袋出奇硕大,却戴着一顶灰色毡帽,斜背着一个黄皮葫芦。 其人眉骨高耸,面相古奇,目光明亮,脸膛红润恰似婴儿。话之时,如蒲扇一双大手不时拿起搭在石凳上的一只长条黑色扁拐顿地。 另一人,头梳双抓髻,红彤彤的脸膛上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 其人手执一柄破烂芭蕉扇子,衣衫随意,袒胸露乳。言谈之际,美髯微拂,声如洪钟。 二人闲谈之间。 后一人惊奇问道:“李道兄,你这扁拐宝光隐隐,灵性透体,可是有什么来历不成。” 铁拐李笑道:“贫道这柄扁拐却是太清祖师,取来蟠桃园一根三千年蟠桃的枯树枝炼制,不仅能识晴雨,知寒暑,还能当兵器使用。” 汉钟离听闻此言,啧啧称叹。 铁拐李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灵宝虽好终是外物。不如我等自身修为紧要啊。” 汉钟离笑道:“前日,李道兄不是刚作了一场功德么,修为也提升许多。为何还有这些话来。” 铁拐李无奈道:“长生真仙,性命双修。未得道前,肉身更是不可损伤。唉……贫道这一具肉身毕竟不是自己的。用得是极为不爽利。” 原来三百年前,在泰山之时,铁拐李在凡间收了一个孝子杨任为徒。 一日,铁拐李修为方至神仙之境,心中喜悦。元神出窍,遨游三山五岳,好不逍遥,以至于忘了时辰。 而代为照顾肉身的徒弟杨任,修行未久,肉眼凡胎,见自家老师躯体冰凉,气息全无。就以为老师驾鹤西去,魂归幽冥。 嚎啕大哭着将老师的肉身焚化,哀恸不已。 结果铁拐李元神回来一看,被气得目瞪口呆,差点吐血。 顿足大呼道:竖子害我。 但此时肉身已经烧成焦炭,抢救都来不及。 虽神仙脱质升仙,能够断肢重生,但起码你肉身得存在呀。 肉身对于长生何其重要,若非杨任是无心之失。那一日,老李非得活劈了这个孽徒不可。 最终,还是文始真人手持太清符箓,来泰山解因果。 铁拐李方知,此事其实与杨任并无多大关系。来,还是铁拐李自己当年种下的因,才有今日之果。 铁拐李长叹一声,无奈夺舍了一个饿冻而死的又黑又瘸的邋遢乞丐。 好在太清祖师批言,自己可异相成就真仙。又从蟠桃园中取来一根蟠桃枯枝,为自己炼制了一件真级灵宝。 不过,以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却自此成了一个邋遢的瘸子,不能不令人哭笑不得。 汉钟离捋髯,微微笑道:“道兄,也不必太过担忧。既然太清祖师言及我辈有真仙之缘,只需静待机缘即可。” 铁拐李闻言,也是笑道:“二三百载过去,贫道也已经看淡了。不这个了。” 铁拐李笑道:“钟道友,怎么没见你那位得意弟子。” 闻听此言,汉钟离忙摆摆手道:“道兄,莫要这般。昔年,贫道虽于吕纯阳有传道之恩,但现在还是以道友相称为好。” 铁拐李哈哈一笑,手指轻轻点着汉钟离,朗声笑道:“钟道友,这位吕道友可不简单啊,修为真是突飞猛进,短短六百年,就要叩问真仙之门了。” 汉钟离淡淡笑道:“纯阳道友,底蕴深厚,有这进境也不稀奇。” 铁拐李目光一怔,似有所思,微笑道:“也是。” 这时,汉钟离笑着提议道:“对了,听衡阳郡城,新开了一家酒馆,酒香十里可闻,我等去看看如何。” 铁拐李慨然道:“正合我意。” 二人平日都是颇爱杯中之物,提议之间,走就走。 倏然,秋风轻摇桂子,此地只余桂香幽郁,徘徊不散。 …… 衡阳郡,官道之上。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欢快地疾驰,抛下秋日下的一路风景。 车厢之内,刘海面容惨白,胸口起伏不定,一脸心有余悸地道:“6公子,方才多亏你了,要不然,我们就要遭了贼人加害。” 想到方才的情景,刘海仍是后怕不已。 先前马车途径一道山高林密的峡谷之时,几十名衣衫破烂的难民,突然凶神恶煞,手持棍棒冲了出来。 吼着让6北等人下车,并且交出身上财物。 就在车夫吓的瑟瑟抖,暗悔不该贪图6北给予的十两银子,冒着莫大风险来衡阳郡之时。 6北从马车越出,雷霆出手,一剑将为的三名匪,尽数削去级。 回想当时剑光闪耀,血箭喷出三尺。 而少年目光冷峻,一身素袍纤尘不染地立身于噤若寒蝉的群匪之中的一副画面。 刘海现在腿肚子都直转筋。 转眼望向端坐车厢一侧,沉静不语,神情淡淡的少年,心种惊惧骇怖。 尤其是当时,6北眉头皱起,脸带寒霜,竟然将那些企图落荒逃跑的贼人,一一杀死于山道旁。 自己还大声质疑,言其手段太过凶戾,血腥残暴。被6北冷冷瞥了一眼的情景。 刘海当时心中寒气直冒,背后冷汗都沁出来了。 想他久在山中砍樵,一些凶恶的猛兽也是远远见过的,但何曾见过那般冰寒的煞目。 车厢中,见刘海此时目光闪烁,神色惨白。 6北淡淡笑道:“这些贼人,或许平时也是些善良的老百姓。然而,一旦成为饿昏了的暴民,所作的事情与禽兽也就没有什么两样了。” 听闻此言,刘海目光呆呆地道:“6公子,却是的不错。我哪能想到,刚才那些看着如此老实巴交的人,何以如此残忍。我原本还以为他们都是被戝裹挟的呢。” 想到先前,6北冷着脸,拉着自己去那些贼人山寨中的场景,刘海胃里就又是一阵翻涌。 人间炼狱,丧心病狂。 山寨里,一些女子衣不遮体,目光呆滞地望着他们二人。 寨中空地,架着一口大锅,下方灶火未熄,咕嘟嘟地煮着肉。 香气和热气四溢飘散,当时就勾起了刘海的食欲。 6北一把拽着刘海向大锅看去,刘海赫然现其中竟然煮着……一大锅人肉。 从滚滚的肉汤中,一个娇的骷髅头骨,不难看出……简直不忍卒读。 念及此处,刘海面上尚存着惊异与不适,突然就问道:“6公子,你是怎么看出,他们吃……哪种东西的。” 6北身形挺拔,目光悠远,神色渐现缅怀,似乎想到了什么。 幽幽回道:“他们的眼神不正常……那不是看同类的眼神。” 刘海默默地咀嚼着6北的话语。 6北前世在非洲国作佣兵,那是个饥荒与战乱常年连绵不绝的神奇地方。 这样的人间惨剧,他早已屡见不鲜。 不过,这些就不必。 车内,气氛渐渐安静沉闷起来,只有马车咕噜转动的声音回响在心思各异的二人耳畔。 第八十六章 因酒邀二仙 衡阳城西城门洞。Ww W COM 夕阳西下。 一辆马车寂静驶入衡阳郡城。 此时距离从武陵县城出,已经过了十余日。 6北将剩下的五两银子付给车夫。 6北沉吟片刻,转而望向刘海,微微笑道:“刘海,既然衡阳已至,你我就在此地分别吧。” 着,当先向衡阳城的一处方向而去。 没过多久,一家酒楼前,6北似有所觉,猛然回头。 现刘海正在不远处跟着自己,6北眉头一皱,沉吟道:“你可是囊中羞涩……我这里有十两银子,能够你在衡阳寻找一段时间的。” 着,6北探手入怀,就要掏出银子给刘海。 刘海忙摆摆手道:“6公子,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6北微微一笑道:“我就暂且在衡阳逗留一二,不会久待,你跟着我,也找不到仙人为你娘治眼啊。” 见刘海沉默不语,6北笑了笑,无奈道:“好吧,我本打算在这里逗留一,既然你愿意跟着我,先吃完饭,再找家客栈住下。” 刘海神色一喜,忙要跟随着6北进了旁边的酒楼。 还未到门前,突然现隔壁不远处的一家酒馆前,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只见一个年轻伙计嚷嚷道:“去去……你们两个老乞丐,没钱还学人打酒,老不知羞。” 6北闻声望去,只见夕阳明黄,晚霞红光斜照。 一棵大榕树下,两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此时正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那个年轻伙计。 那个拄着扁拐,拿着葫芦的老者笑道:“哥,你如何知晓我二人没钱买酒。” 另一人身形挺拔,右手摇着芭蕉扇,袒胸露乳,手中拿着一只鸡腿,满手油污,也不话,只是站在一旁,乐呵呵地望着那年轻伙计。 正是铁拐李和汉钟离二人。 年轻伙计沉着脸,冷哼一声道:“看们两个一副破落户的样子,能有什么银钱。” 铁拐李目光一闪,笑道:“那可不一定。” 汉钟离撕掉一大片鸡肉,吐出一块白色的鸡骨头。 上前一步笑道:“哥,你且看,这是什么?” 着,汉钟离摊开油乎乎的左手,一枚黄橙橙的锭金子,出现在汉钟离的掌中。 围观人群都是惊呼道:“金子啊……” 一个农妇道:“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金子呢。” 汉钟离右手芭蕉扇轻摇,笑着道:“这锭金子,你看能否为我二人打一壶酒来。” 年轻伙计用袖子搽了搽眼睛,再三确认之下,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当然……可以,好咧,两位稍等。” 当即接过铁拐李递来的黄皮葫芦,转身就要去灌酒。 这时,铁拐李面露微笑,手指屈起,还未掐动。 就被汉钟离按住臂膀。 汉钟离笑着道:“道兄,莫要动怒嘛。” 铁拐李收回手指,眼眸转动,微微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没多久,年轻伙计拿过来打了满满一葫芦酒的黄皮葫芦。 笑逐颜开道:“二位接好,这是上好的竹叶青酒。凡三斤六两,店诚惠,收银四两五钱,钱货两迄。” 完,汉钟离微笑着将金子递给这年轻伙计。 年轻伙计笑盈盈地接过黄橙橙,分量十足的金子,正待转身给二人找零,汉钟离笑着摆了摆手道:“哥,不用找了。” 着,不顾一脸惊异继而转作狂喜的年轻伙计,径直拉着铁拐李向远处快步走去。 人群又是一阵惊呼,艳羡道:“人家别看这身行头破破烂烂,身上倒是真有钱。” 更有一个老夫子模样中年人,摇头晃脑地笑道:“诸位这就有所不知了吧,某在白话文本中,经常看到一些大人物白龙鱼服,微服私访,只为那个……扮猪吃虎。” 6北闻听此言,面色古怪地看了那老夫子一眼。心道,你看的是白话文本,还是…… 这时,6北远远见那买酒的二人迎面走来。 6北心中一动,上前一步,不顾在一旁惊异不定的刘海,拦住二人去路,低声道:“两位先生,使得好一手障眼法。” 二人微微色变,铁拐李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了6北一眼,待感知到其身后灵宝的微弱波动时,清声问道:“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6北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6某见二位先生气度不凡,仙风道骨,想请二位先生上楼一叙而已。” 着,6北伸手向身后的酒楼指去。 铁拐李犹豫半晌,望汉钟离询问地看了一眼。 汉钟离爽朗的笑道:“正好,方才的那个鸡腿没有吃饱。走吧,道友。” 6北拱了拱手,微微笑道:“先生随我上楼,保证先生吃饱。” 三人相继上了酒楼。 刘海在远处见着这一幕,目光微闪,似有所悟。连忙跟上三人步伐。 二楼之上,一处僻静所在。 一张梨花木桌案。 6北与汉钟离与铁拐李二人相继落座。 酒楼厮将酒菜一一端上,几杯浊酒下肚,气氛渐渐愉快起来。 6北笑道:“6某能与二位先生不期而遇,实在是莫大的缘分啊。” 铁拐李神色间仍有着一丝警惕,沉声道:“道友,若有什么事直言即可。” 6北淡然笑道:“先生,我并非修道之人,最多算一求道之人,当不得先生道友之称。” 着,下意识地握了握掌中的赤霄宝剑。 汉钟离目光一动,双眸青气,幽深如灯,望6北看去。 果然见6北周身毫无法力波动,显然并非是隐匿法术所致。 汉钟离与铁拐李相互交换了眼色,微微讶异。 此时,铁拐李方注意到6北放在桌上右手处的赤霄剑,目露震惊之色,低声惊呼道:“人道气运。” 先前6北拦住去路,他本以为是被同道之人识破【点石成金】之术,铁拐李心中暗自警惕,也不好轻易探出神念感知对方修为底细。 不想眼前之人根本毫无丁点儿法力,不是什么修道之人。 铁拐李与汉钟离对视一眼,顿声道:“道友,汝虽非修道之人,但能有这人道神兵在手,称一声道友也过分。” 6北微微抿了一口酒,笑道:“两位老神仙,实在抬举6某了,若是不嫌,称一声友即可。” 此时,刘海也是坐在一旁,目光不定地望着6北与两位貌似是神仙的人物谈笑风生。 见此,铁拐李和汉钟离也不再坚持。 毕竟此时探查之下,看着6北骨龄也不过十五六岁,也不是什么大能人物幻化。 若是自己不知也就罢了,但已然知其本为一凡人,这道友之称,自然休提。 汉钟离这时方道:“友,贫道观你眉宇煞气隐隐,为何如此。” 铁拐李也是神色疑惑道:“友,汝两颊苍白无血,呼吸中气不足,咳嗽不断,似有寒症在身啊。” 6北放下杯盏,拿起赤霄剑,轻轻抚动剑鞘道:“6某自蜀中而来,求道而行。偶得此剑,凭此一路斩杀妖魔,然而不想中了妖毒,肺寒已然入体矣。” 铁拐李奇道:“斩妖除魔?” 6北解释道:“都是些阴神妖修,不是什么大妖。” 听完此言,铁拐李再无怀疑,知道其人既然能手持人道神兵,斩妖除魔之语,当不是虚言诓骗。 汉钟离放下酒杯,笃定道:“阴神妖修,的确挡不住赤霄人道气运一剑之威。不过也得是友剑法精妙绝伦,已达至境才行啊。” 6北叹道:“终止于人间极境。” 闻听此言,汉钟离若有所思,铁拐李微笑不语。 第八十七章 钟离权之意 此时,正在二人谈话之时,突然,蹬蹬的一连串脚步声,响彻在二楼。 Ww W COM 正是先前在酒馆的那个年轻伙计,这时气呼呼地冲了上来,见到钟李二人,就是怒道:“我可找到你们两个老东西了。快……你们到底变了个什么戏法,竟然拿个鸡骨头,冒充金子蒙骗于我。” 着,拿起一截鸡骨头,就向6北等人扔去。 见众人躲过,脸上犹自不解气,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打算上前找钟李二人的麻烦。 这时,刘海目光一转,站起身来,上前拦住道:“唉,唉……你怎么话呢。” “上一边去。” 这年轻伙计人高马大,气势汹汹的一拳向刘海脸上打去。 背对着6北那一桌的刘海,胳膊微动,下意识地想要格挡,但眼底光芒一闪,终究没有动作。 噗……嘴角鼻梁眨眼间便被打到。 血流如注,嘴角乌青。 眼见这年轻伙计怒火上涌,打倒刘海,还要上前行凶。 刘海这时不顾伤势,从后边扑过来,急切道:“6公子,你们快走,我拦住他。” 年轻伙计冷哼一声,猛地伸出腿,想要向6北一桌的桌腿踢去。 这若踢到实处,桌子非被其掀翻,饭菜汤汁横飞四溢不可。 6北目光一沉,连鞘长剑,轻出格挡。 碰。 啊。 酒馆伙计向后倒退两步,捂住腿,疼道:“你……” 话还未完,嘴角抽搐,又是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6北轻轻放下酒杯,望着铁拐李和汉钟离二人平静无波的神色,微笑道:“两位前辈,这些事,让6某处理可好。” 铁拐李笑了笑,眼皮耷拉着,也不话。 汉钟离摇了摇扇子,大手挠着背后痒痒,呵呵笑道:“6公子,你是此间主人,自然是你处理最好。” 6北站起身来,此时酒楼的一个面相富态的胖掌柜,闻声赶来,见地上躺着一个人,面容微变。 就是冲6北等人拱了拱手,陪着笑道:“诸位客官,还望海涵。这人是隔壁酒馆老刘家的混子,若是冒犯了诸位客官,还望原谅则个。” 着就要去拉那坐在地上的酒馆伙计。 这酒馆伙计仍梗着脖子强自道:“他们用根鸡骨头变作戏法,欺骗于我。” 胖掌柜闻听此言,忙转过脸来疑惑地看向6北等人。 6北走上前来,冷声道:“并非这两位前辈欺骗于你,只是见你狗眼看人低,出言不逊。两位前辈想给你个教训,若非如此,我们何必在这里安坐等你。” 闻听6北这解释之言,铁拐李与汉钟离相视一眼,皆是微微有些尴尬。 他们其实本来想离开来着,但这不是被6北拉住了么。 “这是五两银子,你收好,莫要再冤枉了好人。” 6北沉声道。 着,取出五两银子,递给了胖掌柜,顿声道:“你先带他下去吧。” 胖掌柜见此,忙自过去搀扶那个还在愤愤不平的酒馆伙计,低声道:“走吧,别在这儿闹事了,人家拿着兵器呢,是个练家子。” 酒馆伙计接过银子,哼哼唧唧地下了二楼。 6北回到原处落座,咳嗽几声,歉声道:“搅扰了两位前辈的雅兴,却是6某的不对了。来,我们接着喝酒。” 这时,刘海脸上的鼻血横流,被其擦过,笑着插言道:“6公子好功夫啊。” 6北扭脸冲其淡淡一笑,关切道:“你脸上的伤没事吧,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刘海忙捂住嘴角,支吾道:“不碍事的,6公子不必担心。” 汉钟离见着刘海嘴角乌青,鼻子流血不止。 再待细观,见其浓眉大眼,双目淳朴灵动,印堂上有着一股福缘之气萦绕。 心中一动,咦。 方才还未留意,此人有趣啊。 念及此处,向铁拐李看去,见他也是盯着刘海的面相,高深莫测地微笑不语。 这时,汉钟离笑着道:“你这伤势,也算与贫道有关,来让贫道看看。” 刘海闻言,心中大喜。 但仍是低头推辞道:“不敢当老神仙关心,刘海年轻,这些轻伤不妨事的。” 刘海么? 不知为何,越是咀嚼这两个字,汉钟离心中就是难以自持。 不过神色不变,仍是笑道:“莫要逞强,让贫道为你治下。” 刘海不再推辞,走上前来。 汉钟离含着笑,手掌轻轻在刘海,眼前晃了晃,淡青色的乙木之气若溪流一般在掌心中吞吐而出。 刘海面上只觉的一阵清凉之气,若冰水流淌其上,原先嘴角的微微抽痛和鼻中的酸涩辛辣之感,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汉钟离收回油腻的蒲扇大手,笑问道:“不疼了吧。” 刘海摸了摸脸上,果然不见血迹,目光一喜。 退后一步,噗通跪下,拜道:“刘海多谢老神仙出手之恩。” 汉钟离微微讶异,站起身道:“使不得,这些都是事。你怎么还跪下了。” 刘海目光真挚,神情郑重,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汉钟离身形忙向一旁闪去,上前一边搀扶刘海,一边神色大惊道:“你这怎么还磕上头了。使不得啊,兄弟。” 咳咳…… 6北正在仰头饮酒,还未饮下,拿起酒盏的手,就是一个哆嗦。 放下酒盅,旁若无人地搽了搽胸前洒落的酒水。 而铁拐李望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幽幽,微笑不语。 此时汉钟离还真没意识到,刘海竟然给自己磕头。 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汉钟离可不敢轻易受这刘海的重礼。 只见此时刘海抬起脸来道:“老神仙,刘海求您救救家母。” 汉钟离疑惑道:“你先起来,起来,怎么回事。” 刘海在汉钟离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来。 额头上,已然青紫一片,看来方才磕头是用了真心。 刘海娓娓道:“老神仙,家父早逝。我由母亲一手拉扯成人,为了生计,家母日夜为大户人家,做些繁重的针线活计,银钱给的少不,还动辄出言喝骂。家母日夜劳作,以致于年不过五十,就眼盲成疾,而今已有数年矣。” 到此处,铁拐李似有所悟,汉钟离也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刘海到此处,又是想要跪下,不过这次却被汉钟离拉住。 刘海顿了一声,诚恳道:“方才见老神仙,妙手回春,因此刘海斗胆请求老神仙能够出手救治家母的眼盲之症。” 汉钟离听到这里,微微沉吟。 刘海见汉钟离沉默不语,又是恳求道:“刘海一路从武陵县千里迢迢而来,只为请求老神仙救治家母眼疾,老神仙不若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闻听此言,汉钟离与铁拐李都是望向6北。 6北放下酒盏,清声道:“两位前辈,刘海确是从武陵县,为其母眼疾寻访仙人而来。” 汉钟离与铁拐李相视一眼,铁拐李微微点头。 汉钟离笑着道:“刘海,听你方才之言,你母亲的眼疾之症,比较棘手啊。” 刘海面容急切,就要些什么。 汉钟离打断话头道:“你不必着急,并非不可医治。只是得需要一件重要物事。” 刘海神色肃穆道:“老神仙直言即可,纵然赴汤蹈火,我刘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汉钟离捋须笑道:“并非让你赴汤蹈火,我且问你……你可愿修道。” 6北心中一惊,神色微变。 刘海闻听此言,呼吸粗重,瞳孔中狂喜之光闪烁,惊道:“老神仙,您要收我为徒。” 汉钟离笑着摆了摆手道:“并非如此。” 听及此言,刘海激动的神色,才慢慢平复。 第八十八章 纯阳自西来 汉钟离笑道:“我有一好友,姓吕名洞宾,号纯阳真人,他有意收一弟子,为其传下终南山一脉道统。 Ww W COM我可为你引荐一二。” 6北眼眸微讶,心中复杂之极。 他遍访名山大川,只为求一长生之法。百寻不得,结果这刘海…… 还真是个人缘法不同,不可强求。 6北举起酒盏,饮了一口,眼眸灼然,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汉钟离转过脸冲6北笑道:“6友,你自言也是一求道之人,想必也是对成仙了道之事,是十分向往的吧。” 6北放下酒盏,心中一动,莫非此事还有转机不成。 汉钟离轻摇芭蕉扇,朗声道:“友,也不妨去试一番。” 闻听此言,6北正色拱手道:“前辈好意,6某愿往一试。” 刘海喜悦的眼眸微微一暗,心中一沉。 若是,他方才没有听错,那纯阳真人,只是收徒一人,这6公子剑法绝,他若去……自己如何还有机会。 一时间,刘海患得患失,坐立不安起来。连先前汉钟离所言,治疗其母眼疾的所需重要物事,都是忘了去询问。 见6北应允,汉钟离心底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着,汉钟离笑道:“吃完饭,贫道这就给吕道友传信。” 几人交谈片刻,用过饭菜。 6北结过账目,随着汉钟离与铁拐李一起下了楼,刘海在后面跟上。 此时色已然熹微。 各家客栈和店铺门前的灯笼挑着,在渐渐昏沉的秋夜里,随风摆动。 刘海和6北一道先去打算找家客栈住下,与钟李二仙约好明日辰时在郡城一处石拱桥处相见。 客栈中,柜台前。 6北正要让掌柜开了两间客房,与刘海暂且住下。 刘海见6北背着【锦瑟】长条包裹,笑着道:“6公子,我来给你拿着吧。” 6北正在依着掌柜的指示,悬腕提笔登记账册。 闻听此言,放下手中毛笔,扭脸微笑道:“不用了,这都登记好了,你先上去早点休息吧。” 刘海见6北神情淡淡,眼眸一转,也是笑道:“那好,6公子,我先上去了。” “恩。” 6北微微颔。 6北望着刘海转身在一个伙计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心中叹了一口气,莫名的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他心智不俗。刘海不知,但他又岂能不知,汉钟离是将自己介绍给吕纯阳为徒,可其中恐怕多有搪塞敷衍之意啊。 可是那又如何呢,纵然有一线之机,自己难道就不去争取了么。 却二人各自去休息不提。 戌时,清冷的月光下,汉钟离和铁拐李在衡阳郡城一处高大的屋檐上,相坐对饮。 铁拐李疑惑道:“道友,汝为何允那6友一线仙道之机。贫道观其根器平凡,福缘更是淡薄如纸,唯一能入眼的,恐怕也就是资质了。” 汉钟离长饮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方道:“道兄,你能看出的问题,我又岂会看不出来。” 铁拐李不解道:“那又是为何。” “其人命相奇怪,你若他福缘稀薄,眉间似有横断之相。相书所言,分明有横死之祸。 但为何却能拥有一件灵宝。 你若他根器平平,可为何又有资格拥有赤霄剑。你我皆知,那如何是普通人能够使用的,非人道凡人中的英杰不可。就是你我二人,身具无量法力,也用不了赤霄啊。” 铁拐李神色一清,似有所思。 “所以啊……道兄,你我先前与其接下因果,可大可。当不能以凡人因果可论,还得再看呐。” 汉钟离到此处,就是猛灌了一口酒,意极舒畅。 铁拐李笑道:“所以,此事你就让吕道友头疼了。” 汉钟离呵呵一笑,掩饰道:“也不能这般,洞宾他性情高傲,不是正在找寻传人开辟终南一脉么,若是6友得了他的赏识。蒙他传授金丹秘要,遁剑诀。这我人教之中不就又多了一位剑仙不是。” 闻听此言,铁拐李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汉钟离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出言收徒,亲自调教不好。” 汉钟离神情稍顿,方笑道:“贫道如何还能收徒。” 铁拐李知道这话真意,也不多言。 倏然,一道清虹隐隐冲破际。 如水的无形月光,似乎都在微微荡漾。 一声剑鸣,自西而来。 一袭白衣,二十多岁的青年剑削刀刻的眉宇下,眼眸灿若星辰。 其人面如凝脂,神情从容,风度轩轩如朝霞举,气质濯濯如春月柳。 偏偏嘴角似笑非笑,带着一丝未尽的不羁风流之意。 真是好一位剑仙。 铁拐李与汉钟离似有所觉,望着正逐渐来到的纯阳真人。 相视一笑道:“洞宾来了。” 话音未落,吕纯阳已经出现在二人不远处。 吕纯阳淡淡一笑道:“二位道兄,如此急切金剑传音于我,可是为何。” 笑意清冷如霜,月光都要为其黯淡几分。 汉钟离正要话,鼻尖轻嗅了嗅,笑问道:“吕道友,你这是方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吧。” 吕纯阳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来惭愧,他为人风流不羁,向来不忌男女之事。却是从妖娆动人的白牡丹秀榻上方起。 前些时日,白牡丹险些被妖道火龙真人***被游历下的吕纯阳偶然所救,从此二人一见钟情,山盟海誓,如胶似漆。 见吕纯阳面色讪讪,汉钟离点到即止,也没有细究。 铁拐李笑着接过话头道:“吕道友,衡阳西涯山,砀野泽之上,有头大蟒食人修炼,祸害一方。而今即将渡过雷劫,化作蛟龙乘风而去。若让其化蛟,能够行云布雨,搅乱江河,定然为祸大矣啊。” 闻听此言,吕纯阳微微笑道:“区区一条大蟒,莫未化成蛟,就是其侥幸化作蛟龙,对于两位道友,还不是弹指可灭么。” 吕纯阳这话却是没有错。 蛟龙仗着妖体强横,皮糙肉厚,也仅仅是堪比人族地仙罢了。 龙族修炼,除却6上江河和四海龙族乃正宗祖龙后裔,无需为血脉之事担忧外。 6地蛇蟒之流走的无不是苦哈哈的血脉进化之路。吞吐日月精华,提纯修为血脉,以期有朝一日化龙。 蛇,蟒,蛟,虬龙,神龙,龙,真龙…… 这是一条艰难的妖修之路。 月华属寒,日灵属阳。 寒煞之气为何被妖修所喜,炎阳之气却被妖修所恶。 不过炎阳之气霸道炽烈,吸收时神魂极其痛苦,不若人血或精阳之气中正平和罢了。 妖修心性无不残忍血腥,为了口舌之欲和修炼所需,食人血或吸取精阳,等闲之事而已。 这条大蟒在西涯山,砀野泽中苦心修行了五百载,沐浴日月灵机,也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汉钟离和铁拐李作为人教散仙,游历荆楚,先前如何没注意到这条大蟒的行径。 但时机未至,大蟒气数未尽,二人就按捺着没出手。 汉钟离见吕纯阳询问,就是呵呵笑道:“此事却是另有一番隐情,且听贫道为道友细。” 第八十九章 恶感由何生 哦。 Ww WCOM 闻听汉钟离言语,吕纯阳微微讶异。 问道:“道友的意思,是其中一人福缘深厚,心性淳朴,可为我徒。” 汉钟离笑道:“正是。” 吕纯阳淡淡一笑道:“那贫道倒要看看,其人是如何的不凡了。若非出众之人,可没资格作贫道的弟子。” 到此处,吕纯阳心中一动,问道:“那另一人呢。” 铁拐李此时却是出言道:“按着钟道友的意思,是吕道友可观二人性情秉性。择一合乎心意者取之。” 吕纯阳冷眸闪烁,似有所思道:“那就依照钟道友仙前之议。” 三人见事情定,望着姣姣明月,沉默出神。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又是一夜过去。 清晨。 6北洗漱一番,用过早膳,现色距离辰时不过一刻,还没有看到刘海身影。 眉头一皱,上楼到刘海门前敲门。 砰砰砰。 毫无动静。 6北心道,这刘海好不晓事,怎么还在睡觉。 正要呼喊其人。 这时一个客栈伙计,端着一盆雾气腾腾的热水途径而过。 见此,就是提醒道:“客官,不用敲了。里面的客人早在卯时下三刻,就已经洗漱过后,用完饭菜,离了客栈了。” 6北神色一顿,心中冷笑不止。 这刘海……好**猾。 也不话,提着赤霄宝剑,蹬蹬下了楼,直奔约定的石拱桥而去。 到达石拱桥,果然见刘海和汉钟离与铁拐李站在一旁叙话。不远处站着神色冷傲,表情淡然的白衣执剑道人。 6北心中一凛。 上前给汉钟离和铁拐李施礼道:“二位前辈,久等了,我没来晚吧。” 铁拐李望了望色,笑了笑道:“没等多久,才刚刚辰时。” 着,铁拐李与汉钟离相视一眼。 刘海低声笑道:“6公子,方才见你睡的香甜,就没喊你,你不会怪我吧。” 6北望了刘海一眼,也不话。 刘海讪讪笑了几声。 这时,汉钟离笑呵呵道:“来,贫道给你二人介绍下,这位就是先前所提的剑仙,纯阳真人。” 刘海忙恭谨道:“纯阳真人好。” 吕纯阳望刘海打量了一眼,心中微微起伏,知道必有缘故,下意识掐指算去,瞳孔微缩。 然而神色不变,微笑颔。 6北此时也是拱手道:“6北见过吕真人。” 吕纯阳闻言向6北打量而去。 一见少年眉眼煞气,眉头就是一皱,掐指微算,心中暗暗摇头。 不过仍是淡漠地点了点头。 6北注意到这前后不同的态度,心中一沉。 而刘海察言观色之下,暗自窃喜不提。 吕纯阳沉声道:“衡阳郡,砀野泽中有一大蟒,即将化蛟而去,然其作恶多端,为祸世人。现让你二人去除去此蟒,可敢么。” 6北正在沉吟此举用意。 刘海这时义正言辞道:“真人既然此妖为祸人间,必定是最大恶极,刘海斩妖除魔,如何不敢。” 吕纯阳冷漠眼眸温煦了许多,微笑道:“你能有此公义之心最好。” 着,又望向自沉吟思索的6北,观其执着赤霄剑,人道气运若神龙缠绕。 心道,此人比着刘海犹豫许多,莫非贪生怕死不成。 哼,倒是可惜了这一把人道神兵。 6北这时听到冷哼之声,神情淡漠道:“纯阳真人,不知那妖修为几何,可是阴神妖修之类。” 吕纯阳冷声道:“是不是阴神妖修,又如何。” 6北心中奇怪,这纯阳真人态度为何如此苛责。 此时6北却不知,两相对比,吕纯阳先入为主之下,已然中意乖巧淳朴,福缘深厚的刘海。 而对冷漠傲然的他心中有了不喜之感。 心道,此子年纪轻轻,眉宇煞气腾腾,眼眸冷峻,有着桀骜不驯之气。更加上方才算出,其人福缘…… 不知为何,一道批言在吕纯阳心中浮起。 【心比高,命比纸薄。】 6北拱手道:“回禀纯阳真人,6某曾经斩杀过阴神妖修,因此才有这一问,看是否能够克制……” “你的事迹,贫道先前已经听两位道友过了,你不必赘述。” 吕纯阳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6北眸光眯起,心道,此人为何三番五次……针对自己。 而这时刘海眼中却有一丝幸灾乐祸之意飞闪过。 见此,汉钟离呵呵笑道:“事情是如何的,已经清了。现在我们二人带你们两位去找那头大蟒。” 铁拐李沉声道:“吕道友,可将【太乙刀圭】予他们了。” 吕纯阳微微点了点头,淡淡道:“道友稍等。” 温润如玉的手掌展开,两道纯白之光乍现,两枚长椭圆形的白色玉圭,庚金之气大炽,刺人眼目。 吕纯阳解释道:“两枚太乙刀圭,你们一人一枚,可为除妖之用。” 着,刀圭无风自动,分别向二人飞去。 6北接过刀圭,现入手极轻,通体若白色暖玉一般,顶部有着一个凹槽,似乎是容器一般。 握在手中,有着一种不出的欣然之意。 待细细观之,却现其上庚金之气,光芒微微,刺眼灼目。 刘海也是喜不自胜地接过刀圭,见其上宝光煌煌,若琉璃澄澈,知道当是仙家法宝,心中欢喜之极。 心道,这趟衡阳没白来。 见二人都收过刀圭,吕纯阳也不多言,向汉钟离与铁拐李微微点头。 铁拐李和汉钟离道:“两位,且随我等去往西涯山一行。” 着,便驾起祥云,分别带着6北和刘海向衡阳西部而去。 脚下山川河流,树木云朵,浮光掠影而过。 云头上,6北端坐在汉钟离不远处。 由于周围被汉钟离法力封锁,所以6北凝声自若言道:“前辈,方才纯阳真人,为何……” 汉钟离闻听此言,呵呵笑道:“他就是那个脾气,你莫要放在心上。” 6北眸光微沉,心道,不放在心上么。 没过多大一会儿。 一处山高林密,瘴气隐隐的地带。 林木幽幽,斑鸠嘶鸣。奇石嶙峋,青山雄峭。 四人在一块大青石前停下。 一株古奇的苍松,葱葱郁郁,苔痕上阶绿,松针落翠屏。 汉钟离指着一条向远处荒草萋萋蜿蜒曲折的山道,笑着道:“你二人可沿着这条路径,一路往砀野泽而去。那条大蟒就在一处水潭中。” 刘海还想些什么,6北已然转脸而去。 见此,刘海忙是跟上6北步伐。 铁拐李见二人走远,道:“道友,这二人谁可为吕道友之徒。” “道兄,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主张了么。” 汉钟离摇着芭蕉扇,坐在大青石上,锤着腿,似乎这段山路,令其颇为劳累。 铁拐李淡然一笑,放下扁拐,坐在大青石上,望着远处高接霄汉的陡峭山峰,感慨道:“福缘,根器,资质……真仙之难,难于上青啊。” 汉钟离笑道:“福缘既然在第一位,必有至理。且不这个了……道兄,你我二人下盘棋,如何。” 铁拐李闻言,哈哈大笑道:“好,贫道正有此意。上次输给你的那颗火符金丹,这回贫道定要赢过来。” 汉钟离微微一笑,芭蕉扇望青石上一拂,黑白棋坪,现于其上。 二人神情专注,捻子对弈起来。 高空之上,云层之中,金白之光隐现。 吕纯阳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如玉的面容上笑容微现,喃喃道:“你们倒是躲得清闲,却让贫道照看着这二人。” 着摇了摇头,望着下方的6北和刘海二人。 第九十章 吾辈除妖时 山道之上。WwW COM 6北当先而行,用宝剑斩开一道荆棘。 回头正好见刘海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 转脸道:“你没有拿兵器么。” 刘海目光闪烁了下道:“恩,6公子,你歇歇吧,我来吧。” 6北搽了搽额角的汗水,让过路径,随意道:“那你心些,莫划伤了手。” 刘海从腰间拿出一把斧头,向一丛丛荆棘挥砍。 这把斧头,出门在外,他也是不离身的。 劈了一会儿,新的路途出现。 刘海心翼翼地问道:“6公子,我们待会儿,怎么对付那条大蟒。” 6北眉头微皱,猜测道:“纯阳真人虽然没有直言,但想必应与先前所给你我二人的刀圭有关。” 着,6北清声道:“刘海,你把你那枚太乙刀圭拿来,我对比下,看看有什么不同之处。” 刘海面上踌躇之色一闪而过,搓了搓手,犹豫道:“6公子,还是不要了吧,毕竟是吕真人分别给我们的,不定有什么用意。要是弄混了就不好了。” 闻听此言,6北深深地看了刘海一眼,不再多言。 二人又行过半个时辰。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隐隐传来。 转过两棵三人方能堪堪合抱的参古树,眼前水汽与凉意扑面袭来。 竟然是一道瀑布从远处一面长满青藤和花草的岩石峭壁上,直冲而下。激荡的白色水流,落在一片巨大幽深的水潭中。 水花四溅,雾气升腾。 幽深冷寂之感,自二人心底悄然升起。 “6公子,这是到了么。” 刘海低声问道。 6北神色凝重,声道:“恩,应该是。” 这时,刘海神色不安道:“要如何将那条大蟒引出来。” 6北向周围仔细观望半晌,方沉吟道:“等。” “等什么?”刘海脱口而出道。 “等下雨。你看你脚下……蚂蚁成群而往,一会儿不得有着雷雨降下。” 见刘海仍是一脸迷茫,还待再问。 6北尽管心中有些不耐,但仍是解释道:“先前钟前辈曾,这头大蟒将要化蛟,蟒若化蛟,必兴雷雨。渡过雷劫之时,正是此妖虚弱之际,我等可一涌而上。” 刘海闻听此言,恍然大悟道:“6公子,何以知道这些。” 6北微微一顿,并不多言。 他是从鬼仙余青的记忆中得到一些信息,再加上自己分析而来,这话如何告诉刘海。 刘海见6北又是只当未闻,心底不满。 二人找了一处僻静所在,暂且等候。 6北再次问道:“刘海,你的太乙刀圭,让我看看,其中可能有着除妖的法门。” 刘海神色犹豫了下,见6北目光幽幽地望着自己,从怀中拿出来,心叮嘱道:“6公子,莫要弄混了。” 6北心中尽管不耐,但还是点头道:“恩,不会弄混的。” 6北接过太乙刀圭,现这枚刀圭与自己的那枚在材质和手感上没什么两样。 恩,不对。 只见刀圭顶部凹槽中,有着一个阴文篆字。 学过刻章的都知道,篆章有阴阳之分。 凹处成字为阴文,凸起成字为阳文。 自己的那枚凹槽中的篆字,分明是一处阳文,6北取出自己的那枚,眯眼观之。 现这阳文赫然是一个篆形【龍】字,再往刘海那枚刀圭望去,现竟然是一个篆形【虎】字。 这是什么意思。 6北眉头皱起,目光出神,心中疑惑不已。 这时刘海惊呼道:“6公子,可别弄混了。” 6北思绪回返,将那枚刻着阴文的刀圭递给刘海,正要些什么。 忽然空一阵电闪雷鸣,乌云密布。 瓢泼大雨,哗啦而下。 一阵长嘶低鸣,山石炸裂之音,响彻在二人耳畔。 高空之上,金白之气笼罩的吕纯阳望着雷霆,取过腰间的那柄火龙纯阳剑,喃喃道:“雷暴之雨,正好采些炎雷来炼宝。” 念及自己在6北和刘海两枚刀圭上留下的暗手布置。 心道,也不必过于担忧二人处境。 6北清咳一声,浑身衣衫已然被大雨淋湿。而刘海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浑身湿透。 一条粗壮三尺许的黑色花纹大蟒,自黑幽幽的水潭中,冲而起。 此蟒两眼血红如灯,头上两个肉包鼓起,蟒身上处,同样有着一个肉包鼓起。但此时却在微微蠕动,似要破皮而出。 雷霆电闪,树木疯狂晃动。 咔嚓。 一株有海碗口粗的樟树被狂风吹断,断口处流出嫩绿的枝液,似乎是在默默哭泣。 风在吼,雨在鸣。 一道婴儿粗细的白色雷霆,霹雳而下,向黑色大蟒打去。 大蟒长嘶一声,冲向际。 噼里啪啦,一阵焦糊味和着令人头皮麻的声音在雨雾中传到6北与刘海二人身边。 见着这一幕,6北神色无比凝重,刘海眼中带着惊悸。 那条大蟒抗过一道雷霆,身形疯狂摆动,口中低吼。 突然黑色大蟒血红的瞳孔,猛然向一处看去。 正是6北与刘海,二人隐藏之地。 刘海神色带着一丝惊慌道:“6公子,好像被它现了。” 6北冷笑一声道:“无妨,此蟒正在渡劫,顾不上我们。” 果然,黑色大蟒看了一眼6北与刘海所在,便转过头颅,血瞳凝重地望着低沉的空,上面兀自酝酿的雷霆。 咔嚓。 如同苍在怒。 九道粗如手臂的雷霆,若白色锁链一般,自而降。 黑色大蟒眸光闪过一丝不屑,黑风在周身而起。蟒尾摇摆,向雷霆迎去。 雷弧好似一条条蛇,在黑色大蟒尾部游走不定。 但大蟒全无痛楚,甚至是颇为享受一般。 这时,九道雷霆过去,大蟒尾部分明有一些黑色鳞片在微微亮。 咔嚓。 一十八道若水桶粗的雷霆,再次鞭挞而来。 大蟒血红如灯笼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硬着头皮往上冲去。 噼里啪啦,血肉焦糊一片,黑色大蟒气势微微一挫。 还未及稍缓,二十四道雷霆,带着一股狂暴的气息当头压下。 黑色大蟒长吼一声。 声震四野,山木簌簌。 雷霆过后,上半身自头部以下,宛若焦炭,一些嫩肉在黑色蛇皮下,蠕动萌芽。 雷霆毫不停息,三十六道雷霆,四十九道雷霆…… 直到五十四道雷霆,粗壮若铜柱一般,带着寂灭万物的气息,久久在空中盘旋翻滚,似乎尚在酝酿不止。 黑蟒眼皮低垂耷拉,周身已然伤势缠身,气息微弱。 呼。 一个红色带着幽幽黑气的圆坨坨的珠子,向空冲去。 雷霆应势而落。 噼啪。 红珠滴溜溜乱转,黑气被灼烧一空,红色光华大放,一种圣洁和堂皇的气息,在红色珠子上似敛还放。 雷芒闪耀缠绕吞噬,正是要一点点除却罪孽业力,化作一颗龙珠。 雷霆虽被红珠挡去大半威力,但尚存的雷力,依然毫不留情地劈向黑蟒。 黑蟒再无手段,只能凭借肉身去硬抗。 刹那间,血肉化作焦炭横飞。 黑蟒身形扭曲几下,啪嗒落地,气息渺渺。 而红色龙珠带着骇人的雷芒,滚落在黑蟒嘴边不远的草地里。 蹭…… 长剑出鞘,如电似光。 6北冷声道:“我辈除妖,正在此时。” 话音落地,大雨滂沱。 6北一跃而起,向黑蟒所在扑去。 刘海尚摸不着状况,脚步微微挪了几步,神色犹豫踌躇,终究未动。 大声道:“6公子,不可鲁莽啊。” 长剑如风,呜呜而鸣。 大雨倾注剑锋其上,锋芒刺穿点点水珠,白色水珠碎成朵朵莲华。 少年额前一缕秀,其上万千水珠若断线珍珠,晶莹滚动而落。 一道水珠,倏然荡进眼眸。 少年星眸微动,杀机冷寒,若九幽冰狱初释。 第九十一章 为人作嫁衣 黑蟒趴伏在地,眼中一丝不屑之色一闪而过。WwW COM 剑来…… 杀气凛凛。 黑蟒眼眸微变,一丝惊慌方流露而出,巨大身形忙向一旁掠去。 黑色巨尾,恰如一道铁鞭打来。 6北沉剑削去,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向6北袭来。 刺啦。 一道两尺长的伤口在大蟒身上出现。 6北倒飞而出,坐在草丛里,臂膀尚在微微颤抖。 黑蟒受伤之下,狂性大,摇头摆尾,身上刚刚生成的鳞片幽幽闪烁。 张着血盆大口,向6北冲来。 6北抓起赤霄,正待一跃而起。 这时,雨幕中,突然冲出一道拿着斧头的青年身影。 正是刘海。 刘海见6北与大蟒搏斗,早已悄然隐匿过去。 望着大蟒向6北冲去,原先之地,那枚红色龙珠上的雷弧渐渐消失,幽幽光华闪烁。 快步冲上去捡起。 黑蟒眸光幽幽,堪堪快接近6北,这时见到刘海去捡那龙珠,血红的瞳孔,径直向刘海冲去。 刘海惊呼道:“6公子,救我。” 龙珠雷芒消逝,刘海着,将龙珠握在掌中,就向6北冲去。 6北心中一沉,眼露杀机。 这杀机也不知是对谁,透着一股刻骨的寒意。 按地而起,长剑陡进,身形化作一条蛟龙,红光摇曳,向黑蟒张开的巨口斩去。 噗嗤。 黑蟒没想到6北一剑如此迅疾,这一剑刺在吞吐的红信上。 黑蟒疼的剧烈摇晃起来。 一剑拔起,血雾爆开。 6北滚落在三丈外的草丛中,泥污遍身。胸口剧疼,大口喘气。 刘海嚷嚷道:“6公子,它又来了。” 6北冷笑一声,沉默不语。 刘海握着龙珠见黑蟒嘴里血雾爆开,狰狞着向自己扑来。 知道应是手中之物,对于黑蟒十分重要。 急切之下,龙珠向6北抛去。 黑蟒原先还犹豫着到底是去扑杀伤了自己的6北,还是去拿回龙珠。 这时,见龙珠又被刘海迅扔到6北脚下。 原先怒火冲冲的黑蟒,这时哪还忍得住,上前往6北扑来。 6北脚下蹬地,雨水之上,身形迅向一侧划去,躲过黑蟒这雷霆一击。 6北取出太乙刀圭,喝道:“刘海,快把那枚刀圭扔过来。” 刘海犹豫了一下,道:“6公子……” 6北又是惊险躲过黑蟒一击,再难忍耐,冷声道:“蠢货,那玉圭是对付此妖的关键,还不拿出来,等什么。” 刘海闻听6北之言,眼底深处一丝怨恨之意闪过。 犹豫片刻,将太乙刀圭,冲6北远远扔来。 6北身形一跃而起,接过另一枚太乙刀圭。 取出自己那一枚,凹槽相对,虚扣而上。阳文篆字爆出一道烈阳般的庚金之气,阴文篆字同时爆一道寒月般的辛金之气。 二气交融旋转,形成一个太极鱼之状。 继而化作一张金白之网,向黑蟒当头罩去。 黑蟒躲闪不及,被罩了个正着,剧烈颤抖不停。 但金白之网却犹如跗骨之蛆,越缠越紧。 黑蟒嘶鸣狂摆。 6北忍着胸口的疼痛,提剑正要结果了正陷入困境的黑蟒。 这时,刘海见此,拿起斧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眼眸一转,口中呼喝道:“6公子,我来帮你。” 6北握紧了赤霄剑,眼眸微冷,杀机绽放。 也不知是对刘海还是对黑蟒。 刘海斧头先劈砍在黑蟒身上,黑蟒巨疼无比。 但斧头不过寻常铁器,如何能划破黑蟒的鳞甲。 刘海突然望高空看了一眼,疾呼道:“6公子,快助我除妖。” 6北深深看了一眼刘海,长剑轻出,一剑向黑蟒劈斩而去。 赤霄何等锋利。 血肉横飞,黑蟒剧烈嘶吼。 不大一会儿,黑蟒已经奄奄一息。 刘海这时,突然上去连连在6北斩出的伤口处,疯狂劈砍。 6北用力过多,双臂酸痛,坐在地上调息。 他方才看似斩杀黑蟒一往无前,谁有能知道,他不断用自身化劲分离在赤霄剑之上,承受诸多反噬。 此时他双耳轰鸣,胸口闷疼。不坐下调息,如何能行。 这时,高空,风声微起。 一个白衣剑仙,神色冷傲地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 刘海见此,忙捡起遗落在地的龙珠,跑到吕纯阳面前恭敬道:“真人,这是那蛟龙的龙珠。” 吕纯阳微微笑道:“恩,做的不错,贫道都看到了。” 吕纯阳心中暗暗点头,其人不愧福缘深厚,竟然能得到龙珠。 刘海挠了挠头,似乎颇为不好意思道:“多亏了6公子在前面吸引大蟒,否则我也想不到用两块玉圭合在一处,困住黑蟒。” “此事6公子出力甚多。” 刘海见吕纯阳面上不以为然,忙是下意识地又补充了一句。 吕纯阳笑容微敛道:“贫道知道了。” 6北这时提剑走上前来,拱手道:“真人,可好。” 吕纯阳温和地笑了笑,也不话。 这应该是吕纯阳第一次对6北这么和煦的笑容。 当然或许是唯一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以无限疏离之感,甚至连先前的冷漠神情都有不如。 6北微微讶异,心头大感不妙。 吕纯阳大袖一挥,停留在空中的那两块儿太乙刀圭被其收回掌中。 望向仍自举臂托着龙珠的刘海,微微笑道:“刘海,你收下此物吧,此物正好医治你母亲的眼疾,以全你一番拳拳孝心。” 刘海闻言,神色激动道:“多谢真人。” 吕纯阳奇道:“恩,怎么还叫真人。” 刘海福至心灵,喜不自胜,拜道:“拜见师尊。” 言谈之间,就要大礼参拜。 却被纯阳真人以法力拦住,笑道:“不必着急,待正式禀明太清祖师,诸位道友见证之后,再正式列入门墙。” 6北见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忙沉声道:“真人,何以如此。” 他方才受伤在一侧调息,平时较为敏锐的五感已失大半,再加上大雨滂沱,雨势纷纷。 他如何还能听清,方才刘海刻意压低声音的无耻之言。 吕纯阳冷声道:“你我二人并无师徒之缘。” 6北凝声道:“为何无缘” “无缘就是无缘,哪来的为何……莫要纠缠。” 吕纯阳神色不耐道。 他距离长生真仙只在一步之间,这一步若踏出,自此可安居亿万人之上,视众生可为草芥。 虽然平时游戏风尘,看似放荡不羁,平易近人。但实则像所有三界之中的真仙强者一样,心性决然,冷酷至极。 让他出言解释,区区蝼蚁,也配。 无缘。 无缘……你为何不早 我辛辛苦苦,出生入死……合着都为他人作嫁衣么。 6北忽然觉得一股悲愤不平之意,涌上心头。 强行压制的伤势,一时间反噬起来。 咳咳咳。 缕缕鲜血自嘴角流下。 冷眸猛地一撇,现刘海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眼底深处一丝嘲弄一闪而逝。 武功再高如何,没有福缘,强求怎么能行。 对了,我还未谢过你,把我护送到衡阳郡呢。 6公子,我是真得很感激你……你可是我刘海生命中的贵人呐。 放心,我若成为仙人,长生不死。来日必定到地府为你转世投胎,找个好人家。 第九十二章 西涯连我道 6北抿唇不语,眼眸幽深。 Ww WCOM 心底已然杀机暴涨,衣袖里握紧赤霄剑的手掌之上,青筋根根突起。 以他心智,凭借这一个饱含深意,令人玩味的眼神,如何不能猜测到一些龌蹉的东西。 刘海,好你个刘海,无耻之尤。 这时雨幕之中,两个以法力撑起遮雨空间的身形,笑语着联袂而来。 一个乐呵呵的声音远远道:“李道兄,可服气么。” 铁拐李拄着黑幽幽的扁拐,将一身风雨抛在后面。 接话道:“道友,好的不许悔子。你却悔了两子,贫道如何能服。” 汉钟离笑道:“道兄,你不也先悔了三子,怎么这般。愿赌服输,火符金丹拿来一枚。” 铁拐李无奈笑道:“好好,一会儿就允你一枚。” 二人话语完,身形也来到6北等人面前。 见刘海站在吕纯阳身后,微微对视一眼,也不细问其中隐情。 汉钟离笑道:“吕道友,可是决定了。” 吕纯阳点了点头,淡然道:“贫道已经决定收刘海为我终南一脉的嫡传弟子。” 着,便将刘海让给二人,温声道:“还不去拜见两位师伯。” 刘海忙自见礼不提。 铁拐李微笑道:“好好。那枚龙珠,想必你也拿到了,得会儿,可由你师尊带着你,为你母亲医治眼疾。” 看着这师徒相得的一幕,6北突然觉的自己很多余。 6北抿唇不语,冲汉钟离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吕纯阳见着这一幕,眉头微皱。 汉钟离笑着道:“6友留步。” 如注的暴雨中,6北身形微顿,深吸了一口合着雨水的空气。 转身清咳数声,朗声道:“钟前辈,还有何事。” 汉钟离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友寒症入肺,那枚火符金丹,可以调理一二。” 完与铁拐李交换了个眼色。 铁拐李似乎颇为心疼,取出一枚红彤彤的丹丸,丹药清香馥郁,丹气隐隐成云霞。 递给刘海道:“去把这枚火符金丹,拿给6公子去。” 6北握紧了赤霄剑。 刘海神色微微有些犹豫,吕纯阳轻轻拍了拍刘海的肩膀,沉着脸道:“你李师伯让你去,还不快去。” 刘海闻听此言,忙跑着冲到6北眼前,笑道:“6公子,丹药给你。” 望着刘海身上被吕纯阳随手一道法力,升起的遮雨之罩。 6北目光幽幽,接过那枚火红色的丹药。 打量一下,火符金丹其上龙蛇生烟,在如瀑的暴雨中,圆融融的丹身,雨雾丝毫不沾。 “6公子,谢谢啊。”刘海一脸“真挚”地望着6北道。 6北手掌猛然攥住火符金丹。 刘海微笑着向汉钟离等人而去。 6北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如同一团火在燃烧,正要作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汉钟离摇着蒲扇,呵呵笑道:“6友,你寒煞入了心脉,赶紧服下丹药吧。此丹一至,当可药到病除。” 吕纯阳心中微动,与铁拐李相视一眼,铁拐李微微点头。 6北望着一脸冷漠傲然的吕纯阳,笑意不减的汉钟离,微微笑的高深莫测的铁拐李。 ……以及藏在吕纯阳身后的眼底藏着戏谑之意的刘海。 心中冷哂道:“了结因果么。” 6北长笑一声,声震山林,冷雨尚不掩其中寒意。 “长者赐,不敢辞。”6北大笑道。 悲凉之意,凝而不散。 火符金丹,仰头入腹。 一股火热之意,自喉咙处直下。 见6北吞下丹药,汉钟离笑道:“6友,你寒煞虽然难解,但这枚火符金丹,却能解你隐忧。好了……6友,有缘再会。” 完这番话,再也不关注6北,与吕纯阳铁拐李等人带着刘海向远方驾云而去。 云头之上。 吕纯阳若有所思道:“道友,那枚火符金丹能解寒毒么。以贫道眼力,都看不出那人种了何种妖毒。” 汉钟离微笑不语。 那枚火符金丹当然能解妖毒,本来就是他算计好与6北了结因果用的。 而之所以让刘海亲自去给,这就牵扯到了因果的更深一步了。 夺道之因果,对于一个福缘稀薄的凡人,也算是稍稍能解了吧。 当然,若是6北拒绝,他也不吝私下作一回恶人了。 这些心思,吕纯阳修道时日尚短,如何能知。 铁拐李傲然道:“当然能解,下间九成九的寒煞妖毒都能解。” 吕纯阳眉头皱起,不知为何,他心中微微有了不安之感。 见刘海端坐在云头上,对于他新收的这个心性淳朴,至孝良善的弟子。 他还是十分欢喜的。 念及此处,吕纯阳压下心头不安,取出一片如暖玉的白玉圭,微微笑道:“刘海,这枚完整的太乙刀圭你先收着,其上有着龙虎金丹秘要。等到了武陵,再传授你金丹大道。” 刘海虽不知金丹大道为何物,但先前早已对那件刀圭眼馋已久。 此时闻听恩师赐予自己,就是感激道:“刘海多谢师尊赐宝。” 铁拐李看着这一幕,也是微微一笑。 心道这纯阳真人,果然性情洒脱。谁能想到,如此珍贵的金丹秘要,就记录在一件普通的法宝中。 西涯山,砀野泽。 大雨飘泼,风摇林动。 6北站立不动,双眸紧闭。惨白的面容上,红蓝之色一一交错。 脑海在不断回放着先前吕纯阳等人的眼神,那种高高在上,近乎漠视的眼神。 噗嗤。 一口鲜血又是吐出。 此时,6北却不知火符金丹入腹,直奔心口三品黑莲而去。 阴寒煞气和烈焰赤气,阴阳相合。 黑莲若同得了滋补一般,幽幽莲台,禁制微微,黑的近乎紫。莲心一道粗壮的黑紫之气,带着一股邪魅与娟狂,自胸口而上,直扑6北眉心。 与此同时,6北灵台中的那枚镜子灵宝紫光大放,下意识地想要将异物从自己的领地中驱逐。 然而那道黑气波动冥冥,灵宝镜子颤动片刻,似在犹豫,终究再无动作。 6北此时全然不知,眼眸猛地睁开。 恨意滔滔,冷幽渗人。 他如何不知,若他当时不服下那枚火符金丹,不当面了断因果。以这些仙人的酷烈秉性,自己会有何等下场。 ……决然走不出西涯山。 八仙,刘海…… 咔嚓,雷鸣电闪,西涯山,暴雨如瀑。 一道剑光倏然亮起,参古木之上,一截树皮眨眼削去。 刷刷……如同刻印在心底,刻印在轮回。 6北转身而走,冷雨扑面。惊雷轰隆,电光刹那亮起。 【西涯不复,我道不成。】 两行字,字字如刀。 第九十三章 湘南暮风雨 暮时。 Ww WCOM 湘水之上。 一叶孤舟,远远南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立于舟头。 一把竹伞轻轻撑起,万千雨珠悠悠落下。 啪嗒啪嗒…… 雨幕成线,成帘,成网。 风雨潇潇,江笛吟木。苍水阔,孤舟寥寥。 一壶清酒,仰头饮下。两颊酡红,眸若星辰。 湘水滔滔,卷起千堆雪,却卷不走撑伞之人心中的那一抹愤怒。 船夫戴着灰色的竹篾斗笠,身披粗麻蓑衣。 神色疑惑地望着船不避风雨的少年。 “真是一个怪人。”船夫心中嘀咕道。 船夫唤道:“公子,外间雨大,进来躲躲吧。” 少年转头向船夫望去,淡淡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谢谢船家,我站这儿看会儿雨。” 少年声音稍微虚弱,似乎有伤在身。 “看雨,这雨有什么看的,湘南雨水不是很多么。”船夫心中嘀咕,但终究不再多言。 6北望着湘南的零陵郡方向,眼眸明晦不定。 此时,距离开砀野泽已经五,离开衡阳郡也已然三。 他有预感,自己和八仙之间……迟早要作过一场。 他们之间的因果,或许从自己穿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纠缠不休。 ……让时间倒退到五前。 武陵县,刘家。 汉钟离笑道:“刘海,可取出那枚龙珠了。” 刘海忙一脸期待地取出那枚蛟龙龙珠,递给汉钟离。 汉钟离微微颔,将龙珠握在掌中,法力吞吐而出,龙珠红华闪烁。 刘母头花白,颤颤巍巍道:“海,家里怎么来这么多人啊。” 刘海解释道:“娘,我外出一趟,拜了神仙师父,为您治眼疾来了。” 刘母激动道:“神仙……神仙在哪呢。” 汉钟离上前一步,来到床前,笑着道:“老人家,你望这边看。” 刘母循着声音,望眼前看去。 只见一片漆黑的视野中,一个火红的星点,微微闪烁。继而越来越大,眼睛突然刺痛,泪水横流。 不大一会儿,恍惚之间,眼前倏然一亮,面前四个影影绰绰的身形,渐渐清晰。 见到刘海,哭道:“我的儿啊,让为娘好好看看你。” 刘海忙冲上前去,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铁拐李和汉钟离相视一笑,吕纯阳也是淡淡一笑。 三人正要些什么,铁拐李眉头突然一皱。 自灵窍空间中,拿过一枚青色的太清宝箓,神念投注其中,面容微变。 汉钟离微微收敛笑意,奇道:“道兄,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闻听此言。 铁拐李神色凝重道:“玄都老师方才传来讯息,我辈真仙之缘,当始于八爻之数。” 吕纯阳微微皱眉,心道,八爻之数,是何道理。 汉钟离闻言,摇动的芭蕉扇微止,郑重道:“何谓八爻之数。” 事关真仙之缘,他如何能够轻忽。 吕纯阳神色不变,心中古潭无波。他早已参透真仙境界的门径。 距离长生真仙也只差一步,只待补足气运,真灵和金丹便可着手刻印金行之道,叩问真仙之门。 当然,他对眼前两位道友的成仙之事,也是颇为关心的。 眼眸若有所思,出言问道:“是找寻同道么。” 同道气数相和,福泽连绵,彼时,气象当又不同。 所以,吕纯阳才有这么一问。 铁拐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沉声道:“老师未曾言明,只时机一至,我辈自有感应。” 汉钟离芭蕉扇摇起,笑意回转脸上,洒然道:“【得道真仙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既然如此,我辈静待即可。” 闻听此言,方才心中刚起的凝重之意,就是一松。 这时,吕纯阳微微笑道:“二位道友,贫道先将刘海领到终南山,教导一番。” 汉钟离笑道:“那好,我和李道兄,正好可去探访一二,看看这八爻之到底何意。” 三人见事情定,也不再多言。 零陵郡。 山海志载: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 湘南之畔,两岸之地,有着百里连绵的湘妃竹。 秋雨连连,唯见江南。 一叶扁舟在一个寂静的黄昏,悄然驶入其间。 暮雨潇潇,竹林泠然作响。 6北撑伞立于舟头,望着两岸叶翠枝斑的竹林出神,心中百感交集。自蜀中仗剑而行,已然数月之久,终于来到这湘水之畔。 深吸了一口雨中清新的空气,缓缓吐出,心中那一丝愤懑,似乎也被吐出了胸腔。 船夫笑着提醒道:“公子,前面就要到营道县了。都快黑了,我们得快些了。” 6北转身回到船舱,淡淡笑道:“那有劳船家了。” 营道县。何府。 株株梅树浅映,重重屋宇深锁,雕梁画栋,鸟鸣啁啾。 廊外雨淅淅沥沥,如烟如雾。 廊下。 一个面相儒雅的中年员外,正在逗着一只画眉鸟,画眉鸟喙尖尖,羽毛艳丽,在鸟笼里扑棱棱地飞来飞去,追逐着中年员外手中不时抛出的鸟食。 这时一个风韵犹存,身着青衣襦裙,头插碧玉簪的中年妇人,远远走来,笑道:“老爷,好兴致啊。” 中年员外扭过脸,将剩余鸟食递给不远处侍立的一个俏婢,搽了搽手,笑道:“如今外面下着雨,无心读书,唯有如此,可聊以娱情了。” 此时,中年员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香儿呢。” 中年妇人思索了下,方道:“可能又跟着韩家的那个穷子,帮人瞧病去了。” 中年员外眉头深皱,踌躇道:“香儿,也不知从哪里学的医术,这二年到处治病救人,治病不收诊金也就罢了,有时还垫付药资,甚至出金资助穷苦人家。这样下去,如何能行。” 中年儒雅员外正是何父,何度。 同样正是其人当年与6北之父6寻,为全6何两家通家之好,亲自订立的秦晋之约。 中年妇人盈盈笑道:“香儿心底良善,老爷不该为她高兴么。” 何度沉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其中道理。人心贪婪,只知索取,岂可一味满足。” 闻听此言,中年妇人沉思不语。 转而笑道:“老爷,香儿也不了,该为她许个好人家了,只是,尚不知那6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何度接过婢女递来的一盏香茶,呷了一口。 托着茶盏,望着妻,凝声道:“6寻兄自年前来了一回信笺,要带着儿子,在秋后来下聘礼,迎娶香儿。现在几个月过去了,书信再也没来过一封。” 何氏点了点头,微笑道:“恩,我记得。为这事儿,香儿可是好闹了一场呢,什么此生不嫁,愿侍奉你我一辈子。我们这个女儿啊,可是有主张的很呐。” 何度放下茶盏,沉声脸道:“胡闹。你听她胡言乱语,女儿家家,整抛头露面,跟着韩家子,四处晃荡,也没个正形。” 何氏笑意微敛,接过婢女再次递来的茶盏,走上前去,柔声道:“老爷,不要动怒,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何度敛去一丝怒意,温声安慰道:“我不是冲你火,只是话赶话,赶到这儿了。” 何氏幽幽叹了口气,神色凄楚道:“老爷,我知道的。来都怨我,这些年也没给何家留个香火。” 何度闻听此言,忙是苦笑不得道:“你怎么又提这茬了,我又从来没怪过你。” 片刻之后,何氏柔声道:“老爷,不如我为你纳房妾侍吧。也好让何家香火有个延续。” 噗。 何度一口茶水未及咽下,已然喷出口。 忙是接过侍女递来的毛巾,搽了搽砰溅在胸口上的茶水。 转头见其妻正眼波盈盈,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当即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着妻,苦笑道:“莫要试探了。我要有这心思,早些年就办了。” 何氏如玉的面容上,抿唇笑了笑,也不话。 何度长叹一声,这时伸出手来,缓缓揽过其妻的肩膀,望着雨雾出神道:“这都是命啊。” 儒家先贤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饱读诗书,如何不知。 念及此处,何度又是叹了一口气。 听着这又是一道叹息,身旁依偎着的俏丽妇人,眼眸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九十四章 九疑鼎何在 营道县。Ww WCOM 夜色渐渐降临。 一条阴暗潮湿的巷中,灯笼挑起,火光熹微。 粉红衣衫的少女和一个青衣少年,撑伞相伴而出。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麻衣草履的老者。 少女云鬓高挽,肤色白腻,俏丽的雪腻脖颈,宛若一只高傲的鹅,长长扬起。 撑伞的青衣少年身形瘦削,纵然身着一袭被浆洗的格外素净的粗布衣衫,也尚不掩其宛若芝兰的人物风度。 少女莲步轻顿,转身糯声道:“刘老伯,就送到这里吧。” 声音若江南烟雨,清冷中带着一丝恬然。 闻听此言,老者沧桑的脸上,感激道:“何姑娘,有空常来啊,你婶子想着你呢。” 何香精致如画的眉眼上,秋波盈盈,笑道:“恩,刘老伯,那我们改日再来。” 老者眉开眼笑道:“好,改日我让你婶子给你烧几道好菜。” 何香微微一笑,转眼之间,便和身旁的粗衣少年,向巷口而去。 “香儿,心头。” 粗衣少年撑起伞来,赶紧伸出手,护住巷口店家的一处木招牌。 这只手修长白净,并无长期劳作后应有的茧子之类。 何香秀眉微皱,似乎对韩湘子语气中的亲昵之意,微微有些不满。 不过少女心性复杂多变,也不多言。 反而扭头冲韩湘子嫣然一笑,明眸善睐,娇美无限。 柔声道:“谢谢你,湘子。” 韩湘子腰间悬着一管洞箫,身后背着一个鼓鼓的药囊。 闻听此言,胸膛挺拔,眼眸微亮,嘴角弧度勾起,翩翩一笑。 二人也不多言,慢慢地行走在污水遍地的巷口上。 朦胧雨雾中,一把青伞高高撑起,一个身背着长条包裹的少年面色苍白,手提宝剑,不时低头咳嗽。 两侧房屋青瓦檐上,雨水流淌不尽。 茫茫街道,笔直遥远。 6北疾步向前走去,打算先找家客栈歇息下来,明日再找人打听何家宅院所在。 色渐渐昏沉,途径一道巷口,猛然走出撑伞的两个人影。 6北下意识伸手推挡,由于吸取先前伤到刘海的教训,这次他出手极有分寸,并未用了多大力道。 然而,掌下触感一片酥软,下意识地揉捏两下。 ……该死。 6北心中苦笑,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收回手。 一声嘤咛。 尺许地外,何香娇躯一个趔趄,白腻的玉容上,红晕满霞,继而转作怒意。 俏脸寒罩,目露寒光,抿唇不语。 6北咳嗽一声,神色讪讪道:“对不起。” 韩湘子怒道:“你怎么走路的,差点撞到人。” 6北咳嗽数声,偏过头来,拱手一脸歉意道:“这位兄台,实在对不起。” 见眼前这人,脸上怒意仍是不减。 6北又忙是解释道:“我方到此地,见色已晚,急切要找家客栈歇息。若有冲撞之处,还请兄台见谅一二。” 韩湘子怒色稍解,但还是目光不善地望着6北。 何香冷冷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执剑少年,继而柔声道:“湘子,我们走吧。” 韩湘子冲6北冷哼一声,也不话,转身跟着何香而去。 6北无奈地笑了笑。 心道,这段时间,还真是一路是非不断啊。 不过待感受到,指尖尚残留着的那一丝滑腻之感,摇了摇头。 心道,这样……是不是太过无耻些了。 转而不再多思,向远处一处招牌摇晃的客栈,大步而去。 客栈中。 6北洗过澡,换上一袭简素衣袍,用过饭菜。收好【锦瑟】瑶琴,盘膝于床上打坐。 这一路之上,他从未停下对八极拳的修炼。 无论是拳法还是剑术,作为他现有的护身手段,他如何不会努力修习。 剑术已至人间极境。 但内劲修为实则还有一段进步空间,前世他精研内家拳,一路从明劲修到暗劲。 而今更是到达国术大师的化劲境界。 实际上,古籍记载,内家拳有着传中的罡劲境界,甚至是丹劲境界。 但上一世,科学证明,所谓气劲成罡,不过是练武之人的臆想而已。至于丹劲,在丹田处结成气血之丹,更是神话之谈了。 他本以为,武道前路断绝。不想先前他在西涯山,愤愤之下,拔剑留字。机缘巧合,竟然让他摸到了一丝罡劲的门槛。 武道,虽然不能凡入圣,长生不死。但作为他暂时的护身手段,也是可以的。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去修炼来自鬼仙余青记忆中的法诀。 可那法诀不过是出阴魂,日游,夜游,附体,显形……修阴神的路子。 他一路而来,不止一次的听人起,真仙性命双修。这修阴神抛弃肉身的手段,不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他如何会走。 唉……念及此处,就是一声长叹。求道之艰,他已稍稍体会到了。 道前三叩,求一长生法。 他的长生法门,又在何时,何地呢。 零陵郡以北。郡治零陵县。 一条淙淙河之上,一座石拱桥无声矗立。 河边,伸出数枝粗壮树干的月桂,在晚风中绽着细细幽郁的芬芳。 一个相貌稀奇,仪容秀丽的老者,手持一面布幡,悄然地坐在了石拱桥的石墩上。 冷月之下,绿水烟波,杳杳流淌。 老者百无聊赖地望着河水中的那一轮月影,轻轻投下一颗石子。 月影斑驳,疏影横斜,碎成点点流光。 老者眉头一皱,再次掐起手指,还是算不出究竟。 喃喃道:“九疑之地……九疑鼎又在何处。” 九疑鼎果然不愧是五帝之物,人道气运遮蔽。以他善断阴阳,明晓机之能,竟然不可窥测一二。 要是有人道气运神物在手,凭借一丝感应寻找,倒是有很大可能找到。 可惜。人道气运神物,早已绝迹三界了。 想到此处,老者无心掐算,压下心中一丝遗憾,定计道:“再寻找几日,还寻访不到线索,只能作罢了。” 老者站起身来,拿起布幡,抬脚离了此地。 月光之下,布幡之上,隐隐有着一行字迹。 【开谈风雨迅,下笔鬼神惊。】 …… 翌日。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6北推窗望外看去,只见稀疏的街道上,渐渐有着早起的人忙碌不停。 6北下楼用过饭菜,向客栈伙计打听之后,方才知道何家坐落在城东。 巳时。气尚余阴沉。 6北背起【锦瑟】包裹,提起赤霄宝剑,大步向何府走去。 何府外。 6北静静伫立,望着何府的深宅大院,沉思不语。 这前身的岳父虽然是读书人,但倒是挺懂经济营生的。不像前身之父,在山村中居于蒙学之内,教书讲学,安贫乐道。 抬头望去,只见两尊半人高的石狮,立于何府门前,威风凛凛。 朱门铜柱,石阶三层。廊下四个家丁,分列两侧。 不愧是诗书簪樱之家,郡望大户。 6北上前一步,正要迈上石阶。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又是你……你来何家干什么?” 6北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葛布长衫的少年,在不远处,手持一管洞箫,神色惊异地看着自己。 6北淡淡一笑,清声道:“这位兄台,别来无恙。” “哼。” 一声冷哼,十六七岁的少年,也不多话,当先进了何府大门。 6北摇头一笑,不以为忤。心中一丝疑惑浮起,但转瞬被其压下。迈起步伐,上了石阶。 第九十五章 退婚之事难 何府。Ww W COM 后院。 廊下的花墙上,细藤簇绿,苔藓集翠。 一盆盆罗汉松,雀梅,黄杨,在沐浴雨之后分外青郁。 何度一袭青色长衫,意态闲适,手持一个银色剪刀,在来回裁剪着枝叶,嘎吱嘎吱,剪刀过处,枝叶落地。 端详片刻,手下盆景愈秀丽挺拔。 不远处,一个身穿襦裙长袖,风韵流泻的中年妇人,温婉地站在一旁微笑陪着话。 这时,一个俏丽婢女心翼翼地踩着碎石径,来到不远处,盈盈福了一礼,脆声道:“老爷,外间有一个6姓少年,自称是老爷故人,前来拜访老爷。” “6姓故人。” 何度手下一顿,也没细听到所谓少年之语,将银色剪刀递给中年妇人,忙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俏丽婢女柔声道:“被管家领到蓼风阁招待了。” 何度微微颔,转过脸对妻子笑道:“应是那位6兄来了。” 何氏玉容之上,笑意流转道:“妾身可盼着他们一家三口来呢。话我们两家也有十来年没见了吧。” “恩。那我去迎迎这位6兄去。” 何度着,便当先往蓼风阁而去。 何氏在后面招着手,笑着喊道:“老爷,你也不换身衣衫……就去见客。” “无妨,又不是外人。” 清朗声音远远传来。何氏闻言摇头一笑,忙自先去梳洗一番。 蓼风阁。 6北将【锦瑟】放置一旁,坐在一张精致的檀木椅子上,神态宁静地品着香茶。 茶香幽幽,热气袅袅。 6北一边打量着何家这间名为蓼风阁的会客之地,一边盘算着如何委婉地向何家提出退婚之议。 此事着实棘手。 这个时代,女方与男方一旦订下婚书,交换信物和生辰八字。再无故反悔,可是奇耻大辱。 不仅仅是上演一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励志片那么简单。 一家沦落笑柄,两家反目成仇,等闲之间而已。 不过,想到自己费力找到的借口,应该可以打动何家吧。 毕竟何家钟鸣鼎食,郡望大户,恐怕潜意识地也是不愿意将女儿嫁给自己这个穷子的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举起茶盏,抿了一口。 别,何家用来待客的茶水,倒是颇为不错。 雨煎新茶,叶如碧玉,香溢神清。耳边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箫声,令人顿生心旷神怡之感。 品着香茶,他忽然又想到怀中的那株星华草来。 是应该抽个时机将其服用了。此时正值中秋,杏水难求,事事不可强求完美,应是不能再加以苛求了。 就在6北心中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之际。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爽朗清亮的声音。 人未至,声先闻。 接着一个面相儒雅,气度沉凝的中年男子迈过了门槛,步入蓼风阁。 “6兄,你可算来了。” 6北循声望去,只见来人四十岁上下,一袭青色长衫,气宇轩昂,头戴一块白色逍遥巾。 此时,其人神态安适,眉宇间挂着一丝喜色。 话之间,向椅子上的人望去,只见是一个素衣少年,剑眉朗目,然而面容上却是有着一种难言的惨白。 细细打量,现眉眼依稀熟悉,心中有些明悟。 6北放下茶盏,深施一礼,道:“晚辈6北见过何伯父。” 何度沉吟道:“你是。” 6北拱了拱手,沉声道:“家父正是6尊讳寻。” 何度神色一丝疑惑闪过,不过笑容仍是回复脸上,恍然道:“原来是贤侄啊。快请坐。” 何度向上一张太师椅上坐去,早有仆役奉上香茶,何度端起茶盏,品了一口。 何度疑惑道:“对了,你父亲呢,怎么不见他。” 6北站在原地,转过身来,拱了拱手,神色悲戚道:“家父与家母,月前在蜀地中,不幸遭了妖祸。” “什么……” 何度豁然站起,纵然茶盏倒在木几上,茶水横流,冒着热气。也不为其在意分毫。 何度儒雅的面容上,安然之色早已不见,只余震惊和难以置信。 6北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低沉道:“何伯父,月前,我们一家三口,本来要动身望湘南而来。但就在前一,不想一头过路妖魔途径五柳村,吞吃村民……家父与家母……” 到此处,6北也不知是受到前身残留情绪影响,还是有些触景伤情,声音低沉,断断续续,已然不知所言。 闻听噩耗,何度颓然坐在椅子上,无力地望着虚空喃喃道:“6兄,昔年英姿勃,音容笑貌如在眼前。而今不想上次一别,然成永诀。” “竟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长叹一声,久久无言。 何度转过脸来,见6北仍然沉默而立。 近乎六分熟悉的眉眼面容上,惨白瘦弱,而且不时咳嗽,眼角尚有点点泪痕。 何度强行压下心中的伤感,凝声道:“贤侄,你也莫要再悲伤了。我想汝父也不愿见到你如此沉溺于思亲悲痛之中。看你如今形销骨立,怎么可以将身子弄得这般虚弱。” 到后边,何度已然是带着一些责备的关怀语气。 6北心下微微有些讪讪,来惭愧,他与前身父母根本没相处过一,他要是多么悲痛,那纯属矫情做作了。 也不符合人之常情,不过他对这遭了妖祸的一家三口倒是有着怜悯和感激之情的。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对生命有着一种深沉的敬畏。 何度见6北仍是站着,就是温和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住着。” 6北神色一愣,清声道:“我在城里找了家客栈。” 何度眉头皱起,凝声道:“别住客栈了,你暂且先住在你何伯父家。” 着,根本不给6北细的机会,唤过一个年老仆役,沉声道:“你去派人把东厢的抱厦厅收拾一番,让6贤侄住下。” 年老仆役神色犹豫了下,声道:“香儿姐她要留着抱厦厅,放一些名贵药材的。” 何度不耐地打断道:“什么放药材……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去收拾。” 年老仆役告罪一声,出了蓼风阁,快步向外间走去。 见着这一幕,6北心中五味杂陈,对于何度的热情,心中不知道什么才好。 何度转过脸目光慈和地望着6北,笑道:“你先在何伯父家住下,就当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何度着又看了看蓼风阁,玉石窗台上的漏刻。 “恩,午时一刻了。我先让人领你去吃些东西。你家的事儿,我还得回去给你林姨一声。” “唉,千里迢迢,苦了你这孩子了。”何度叹了一口气,吩咐一个红衣婢女领着6北去用饭。 “何……” 6北低声唤道。 何度忙转过脸来,关切地道:“还有什么事儿么。” 6北生平第一次被这关切的目光弄得好不自在,目光微闪,讪讪道:“何伯父,多谢您了。” 闻听此言,何度微微一怔,继而爽朗一笑,上前拍了拍6北的肩膀,暖声道:“你这孩子啊,怎么竟些傻话。好了,你先去吃午饭吧。” 完,何度便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应是将6北一家的噩耗,去告知何氏去了。 6北嘴角微微抽搐,心中哭笑不得。 这,好的人走茶凉,冷眼相对呢。 好的…… 莫非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我这……贱骨头呐。 6北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眸微沉。 唉,这退婚……难了。 这时,一个俏丽的红衣婢女,桃红杏腮,盈盈走上前来,掩口笑道:“6公子,我领你去用午膳吧。” 6北过脸来,淡淡笑道:“那有劳姑娘了。” “公子,您客气了。”红衣婢女柔声道。 6北冲其微微颔,跟上红衣婢女步伐,向外走去。 第九十六章 荷塘波澜起 何府。 WwWCOM 后院。 一间装潢精致的厢房里,窗明几亮。烛台高立,屏风绣帘,香浮影动。 几案上,一盆金盏菊,柠檬色的花瓣,艳而不俗,媚而不娇。 一个妇人正在对镜梳妆,身旁两个婢女伺候着。 何度步入其间,也不话,到几案旁的绣墩上坐下,见几案上有茶,端起来慢慢地喝了一口。沉默出神。 何氏扭脸疑惑道:“怎么了,老爷。” 何度放下茶盏,叹惋道:“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没就没了呢。” 他先前在6北这个辈面前,必须保持长辈的威仪体统,所以有些感慨,只能适可而止。 他与6寻是多年的好友,当年意气相投成为好友。 二人把臂同游,泛舟江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是何等的意气风。 如今乍闻6寻不假年,他如何不生怅别之感。 何氏站起身来,坐到何度身旁,柔声问道:“老爷,到底是怎么了。” 何度喝了一口茶,声音低沉着将事情叙述一遍。 何氏听闻之后,掩口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着,何氏秀眉微皱,低声道:“老爷,那6贤侄呢。” 何度沉声道:“我已经安排他住下了。我看他沉溺思亲之痛,身体虚弱,已经私下吩咐下人,准备一些药膳调养。” 何氏闻听此言,知道自家老爷行事缜密,也不再多言。 这时,何氏不知想到些什么,低头之间,眼眸一转,问道:“那香儿怎么办。” “什么意思。”何度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眼何氏。 何氏一脸担忧道:“老爷,你看6家而今就剩6贤侄一人,孤苦伶仃,我是实在不忍心让香儿远嫁过去,吃苦受罪啊。所以,依我看……” “不要了。”何度虽然心情郁郁,但听话听音,如何不知妻子弦外之音。当即就是没好气地出言打断道。 何氏见何度怫然不悦,玉容笑意敛去,明眸凄楚,低声道:“老爷,我不是担心女儿么,你这又是的哪门子的火。” 何度凝声道:“你的那点儿心思,莫要再提了。我何家三代郡望,虽到了我这一代,没有出仕。但退婚反悔,这种有辱门楣的事,决然是做不出的。” 何氏见丈夫不依不饶,就是气苦道:“就你做不出,我就做的出么。你都不听人家把话完,我有退婚么。” 何度见自己妻子神态语气不似做伪,奇道:“当真不是退婚。” 何氏没好气地白了自家丈夫一眼,笑道:“年初,城西严府的那出退婚闹剧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你真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闻妻子提到营道县的严府,何度也是淡淡一笑。 来,他和严府的老爷严慎当年可是同一年被举为茂才,不过性情相左,意气不合罢了。 而且严慎醉心功名,沉浮宦海,跟无心仕途,寄情花草虫鱼的他更不是一路人。 两家这些年也没怎么来往,甚至还有少许过节。虽不至于撕破脸皮,但看看此人的笑话,他其实也是不介意的。 念及此处,何度嗤笑道:“他严慎当初见郑家风光,上赶着望脸上凑,结为姻亲。而今见人郑家一时落魄,猝然行悔婚之事,前倨后恭,人行径,枉读圣贤书。” 何氏微笑道:“好了,就你光明磊落,好了吧。” 何度微微一笑,也不辩解。似乎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何氏戏谑的赞赏之言。 何氏倏然幽幽叹道:“话虽然如此,但我还得看看这个女婿,到底性情如何。可不能让我们家的宝贝女儿,所托非人呐。” 何度点了点头,顿声道:“恩,这些时日,他就住在东厢的抱厦厅,你可以慢慢观察其人品性。” 何氏惊异道:“抱厦厅,你怎么给安排到那去了,香儿的掩荷斋可是离得不远啊。” 何度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何府,掩荷斋。 凉亭之处,风帘轻摇。荷塘之内,莲叶田田。 一个红衣少女端坐在石凳上,一只纤纤素手轻饶一缕青丝。 另一只欺雪赛霜的藕臂,挽起袖子,若葱管一样的细细手指,正在轻柔地摆弄着石桌上一盆四季海棠。 四季海棠根茎亭亭而直,叶色娇嫩光亮,红色花朵成簇,可谓尽态极妍。 不远处,长身玉立着一个少年,其人身穿葛布长衫,眉眼秀气,风度翩翩。 此时正竖持着一管洞箫,闭目吹奏。 箫离唇齿,乐声戛然。 韩湘子笑走过来坐在石凳上,笑道:“如何。” “什么如何。” 少女雪腻的面容上,红唇娇艳,眼睫轻动。却是轻声反问道。 韩湘子急道:“就是箫音啊,有什么进步没有。” 何香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柔声道:“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曲,湘子你也该学些新的曲子了。我都听腻了呢。” 韩湘子脸色有些涨红,讪讪笑道:“那我,抽空再翻些古乐谱,学些新曲子。” 何香站起身来,明眸望着眼前的一片碧色荷塘,少女的声音甜腻中带着一丝清然。 轻声道:“我听,城北有个人得了惊魂之症,似乎非常棘手,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韩湘子面上犹豫了一下,道:“恐怕,今不成了,城中有一家要办婚事,我今傍晚之时,还要到乐坊应卯呢。” 何香转过头来,如鹅的雪腻脖颈扬起,叹道:“你既然没空,那就算了吧。” 韩湘子面皮涨红,神色急切道:“香儿,我不是……明日,我一早陪你去,好不好。” 见韩湘子急切的模样,何香噗嗤笑了一声,当真是花容失色,仿佛石桌上的那株秀丽海棠,娇艳尚不能匹之一二。 软声道:“湘子,没事儿的,我们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韩湘子闻听此言,心下方松。 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韩湘子沉吟道:“对了,香儿。昨日撞你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今突然来你家了。” “你什么。” 何香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秀气的黛眉微微蹙起,眼眸中也悄然浮起了一丝寒意。 韩湘子气愤地:“就在刚才门口,我见他站在你家门口观望,后来似乎在水伯的带领下,跟着去了蓼风阁。” 何香弯弯秀眉皱起半晌,方舒展开来,浅浅笑道:“湘子,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闻听佳人谢言,韩湘子忙摆了摆手,翩然笑道:“恩,无妨的。” 其人明媚阳光的笑容,身上白色的素净衣袍尚有不及。 就在二人四目相对,韩湘子低头不语,何香梨涡浅笑之际。 这时,几个俏丽婢女,端着一个个精致的木质盒子,突然自不远处的月亮门洞,缓缓而来。 何香走上前去,拦住一个蓝衣婢女,奇道:“司夏,这药材不是在抱厦厅放的好好的么,怎么抱到我这儿来了。” 司夏梳着丫鬟髻,十四五岁的少女,眉眼稚嫩青涩,但不失一股清丽与可人。 见自家姐问话,忙是笑着解释道:“回禀香儿姐,府中来了客人,据要在抱厦厅住一段时光,因此老爷吩咐下来,让我们腾出空间。” 何香笑问道:“什么客人?” 司夏一边指挥着婢女搬东西,一边思索道:“好像是个姓6的少年,听好像是从蜀国来的呢。” 6姓少年,蜀国…… 何香宛若明玉的面容上,笑意渐渐收敛,星眸沉凝。如荷塘一般平静的心绪,莫名地起了一阵烦闷之感。 第九十七章 何府新姑爷 6北用过午膳,在红衣婢女的带领下,去了抱厦厅。 Ww WCOM 抱厦厅。 这是一个独立的院,在何府的东厢。院中植着一株茂密硕大的冬青。 虽已近秋季,雨后的冬青仍是郁郁葱葱,翠意逼人。 红衣婢女当先而行,婷婷的妖娆身段,不时停顿下来,和6北介绍起来。 踏上石阶。 6北忽然感到一阵强烈馥郁的芬芳扑鼻而来。 瞥眼望去,只见廊檐下,矮墙之上,一盆盆紫色细弱花朵开的梦幻瑰丽。 6北笑指道:“这些都是什么花。” 红衣婢女名叫红玉,娇笑道:“那是风信子,是香儿姐养的,她总是在这个院中,养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 红玉见6北顿在原地,神情若有所思,疑惑道:“6公子,若是不喜的话,我待会儿找人搬走。” 6北莞尔一笑道:“不,挺好看的。” 着跟上红玉推开厢房木门。 由于早有仆人收拾过,厢房轩敞雅致,屋内正中铜炉点着檀香,袅袅香气,将屋中原先的草药之气,微微驱散。 见6北面有异样。 红玉柔声解释道:“香儿姐平时都是把这里当作药房使用的。恩,搁一些药材之类的,有些味道,还望6公子不要介意。” 6北冲红玉微微一笑,毫不介怀。 红玉被6北这淡然一笑,弄得似乎颇为不好意思,脸颊悄然浮起红晕。 凝声道:“公子,暂且休息吧。” 完,对6北盈盈福了一礼,告退而出。 待红衣婢女红玉离开抱厦厅。 6北放下【锦瑟】瑶琴包裹,将赤霄剑放在一方几案上。 身形挺拔而立,端坐出神。 心道,依自己先前之意,是有在与何度见面之时,就顺便提出,自己父母双亡,德薄缘浅,不足以匹配其女之事。 但可惜,何度不因前身之父方亡,冷眼相对。相反却是以一副热情洋溢,如待子侄的长辈态度。 而且,哪有人千里迢迢,一路跑到别人家。初见之时,仓促出言退婚,这种事这么办,分明不合乎人情礼仪。 退一步,就算别人心底真有此意,甚至乐见其成。 也不会在刚刚惊闻一个世交逝去的噩耗之后,作出一副欢喜地,顺水推舟的样子吧。 逢大事必先静气。 莽莽撞撞,心浮气躁不是办事的态度,倒像是来刻意滋事寻衅的。 而今等到晚膳之时,必能再次见到何度。彼时趁势提出婚约之事,再委婉出言推辞不急。 6北这般想着,心中安定下来。 抱厦厅外。 红玉穿过月亮门洞,在门口忽然见着一对儿少年男女。 男的器宇轩昂,女的婷婷玉立。 正是韩湘子和何香二人。 红玉忙道了个万福,疑惑道:“香儿姐,你怎么来了。” 何香玉容之上,眉眼弯弯,笑道:“红玉姐姐,听府中来了客人住在了抱厦厅,我想去见见,倒底是个什么样的风流人物,如此得爹爹的看重。” 红玉眉头微皱,踌躇道:“香儿姐要去看,婢子本不该拦着,但老爷刻意交代,让来人好好休息。” 何香眼眸转动,娇笑道:“没事儿的。爹爹若问起来,你就我去打理那几株风信子去了。” 完,也不理正一脸犹豫之色的红玉,径直扬起雪白滑腻的鹅脖颈,如一条淡红色的彩带,抬步飘进了抱厦厅院内。 韩湘子亦步亦趋,转脸冲眉宇带着一丝焦急的红玉点了点头,也是毫不停歇地跟上何香的步伐。 红玉轻轻跺了跺脚,似乎想到了什么,忙向何度所居的院赶去回禀。 6北坐在绣墩上,自几案上拿起一壶热水,取出那只装有【水源星蕴六叶草】的精巧杏木盒子。 杏木盒子表面镂刻着一道道繁复花纹,龙章风文依稀可列。 以6北眼力观去,应是一种简单的禁制。可能是为了保存星华草的药效。 ……划开盒盖。 星华草,银色星辉若粉若雾,碎光流泻。纵然不是第一次见,6北还是要为之感叹造物之奇。 整株捻起,正要轻柔地放入茶壶中。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恩,听这脚步,似有两人。 6北收起星华草暂且放入木盒中,循声望去。 只见一对儿少年男女,招呼也不打,依次迈步进了屋内。 6北眉头一皱,心中莫名不喜。眼眸闪烁,细致打量。 少女一袭粉红衣衫,裙摆流苏,行走之间,随风轻舞。 或许是走的较快的缘故,若鹅扬起的细长脖颈上,弯弯的柳叶眉下,雪腻的脸蛋,透着红晕。 见到6北,少女莲步轻顿,眼眸深沉,冷声道:“果然是你。” 6北眉头皱起,站立起来,神色肃然道:“不知……姐是何人。” 何香抿唇不语,紧盯着6北。 心中冷冷道:“这就是爹爹平时,提到的与自己有着婚约的6北么。” 登徒子…… 一想到昨,眼前之人,不仅撞到自己,甚至竟然还对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做出……那种无耻行径。 她都气得浑身颤抖,星眸含煞。 连平时刻意保持的温婉若水的心绪,一时间都是难以自持。 6北望着眼前这熟悉的二人,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微笑道:“二位一路风风火火,跑到6某居处,所为何来。” 见这淡淡笑意,韩湘子就是怒道:“你莫要装傻。你这无耻下作之徒,昨做出轻薄无礼之事,还敢有脸上门。” 韩湘子原先还不知,但就在方才,何香支支吾吾地将自己昨晚被6北撞倒之时,趁机被其人占便宜的事情,含糊地了下。 当即听得韩湘子,怒冲冠。 原来方才二人在掩荷斋之时,何香听闻婢女司夏,所言从蜀国来了个6姓少年,住在了何府东院的抱厦厅。 何香心智不俗,并不像一般的十五六岁的少女不谙世事。 当即就凭借着只言片语,猜测到了,当是父亲平日里所言的与自己有着姻亲之约的6家少年。 来,那份婚书,她娘的房中尚存放了一份,平时总用来打趣自己。 她又如何不知。 若她只是个普通闺阁少女也就罢了。但可惜,在两年前,她不止一次地在睡梦中,梦到自己是腾云驾雾,逍遥纵横的仙人。 以前,她和母亲讲述,也只是被母亲笑着当作女儿家的梦呓之语。 并不以为意。 但实则,她现自己从梦中获得那一手神奇的医术,这两年来是真正治疗了一些患有疑难杂症的病人的。 她这两年来,仰仗着从梦里获得的医术,不断治愈穷人,积德行善。她起初只是觉得好玩,但长此以往,她现自己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尤其是看到一些穷苦人家自内心地感激自己时,她都会感到一些满足和骄傲。 为此,她甚至暗地下了,一生不嫁,救治下穷苦百姓的大宏愿。 而且,梦中也似有声音,或许是在潜意识里,都不允许她动那些儿女情思。 因此,哪怕与气度翩翩,才艺不凡的韩湘子早已是多年的青梅竹马,两无猜。但她仍是不曾为之动心分毫。 对于和6家的婚约,她是深深厌恶的。 闻听韩湘子昨日的那个少年,来到何家。 心思辗转之间,就是明悟,所谓的6姓少年,定是昨夜的那个登徒子。 这种无耻下流之人,还想娶自己……做梦呢。 何香心思急切之间,当即有所保留地就和韩湘子计议一番,来到抱厦厅中,想让6北知难而退。 闻听韩湘子此言,6北无声地笑了笑,兀自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冷冷道:“6某,不是太明白阁下的意思。还有不知阁下是何府的什么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他6北一路心翼翼,与人为善,结果处处被踩,步步受虐。 都快被人骂作圣母婊了…… 他虽非飞扬跋扈之人,性情甚至可以是冷清内敛。很多事,他其实都懒得计较。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出言侮辱的。 眼前这人在何府门前……而今又,呵呵。 他6北一生,何须向人解释。 他当年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念及此处,不再言语,又是呷了一口清茶,也不看眼前这一男一女。 韩湘子听6北问自己是何府的什么人,又见6北宛若无视智障的淡漠神情。 当即面皮涨红,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或许是方才奏箫之时,用气过多,头昏脑涨。 脱口而出道:“我是何府的姑爷。” 噗…… 一口茶水喷出。 第九十八章 锦上添花易 6北喷出一口茶水。WwWCOM连连咳嗽几声,面上古怪之极,神情似笑非笑。 他承认,他很久都没有这么失态了。 不过转身便神色从容地,搽干净砰溅几案上的茶水。 韩湘子此时也反应过来,面色大窘道:“不是这样的……” “够了。”却是被何香清冷的声音打断。 韩湘子嗫嚅着还待解释,但见何香俏脸冰寒,神色不善。喉头滚动几下,终究低头沉默不语。 6北微微一笑,往何香看了一眼。 心中思忖。 他倒是瞧眼前的这位未婚妻了。 不愧是仙大能转世,倒是少了闺阁女子的娇羞忸怩。 不过未免也太傲气了些,想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失一笑。 何香冷冷瞥了一眼6北,6北目光平和宁静,笑而不语。 半晌,何香转过脸来,脸上寒霜化去,笑意莹然道:“湘子,你不是下午还要去乐坊应卯么。” 韩湘子愣怔一下,见何香正不错眼珠地看着自己,沉声道:“恩,我想起来了,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着,拱了拱手,拿起玉箫,转身匆忙地出了抱厦厅。 6北望着韩湘子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微震惊。 ……韩湘子,玉箫,何仙姑。 八仙么。 6北心中冷笑一声。 还真是走哪儿都能碰到这一帮人。 转过脸来,望着何香的目光却是玩味了起来。若是我趁此良机将其格杀当场…… 6北目光开始邪魅娟狂起来。 恩,倏然神色一清。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极端的想法。 八仙之中可恨的是吕纯阳,刘海等人。 为何会有这般残忍的念头。 6北心头微凛。 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自自己从西涯山之后,心性方面好像出了些问题。 正待细究,摇了摇头,一刹那间又似忘记了什么。 6北咳嗽一声,脸上苍白无比。 何香方才感觉突然受到一股极端危险的气息锁定,转眼向6北望去,现少年病态的苍白脸上,神色微微迷茫。 她只当是错觉,并未在意。 何香扬起细长的脖颈,凝声道:“本姑娘这次,就是来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嫁给你这种无耻之徒的。” 完,也不待6北反应过来,就要向外间走去。 6北望着眼前粉衣少女骄傲的如同孔雀的样子,心中冷笑。 当即顿声道:“何姑娘,留步。” 何香转过身来,冷嗤一声,讥讽道:“你还有何事。” 又是一个贪图我何家荣华之辈,看你如今有何话。 6北似笑非笑道:“姑娘今日来此,自以为良好地了一通火。” 着,6北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神色间微微有些慌乱的少女。 “你要干什么……” 少女眉睫轻动,脸上满是羞恼之色。 6北目光中一丝邪魅挣扎着浮现,目光盯着何香,一字一顿道:“你以为6某很想娶你么。” 那最好不过…… 何香细长脖颈扬起,胸脯微微起伏,正要还上一句。 “胸的女人。” 一道低沉戏谑的声音在何香耳畔响起。 何香目光震惊,檀口微张,难以置信。 登徒子。 “好走,不送。”6北转身负手,径直去端起几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 “你……” 何香如玉葱纤细的素手,哆嗦着指向6北,继而满脸羞愤之色,转身往外掩嘴跑去。 眼角一滴晶莹,无声随风飘落。 彼时,抱厦厅外的几株风信子,暗香浮动,幽幽而来。 6北坐在绣墩上,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报复,甚至掺杂着亵渎之后的快意。 八仙又如何。何仙姑又如何…… 恩,不对。 我为什么会这样。 6北摇了摇头,忽然皱眉沉思不语。 为何,为何。 6北不知,此时心脉潜伏着的那座三品【毁灭黑莲】黑紫光华,突然微不可察地一闪而逝。 不此时的6北摸不着头绪,单韩湘子神情郁郁离了何府,失魂落魄地来到了信乐坊。 彼时,原先阴沉的空,日光渐出。 信乐坊门外。 一个衣着艳丽的中年妇人,正和一群人等在门口。 见到韩湘子远远走来。 就是大声抱怨道:“我湘子,你上哪儿去了,人家刘老爷都来催了。一群人都等着你呢。这个月的工钱,不想要了。” 韩湘子激灵一下,招呼道:“陈姨,我这就来。” 陈姓妇人似讥还劝道:“又是到何府去了吧。湘子,你你能不能不做那白日梦。你是什么身份,人家何家姐又是什么身份。别当从一起玩到大,就真的能痴心妄想了。” 韩湘子讪讪一笑,也不话。 “好了,不了。城西的刘老爷都等急了,也不知道这老不死的,这是纳了第几房妾了。” 艳丽妇人着,招呼一声,身后乐坊班子呼啦啦地起来。韩湘子见此,也是忙拿起腰间的洞箫,长叹一声,快步跟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何府。后院。 何度端起茶盏,一边用茶盖细心地拨着茶叶,一边微笑看着妻子何氏。 门口正站着一个俏丽的红衣婢女,正是红玉。 何氏皱眉道:“我们就这么不管不顾。” 何度呷了一口茶水,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可管的,你不是过,我们的女儿很有主张么。” 何氏叹了口气,凝声道:“终归是平日里,我宠溺她过多了。” 啪嗒一声。 何度放下茶盏,沉声道:“过一会儿,也是时候去见见这位6贤侄了。” 他饱读诗书,行事向来缜密。先前见6北神色踌躇,似有未尽之言。 心底已然是起了一丝疑惑之意。 想到此处,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这位6贤侄,心思深沉,他有些看不透啊。 …… 云头之上。 脚下浮光掠影,身旁风声呼啸而起。 铁拐李和汉钟离笑语着往前遁去。 二人自与吕纯阳在武陵刘海家分别之后,一路游历了荆南数郡,寻觅所谓的八爻之数。 初时,二人表面风轻云淡,但实则心中已然存了焦虑之意。 关切到真仙之事,如何不能让修行中人,心情激荡,起伏不定。 可惜,正如昔日陶璟所言,【心有重重山,不见眼前缘。】 千方百计,苦苦寻觅,往往落了下乘。 寻道之路……多在于蓦然回,却在灯火阑珊处。 二人修行多年,纵然一时执着。没有多久,也是醒悟起来。 不再刻意寻找,反而游戏风尘,尽遵本心。 此时,钟李二仙正在以神念传音沟通之时。 突然远远向下望去,只见下方一个镇之中,一户人家正在吹吹打打,一顶花轿,被几个轿夫抬着,晃悠悠地向县城而去。 似乎在送闺女出阁。 钟李二仙对视一眼,汉钟离笑道:“李道兄,正好你我二人赶路,饥渴难耐,到下方迎亲之家,讨杯水酒喝。” 铁拐李微微一笑,运起赤色法目,穿透浓厚缭绕的云雾,向下探去。 朗笑一声,当先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向营道县城西而去。 汉钟离摇头笑了笑,心道:“还真是老样子,走就走。” 当下同样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紧随其后。 黄昏之时,余晖脉脉。 城西,刘家。 朱红大门外,两串红彤彤的喜字灯笼挑着。 两个家丁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地望着来往进出的宾客。 不时有门房的吆喝声响起,间或有围观群众的惊呼声。 城南惠和商行,孙掌柜具贺仪,白银五十两。 城西李记绸缎庄,李掌柜具贺仪,上好蜀锦十五匹。 城西倚翠楼,云三娘具贺仪,玉如意一柄。 …… 钟李二仙远远走来,铁拐李拄着黑幽幽的铁拐,来到登记的门房前,喊道:“钟离权,铁拐李二人具贺仪,金珠一斛。” 人群惊呼一声,啧啧赞道:“金珠啊,刘老爷好福气,结交的都是贵人啊。” 钟离权摇着蒲扇上前,苦笑道:“道兄,你我二人哪来的金珠一斛。” 铁拐李此时微笑不语。 这时门子记录下来,另一收礼之人,此时抬脸笑道:“二位,一斛金珠呢。” 铁拐李摊了摊手道:“已经给你家刘老爷送去了。” 这门子是个青年,闻听此言,再细细打量钟李二仙身上破旧打扮。哪里不知是受了戏弄,沉着脸就要出言骂人。 不远处一个老迈的管家模样的人,闻声而来,笑道:“算了,算了。刘三,这二人既然是来贺喜的,让他们进去就是了。今可是老爷大喜的日子,不要多生事端。” 叫刘三的青年,闻听此言,收敛脸上的怒意,闷闷坐了下来。 老管家陪着笑道:“二位,请吧。” 着,让开路径,打算将二人让进刘府。 铁拐李和汉钟离对视一眼,冲老管家高深莫测地笑道:“金珠一斛呐。” 老管家见眼前这二人破衣烂衫,心中好笑不已。不过仍是顺着二人笑道:“是,是,金珠一斛。” 铁拐李再不耽搁,和一脸若有所思的汉钟离,步入了已然沉浸在欢乐海洋中的刘府。 第九十九章 出言再三拒 黄昏之时。WwW COM 抱厦厅。 6北推窗而望,际一片昏黄。 秋风袭来,紫色的风信子摇曳不止,幽香馥郁。 6北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也渐渐舒畅了起来。 月亮门洞处,一个婷婷袅袅的红色身形如一阵风过来。 正是婢女红玉。 远远地见着6北在窗口外伫立,巧笑嫣然道:“6公子,老爷请你到前院的诚水堂一叙。” 诚水堂正是6北先前用午膳之地。 6北清声应道:“恩,我这就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也是时候将婚约之事解决了。 6北心道。 二人出了抱厦厅,不大一会儿便来到了诚水堂。 何度此时正在屋中喝茶,见到6北。忙是笑着招呼道:“6贤侄来了。” 6北跨过门槛,打量了一眼屋中情景。 面上就是一愣,现上除却坐着何度外,还赫然坐着一个中年妇人。 这中年妇人此时正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自己。 6北忙向上二人行礼。 何氏柔声道:“伯母可是见着你这孩子了,你家的事儿,你何伯父都与伯母了……你也莫要太过悲伤了。” 6北沉声道:“多谢何伯母关心。” 见6北长身玉立,气度凝然,更兼言谈从容,举止有礼。何氏心底暗暗点头。 何氏笑道:“快别站着了,到这儿就只当到了自己家了,快坐。” 何度此时也是朗声笑道:“贤侄且坐,一会儿我们这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以后的很长时间,你都要住在这里呢。” 何度笑意不减,言语间透着关切和亲近之意。 6北找了张椅子坐下。 何度这时皱着眉头道:“怎么还不见香儿。红玉,你去唤她过来。” 闻听此言,婢女红玉转身就向外走去。 等了片刻,二人又叙了几句话。 6北站起身来,神色郑重,拱手道:“回禀何伯父,侄有下情回禀。” 见此,何度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目光惊疑不定起来。 而何氏也是目光凝视着6北,不知此子有何用意。 6北自怀中取出那张薄薄婚书,沉声道:“侄一路从蜀地,千里迢迢来此。除了将家父不幸遭遇妖祸的事情,告知伯父外。还有一事相请。” 何度正襟危坐,疑惑道:“何事。” “侄请求与何家解除婚约。” 6北目光注视着何度,一字一顿地道。 何度豁然站起,凝声道:“6贤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解除就解除,还以为谁稀罕你是的。” 一声娇哼突然自诚水堂外传来。 继而一个身形玲珑的粉衣少女,扬着细长的雪腻脖颈,步入其间。 最后迈着盈盈的步伐,站在了正自一脸惊讶难言的何氏身旁。 何香此时可谓气愤不已,咬牙切齿。 她自6北所居之地,东院的抱厦厅出来后。一路心绪不宁地跑回掩荷斋,耳边始终回旋着少年宛若重击的话语。 无耻之徒。 他怎么可以那种话,他怎么可以…… 何香虽然是仙大能转世,但宿慧未开,真灵尚在醒昧两可之间。 心性骄傲,尚少了强者应有的那一分坚韧。 到底此女这时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闺阁少女罢了。 待到何香受红玉传唤,终于来到诚水堂。就听到6北的退婚之言, 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这无耻之徒,当时竟然是真的。 何香先是惊怒交加,她如何不知自己被人退婚意味着什么。 但转念一想,就是狂喜,心中自以为从此就可逃脱樊笼,无忧无虑。 然而,再待见到6北对其弃若敝履的冷傲态度,心中怒意又是难以抑制地涌现,冷哼之言,脱口而出。 何度目光微冷,好似没看到何香进来,对于何香的话语更是恍若未闻。 只是紧紧盯着那双6北平静如水的眼眸,冷声道:“6贤侄,你可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6北拱了拱手,沉声道:“侄家道中落,为防拖累了香儿姐,还望何伯父应允此事。” 闻听此言。 何度冷意凛然的目光稍暖了些许。 解释道:“你无需介怀,句自矜的话,我何家有万贯家财。当初与你6家结为姻亲,也没贪图你6家什么。” 6北知道何度这是实话。 不过仍是清咳一声,婉拒道:“侄寒疾缠身,实非香儿姐的良配。” 何度此时望了望6北惨白的脸色,知道6北当是所言不虚。 眉头皱起,沉吟道:“贤侄不必担忧,我何府可为你遍寻名医,不至于让你被病症所困。” 6北眉头皱起,心道,自己话都到这步上,怎么…… 6北清咳数声,语气决然道:“伯父,贤侄实在不适合作何家的女婿,再我与香儿姐,脾气性情也不相合。” 着,往此时正作一脸咬牙切齿状的何香看去。 何香果然冷哼一声,高傲修长的脖颈,扭向一旁。 6北心中暗喜。 心道,这神助攻。 何度夫妇二人也是见到了这一幕,眼中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显然对于先前红玉禀告的,何香和韩湘子到抱厦厅的事情经过,已经是有所猜测。 何度沉声道:“贤侄,你的顾虑,我也有些猜测。至于香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她自己做主。” 何香神色急切道:“爹……” 6北凝声道:“何伯父……” “哼……” 何香玉容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不过还是冷哼一声。 见到这一幕,何度眼中玩味之色浮起,微笑打断道:“我与汝父是多年的好友。汝父早逝,我自然有看顾你的责任。” 见6北沉默不语,何度正色道:“况且,我何度若出言同意你推掉婚事之议,又让外人如何看我何家。你年纪尚,不知其中厉害。我念你出于一番好意,就不与你计较今日之事了。” 何度到最后一句,已然是以长辈敲打晚辈的口吻态度了。 见6北神情淡淡,若有所思。似乎完全没有将自己苦口婆心的话放在心上。 何度就是疾言厉声道:“退婚之议,汝莫要再提。” 何氏这时忙出言劝解道:“老爷。” 何度微微点头,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下嗓子。 6北无力坐下。 他能什么,他精心准备的理由一一列出,皆是被何度条条驳回。 难道,此时他要当面无比中二地来一句,我要修仙,长生不死。 恩。 他现在好像正是在中二的年纪。 ……这话,也不算丢人。 当然极有可能是会被何度厉声训斥一顿。 何度与前身之父,相交莫逆。在这个时代,是完全有资格训斥自己的。 自取其辱么。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与其翻脸。 哪怕何度涵养再好,自己摆出一副不讲不顾的混不吝性子。别人还能厚着脸皮,哭着喊着,将自家女儿嫁给自己不成。 但这样,自己又成什么人了。 不过,这婚事还是要退的。纵然不成,自己也可以不告而别。 只是纠缠的因果…… 越是这样,他反而怀念起那个无牵无挂的前世来。 人多了牵挂,便多了羁绊。快刀斩乱麻,谈何容易。 若是,今日何度言语之间有半分虚情假意,他都会毫不客气地与其撕破脸皮。 但可惜别人对他以礼相待,殷殷关切。 见6北沉默不语。何度看了看外间色,朗声笑道:“且不这个了,我们先用膳吧。” 着,吩咐下人准备晚膳。 这时,香风袭来,6北转脸望去,现正是何香突然走到自己后面,娇哼道:“你就欲擒故纵吧。” 6北眸光微眯,心中冷哂。 这种娇蛮少女,白送给他,他都不要。 第一百章 莫名喜相逢 城西。 Ww W COM 刘府。 汉钟离与铁拐李步入其中。 正待找个桌子坐下,饱餐一顿之时。 倏然,远处一队乐坊班子,依次进来,登上了院中搭起的一座高台。 汉钟离摇起的芭蕉扇微顿,神色凝重道:“道兄,你且看那人。” 铁拐李顺着汉钟离的目光所指,远远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葛布长衫的少年,手持洞箫,在高台上低声吹奏。 铁拐李与汉钟离对视一眼,目光交汇,心领神会。 同道之间,风云际会。如何不生出感应。 二人压下心中的不断涌起的狂喜,暂且去找张桌子坐下用些酒菜。 不过都是不约而同地暗中以神念关注着韩湘子的一举一动。 夜幕降临。 喧嚣的刘府也渐渐开始宁静起来。不过仍有挂着红通通的喜字灯笼,将院中照亮的如同白昼。 屋檐之上。 钟李二人隐在一片黑暗中,乘着凉风,望下方看去。 刘府老管家,掩口打着哈欠,与信乐坊班子的艳丽妇人话。 “林班主,这是二十两银子,你们且收好,再与某写个字据。。” 刘府老管家和气地笑道。 他年纪大了,劳累了一,正是困意上涌之时。 话语之间,早有一个伙计,封着二十两雪花纹银,递给艳丽妇人。 艳丽妇人一边接过纹银,笑道:“那好。” 着接过毛笔,写了字据,递给老管家。 老管家看了看,见没什么大问题。 正要些什么,突然不远处慌慌张张跑来一个青年仆役。 见门前好友很多人,神色犹豫了下,趴伏到老管家耳边,耳语了几句。 老管家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瞪了起来。 “真有此事。” 那伙计激动道:“真的,老爷正到处找你问话呢。” 闻听此言,老管家转过脸笑道:“各位,老朽还有事,字据没什么问题。陈班主,我就不送你们了。” 未及陈姓艳丽妇人反应下来。 老管家脚步匆匆地向刘府而去。 原来,就在刘老爷正待洞房之时,一斛金珠突然出现在刘老爷屋内的角落里。 来也奇,一只老鼠突然从房梁中跳下,新娘子慌乱之下,弄倒了橱柜,墙角里现出纤细如毛的毫光来。 新娘子眼尖,上前用荆钗戳几下,竟然现满满的一斛金珠…… 汉钟离笑道:“道兄,还真是到做到呢。这金珠一斛,就一斛。” 铁拐李高深莫测的一笑,也不多言。 这金珠也不是他给的,其实本来就是刘府祖上之物,藏在墙体之内,后来渐渐遗忘。 他只不过是借花献佛,锦上添花罢了。 二人风轻云淡地揭过此事,朝下方正离开的信月坊班子看去。 确切地,是往独自一人离去,归家的韩湘子看去。 韩湘子身单影只地走在路上,心情沮丧不已。 他此时仍是不断咀嚼着艳丽妇人先前的话语。 他韩湘子何德何能,有资格配上何府姐呢。 尤其是,尽管何香未曾告诉那少年是谁,但他在离开何府之时,找了一个婢女暗自打听,已经是得知了其人身份。 那按剑而立,气度不凡的少年,正是何香以前无奈提及的未婚夫。 想到这里,韩湘子心里,就是一紧。 他与何府姐从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无猜。 他虽然对何香心生爱慕之意,但这一切都是乎于情,止乎于礼的。 而且二人的来往,都是在何香之父的眼皮底下进行的。 何香虽然对自己是一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态度。 但自己是能感知到,她是不讨厌自己的。 或许甚至有些不同旁人的意味,他依稀记得与何香每一次的目光交汇,他们的心灵应该是相通的。 他能感受得到…… 而今何香的未婚夫来了,自己那唯一的一丝渺机会都没有了。 秋风袭来,韩湘子忽然忆起6北近乎无视的眼神。 心中莫名地有了怒意。 此人竟然敢无视我。 不过转而心中自卑之意盈满。 喃喃道:“韩湘子啊,韩湘子啊,你莫要痴心妄想了,何府姐岂是你配得上的。” 韩湘子心中堵的厉害,喉咙里如同塞了一块儿棉花。 心不在焉地向前走去。 “公子福缘深厚,又能配不上谁呢。”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前方传来。 这声音虽轻,但好似是一个温柔的大手,将韩湘子生命中的阴霾,给轻轻拨开了。 韩湘子,那一颗套上枷锁的心灵,若拂去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明亮透彻起来。 不知为何,他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腰间的那根碧玉洞箫。 嗡嗡…… 本不该出现的箫声响起。 韩湘子心底惊讶,但仍是抬起头来,望向话之人。 只见,灯火之下,一个拄着扁拐的老者,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身旁不远之地,站着一个摇着芭蕉扇的同样笑意不减的老者。 “道友,何来。” 又是不知为何,韩湘子脱口而出问道。 问完,他更是惊讶无比。 他都不知道,他竟然会出这样的话来。 铁拐李眼眸微微愕然,继而也不以为意,朗声笑道:“为渡你而来。” 铁拐李的笑容中透着一股爽朗和明亮之意。 这是6北从未见过的笑容。 咦,为什么突然提到了6北呢…… 好吧,回归正题。 明月渐升,三人也不话。 但却有一种,不约而同的欢喜之意,浮上了心头。 长夜漫漫,多少人无心睡眠。 6北起码是这样的。 推窗而开,一轮久违的明月,悬挂在湘南大地的上空。 披衣而起。 拔剑而出。 剑光泠然,刻骨寒意四溢。倏然,一道电光飞快地向一处虚影所在刺去。 呜呜…… 剑入青墙一尺,剑柄兀自颤鸣不已。 风信子悄然地绽放着幽香,彼时,一缕丝无声落地。 冷清月光之下,望着吓得一脸惨白之色的何香,6北冷笑道:“你来这里作什么。” 何香强行镇定心绪,走上前来,涩声道:“6北,我来告诉你……” “住口……再敢多言,我明日就休了你。” 6北上前一步,大手握着何香宛若鹅修长白腻的脖颈,眼眸邪恶冷酷之意,十分骇人。 何香觉得一阵窒息和恐惧之感,袭上心头。 “你放开……我要……死了。” 何香这般着,周身一股圣洁和恐怖的气息突然升起,眼眸迷离,继而转寒,直至明灭不定。 似乎某种强大的存在已经忍耐不住,将要冲出来一般。 呼…… 6北倏然松手。 脸上满是迷茫之色,心有余悸。 我为何…… 差点杀了何香。 不,或许……根本杀不了她。 他刚才分明主体意识尚存,但心中却涌起了一股暴虐和毁灭一切的心思,支配着他做出凶戾之事。 既是本意,又非本心。 咳咳…… 咳咳…… 同样都是两声剧烈咳嗽响起。 不同之处在于,其中一人是粉衣少女出,少女涨红了脸,目光恶狠狠地瞪着6北。 但若仔细瞧去,尚能看出眼底那微不可察的一抹忌惮和恐惧。 何香就这么瞪着6北,抿唇不语。 6北同样也不话,从其身边走过。 蹭…… 长剑拔起,切口光滑如镜。隐约有着一丝锋锐气息流露。 恩,罡气么。 倒是因祸得福了。 6北神色无悲无喜,纵然内家拳已然到了罡劲层次,他此时也没有多少激动之意。 做完这些,6北旁若无人的走回,途径何香身旁,身形微顿。 冷声道:“明日,我会再次提出退婚之事。何府……我同样会尽快离去。” 完,再不一言,无声离去。 “你……” 何香望着不远处坚毅的瘦弱身影,目中复杂之色涌起。 此人,可恨…… 6北回到抱厦厅,表示此时心情还不错。 明日,不管结局怎样。 无论如何都要快决断了……已经有人不满意了。 第一百零一章 。。。。。 翌日。Ww WCOM 微微有些阴沉。 6北洗漱收拾一番。取出那枚风钗和那张薄薄婚书,端详片刻,揣进怀中。 目光沉毅,出了抱厦厅。 诚水堂。 何度夫妇二人正在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品着清茶,低声微笑叙着闲话。 见到6北抬步进来。 何度儒雅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笑意道:“贤侄来了,昨夜可住的还习惯么。” 6北行了一礼,凝声道:“多谢何伯父关心,侄还算习惯。” 见何度这副热情不减的样子,6北心中微微一松。 知道当是昨夜自己对何香的冷酷之举,何度并不知情。 此女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没有告诉父母。 6北心中一奇,转而仍残留着一丝失望。 何度见6北一袭简素文士长衫,虽然面容仍有些惨白,但一双若星辰的眸子神采熠熠,心下微微点头。 何氏在旁边笑道:“老爷,莫这个了,该用早膳了。” 何度朗声笑了笑,突然疑惑道:“对了,香儿呢。” 何氏如玉的面容上,神色犹豫道:“香儿,她一大早就气呼呼地出去了。是什么韩家子爽约未至,她喊着司夏去了城南的一家,瞧病去了。好像那家人……得了什么惊魂之症,十分棘手。” 听着妻子何氏的话语,何度眉头皱起。 顿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等她了,先吃饭要紧。” 6北心道,此女不在正好,省的尴尬。 一会儿吃完这最后一顿,哪怕触怒何度,也要再次提出退婚之事。 三人也不话,都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只是,何氏偶尔浅笑着给6北夹菜,让6北多吃些。 6北眼眸微暗。 心中叹道,眼前二人,是真把自己当作自家人了。 可惜…… 用完早膳,已然是辰时二刻。 何氏亲自和下人张罗着将饭菜撤下,顺便离了诚水堂。 这时,诚水堂中仅有何度和6北二人。 早有下人奉上两盏香茶。 6北呷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拱手肃然道:“何伯父,侄……” 何度正疑惑地望着6北的样子。 “老爷……” 诚水堂外一个老仆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何度转过脸清声道:“水伯,出什么事了,这般慌慌张张的。” 水伯喘匀口气,回道:“外间韩湘子带着两个装束奇怪的老者,指名道姓,要来拜访老爷。” 何度眉头皱起,目光疑惑不定,沉吟道:“韩湘子……还带着两老者,那我去看看。” 完,豁然起身,大步往诚水堂外走去。 将出门槛,何度脚下一顿,转脸对6北微笑道:“贤侄,可在这里稍待,我去去就来。” 6北:“。。。。。” 见到何度渐渐离去的背影,6北嘴角不断抽搐。 端坐下来,目光晦暗不定,沉默不语。 何府大门外。 韩湘子陪着钟李二仙站在阶下,望着何府大门出神。 急切道:“两位前辈,这样能成么。” 铁拐李微微一笑,宽慰道:“韩道友,莫急。断不会让何香姐错嫁给一无耻之徒。” 完,他与汉钟离目光交汇,二人都是从各自的眼底中,看出一丝激动之意。 没想到啊,此次完全出于心血来潮的营道之行。 再加上一次的借花献佛,锦上添花之举。 竟然与同道不期而遇,而且若韩湘子所言不虚的话,同道尚不止于一位。 怪不得,老师曾,因果之道,最为复杂难测,不可揣度。 二人不再多思,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儒雅的中年身影。 铁拐李眉头微皱,掐指算去,若有所思。 何度毫不客气问道:“韩湘子,这二位从何而来,找何某又有何事。” 不知为何,何度对眼前这三位,准确地是对韩湘子身后的钟李二仙,心中微微不喜。 他心中惊奇和疑惑交织,不过这话仍是脱口而出。 汉钟离摇着芭蕉扇,走上前来,红润如婴儿的脸膛上,满是笑意道:“何老爷,眼见妻离子散,大祸临头,尚不自知么。” “妖言惑众。” 闻听此言,何度目露寒光,勃然大怒。 气的手指哆嗦道:“来人,将这两人。不……三人都给我赶离何府。” 任谁大清早的被人堵上门,给来上这么一通诅咒,谁都会怒不可遏。 汉钟离笑了笑,扇子向一处空地扇去。 轻笑道:“何老爷,以为贫道在骗你么。何老爷,且看。” 正值深秋,何府门前一株枯萎焦黑的梅花树,突然抽出一根根细舒展的绿色枝条,继而一阵芬芳袭来。 枝条之上,一朵朵白里透粉的梅花,在枝叶间无声绽放。 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何度目光震惊:“这……” 何府几个将目光投来的家丁,同样是一阵惊呼。 纵然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何度深知这个世界是有着妖魔鬼怪,神仙大能的。 而今,眼前两位极有可能,便是神仙大能,他如何不惊。 望着这一幕,汉钟离自矜一笑。 枯梅再,顷刻花开。鼻尖轻嗅寒梅,冷香萦绕不散。 ……这决然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幻术。 他是人教嫡传弟子,区区罡三十六变化之中的【花开顷刻】之术。 以胸中五气之一的【乙木之气】催动神通,枯木逢春,等闲之事罢了。 当然,若是三界之中的道尊大能亲自施展此术,数千里山川草木生灵,花开花落,枯荣春秋,皆在其一念之间。 想到此处,他稍稍收起那一丝自矜之心。 笑道:“何老爷,可信贫道二人了么。” 何度目光微凝,沉声道:“二位请。” 铁拐李与汉钟离相视一笑,跟着何度进了何府大门。 彼时,气更加阴沉,湘南好像又要下雨了。 蓼风阁。 已经过去了半刻钟。 何度枯坐在上座上,儒雅的面容上惊喜,愤怒,惋惜,不忍……种种复杂的情绪一一交错。 下钟李二仙,轻轻饮着茶水,也不言语。 韩湘子则忐忑不安地坐在了不远处。 何度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再次问道:“仙长,我儿何香,果有仙缘。” 铁拐李微微笑道:“何老爷,这种话因果极重,贫道二人如何能够乱言欺瞒。” 何度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 死死盯着铁拐李,一字一顿道:“当真,克夫克母克兄克弟,克夫……” 汉钟离放下茶盏,反问道:“何老爷,这么多年……不是已经感受到了么。” 是啊,这些年,他都感受到了。 他的妻子并非一无所出,而是在怀上何香之后,凡孕子嗣,无不一次次的意外流产。 他心灰意冷,他悔恨交加,他…… 若非如此,何以多年没有纳妾,他也想有个子嗣传承香火啊。 可妻子命途如此多舛,他心中如何不怜惜妻子。 对了,6北一家的妖祸…… 他目光微凛,心中寒意更甚。 “那以仙长之意呢?” 何度清醒的理智战胜不断涌起的复杂情感,再次出言问道。 “顺其自然即可。” 汉钟离笑道。 何度豁然站起,冷声道:“顺其自然?” 就在何度被汉钟离这一句顺其自然弄得怒火上涌,惊怒交加之时,蓼风阁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何伯父,侄有要事向您明。” 正是6北的声音。 此时,际倏然一暗,外间林木枝叶,淅淅沥沥,飒飒作响,似乎下雨了。 第一百零二章 劫数不轻饶 闻听这熟悉的声音,铁拐李和汉钟离身躯都是齐齐一震。Ww W COM 转眼,一个素衣少年,执剑而入。 冷风袭来,绣帘流苏轻摇。 6北跨入蓼风阁中,目光微拢,待见到阁中端坐之人。 脚步微顿,继而瞳孔一缩。 温润如玉的手掌猛然攥紧了赤霄剑柄,根根骨节白,心中杀机已然暴涨如瀑。 深吸了一口气,悄然松开手掌,杀机如潮水,转瞬即收。 一双平静无波的冷眸,望着面上微微有着异样之色的钟李二仙淡淡笑道:“二位,可还好么。” 汉钟离笑容微滞,蒲扇轻摇,呵呵笑道:“还好,倒是友,自衡阳一别,风采依旧啊。” 着,不动声色地撇了6北掌中的那柄赤霄剑一眼。若他没有感知错,眼前少年,方才分明对他动了杀机。 铁拐李冲6北微微一笑,也不话,只是目光已悄然浮起了一层冷意。 何度讶异道:“贤侄,你认识这两位仙长。” 6北冲何度拱了拱手,解释道:“有过一面之缘。” 何度此时也没有心情细问6北与钟李二仙是如何结识的。而是神色疑惑道:“贤侄,方才你言,有要事向我明。” 6北取出婚书,凤钗,一一呈递给何度。 神色郑重道:“侄福浅缘薄,高攀不上何府千金。现恳请何伯父,允许侄与何府解除婚约。” 何度闻听此言,久久无语。 若6北是在铁拐李和汉钟离未来何府之时,提出此议。 他非大雷霆不可,但既然已经知道自家女儿有克命之相,他如何还能作出这番举动呢。 6北完之后,本来已经做好迎接何度怒火的准备。 但蓼风阁中气氛竟然出现诡异的宁静。 抬头望去,只见何度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 这是何故…… 6北不解其意。 何度无力坐在椅子上,好似被抽去浑身的力气。 神态萧索道:“贤侄,我同……。” 6北心中又惊又喜。 只觉得何度这句话刚一出半句,套在脖子上的绳索,似乎正在慢慢解开。 “不可。” 汉钟离笑着打断道。 不出的风轻云淡,举重若轻。 6北眸光冷意幽幽,望汉钟离看去,继而冷笑道:“仙长,此言何意。” 铁拐李接过话头,神情似笑非笑道:“友,退婚之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汝置何府姐于何地。” 6北收起笑意,凝声道:“我6北退婚与否,又与仙长何关。汝等仙人,高高在上,依仗修为,妄结他人因果。岂不闻……仙虽逍遥,劫不轻饶。仙长,可莫要自误。” 6北到最后,已然声音阴沉,冷意渗人。 对于这二仙,他再也难以忍耐下去。 他人视我以草芥,我视他人为寇仇。 这孙子……他妈的,老子早就装够了。 铁拐李闻言神情一怔,目光羞怒之色一闪而过。 区区蝼蚁,也敢威胁贫道。 哼。 一声冷哼。 6北身形向后撞去,撞碎一片桌椅。 “道兄,手下留情。”汉钟离霍然色变,忙站起身来喊道。 汉钟离心中震惊不已,他倒没想到6北性情竟如此刚烈。 ……竟然敢出言威胁神仙。 他第一次反思,先前是不是对6北手段太过激烈了。 他做事自有章法,手段从来不会太过极端。 此人身为赤霄剑主,终归是有那几位的情分在,而今逼迫太过,是否…… “贤侄。”何度目光惊疑不定,神色关切道。 “区区凡人,妄议因果,贫道只是略施薄惩罢了。” 铁拐李完一通火之后,心底虽微有悔意,但转瞬被其压下。 想他堂堂人教嫡传弟子,莫只是赤霄剑主,纵然五帝门徒当面,他也无需给什么面子。 蝼蚁就是蝼蚁。 6北嘴角吐出一口鲜血。 他望着铁拐李和汉钟离二人,抿唇不语。 他早就猜到自己出那番言语,会有什么后果。 但他不悔,人生有些事不能不去做,有些话不能不去。 他此时心里如古潭平静无波,甚至狠话都不会再放一句,因为那毫无意义。 汉钟离神色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过去搀扶6北。出言宽慰道:“友,暂且息怒。” 着,紧紧抓住6北的手掌,输入一道乙木之气助其疗伤。 东方甲乙木,五行划阴阳。 乙木之气,却是蕴含着不俗的生机之力。 6北心中冷笑涟涟。 这汉钟离的套路,依然陈旧。同样的套路反复使用,当他是三岁孩子么。 汉钟离微不可察地与铁拐李交换了个眼色。 转过脸来冲6北低声道:“友,且借一步话。” 着,也不管6北同意与否,将其拉往蓼风阁外。 6北倒也想知道汉钟离将要些什么。 廊下。 一处山水屏风旁。 汉钟离望着6北沉声道:“友,我知你求道之心坚定,只是可惜你今生并无仙缘。若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来日贫道亲自渡你成仙。” “仙长,想什么,直言即可。” 6北神色不变,根本不为其渡仙之言所动。 汉钟离叹了口气,叙道:“我等真仙之缘,则在同道福泽相连。想必你也有所猜测,那何香非等闲之人。6友,你既然化作其中劫数,当不要心存侥幸。” 6北冷冷道:“那依仙长之意呢。” 汉钟离神色颇为不自然地道:“你只要迎娶何香,替其赡养父母数十年,贫道做主可以施展逆之术,为你延寿续命。” 让自己替人承担因果,倒是好算计。 6北冷笑一声,冷哂道:“恐怕这所谓的夫妻,也是有名无实吧。” 闻听此言,汉钟离神色怫然道:“友,莫要痴心妄想。何道友未转世前,与我等同为仙大能,如何能配于凡人。而今迫于形势,与友一世形式婚姻,友已然是不知多少世,积来的福分了。” 福分么,为了这所谓的福分,前身一家三口统统死于非命。 等他穿越而来,也是步步劫数。 福分……呵呵。 见6北神色不以为意,汉钟离微笑劝解道:“友若是同意,来世之时,莫贫道,就是何道友,恐怕也会渡你踏上仙道。” 6北长笑一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汉钟离惊喜道:“6友,可是同意了。” 6北直视汉钟离的眼眸,顿声道:“来世太久,6某只争今生。” 汉钟离此时心中,怒火上涌。 心道,此子如此不知好歹,端是不当人子。 汉钟离目光变冷,往昔经常挂在脸上,乐呵呵的笑容也已消失不见。 这时,一个粉红衣衫的少女突然撑着雨伞,从远处跑来。 正是早已从城南回来的何香。 雪腻红润的俏脸上,寒意冷罩,质问道:“6北,你莫要不知轻重。” 原来何香自外间返回,在廊下屏风不远之地站了一阵。 见6北与一位装束奇怪的老者站在一块儿叙话。 不知为何,她一见到那老者,就感到一种不出的欣然之意,浮上心头。 仔细倾听之下,她非不智之人,听6北关乎自己成道之事,虽然似懂非懂,但潜意识地感到对自己事关重大。 心道,若是依着那老者之言,让6北迎娶自己,代替自己照顾爹娘…… 自己也可以安心修道,普世济人。 这般一想,自己也不用急着让其退婚了。 因此,何香再也按捺不住,冲了出来。 汉钟离此时微笑望着何香,他其实方才已经注意到了此女。 神念微动,洞虚照幽。 只觉对方灵台之中,一道若隐若现的缥缈女仙身形似在沉睡。 恩。 似乎感应到了窥探,一道圣洁的白色水幕,在其周身悄然升起。却是阻挡住了汉钟离的探查。 第一百零三章 抱厦锁毁灭 雨势纷纷,际晦暗。WwWCOM 望着眼前明丽少女的质问,6北竟然无声笑了笑,眼神明灭不定。 这笑容和眼神竟然有着不出的怜悯。 目光转而望着雨丝出神。 就在何香被这个关爱智障的眼神弄得,心烦气闷,气急败坏之时。 汉钟离却是突然笑问道:“友,考虑的如何了。” 6北扭脸冷冷道:“仙长,若我不答应,又该如何。” 汉钟离红彤彤的脸膛上,笑容微微收敛,脸上阴沉的仿佛此时的际。 望着落雨的际,汉钟离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缓缓伸出屋檐下。 一滴滴雨珠,若颗颗晶莹的珍珠,在指间缠绕跳跃。 但终究逃脱不得汉钟离的把玩。 汉钟离出神喃喃道:“雷霆雨露,俱是恩。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的道理。” 闻听此言,6北目光凛然,浑身冷。 “友,千万莫要做傻事呐。” 汉钟离蒲扇大手收回,轻轻拍了拍6北的肩膀。 6北身躯一震,脸上怒火上涌。 一道微不可察的禁制,竟然被眼前这人随手种下。 甫一入体,冰凉刺骨之感,便迅向心脉之地而去,潜伏下来。 做完这些,汉钟离神情不变,转身向蓼风阁而去。 心道,李道兄也不知劝何度,劝的如何了。 蓼风阁中。 铁拐李不知到什么,何度儒雅的面容上,双目失神,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汉钟离一进来,便见着这一幕,与铁拐李交换了个眼色。 汉钟离笑道:“何老爷,既然一切皆已经好,那贫道二人先行一步。” 完,也不等此时心绪已然乱作一团的何度,去亲送二人。 钟李二仙带着欲言又止的韩湘子,出了蓼风阁。 何府外。 三人在雨中,边走边谈。 纵然没有撑伞,却无任何雨丝打落在三人身上。 韩湘子再难忍耐满腔压抑已久的话语,冷声道:“两位前辈,此事先前分明,不是这般的。” 原来韩湘子领着钟李二仙到何府之前,分明商量好,只是过来阻挡6北与何香婚姻而已。 但不想到了蓼风阁之中,6北本已提出退婚之事,何度眼见也要同意。却被二仙打断,殊为可恨。 汉钟离笑道:“韩道友,不要动怒。” 继而解释道:“韩道友,当也知道,先前不阻那6北和何道友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难道,韩道友真当那6北有那个福分,成为何道友的道侣吧。” 铁拐李上前一步,看面色已经稍霁的韩湘子,沉声道:“道友,未曾入道,不知其中因果底细,回头贫道再与你细细分。” 闻听此言,韩湘子沉思不语,可不知为何,此时他总感觉有一股不踏实之感,在心底久久不散。 仍是疑惑道:“两位前辈,那香儿怎么办,难道要嫁给6北那个无耻之徒。” 铁拐李心中也是感到一阵无奈。 心道,这位韩道友身陷情劫之中,难以自拔。 实则,相比那位6北来,少了一些果断坚毅。 可惜,没有福缘根器,那样的人间俊杰,自己这几百年见的还少么。 想到这里,铁拐李不再多思。 汉钟离笑着劝道:“不过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何道友真灵沉睡,若是其清醒,当也会同意贫道二人的计策。” 汉钟离其实没有猜错,何香灵台之中的那个存在若苏醒过来,恐怕对于让6北替其承担何家因果,也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若是此时自沉睡中苏醒过来,转世效果也就大失折扣,真仙机缘将会更加渺茫了。 韩湘子见二人言之凿凿,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心中压下那一丝,也不知从何时浮起的不安。 就要和钟李二仙,先往家中赶去。 走过一段路途,韩湘子突然嗫嚅道:“那无耻之徒,应该身怀武艺,若是作出伤害何香姐之事,二位又当如何。” 铁拐李本来对韩湘子没完没了的问题,心中升起了不耐。 但闻听此言,也是目有所思,以征询的目光望向汉钟离。 汉钟离沉吟道:“此事,贫道已经作了一些布置,只是……” 铁拐李思索道:“道友,应该再加上一道手段。” 着,手掌抛出两个黄豆,在空中倏然成形。 两个肌肉遒劲,宛若铜浇铁铸的金甲力士,其头包两块黄巾,各自手持一对金瓜,威风凛凛。 然而此时正毕恭毕敬地半跪在三人不远处。 铁拐李掐起一道印诀,金甲力士一双金色瞳孔,亮光微动。 抱拳一礼,瓮声瓮气道:“谨遵上仙法喻。” 完,化作两道金光向际而去。夜幕之下,方向正是何府。 铁拐李笑道:“道友,这下可放心了。” 韩湘子心中稍定,汉钟离以手捋须,满意笑道:“一道追踪禁制,两个黄巾力士,这还没何道友若遇生死危机,必定苏醒而来的前提。我等可以无忧矣。” 三人目光相视,皆是会心一笑。 此时,6北在何府抱厦厅中,尚不知自己已经被铁拐李派人监视起来。 他此时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正在苦苦思索破局之策。 而何府后院。 何度神色不善地坐在厢房中,静静呆。 其妻何氏走上前来,一脸关切地道:“老爷,生了什么事,自你从蓼风阁回返,就一直闷闷不语。” 何度收起繁乱的心神,沉声道:“夫人,你我们将6北认作假子如何。” 何氏奇道:“那香儿又该如何。” 若是6北被何府认作螟蛉之子,是可以有何府继承权的。当然在法理上,与何香就有着一层兄妹关系,婚姻之事自然休提。 “你别提你那个好女儿。” 何度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是怒声道:“她既然一生不想嫁人,那就一生不要嫁了。”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这些伤人的话来。”何氏神色凄楚哀婉道。 何度深吸了口气,苦笑道:“我这都要被气糊涂了。” 其实,这仍然不是好办法。 6北没有与其女结亲,但依然变成了何府之人,仍然难逃因果纠缠。 纵然6北同意,恐怕那些仙人也不会同意。 或许,那位李仙人的对,只有让其按照约定完婚,然后香儿离家去修道。 自己一家的因果,算是完美地承接到6北身上。 再加上两位神仙的出手相助,二人也可安度晚年,而6北也不至于像自己的亲家一样,遭遇不测之祸。 这样,无论是对何府,还是对6北,都是一个良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何度站起身来,望了望外面渐渐昏沉的色,雨滴答滴答。 起风了,今晚要下大雨了么。 不再多思,取过一把雨伞,向抱厦厅而去。 抱厦厅中。 一灯如豆。 6北轻轻拔出赤霄剑,望着清虹如水的三尺剑锋呆。 灯下观剑,心若深渊。 窗户开着,风声雨声入耳,紫色的风信子,幽香悄来。 少年眸若点漆,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伞轻至,一个高大儒雅的身影,步入了抱厦厅。 抱厦厅院正中的那一棵茂密高大的冬青树上,隐藏在绿荫之上的金色身影,眸子微动。 “贤侄,还没睡么。” 6北抬头望去。 现来人正是何度,正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 “何伯父。” 6北唤了一声,同时将赤霄剑还鞘。 何度无奈笑道:“钟老神仙都对你了吧。” 见6北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何度沉吟良久,方叹了口气道:“我何家终究对你6家有愧啊。” 当年,若非自己与6寻兄订下婚书,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何度见6北目光呆呆,神态萧索地叹了口气,转身离了抱厦厅。 声音依稀传来,带着一股坚定和决然。 “以后,我何度会把你当亲儿子对待的。” 6北闻听此言,喃喃道:“装完孙子,还要装儿子么,呵呵……” 此时,他的心中有着一股压制不住的暴虐和毁灭翻涌不停。 第一百零四章 那株风信子 何度离了抱厦厅,途径掩荷斋。 Ww W COM 望着凉亭中隐隐有着灯火亮起。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何度心中惊讶,撑伞迈步过去。 何香似有所觉,螓微转,见是自家父亲。 甜甜笑道:“爹,你怎么来了。” 火光幽幽,何香雪腻细长的脖颈扬起,脸上虽带着笑意,但眉宇间有着一丝难掩的忧愁。 素手纤纤,百无聊赖地摆动着那盆四季海棠。 海棠火红色的花朵,花团锦簇,绚烂之极。 何度目光复杂地望着女儿,凝声道:“香儿,你可愿嫁给6北么。” 闻听此言,何香眼中闪过一抹羞恼和愤恨。 似乎很多不好的事情在其心中一一浮现。 不过眉睫微颤,星眸明亮,闪过一丝娇羞道:“爹,你什么呢。” 何度狐疑地望了何香一眼,若有所思地:“若是你不喜其人,爹可以忍着骂名,替你推了这桩婚事。” 何香神色大窘,急切道:“爹,你什么呢。婚姻大事,当然由父母作主,岂能是女儿能够专断的呢。” 到最后,何香已然是螓低垂,两颊之上,已经是浮起了醉人酡红。 灯火之下,当真是人比花娇。 何度深深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凝声道:“既然,你不反对。为父,来日为你和6北操办婚事。” 何香听完,忍着心底深处不断涌起的厌恶,糯声道:“女儿,全凭爹爹吩咐。” 何度心中长叹一声,转身欲走,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微顿。 顿声道:“6北在抱厦厅,你去看看他吧,订下婚事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见了。” 雨丝无声落下,风渐渐大了。 何香心里尽管不想去见6北,但转念一想,去见见也好。 正好也告诉他,不要再痴心妄想,心存侥幸。老老实实地做何府的女婿最好。 想到此处,何香取过凉亭下的一把伞,迈着婷婷袅袅的步伐向外走去。 抱厦厅。 6北枯坐在椅子上,已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自己是困在何府之中了,依着钟离权的话语,只能作何府的女婿,去替人承担因果。 逃走……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可根本不知钟离权在自己的身上下了何等禁制。 钟离权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自己罡劲藏于经脉,已然觉察到了一丝痕迹。 怎么办。 6北眉头紧皱,心中焦虑不已。 不,一定有办法的。自己现在需要冷静,6北想到此处,暂且放下心中所有的担忧。 缓缓提过一壶热茶,拿出那株自己一直没有时间服用的星华草。 划开盒盖,正待取出星华草。 忽然,一个红衣少女,云鬓高挽,撑着伞站在屋外。 何香收起雨伞,立在墙角,伞上的雨水顷刻间便荫湿了廊下的一大片玉台。 何香提起裙摆,迈步入了厢房之中。 见到6北,何香就气不打一处来。 6北循声望去,冷冷道:“何大姐,来这里做什么。” 何香强行忍住自己的怒火,走上前来,语笑嫣然道:“6北,我有话要和你。” 6北按住赤霄剑剑柄,冷哂道:“何大姐,有话直言即可,不必惺惺作态。” 何香气道:“你……” 深深吸了口气,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 何香顿声道:“6北,我虽然不再反对,我们6何两家结为姻亲,但你要知道,我们也只是……恩,什么东西。” 何香上前一步,赫然现几案上,6北尚未收好的星华草。 6北刚刚想要拿起,却被何香抢先一步,抢在手里。 何香望着那株【水源星蕴六叶草】,眨眼间便被其吸引了眼眸。 星光若碎屑,璀璨而梦幻。 何香檀口微张,星眸迷离,喃喃道:“养魂灵药。” 继而心中就是一阵狂喜。 神色激动,素手掩口道:“真是好运气呢。” 原来,何香早上本已约好了韩湘子去城西一家去治疗一个六岁孩童的惊魂之症,虽知韩湘子不知为何,却是没有去。 何香无奈之下,带着司夏去了城西。 当时,何香虽然已经探明那病人是魂魄受创,但也束手无策。 毕竟,养魂灵药,都是传之中的仙物,她此时不过是一个普通凡人而已。上哪里获取,因此心中郁郁不已。 不想,心血来潮到6北抱厦厅一行,竟然让她找到了这种地灵物。 6北目光冷寒,嗤笑道:“何姐,看6某的东西可看够了么。” 何香星眸明媚,柔声道:“6北,你这株灵草我正在找呢,你给我怎么样。” “拿来。” 6北对这种时而傻白甜,时而高冷傲,智商脱线的绿茶婊,实在好感欠奉。 见6北一脸冷漠,何香当即切回高冷傲的模式,怒声娇斥道:“6北,你知道么。这株养魂灵药,关乎到一个六岁孩童的性命。” 6北冷笑道:“管我何事。” 似乎被6北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激怒了,何香娇躯乱颤道:“你这人不仅无耻,而且如此冷血。” “拿来。不要再让我第三遍。” 何香不怒反笑,出言讥讽道:“6北,你既然作我何家女婿,那这株养魂灵药权当聘礼了。当然,你若要入赘何府……” ……入赘。 6北霍然站起,大步过去,目光冷酷骇人。 一把就要夺过星华草,何香嘴角讥诮之意不减,忙向一旁闪躲。 哎呦…… 何香一声娇哼,凳子被其绊倒,雪白藕臂挥舞着便向6北身上倒去。 6北眼底微微愕然,下意识地出手搀扶。 恩。 一片熟悉的酥软之感传入手掌。 该死,该死…… 何香兀自站稳,娇躯狂震,眼眸微冷。 啪。 扬手一个响亮的巴掌,五个清晰的指印,在6北清秀苍白的脸上,赫然再现。 6北目光冷峻之极,一股焚灭一切的怒火从心底,刹那间直涌脑门。 心口三品毁灭黑莲禁制幽幽,一道黑紫之光自莲心而出,直冲灵台。 原本灵台之中的那抹黑紫邪恶的气息,更加强大。 另一片蓝紫色的核心区域,微微犹疑,但终究未曾驱逐。 “你要干什么?” 何香打完之后,心中微微泛起悔意。 但俏脸微转,待见到6北双眼一片血红暴虐,黑暗邪恶的气息,在瞳孔中若隐若现。 急切地退后一步,气息大乱道。 “当然是你。” 还未及等何香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一根手指连点数下,青色的罡气吞吐不定,何香全身微麻,已然是浑身不能动弹,口不能言。 只是惊恐地瞪着一双星眸,看着一双邪恶的双眸和冷酷残忍的面孔,越来越近。 抱厦厅外,狂风呼啸,原来细的雨滴,顷刻如瀑。 那棵茂密的冬青树,枝叶间一个金甲力士,眸光微转,雨珠溅入眼眶。 双目金光,如灯一般向厢房中探照。 一股黑色的水幕突然出现在厢房四周,阻挡了金甲力士的窥探。 金甲力士不过是【撒豆成兵】下的产物,灵智有限,虽出于本能感到疑惑,但出于所下命令的简单,还是未曾采取措施。 只是不断地以一双金瞳探查屋中的情景。 厢房中,随着剑及履地,痛苦的一声嘤咛之音响起,一道圣洁伟岸的白色气息,似被打扰的太古凶兽,正要惊醒过来。 但一道同样强大黑紫光芒微微荡漾数下,太古凶兽好像打了个呵欠,翻身再次睡下。 抱厦厅,院外狂风大作,暴雨如瀑,噼里啪啦。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外间的雨势仍然绵密,那株紫色的风信子,枝叶摇动,疾风骤雨之下,鲜艳的花瓣之上,晶莹雨珠滚动。 营道县城以东,韩湘子家。 啊…… 韩湘子猛然在床上惊醒,眉宇之间,一股惊悸之意,久久不散。 披衣而起,向堂屋踱步而去。 钟李二仙盘膝在两个蒲团之上。 屋中亮着灯。 钟李二仙见韩湘子一脸惊骇之意,惊讶道:“韩道友……你这是作噩梦了么。” 韩湘子正要回答,突然喉咙一阵滚动,莫名地感到格外口渴。 提起木桌上的一个白色水壶,取过一个海碗,倒了一碗茶。 白气袅袅,热气缭绕。 举起茶碗,热气升腾,幽黄灯光,将韩湘子惊悸的脸映的格外阴沉。 咕咚,咕咚。 韩湘子一饮而尽。撩起袖子,搽了搽嘴,正要些什么。 忽然外间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哐当。 韩湘子家的破旧木门猛然被大风吹开。 噗嗤。 木案上的蜡烛,转瞬间被吹灭。 黑暗之中,铁拐李和汉钟离面面相觑,目露一丝震惊。 同时下意识掐指算去。 惊怒道:“我等的气数,为何……” 第一百零五章 陆北夜遁逃 抱厦厅。WwWCOM 外间雨势转大,霹雳啪啦。 6北感受到身下娇躯的温润柔软,邪恶黑暗的目光渐渐恢复正常。 待看到两只雪白修长间……那绽放的红色梅花,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神色挣扎不已。 6北披衣而起,深深望了犹自闭着眼眸,峨眉轻蹙的何香一眼。 长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背起【锦瑟】瑶琴,提起赤霄剑向外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浓重的雨幕之中。 连几案上的罪魁祸,那株星华草都无心去拿。 秀榻上。 约莫一刻钟之后,何香尚带着点点泪痕的眼角微颤,春意久萦不散的眉宇间,一道六瓣荷花印记突然出现。 万千荷花花瓣,在空中无声出现,还未落地,转眼便已无影。 星眸瞪起,杀机滔。 “竖子该杀……” 这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来自九幽冰狱的刻骨恨意。 一只藕臂轻舒,雪白粉腻的肌肤上,春潮红晕稍退。 圣洁光明的白色法力被其催动,一片狼藉的床单顷刻间恢复原样。 强行站起身来,下体隐隐传来的疼痛令其冷傲漠然的玉容微变,唇齿间倒抽了丝丝凉气。 “6北,6北……” 娇俏的面容上,满是后悔,羞恼,仇恨……脸色复杂至极。 仙大能在转世之时,往往都会布置手段以免意外,有些还会请人护道。 更有在危及到自身根本道行之时,甚至不惜折损真灵本源,自沉睡中暂时醒来。 若非如此,一旦被仇人找到转世之身,没有自保手段在握,给人形神俱灭了,岂不冤枉。 而眼前这位仙存在,此时完全接受何香的一生记忆,已然得知所有的经过。 如何不恨,如何不悔,如何不怒。 想自己堂堂仙,竟然在转世之时,被一个低贱的凡人强行夺走了元阴之身,坏了道行。 奇耻大辱,欲哭无泪。 更恶心的是,还得替其人遮掩污秽痕迹,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生的样子。 可恨…… 且不提,何香如何在抱厦厅咬牙切齿地善后。 6北目光冷峻,跳出何府院墙,在风雨中,毫不回头地向营道县城外逃去。 若被钟李二仙知晓……自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方才一番巫山**,他心性中的邪恶一面虽被莫名之物引动,但他的主体意识却是清醒的,心中已然是猜测到其中的一些缘由。 摸了摸潜藏着【毁灭黑莲】的胸口,目光寒意渗人。 6北远远不知。 其间,灵台里的那道黑暗邪恶的黑紫之气光芒大炽。 自何香体内夺得一股庞大的白色仙灵之气,但还未及带到心脉之地供灵宝本体炼化。 便被那道蓝紫光芒夺去九层仙灵本源,吃干抹净。 不仅如此,蓝紫光芒似乎犹不解气,炽耀光柱一个神龙摆尾,便将那愤愤不平的黑紫之气,给驱逐出了自己的领地。 因此,他这才彻底恢复意识。 镜子灵宝提起裤子不认人的风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6北无心再思索三品黑莲的弊端,哪怕知道【毁灭黑莲】存着巨大的隐患,此时也不是理会的时机。 因为……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两道金色身影。 暴雨之中,县城城门。 两个金色甲士,头上包裹一块儿黄巾,手持一对金瓜,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雨瓢泼而下。 6北微眨冷眸,横剑于胸,缓缓划开古朴剑鞘,身形陡进,剑与意合。 蹭…… 一道剑光亮起,地间的潇潇风雨似乎都为之一顿。 赤霄剑劈斩而下,运用的得心应手的青色罡气,带着破空之声向金甲黄巾力士击去。 铛。 一道电弧火花亮起。 金瓜与赤霄剑撞击之音,炸裂当空,雨珠似被震作水花,四处砰溅。 6北身形微顿,目露震惊,金甲黄巾力士同样身形一个趔趄,金瓜之上,被斩出了一道凹痕。 6北冷笑一声。 心道,这所谓【撒豆成兵】之术,不过尔尔。 长剑罡气催动,颤鸣呜呜。 叮当……叮当。 金铁交击之音,响彻在雨夜中的营道县城街道上。 好在此夜大雨倾盆,风声呼啸。 倒是不至于有人出来循声查看一番。 黄巾力士终究不过是铁拐李将法力打入炼制过道门符篆的铜豆之中,所幻化而出的东西。 本身灵智低下,与机器仿佛,纵然力大无穷,无可匹敌。 也难以与拥有精妙技巧和武艺的人相提并论。 没过片刻,便被6北激罡气的赤霄宝剑,削去硕大的脑袋,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变作两枚瘪下的铜豆。 却是被破坏了符箓中枢,法力流散,撒豆成兵法术已然失效。 6北胸口起伏,面色惨白,再不留恋,执剑狂奔出城。 逃逃……只有逃出此地,尚有一线生机。 韩湘子家。 汉钟离与铁拐李正为气数波动惊怒交加,不知何故之时。 突然,铁拐李神色大变,怒道:“竖子,尔敢。” 汉钟离惊道:“道兄,可是知道缘故了么。” 铁拐李面上阴沉似水,冷眸闪烁不停,杀机凛然道:“道友,随贫道去杀人。” 先前自己气数一番波动,真仙之缘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正惊疑不定之际,不过片刻,那6北儿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然斩杀了自己派出的两个金甲黄巾力士。 他此时如何不知,先前那番气数波动,定与那6北儿有关。 此子,该杀。 真仙之事,关乎长生。 岂能让一区区凡人破坏,哪怕有一丝一毫的隐患,都不行。 宁杀错,不放过。 汉钟离显然也有这种酷烈的觉悟,原本红润若婴儿的脸膛上,寒意冷罩,也不多言。 完,二人也不顾原地兀自惊异的韩湘子,化作两道流光,跳上云头高空。 乌云翻滚,暴雨如瀑。 二仙目光如电,分别向下以神念,将营道县城分成东西,一寸寸地搜索,然而半晌无果。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二仙面上阴晴不定。 汉钟离沉声道:“李道兄,此人现在何处。” 铁拐李冷冽道:“从黄巾力士消失的气息来看,此子应该出了北城门。” 汉钟离疑惑道:“黄巾力士,此人莫不是6北?” 铁拐李怒道:“道友竟然不知此子就是那6北么。” 汉钟离苦笑一声,他还真是才知道,方才真仙气数,一波三折。出现这等重要之事,他如何不心潮起伏,一旦闻听铁拐李查出详情,心中可谓又惊又喜。 出于对铁拐李的信任,当时也没有细问。 直到铁拐李提到黄巾力士被人所杀,他这才反应过来,那黄巾力士分明是李道兄去监视6北此子的。 这番思虑来缓慢,实则短暂。 汉钟离也不废话,一边掐诀,一边宽慰道:“道兄莫急,此子已被贫道下了追踪禁制。千里之内,若暗夜灯火,无路可逃。” 闻听此言,铁拐李心下稍定。 汉钟离掐诀施法,若有法目观察之下,赫然现一道无形的青色丝线带着一个金色钩子。 若流光一般自汉钟离指尖,向远处弹射而去。 见此,二仙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喜色。 恩。 青色丝线眼见向北方而去,突然一道无形波纹在前方出现,如水涟漪轻荡。 眨眼间,金色钩子带着青色丝线,在空中无力地垂落下来,最终消失不见。 二仙齐声惊怒道:“灵宝屏蔽。” 汉钟离与铁拐李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震怖。 二人绝不会看错,这不是有人在施法干扰,分明是法宝自身的灵性在屏蔽施法。 而且起码是后级别的灵宝在屏蔽干扰。 此子不是福缘浅薄么,怎么会拥有一件后灵宝。 第一百零六章 三仙再聚首 且不,钟李二仙目光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Ww WCOM 却6北,方才在汉钟离施法之中,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胸口一疼,精神几近恍惚,但不想片刻就恢复如常。 他心中奇怪,但也多少能猜测到,应是那被汉钟离随手种下的禁制起了作用。 却是不知何故,被自己胸口处的三品【毁灭黑莲】给挡下了。 这毁灭黑莲是前世赫赫有名的灵宝,有这效果也不奇怪。 让他惊讶的是,灵台中的镜子灵宝这次倒是毫无反应。 来,这镜子灵宝就像寄宿在自己灵台中的大爷一样,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干活。 云头之时,汉钟离凝声道:“道兄,还追么。” 铁拐李厉声道:“追,上入地,也要将此子找出来。” 若他先前只是怀疑自己真仙气数波动,与此子有一分关连的话。他现在则是万分确定,此子就是罪魁祸。 竟然拥有一件后灵宝。 而且,自己和汉钟离方才一番误会,错失追捕的最佳时机。 正是此子逆夺我辈气数,而使得自身气数大增的表现。 时来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气数之妙,玄而又玄。 想到这里,铁拐李心中杀机暴涨,黑色的铁拐灵宝,幽幽光华闪烁。 此子,必死。 山野之中,荆棘满地。 6北心中冷静思索。 如今,那钟李二仙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对上这等神仙,自己要如何躲藏其等追捕。 6北想到此处,内心就是苦笑不已,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向远处逃去。 翌日。 以神念搜索了一夜,仍旧无果的钟李二仙带着一脸疲倦之色,出现在何府门外。 何度将二人迎入蓼风阁中。 何度神色淡淡道:“二位仙长所为何来。” 汉钟离问道:“敢问香儿姐,现在何处。” 何度奇道:“仙长何出此言,香儿不在何府,又能在何处。” 铁拐李也不理会何度疑问,只是冷笑一声道:“何老爷,那6北昨夜已经是逃婚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铁拐李和汉钟离二人以神念化丝之术,搜索县城方圆数百里的土地,整整一夜。 自然比不得庭灵官的【听地视】,效率极其低下不,还颇为耗费神念。 二人一夜无获,此时心情恶劣程度可想而知。 因此,铁拐李言语之间,也是不再客气了起来。 何度神色大变道:“6贤侄……走了。” 见此,汉钟离与铁拐李对视一眼,知道何度可能是真不知情。 若是,眼前这人撺掇6北逃跑,二人哪怕以后拼着被那位何道友责怪,不得也要给他个报应。 汉钟离出言解释道:“看来何老爷是真不知道了,其人昨晚连夜冒雨逃出县城。” 何度听完,也不细问眼前二仙如何知道这件隐秘之事。 久久无言,长叹一声,方喃喃道:“走了也好。” 铁拐李冷冷道:“何老爷,我等要见何姐一面,当面询问昨晚之事。” 现在钟李二仙迫切想知道6北此子,到底昨晚与那位何道友生了什么。 何度沉吟片刻,向一个红衣婢女吩咐道:“红玉,去将姐唤来。” 红玉答应一声,便转身去唤何香了。 没过多久,何香一袭白色雪纺裙,气质空灵冷漠,款步来到蓼风阁中。 盈盈福了一礼道:“不知爹爹,唤女儿有何要事。” 何度心下疑窦丛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些不出的变化。 当然不是什么鬼的从女孩到女人的变化。 何度只觉得这女儿的气质和性情,少了一分平时的俏皮,多了一分不出的冷漠。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沉声问道:“香儿,昨夜你去抱厦厅,不是最后见了一次6北么。今,我听两位仙长,6北逃婚了。” 何香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异样,但脸上适时惊讶道:“逃婚了?爹爹,这是怎么回事。” 何度心中狐疑更甚,仍是吩咐道:“两位仙长有话问你,你与他们将昨夜的事情,细细解一遍。” 完,忙出了蓼风阁,将6北逃走的消息,告诉何氏去了。 蓼风阁。 汉钟离神情似笑非笑道:“何道友,可否实情相告。” 何香惊讶道:“何香不知仙长此话何意。” 铁拐李根本不理何香的装傻充楞,当即就是冷哼一声道:“何道友,或许你已经感知到了,你与贫道二人气数相连,而今不知为何,你气数受损,难道不应该解释一番么。” 汉钟离见气氛僵硬,忙笑着打圆场道:“李道兄,莫要动怒嘛。” 何香脸上的迷茫转眼不见,俏脸冷寒道:“李道友,你是在质问贫道么。” 铁拐李拱了拱手,缓和了语气道:“何道友,误会了。” 何香冷笑一声,也不话。 汉钟离摇起蒲扇,呵呵笑道:“何道友来也是人教弟子,我等同道气数相连,应当同舟共济啊。” 何香收敛冷意,声音无悲无喜道:“昨夜……” 见铁拐李和汉钟离都是露出一副急切探究的样子,何香不知为何,心中怒火上涌。 呼吸之间,就被其强行压下。 不过气息的微妙波动,还是被钟李二仙捕捉到,二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何香声音清冷道:“我这转世之身,性情娇憨善良。昨夜去见6北之时,现其人拥有一株养魂灵药。而这灵药恰好可救下城西一个六岁幼儿的惊魂之症。当即出言索要,不料那6北不允。这转世之身,不忿之下,出手抢夺。不想,其人丧心病狂,竟然出剑,要将贫道转世之身,格杀当场。若非危急时刻,贫道真灵苏醒,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此言,铁拐李仍是狐疑不减,自语道:“什么养魂灵药。” 何香怒道:“道友还不相信贫道么。” 汉钟离忙笑着打断道:“当然不是不相信何道友。” 何香素手扬起,一个杏木盒子漂浮在空中,钟李二仙将目光投注其上。 “【水源星蕴六叶草】” 二仙此时再无怀疑。 汉钟离思索道:“这般来,6北此人正是逃脱了我等的掌控,方才使得我等气数受损的了。” 何香冷笑一声,讥讽道:“两位道友,不去采取补救措施。却来这里和贫道聒噪,真是好没道理。” 铁拐李眉头皱起,汉钟离讪讪笑笑。 何香知道自己的态度,让这二仙起了异样心思。 心中微微泛起悔意。 其实她的性情从来不是这般刻薄,只怨6北,不,那竖子着实可恨,可杀。 她现在心中满是昨夜如噩梦般的场景。 想她修仙六千五百年,见过无数人间风景,一路直入仙。为了真仙之缘,冒着莫大风险转世。 哪知……那人该杀。 不过此时也不好恶了这两位道友,来她也算是人教弟子。 当即出言缓声道:“贫道被那6北惊醒,心情郁郁,言语失当之处,还望二位道友不要见责。” 汉钟离微微笑道:“无妨。” 铁拐李没有话,目光和善了些许。 继而冷声道:“当务之急,是将此子抓住。此子手里拥有一件后灵宝,不是等闲之辈。” 后灵宝。 怪不得昨晚。 何香心中暗暗思索。 该死……怎么又想到昨晚了。 每每想到昨晚那不堪回的一幕幕,她浑身娇躯乱颤,心绪烦闷。 ……就想杀人。 三人沉默一阵。 何香俏声道:“二位道友,追捕那人之事,贫道就不再参与了。” 铁拐李神情淡然道:“那是自然,此事交给贫道二人,道友只管安心沉睡即可。” 见事情定,也不再多言。 钟李二仙出了何府。 汉钟离叹道:“李道兄,我等遍寻6北此子不到,而今又该如何。” 铁拐李语气冷冽道:“将吕道友请来,合我等三人之人,以卜算推演之道,再衍机。” 汉钟离神色微顿,无奈道:“也只得如此了。” 第一百零七章 贫道袁守城 营道县以北。 Ww W COM 一道宏阔河流横亘于前,白色河水滔滔流淌,奔腾不息。 辰时。 逃奔了一夜的6北一脸疲惫之色,握着赤霄剑的手上,也被山野荆棘划出一道道口子。 他不敢走官道,一路拣些无人经过的山野道行走。 心中但有惊悸之感,就会如秋蝉一般静静蛰伏起来。 秋风未动蝉先觉,惊慌失措到几时。 6北心中升起一分悲愤,但也无可奈何。 转而无心多思,目光逡巡,寻觅船只渡河。 一只乌舟停靠在渡口旁的大树下,一个戴着斗笠的灰衣老者,面目沧桑,举着黝黑的烟袋,吧唧吧唧地抽着旱烟。 雨雾渐落,朦胧苍茫。 6北再不犹豫,来到老者近前。 沉声道:“船家,现在开船么。” 闻声,灰衣老者转过脸来,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站起身来,放下烟袋。 也不废话,直接道:“公子,随叫随走。” 6北心中稍定,付了银钱。抬步上了乌蓬船,走进了船舱。 灰衣老者拿起竹篙,肩膀微沉,乌蓬船远远向对岸渡去。 韩湘子家。 汉钟离和铁拐李坐在正屋,各自神情阴沉地掐指算去。 身前不远处坐着满腹疑惑的韩湘子。 眼前二仙昨夜冒雨出去,回来之后,都是面露不虞之色。 他尚不知何故。 不过,韩湘子此时心头也是惊异不定,他隐隐感觉昨夜好似生了一件,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事情。 就在韩湘子坐立不安,心中苦思无获的时候。 汉钟离摇摇头,叹口气道:“贫道没有算到,不知李道兄那里如何。” 铁拐李放下手指,睁开闭起的眼眸,冷声道:“毫无头绪,看来只能等吕道友到来,我等三人布下地人三才之阵,再行卜算了。彼时,就算此子拥有后灵宝,也难以躲过卜算。” 汉钟离沉声道:“已经与吕道友传信了,以其太乙剑遁之快,从终南山到此地,估计也就在三四个时辰。” 闻听此言,铁拐李放下心中升起的那一抹担忧。 终南山。 常年云雾缭绕,古峰秀丽,山峻清幽,林木参。 吕纯阳一袭青色道袍,负手迎风,站在鹤岭山顶的一块大青石上。 下面不远处,毕恭毕敬地侍奉着终南一脉嫡传弟子……刘海。 吕纯阳转过脸来,沉声道:“刘海,为师应你两位师伯之邀,往湘南一行。这一些时日你要留在洞,好好修炼,万万不可懈怠。” 刘海眼底快闪过一丝喜色,恭谨道:“弟子醒得。” 见自家嫡传弟子聪敏伶俐,身上清光莹然,显然已有了一身不俗的道行。 吕纯阳心底也多了一丝得意。 不过仍是谆谆教诲道:“长生之途,道阻且长。你要时时躬身自醒。还有……没事少去长安城。” 吕纯阳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就是一皱,叮嘱了一句。 刘海身躯一颤,眼眸微动,连连称是。 吕纯阳见事情交代完毕,化作一道白色剑光,消失在际。 刘海搽了搽额头悄然沁出的一层细汗。 心中疑惑道,这师尊如何知道自己经常去长安城的月茗楼的。 零陵县。 未时。 6北弃舟上马,向北疾奔,扬起一路烟尘。 见前方一座山岭,险峻无比,林密幽幽。6北翻身下马,左手牵着马缰,右手执剑,神色冷漠地向山中而去。 云头之上。 吕纯阳脚踩火龙纯阳剑,此时面容上疑惑不已。 先前的传音符箓中,钟李二人也没有细其中缘故。只事关二人真仙之事,让他迅赶来。 原来吕纯**器深厚,对这真仙境界,可谓踌躇满志,些许气数波动,完全影响不到其分毫。 句不客气的话,八仙之中,无论是修为进境,还是底蕴上限,都当以纯阳真人为最。 此时吕纯阳压下浮起的疑窦,心中低声道,到了目的地,一问便知。 念及此处,不再深思,脚下遁光加快。 零陵县。 一座无名山中。 一个面相稀奇,仪容秀丽的老者,足踏草履,手持一根布幡,神情沉静地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之中。 老者看了看逐渐昏暗的色,苦笑一声,神情无奈道:“九疑之事,就此作罢。” 约莫过一会儿,老者将要拨开一道犹自滴着水珠的枝叶,准备向山下行去。 猛然枝叶无风自动,晶莹水珠落地,滴答滴答。 老者抬头望去。 双目湛然,幽奇难测。 嘴角默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喃喃道:“我当是谁如此风雷疾掣,原来是人教弟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者嘴角不屑之意更浓。 夜。 雨落如注。 6北牵着马匹,借着微弱的光线,丛林中一个破庙跳入眼帘。 6北心中大喜,提剑向前而去。 拴好马匹,步入其中,神色就是一怔。 一堆木柴冒着缭绕升腾的湿气,红红地燃着篝火。 一个面相古奇,仪容秀丽的老者,左手持着一道布幡,右手掌中握着一根细长木棍,神情百无聊赖地轻捣着火堆。 6北拱手凝声道:“这位先生,6某这厢有礼了。” 老者抬起头来,冲6北微笑着点了点头。 缓声道:“同是涯沦落人,友大可不必多礼。” 其人声音浑厚中透着一股洒脱之意。 6北也不多言,抬步过去,在老者对面抱了一团干草,径直坐下。 一老一少,围着篝火,望着红彤彤的火光,沉默不语。 宛若打着一道闭口禅。 外间山雨哗啦,林叶飒簌。 庙内干柴噼啪,火光摇曳。 老者往6北右手所执的那柄赤霄剑,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心中一惊,继而化作长叹。 心道,机缘法,果真是可测不可求。 心绪稍定,却是当先出言问道:“友,自何处而来,又望何处而去呐。” 外间冷风袭来,6北心头就是一凛。 盖因老者第一句自何处而来,分明……不是一个问句。 6北细细向眼前此时冲自己正笑意涟涟的老者打量而去。最终,目光停留在其人左手抱着的一道布幡上。 布幡白底黑字,微微皱卷。然而…… 恩。 【开谈风雨迅,下笔鬼神惊。】 6北拱手道:“6某实不知望何处而去,先生可有一言教我。” 老者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友既然一路往北而行,又何必多此一问。” 6北目光微滞,沉声道:“北方吉凶何言。” 老者手捋颌下三缕美髯,笑道:“6友,名字既有一北字,自然是吉非凶。” 此言一出,6北目光冷峻,身形挺拔如松,右手已然握紧了掌中宝剑。 涩声道:“先生,何以知晓。” 老者笑了笑,也不回答,低头拿起木棍,将眼前干柴挑挑,篝火更为明亮。 晕黄光芒映照之下,其人秀丽仪容上有着一种不出的闲适和淡然。 “先生莫怪,是6北鲁莽了。” 6北手掌微松,目光幽远宁静。 老者不以为意地笑道:“友,有古之剑客遗风,不知所配之剑,可有古之名剑锐利无匹。” 呼。 长剑横于胸前,缓缓出鞘,剑锋凌厉明烈,篝火光芒恍若为之微微一暗。 6北凝声道:“先生,一观便知。” 老者眼眸微微一闪,也没有去接剑,叹道:“友,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6北目露疑惑之色,实在对眼前老者这句没头没尾的迟来之言,摸不着任何头绪。 蹭。 还剑入鞘。 正色拱手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老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语气随意道:“高名谈不上,贫道袁守城。” 恩? ……袁守城。 第一百零八章 始终皆于剑 袁守城。 Ww WCOM 竟然是那个爱吃鲤鱼,进而坑了泾河龙王的袁守城。 传言称,其人乃【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的混世四猴之一。 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怪不得,其人卜算之道,如此鬼神莫测。 6北心中惊异不已,不过转眼被其强行压下。 袁守城微微一笑,奇道:“友,是听过贫道的姓名么。” 6北微微凛然,心道,此人好生敏锐的感知。 不过仍是出言解释道:“6某在蜀国之中,曾结交一宋姓友人,言及早年,曾与先生有一面之缘。” 袁守城也不以为意,笑道:“那来,今日能与友相逢,倒是缘分不浅咯。” 6北笑道:“能与先生相逢,却是6某的缘分。” 袁守城笑了笑。 望6北胸口方向随意撇了一眼,道:“友能拥有一件人道神器,倒是福缘深厚。” 6北身形一顿,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浮上心头。 心中微感不妙,但也细究不出其中原委。 6北神色疑惑道:“6某有一事不明,望先生告知。” 哦。 袁守城笑道:“友直言无妨。” 6北深吸了一口气道:“6某曾遇仙人求取长生之法,但所遇仙人无不言,6某福缘浅薄,而今先生这福缘深厚之言,不知何解。” 袁守城闻听此言,神情微微愕然。 继而放声大笑,颌下三缕美髯,随之飘拂。 6北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袁守城神色收敛,解释道:“福缘气数,向来虚无缥缈,但也非无迹可寻,多少仙人自持神通,以为洞察,实则可笑。” 袁守城顿了一下,指着庙外的雨雾,问道:“今夜,此山方圆三百五十八里,有无根水自而落,所落几何,可有定数。” 未及6北回答,袁守城又指着眼前的一堆篝火,再次问道:“眼前,此捆湿木薪柴,能燃几时,可有定数。” 6北凝神望去,只见外间雨雾苍茫,转眼又见眼前红光彤彤,沉吟道:“自有定数。” “那这定数几何,你可知道。” 6北闻听此言,微微愕然。 心道,我又不是你这般神通广大,怎么精确知道外间落雨几尺几寸。 袁守城微微一笑,指着身前的篝火,问道:“那这火能燃几个时辰,你总知道吧。” 6北望了一眼已然所剩不多的柴薪,估计道:“最多半个时辰。” 心道,这袁守城不会到此处。 告诉自己……既然如此,你再去捡些柴火来。 ……那就乐子大了。 “不,是半个时辰又一刻三分。” 袁守城此时完全不知6北心底的无良腹诽,淡淡笑道。 6北若有所思。 袁守城望着雨幕出神道:“今夜雨,好比之气数,下雨几何,可测不可变。” 又指着眼前的篝火道:“此堆火,犹如人之气数,能燃几时,可测亦可变。” “人交感,便是福缘。” 一语惊醒梦中人。 “6友,虽有横死之相。但不知缘故,竟然逃脱横死,死极转生,否极泰来。气数蛰伏深藏,表象也犹如干柴覆油。然没了一丝之气数,没了人交感,福缘枯竭,如何再生。而今不知从何地借来了一丝气数。若覆油干柴,着了一点火星。**,自然……” 见6北目露异样,神情尴尬无比。 袁守城奇道:“6友,贫道可是错了么。” 6北心中无奈道:“可不是,从何地借来的……**么。” 可这话如何出口,只得赞道:“先生神算,6某心折不已。” 袁守城也不以为意,笑道:“友……” 未及完,面上神色微变。 冷哂道:“区区蝼蚁,也敢窥测贫道。” ……让时间倒退到一刻钟前。 韩湘子家。 夜幕中,一道金白剑光无声亮起。 汉钟离与铁拐李感应到吕纯阳熟悉的锋锐气息,心下一喜,忙向院中迎去。 吕纯阳神情冷漠,疑惑道:“二位道友,出了什么事情。” 汉钟离面露无奈地将事情,快叙述一遍。 听完,吕纯阳神色凝重道:“二位道友的意思呢。” 铁拐李语气森然道:“当务之急,是找出其人踪迹。” 吕纯阳也不废话,沉声道:“那我等三人,可布下地人三才阵,直接施展【水中捞月】之术,循着因果,将其擒下。” 闻听此言,三人暗中点头。 水中捞月,虽比先前只是探查多费些法力,但却能一劳永逸。 而且一旦雷霆拿下此人,到时是杀是囚,皆在一念之间了。 吕纯阳在前,钟李二仙在后。 吕纯阳手指掐诀,金白之气缭绕,钟李二仙同样掐诀,一红一青二气缠绕旋转,成一【元】字符箓,汇合纯阳真人金白之气。 倏然,空中雨雾一顿,形成一道水镜。 波纹荡漾,涟漪轻动。 正是一间破庙中,一堆篝火旁,6北和一个看不清身形面容的人影,也不知在谈些什么。 一只白玉大手,五根如青璧的手指虚握成掌,自向镜中的少年抓去。 哼。 还未及接近,一声冷哼响起。 那道完全看不清身形面容,宛若隐在厚重迷雾中的身影,突然金光大放,一根带着丁点儿火星的东西急点来。 火星眨眼之间放大,三色火焰流转成光华,带着暴烈霸道的破灭之力,向那大手掌心点去。 大手猝然崩溃,不堪一击。 咔嚓。 眼前水镜,片片碎裂。 吕纯阳身形微顿,面上惨白之色微闪,转眼红润如常。 噗嗤。 身后钟李二仙嘴角吐出一道鲜血,嫣红血迹中,光华分明若三色瑾一般,明艳惊心。 “金仙。” 铁拐李神情惊骇,语气冷冽道。 汉钟离沉着脸,取出三枚青色丹药,自己先服了一粒,又递给铁拐李,正要递给吕纯阳,却被其拒绝。 吕纯阳神情冷淡,一字一顿道:“此人气息,吕某记下了。” 金火土三行本源圆满,好一个不朽金仙。 破庙中。 6北目光惊疑不定,凝声道:“先生,在做什么。” 袁守城收回那只仍带着些许火星的木棍,微微笑道:“友莫惊,只是打了几个烦人的苍蝇而已。” 6北深深吸了一口气。 正要话,却被袁守城摆手所阻道:“友,你另有缘法,不必多言。” 6北目露失望,神情萧索起来。 他应该猜到的…… 见到6北神色,袁守城笑道:“仙道难觅,友怎能轻易就生起意兴阑珊之心呢。” 6北神色肃然,拱手道:“望先生教我。” 袁守城指了指6北掌中的那柄赤霄剑,意味深长地道:“始于此剑,也该终于此剑才是。” 完,袁守城目光深锁,向庙外远远望去,也不知看些什么。 外间雨雾苍茫,一如大道。 一时间,二人再次沉默起来。 只余破庙内篝火燃起,劈啪不停。 第一百零九章 冬至夜长安 洛阳。 Ww W COM 北魏朝廷的东都,城郭连绵,巍峨壮哉。 十里亭。 秋风将尽,草木荒枯。 两道人影,悄然出现在十里亭不远处的荒草丛中。 彼时,斜阳残照,晚霞漫。 袁守城笑着对6北道:“6友,此地便是洛阳了。” 闻言,6北打量四周景色,心生恍惚之感。 他和袁守城相伴,自零陵郡无名山而出,一路由南至北,走走停停,已然有一月有余。 之所以耽搁良久,并不是袁守城遁法不够高明的缘故。 而是此人路途之上,凡见名山大川,必拉着6北以两足丈量其主峰之高,登顶之后,则以双目尺测其山脉之远。 因此路程之上,大半时间都浪费在了登山望远上,赶路耗时倒是少之又少。 回想到这一路上的艰难跋涉,6北也是颇有感触。 先前他不知袁守城此举何意,但后来渐渐明白其人可能正在修炼某种神妙的神通。 甚至,极有可能与其擅长的卜算之道有关。 念其此处,不再多思。 6北拱了拱手道:“6北多谢先生一路照顾。” 袁守城微微颔,沉声道:“6友,既然到了洛阳,你我二人缘分已尽,不如就此分别吧。” 6北目光灼灼,凝声道:“6北与先生可有再见之日。” 袁守城眼眸闪烁,笑了笑,也不回答。 良久方道:“6友,临别之际,贫道有四句箴言可赠与你。” 6北正色道:“请先生赐教。”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逢楼莫上,遇水则止。若遵之,足可称你心意。” 话音落下,袁守城便转身大步,向洛阳城而去。 6北闻言,沉毅的目光微闪,若有所得。 冲其人洒脱飘逸的背影拱手一礼,头也不回地向北而去。 …… 西海龙宫。 三公主的寝宫之内。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女子,正娴雅宁静地坐在石凳上,秀眉微蹙,静静出神。 远观此女,容颜虽谈不上倾城倾国,但却给人以冷艳动人之感。 待近近观之,此女云鬓高梳,脖颈雪腻,胸脯微微耸起,纤纤腰肢被一道红菱束着。 衬托的此女本已高挑的身姿更加秀丽端庄。 正是庭大公主红儿。 她已然在龙宫流连了三月有余,每日陪着西海三公主敖寸心谈心游玩。 当然,她也未曾忘记王母的交代。 但寻宝之事,并非一蹴而就。 王母在令其下凡之时,便已有多时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 其间,她也曾感知到昆仑镜踪迹。 那是在一个月前,镜框突然微微闪烁数下,她刚要探查,转眼镜框便再无动静。 她不动声色,毕竟先至宝关系重大。 完整的先至宝倒是不虞三界内的大神通之辈卜算。 但残缺的先至宝在【三界无真圣,大罗称道尊】的地仙界,倒未必挡得住大罗道尊的注意。 多少大罗之辈,若知道还有一件先至宝现迹三界,还不为之疯狂到掘地三尺。 就算母后是昔年统领西昆仑女仙,赫赫有名的西王母,也难以阻挡这些同道对至宝的贪欲。 ……如何还能够轻易派出人手大肆搜寻。 更何况庭也非风平浪静。 母后另有一番筹谋,这时也不是派遣人手下凡的良好时机。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就是长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个容颜俏丽的女子,自不远处款款而来。 此女身着一袭广绣流光裙,行走之间,流苏轻扬。 粉腻的脸颊上,红润透霞,然而眉宇之间,却有一抹化不开的幽怨之意。 听着这声叹息,此女就是问道:“红姐姐,妹妹见你这几日心事重重,是否在妹妹这里,感到太过无聊了。” 红儿公主莞尔笑道:“寸心,你太过敏感了。只是,离开庭久了,有点儿想那几位妹妹了。” 到此处,红儿公主原本是拿话安慰敖寸心的,但此时也是真的有些思念起几位妹妹了。 尤其是那个可爱伶俐,俏皮善良的七妹。 上一日,地上一年。 姐妹身隔两地,思念各自不同。 闻听此言。 敖寸心也是微微笑道:“起那几位公主,我还没和她们算账呢。千年前,蟠桃会时,她们还曾捉弄我和杨戬……” 到此处,敖寸心眼圈微微红了,凄然笑道:“我这是怎么了,如何又提到那人。” 见此,红儿公主心中叹了一口气,忙去劝解不提。 冬至夜。 星辰摇落,银辉清照。 雪花飘飘洒洒,北方的第一场雪将将落下。 长安城外。 城郭隐隐,十里相连。银装素裹,际苍茫。 一个素衣身影手持宝剑,踏雪而来。 其人神情怅然,行走之间,不避风雪。 然而,周身却无一片雪花落下。 准确地,雪花甫一沾身,便被其人身上微微的青色罡气弹飞。 6北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隐在一片黑暗中的巍巍长安城,目光明晦不定。 他一路之上,在心中反复揣摩袁守城的四句箴言。 心中多少有了猜测。 而且据路上行人传言,华山之上,有一陈姓老神仙传授仙道,他欲往访之。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风雪虽盛,亦难阻我辈求道之心。 星斗闪烁,不知不觉间,东方泛白。 眼见长安城在望,6北抖擞精神,向前大步而去。 光大亮,风雪稍住。 忽然一阵马蹄铃铛声响。 城门洞里缓缓地来了一队骑士,男男女女,欢声笑语,似是大户子弟在冬日里出门游猎。 6北躲在道旁避让。 “6兄。” “6大哥。” 一道浑厚的男子声音和娇俏女子声音,相继传来。 6北循声望去,就见两匹骏马上端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英武骑士,正是纪凌兄妹。 见到6北,纪凌向同伴招呼一声,让其先行,兄妹二人翻身下了马鞍。 纪凌上前两步,神色激动道:“不意荆楚一别,今日竟与6兄弟再次相逢。” 纪薇娇躯微震,眼眸明亮,也不话,只是抿唇笑着。 6北微微笑道:“纪兄一向可好。” 纪凌身量修长,身材魁梧,投军之后,气质峥嵘。 大笑道:“自某投了军后,日子过得还算惬意……恩,不这些了。6兄,随某到城里喝两盅去。” 6北哑然失笑。 心道,纪凌从军之后,沉稳依然不减,倒是凭添了一分豪爽之气。 道左不期遇故友,一杯浊酒喜相逢。 毕竟也是一件喜事,6北也不拒绝,当即和纪凌向长安城而去。 纪薇明眸带笑,莲步轻移,跟上二人。 一路之上,6北也是知道了纪氏兄妹二人的现状。 自荆南一别,二人北上长安,投奔在魏国禁军右仪卫中任监门将军的叔父。 纪凌在军中谋得一个职务,前些日子在魏燕交战之际,斩将夺旗,却是刚刚在禁军中站稳了跟脚。 话不多时,纪凌朗声笑道:“6兄,你我再见,定要不醉不归才是。某家听长安的月茗楼,那里的酒美人也美。正好我二人醉酒之后,也可在那里歇息。” 月茗楼。 恩。 6北忽然忆起袁守城那逢楼莫进的话来,笑着婉拒道:“纪兄,你我二人随意找家酒馆就是了,不必太过隆重。” 闻听此言,纪薇也是红着脸,俏声道:“哥哥,那月茗楼可是有名的烟花酒肆,你怎么可以带6大哥去那种地方呢。” 哥哥真是从军打仗,人都糊涂了。那等烟花酒肆,她一个女儿家家,怎么可以跟上去呢。 纪凌一脸苦笑,神色无奈道:“好了,不去就不去了。” 当即,三人随意找了家挑着旗幡的酒馆,步入其中,找了个位置,点了酒菜,边吃酒,边叙话。 第一百一十章 安得双全法 长安城。WwWCOM 纪府。 自6北到来之后,纪凌不让6北离去,而是抽出时间,和其妹纪薇或是陪着6北饮酒,或是四处赏玩长安古城名迹。 偶尔途中都是借口军中有事,兀自离去,独独留下纪薇和6北二人。 6北隐隐猜测到纪凌用意,也不好揭破。 不知不觉间,就有半月之余。 冬日,满目皑皑白雪,北国宛披素装, 这一日,纪府凉亭之上。 远处假山负雪,重叠明灭。 近处屏风绣帘,银钩挑起。 一方茶炉架起,6北与纪凌二人相对而坐,围炉煎雪,低声谈笑。 不远处,一袭红衣,红唇含笑的少女纪薇,望着6北的星眸,情意将溢。 雪白的一双柔夷,轻轻提起茶壶,为二人续上茶盏。 热气袅袅,香远益清。 纪薇双手轻轻捧起茶盏,螓微抬,星眸含情,神态娇羞地向6北奉上。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不知为何,这句话在6北心头悄然浮起,继而化作一声长叹。 纪薇自上次一别之后,性格倒是宁静了许多。 可惜…… 6北接过茶盏,放到唇间,抿了一口,微微笑道:“纪兄,纪妹的茶艺倒是进步了一些。” 纪薇娇嗔道:“只是进步一些么。” 6北笑而不语,只是低头又嘬了一口。 纪凌却是接过话头,饱含深意道:“6兄若是有意,倒是可以常来府上喝。” 完,纪薇也是神色期待地看着6北。 6北放下茶盏,望着外间的风雪,叹道:“恐怕要让纪兄失望了。” 纪凌劝解道:“6兄,你武艺出类拔萃,何不随某家投入军中,建功立业。” 6北望着远处的被白雪覆盖的假山,树木出神道:“这凡间之美,犹如冬雪玉树。” 到此处,6北顿住话头,后面的话也不再多言。只是拿起茶盏,放在手中反复端详,继而一饮而尽。 见此,纪凌心底就是微微一叹。 他已经知道了6北的意思,原本想让他停留凡尘的心思,也是淡了许多。 而纪薇明丽的笑容则是开始苦涩起来。 6北转而道:“纪兄,我在此地已然盘桓多时,也是时候离去了。” “这么突然。” 纪凌惊讶道。 6北笑了笑,解释道:“已在此地多时,6某还打算往华山一行,不能再耽搁了。” 纪凌眉头微皱,神色无奈地向其妹望了一眼。 待见到纪薇玉容之上,嘴角泛起的那一抹苦涩面。心中也是微微黯然,沉吟道:“既然6兄有辞行之意,那我也不好再强留你了。” 6北点点头道:“事不宜迟,6某吃完这盏茶就走。” 完,三人沉默起来。 一股离别的悲伤意境在凉亭中久萦不散。 过了片刻,6北放下茶盏,在纪凌兄妹二人的陪同下出了纪府。 长安城外。 “纪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城外风大,还是快些回去吧。” 6北长身玉立,抱剑拱手道。 纪凌叹口气道:“让妹再送送你吧。” 6北望着目光已然一片微红的纪薇,心中也是颇为不好受。 不过还是,温润笑道:“那好。” 二人踩着风雪,一前一后,向外又走了一箭之地。 6北顿住脚步,唤道:“纪妹。” 恩。 樱樱哭泣声,在6北身后响起。 6北转而望去,笑道:“你怎么还哭上了。” 一个娇躯猛然撞入怀中,两条雪白藕臂环住6北肩膀,6北面上神情微愕。 继而化作一道苦笑。 “6北你……能不能不要走。” 少女螓微抬,秀丽青丝如瀑,动人柔软的娇躯在6北怀中轻轻扭动,糯声低语恳求。 然而,6北心中却无丁点儿绮思,只有一种不出的怅然。 一声长叹,目光微微犹豫,但转瞬坚定起来。 沉声道:“纪姑娘,色不早了,6某还得赶路呢。” 纪薇站好身形,目光含泪,抿唇不语。 6北也不多言,望了纪薇一眼,便转身离去,不过片刻,渐行渐远。 “6北……我恨你一辈子。” 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远远传来,6北身形微顿,也不回头,挥手离去。 一串串脚印在其身后白雪覆盖的荒草地里,清晰可见。 …… 渭水。 纷纷雪落。 一个少年心情烦闷,神思不属地缘河而行,抬头望着漫雪花,耳畔听着缓缓流淌的河流声,忆起长安,那种种缱绻情丝,心中波澜难平。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长生不负卿。” 少年一声长叹。 “好诗。” 击节赞叹之声,自远处而来。 6北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一颗枯树下,侧对着自己目光,出现了一个挺拔身影。 其人戴着灰蔑斗笠,披着粗麻蓑衣,宁静地端坐在一方大石上,手持一根乌色竹竿,白色鱼线轻扬,抛向滔滔渭河之中。 6北拢起目光,细细观之,赫然现此人眉若山峦,鼻若玉粱,口若渊海。 只是静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山海般的伟岸之感扑面而来。 6北心下微凛。 方才,他从渭河东岸而来,一眼望去,数里之地,分明毫无人烟,可眼前这人是何时出现的。 是自己心神恍惚之时,还是…… 待看到其人所坐的那方青石下,一片土地干燥无雪之时。 6北目光就是一凝。 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这位先生,6北有礼了。” 风声轻过,枯枝飒飒作响。 此人转过脸来,微微一笑。 当真如同一缕阳光,照入寒冬,温暖和煦,直入人心。 呼。 枯枝间,绿芽抽出,叶片新翠。不过片刻,一阵馥郁花香,悠悠袭来。 6北目光亮起,凝声道:“先生,是在钓鱼么。” “不,我在等人。” 等人…… 闻听此言,6北身形微震,若有所思。 忽然,掌中赤霄剑突然剧烈颤鸣,继而离鞘而出,以一种迅疾若雷霆的度,向前飞去。 “先生心。” 6北惊呼道。 他完全没想到在自己手中,一直安安静静的赤霄剑竟然失控起来。 恩。 6北抬眼望去,只见那柄赤霄剑正红光大放,静静飘浮在其人身前不远处。 第一百一一章 渭水三问道 “先生……” 6北目光惊异不已。 WwWCOM 赤霄剑剑锋微顿,似乎在冲眼前这人在微微顿叩拜。 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眼前这人淡淡一笑。 右手握住赤霄剑,语气深沉道:“友,此剑于你无用,给我可好。” 6北沉默良久,对此人身份隐隐有了一些猜测,沉声道:“先生喜欢,拿去便是。” 此人笑道:“我也不白要你的东西,你可以提一个请求。” 6北深吸一口气,深施一礼,涩声道:“6北知道先生是大神通之辈,心中有一真挚之请,望先生答允。” 6北一路由南往北,步步历劫。受尽仙人屈辱冷眼,他心性冷酷,表面不以为意,实则心中已然是憋了一大团怒火。 眼前既然遇到了大神通之辈,如何还能自矜如故。 念及此处,声音也是不由得哽咽了起来。 “望先生垂怜,传下长生法门。” 双膝就要跪地叩。 但……现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 难道又是跪地叩,都找不到地方么。 6北神色急切道:“先生,何以如此。” 此人微微笑道:“我投影至此,本为取回一件辈故物。但既然你我相遇,也是一场缘法。” “先生的意思是,愿意收我为徒。” 6北神色激动道。 此人眉头微皱,微微摇头道:“长生法门,我不能传你……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见6北目光黯然,此人竟然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不等6北起伏的心绪平息,此人又是笑道:“不过,我可以传给你【道】。倒也不算违背约定。” 道…… 6北目光微惊,深施一礼道:“望老师教诲。” 听得6北如此言语,此人朗声笑道:“你倒是聪慧的紧,我收下你这个学生,也未尝不可。”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浑厚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见6北若有所思,此人微微颔,目光沧桑悠远起来。 沉声问道:“何谓道。” “道可道,非常道……” 6北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道。 但转眼见老师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当即,神色讪讪,闭口不言。 此人责备道:“那是别人的道,是你的么。” 不知为何,此人在到别人二字之时,原本平静如水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怒气。 “心若不诚,言则不真。” “何谓汝道。” 到最后,声音中已然满是威严与厚重,直问人心。 “长生。” 6北沉吟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道。 此人倒是没有动怒,只是凝声道:“长生……不过手段而已。” “学生愚钝。” 6北躬身坦承道。 其实,他或许可以用自己前世的,所谓哲学理论去应付这位老师。但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纸上得来终觉浅,与其不求甚解,还是坦然一些的好。 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道心。 见6北仍是一脸不解之色。 此人叹道:“三界所谓的长生之辈,多如漫星斗。不多你一个6北,也不少你一个6北。这样的长生真仙,你愿意做么。你若愿意做,我可以违背约定,破例传你长生法门。” 6北急切道:“学生不敢。” 他知道一旦开口答应,眼前的这位以师待之的大能,必然传其长生法门。 但这师生之缘,恐怕也算是尽了。 此人又是叹了一口气,似乎对于6北的愚钝颇为无奈。 不过转念一想,也有些反思自己对此子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多少太乙之辈都没有参透的道理,自己却要令其一日顿悟。 还真是……想到此处,就是自失一笑。 “老师。” 6北见眼前老师久久无言,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恩,不这个了。还是解决你身上的另一件事吧。” 此人话音未落。 6北突然胸口一闷,却是方才在心脉之地,若鹌鹑一般乖乖蛰伏的三品毁灭黑莲,自胸口闪烁而出。 甫一出现,幽幽的黑紫光芒大放,颤鸣一声,化作一道流光,便向远处逃遁而去。 “想走。” 又是一声未落。 未见此人任何动作,黑莲在渭水上空便顿住去势。 ……却是被一念定在虚空。 言出法随。 黑莲嗡嗡声响起,不断挣扎,但终究无果。 “6北,此物甚为凶戾,虽然认你为主,但也有反噬之忧。” 一根金色手指伸出,带着堂皇威严之意,便向三品毁灭黑莲点去。 定在虚空中的三品莲台,禁制微微,铭文光芒大放,虚空生波,继而折皱成山谷,直至宛若一块儿抹布。 却是此宝灵性中的某个存在,感受到了生死危机,拼着灵宝受损,也要逃脱禁锢,撕裂虚空而逃。 “垂死挣扎。” 金色手指点去,威力凝而不,指尖金色火焰缠绕翻滚,带着炽热暴烈的气息金色火焰,所过之处,一路噼里啪啦声响起,无尽虚空都似乎要灼烧起来。 而那三品毁灭黑莲之上,紫黑之气大放,继而成幡,成橦……一时间竟有上千道之多。 橦幡之上一头头叫不出姓名,奇形怪状的凶兽图案,栩栩如生。黑莲颤鸣一声,万千凶兽似乎活了过来,齐齐一声嘶吼,并喷出一圈圈黑色炎息。 似乎要将金色火焰消融在莲台外面。 但却随着一声冷哼,又是两道来临的金色指影,依附先前一道金色手指上。 三道指影,叠加之下,威势更盛,重若山岳,迅若雷霆。 甚至指上纹络都清晰可见。 而指身周围,无声燃起的一蓬蓬金色火焰,炸裂翻涌,幻化出一只只鸟喙尖尖,利爪凌厉的火鸟,扑棱着火焰翅膀,毫不畏惧地冲向黑色橦幡。 滋滋…… 令人头皮麻的声音响起。 眨眼间,黑色的炎息和橦幡皆被霸道炽烈的金焰灼烧一空。 一道黑雾突然冲出,在空中隐隐现出一个五官狰狞的面孔。 咆哮道:“是谁惊醒了本尊真灵,恩……是你。” 黑雾面孔神色惊骇,正要出此人名姓,金色大手若山河倒覆,泰山压顶,一把抓住黑雾,猛然一握。 喀嚓。 宛若捏碎一片瓷器。 “不过真灵碎片,也敢嚣张,真是不知死活。” 6北背后冷汗沁湿衣衫,凝声道:“老师,那是……。” “不必多问,也不必多思。” 6北拱手施了一礼。 毁灭黑莲颤鸣一声,在空中转了一圈,又重新返回到6北胸口潜藏。 三品黑莲方一入体,6北原先感觉到,自心口而生的寒煞之气,竟然完全不存在了。 而呼吸之间,宛若周身桎梏尽去。 “多谢老师。” 6北神色感激道。 恩。 “老师,你怎么?” 6北抬眼望去,只觉得眼前之人与地浑然一体的气势似乎消融了。 而身边不远处的那株枯树,花朵无声凋落,嫩叶翠枝也重新焦枯一片。 这是6北第一次真切地看清眼前之人的容貌。 这是一个中年人,眉骨高耸,鼻直口阔,面相可谓平凡之极。 唯一让人深刻的是一双沧桑亘古的眼眸,明亮若星辰。 气质若山川巍巍,似有一种皇道威严沉淀其中。 先前他仅仅是能感受到老师的喜怒情绪,但每当想要细观老师容貌……念头刚一升起,便被其抛之脑后。 “方才的那个问题,你可曾有答案了。” 此人将赤霄剑收起,笑问道。 却是也不再去遮掩容貌。 “学生……不知道。” 6北沉思片刻,顿声道。 此人神情微愕,微微笑道:“恩,倒是有些慧根。你既然不知,以后可以慢慢去寻找,将这条寻道之路好好走完,直到知道的那一。” 6北躬身一礼,欲言又止。 “长生法门么……” 此人望着东方,目光似乎穿破了重重时空,一眼看到茫茫大海之上,那个瘦坚毅的身影。 继而喃喃道:“阎浮菩提界,古洞方寸山。东海有一猿,初临在南赡。” 闻听此言,6北心中惊喜交加。 这喜悦还未在心底炸开,抬头望去,眼前熟悉的身形早已人踪渺渺。 只余一块儿大青石,孤零零地落在原地。 “敢问老师尊讳。” 地上积雪突然浮起,在虚空成形,一本薄薄的书简,无声地出现在6北面前。 “6北,见你背着瑶琴……这本琴谱权且当作临别之礼了。” 6北伸手接过那卷书简,书简极薄,入手分量很轻。 6北向虚空拱手道:“6北谢老师赠礼。” 第一百一二章 此道应走完 渭水以南,西岳华山。 Ww WCOM 自古华山一条道。 时维寒冬。 山道之上。 6北心中不断思索,自己与那位神秘老师的谈话。 若自己所处的是西游世界。 那么,据西游记载,猴子渡海而来,在南赡部洲流浪不觉**年余。 这正好对应所谓的东海有一猿,初临在南赡。 不过,他转世的此身,今年有十五岁之龄。 **年之后,已经有二十四五岁。 以近乎二十五岁的‘高龄’,是否已经错过最佳的修道年龄呢。 念及此处,6北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恩,不对……既然老师这样,想必是并无大碍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自己如何找到猴子。 南赡部洲地域广袤,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猴子。 恩,或许有一个办法。 不过……无论怎么,自己这条寻道之路,也应该走完才是。 苍山负雪,粉妆玉砌。 山顶之上。 冬日午后温煦的阳光,稀疏透过一株粉红淡白盈目的腊梅树,将一座气势巍峨厚重,却不失华丽堂皇的道宫,映照得美轮美奂。 琉璃玉瓦,皑皑覆雪。 冷风微来,雪粉洒银。 道宫之前的光可鉴人的玉阶上,一方三足六耳香鼎,静静矗立。 粗若婴儿手臂的三根檀香,火星闪烁。 一股令人安神定魂的香气,萦绕地。 宫殿内。 陈传静静地端坐于蒲团之上,笑意涟涟地望向,坐在不远处的素衣少年。 眼前少年自来道宫,在道了名姓之后,就是目不斜视,一言不。 陈传命青衣道童,奉上香茶,二人细细品茶,已然有半个时辰了。 “6友,雪夜上华山,所为何来。” 陈传浑厚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殿中的沉默。 6北淡淡一笑道:“久仰陈老神仙,在华山广传长生之法,想必有一言教我。” 陈传微微笑道:“世人传言多谬,以6友之智,当不会不知。” “愿闻其详。” 6北身形挺直,目光明亮,微微拱手道。 陈传摇起拂尘,沉声道:“恐怕要让6友失望了,贫道传下的这人仙一脉。出山为将,安邦定国,战场杀伐,无一不精。然而……却不是什么长生法门。” 6北眼眸微微闪烁,深知此言定是有所保留。 眼前这位陈传老祖,在前世历史中,可是从晚唐一直活跃到宋朝。 时人称其为希夷先生。 此界历史虽完全不能与前世地球相类。 但陈传既然能在华山这样的大能道场,占据一隅之地,并且立下道统。 想必并不是其所言的那般,只是区区人仙。 当然,他好像一直就没自己是人仙。 陈传笑道:“友若是有意此道,我倒是可以传授你人仙法门。” 见6北面上尽是狐疑之色。 陈传解释道:“人仙之道,讲究调理自身精气,佐以丹参外药相辅。若好生修养,可多得百年逍遥。” 陈传神态风轻云淡,言语之间,倒是诱人无比。 凡人多得百年,童颜鹤,仙风道骨,又如何不令人动心呢。 想必,这也是达官显贵,对陈传以上宾之礼待之的原因了。 “仙长,可有其他要求么。” 6北笑了笑,眨了眨眼问道。 陈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笑道:“别人或有其他要求,但友却是没有。友若入得我门,便是我之一脉。” 6北笑了笑,不置可否。 人仙其实并未脱离寿元极限,只是固本培元之类,更无逆之行。当然也谈不上什么修行劫数。 这般一,颇有点儿后世老中医养生的意思。 二人又饮了一盏茶,6北起身提出告辞。 巨大横匾之下,朱红殿门之前。 二人并立远望,沉默不语。 这时,陈传出言挽留道:“6友,不再考虑了么。” 6北笑道:“多谢仙长美意,在下踏雪而来,既已解了心中疑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继而拱了拱手,暖声道:“仙长留步吧。” 陈传目光之中倒是颇有几分惋惜,目视着不远处少年的依稀背影道:“友,一路慢走。” 6北点了点头,徐徐出了道宫,沿着青碧石阶而下,心中可谓无悲无喜。 他是真的并无什么遗憾之感。 一来算是解了心中疑惑,二来也同样圆满了袁守城先前所言的【山不就我,我自就山】的批言。 本来就是,他如果不来华山,也不会在渭水遇到老师,更不会得到一番指点。 他隐隐有一种直觉,若是没有在渭水得到那位神秘老师的指点。 就算自己侥幸知道,这是西游世界。 一路跟着那只猴子,赶到西牛贺洲,也不会为菩提祖师所收。 想到这里,他心中激动难言,步伐也悄然加快了起来。 待到路过那株绽放的粉艳的腊梅树下前,拨开一道低垂的横枝,雪粉簌簌而落。 他的心中忽然微微一动。 扬手折下一枝梅花,低头轻嗅。 待抬头望向隐在云雾,负苍抱雪的连绵群峰。 少年红润的脸上悄然浮起一丝喜悦,自来此界,心中不断累积的压抑阴霾,渐渐消散一空。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一声长啸,声震寰宇。 雪山簌簌,久久回响。 道宫前,一袭水火道袍,兀自伫立的陈传神情微愕,继而莞尔一笑道:“年轻真好啊。” “陈道友,怎么无端起感慨了。” 一个身穿白色雪纺宫装长裙,气质若空谷幽兰的俏丽女子,突然无声出现在陈传身后。 陈传心中一惊,转脸望去,就是苦笑道:“杨婵道友,你走路怎么无声无息的,差点没吓死老道。” 来人正是三圣母杨婵。 此女秀如瀑,头上仅仅细梳着一个修丽的美人髻,而任凭三千青丝随意披在削肩之上。 面容冰肌玉骨,举止宁静端庄。 闻听此言,就是纤纤素手掩口,格格笑道:“你是神仙,出这种话来,也不怕人笑话么。” 陈传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转身负手而立,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背影,喃喃道:“此子资质可谓良才美玉,而今又方去心中不平之气,倒是传承我之一脉的不错人选。可惜……” 令人惊奇的是,在6北离去之后,陈传竟然起了真正的收徒之心。 这却是谁也不曾想到的。 杨婵星眸微动,出神道:“此人,我倒是认识。” 闻听此言,陈传面上惊讶一片,奇道:“不想杨道友,竟然见过此子。” 杨婵没有话,只是嫣然一笑。 仿若晴雪初霁,明艳不可方物。 第一百一三章 东行入千乘(卷尾) 山东。WwWCOM 冬雪初融,杨柳抽芽。 6北背着【锦瑟】瑶琴,缓步而来。 他来此地,打算创建一个组织。 因为仅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只猴子。 人道之势,在于集众。虽无仙道伟力归于自身的肆意,但也自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力量。 不过这个组织,性质是什么样的呢。 杀手集团,或者是仙侠世界的佣兵团。 为什么……总是感觉有点儿1呢。 念及此处,6北也是微微笑了起来。 城门洞远远在望,6北抬步进了一座县城。 县城名……千乘。 清晨的千乘县城洋溢着一股欢快的气息,当然也有春节将将离去,正月仍在的缘故。 董永一大早起来,便去城西的李家馄饨铺干活。 他平日里潜心读书,温习经义,以期今年秋闱考中秀才。 来,北魏太祖曹骈,篡汉自立之后,求贤若渴,任人唯贤,不拘一格。 其子曹泰更是开科举之先河,一举打破自两汉以来的察举孝廉制。 董永有心为亡父求个美谥追赠,如何不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习。 但由于董永孤苦一人,家中虽有宗族分的几亩薄田。平日里,生活也是拮据的很。 这去馄饨铺子充当伙计,打杂倒是成了平常之事。 刚一进馄饨铺子,就被李老伯喊道:“董书生,你可来了,这会儿客人有些多。” 董永笑道:“李老伯,那我来帮手。” “那你正好把这碗馄饨,给那位客官送去。” 李老伯爽朗一笑,端出放着一大碗馄饨的木盘,递给董永,又指着一个角落背对二人的青衣背影道。 董永忙搽了搽手,接过木盘,就朝那一桌而去。 “客官,您的虾米馄饨。” “有劳了,放在这里吧。” 6北沉声道。 “恩公,你……”待董永看清来人,心绪激荡,就是惊呼一声。 手下一个不稳,盛满馄饨的碗,就要落地。 铛。 连鞘长剑,如光闪烁。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稳稳当当地停留在剑面上。 6北转眼望去,现一个身穿粗布短打的伙计,眉目隐隐有些熟悉。 竟然是董永。 来自铁匠铺的普通长剑,光芒微扬,一大碗馄饨沿着剑面,向红木桌案上,缓缓滑去。 一大碗虾米馄饨,汤汁荡漾,滴水微溅。 热气腾腾,鱼鲜诱人。 6北温和笑道:“且先坐吧,你如何会在此地。” 6北以前对董永的迂腐性情,颇为不喜,甚至对其人抱有一丝成见,以致于昔日刻意疏远。 但经历一路种种事情,他其实也有时也在反思自己。 人之行事风格如何,多半与其一生经历有关。 若是不妨碍到自己行事,或者伤害到自己的利益。 又何必太过在意呢。 董永儒雅清秀的面容上,微微涨红,神色激动道:“恩公在此,董永如何敢坐。” 想他去岁,在襄阳卖身葬父,无人伸出援手不,又受那傅家公子傅官保的无端羞辱。 正是眼前这位年龄比自己还要的少年,仗义出手,打抱不平不,还临别赠银。 不图名,不图利。 此等高风亮节之人,宛若古之侠士当面。 6北微微一笑道:“你我年龄相若,称一声6兄即可。不必张口恩公,闭口恩公的。” “恩公,是姓6么。” 董永惊喜万分道。 6北神色颇为无奈,也不再纠结其称呼之事。 只是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放入碗中夹起一块儿馄饨片,笑道:“你吃饭了没,要不要来一碗。” 董永摇了摇头道:“恩公,你先用饭吧。一会儿,我再来和你话。” 完,董永深施一礼,转身而行。 6北心道:“其人性情在自己这等后世之人看来,可称迂腐。但也算是克己复礼,躬身执行的君子了。” 不过,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就是哑然失笑。 摇头不再深思,慢慢吃起了馄饨。 吃完饭,董永二话不,先一步替6北付了银钱,并提议要带6北往家中暂住。 6北更是赞叹其人有君子之风。 他可不认为,自己做完好事不留名之后,别人一定就会感恩戴德。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心道,董永本来家中都不富裕,但却执意拉自己回家暂住。 以其人性情,多半会恭敬地把自己当爹供起来。 他有手有脚,如何能够坦然应允这种恶心的事。 当即出言谢绝。 但耐不住董永再三恳请,6北无奈之下,就暂时答应盘桓在董家两三。 不知不觉间,就是两日过去。 6北浑身不自在,主要是这董永也太过……热情了,热情到令人招架不住。 其实6北不知,董永对亡父孝心可鉴日月。 6北仗义出手,使其父不至于暴尸荒野,这种恩德,实在是高海深。 最终,6北实在没办法,只得出言称,在董永家住不惯,提出到客栈中去居住。 董永似乎也觉得自家太过寒酸,有些对6北招待不周。 不过,待听到6北将在此地,停留一段时日之后。 心绪重新由失望转作惊喜。 这一日,6北在客栈中,细细筹谋着如何建立一个情报组织,帮他打听刚上岸的猴子踪迹。 毕竟,这样的组织要想建立,必须有两个先决条件,一个是人手,至于另一个么。 恩,倒是直接可以归结为一个条件了……那就是钱。 钱的问题,好像也不是太难解决。 就在6北暗自沉思,是不是顺手让古青州之地的响马或山匪,感受一下先进文明的洗礼,顺便弄些钱财之时。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6北神色无奈,开门一看。 果然,还是董永。 董永笑道:“恩公……不,6兄,今夜就是元宵节了,6兄不去游玩一番么。” 6北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元宵节了么。” 董永喜不自胜地道:“恩公……6兄,我千乘古地,有着放花灯的习俗,6兄不去凑凑热闹么。” 6北沉思片刻,慨然应允道:“行,正好我在客栈中索性无事,这几也快霉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闻听此言,董永笑道:“那6兄,且先随我到家一叙。” 到了董家,6北就是泛起一阵悔意。 看着一个个竹蔑扎成的灯笼架子和画着各种动物花朵的彩纸,6北神色就是一愣。 董永招呼一声,清秀的脸上洋溢着孩子气一样的笑容,道:“6兄,我们亲手扎的花灯,再写上愿望,肯定能实现的。” 得。 6北长叹一声,也是忙活起来。 元宵节,夜。 此夜无雾,无风,无雨,无……却有月。 满月若玉盘,清辉洒人间。 一条宛若碧玉的河,流水曲殇,杳杳流淌。两岸杨柳轻舞,悬挂着一个个红彤彤的彩色灯笼。 火树银花,一夜鱼龙舞。 河两岸之上,人声喧嚣。 原来,颗颗圆润的鹅卵石上,一个个少男少女或相互挽着手,或在家人的陪同下。 提着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花灯,害羞地低着头,将一个个精美难言的花灯沿河漂流。 6北见到此处,低头望向手中所提的花灯,神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也……太丑了吧。 他是真的不会这一手啊。 不过,无论粗糙丑陋与否,其中却有着自己的执着和过去。 长生的渴求,闻道的欣喜…… 想到此处,他不再感慨。 ……董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缓缓来到河边,蹲下身来,就要放下这实在是丑的见不得人的花灯,当即引来不远之处,几个少女的善意哄笑。 他的脸突然有些红,甚至有些烫,一颗千疮百孔犹自冷酷决绝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微微有些融化。 一丝感动和着怅然涌起。 他望着渐渐远去的花灯,在…… 恩,怎么与一个青色晶莹的琉璃花灯缠一块儿了。 原来是6北所扎的灯,由于活实在太糙,一些竹篾弯弯曲曲地伸出,将一个青色的花灯给缠绕住了。, 6北神色微讶,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走上前来。 看看能否将那河中心,正不断往下飘荡的两只花灯,分开之际。 一道紫色俏丽身影在一道青色婉约身影的陪同下,手挽着手,出现在前方。 “五姐,你的灯怎么和人家的灯,搅合在一起了。” 宛若百灵的声音响起。 “五姐……哎,人家好像来了。” 灯火阑珊之处,两女转过脸来,笑意盈盈地望向远处,正快步赶来的青衣少年。 …… 第一章 一猿渡海来 东胜神洲。 Ww W COM 海外有一个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 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 大约两三百年前。 山顶有一块儿仙石。 沐浴日月灵机,感受真灵秀。 内育仙胎,一日迸裂,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且全。 拜四方,金光直射斗牛。 惊动凌霄殿上玉帝大尊…… 石猴在花果山作了二三百年美猴王。 一日。 美猴王侧卧在精致的石椅之上,提着一酒壶猴儿酒,大口饮着,猴脸通红,醉眼迷离,意极快活。 洞顶稀疏阳光,射在其身后一块儿石碣上。 只见那石碣上赫然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 洞中一个个猴子,抓藤戴花,拿酒摘果,酒步蹒跚,唧唧吱吱。 喧闹气氛,洋溢其间。 这时,两个毛茸茸的猴子,忽然趴在一个苍老的白毛老猿身上,放声大哭。 众猴一时之间,都被惊动,忙是上前查看那只死去的白毛老猿。 一猴悲怆道:“大王,它死了。” 猴王手足无措道:“死了……” 有一猴道:“大王,我等没有长生之术,日后也不免于死啊。” 猴王抓耳挠腮,跳上一块儿石头,呐呐道:“我等也不免于死么。” 众猴大悲,唧唧不断。 “不免于死……” 悲伤声音此起彼伏。 见此,猴王急切道:“大王,我也无有长生之术啊。” 这时,猴群中一只通背老猿,浑浊昏花的猿目,突然精光一闪,快步走上前来。 高叫道:“大王何不到阎浮世界,古洞仙山,寻一个长生之道啊。” 猴王闻得此言,满心欢喜,道:“我明日就辞汝等下山,云游海角,远涉涯,学一个不老长生。” 众猴鼓掌称扬,都道:“善哉!善哉!我等明日越岭登山,广寻些果品,大设筵宴,送大王也。” 见得此景,早已躲在猴群中的那只通背老猿,嘴角露出一丝不为觉察的得意。 次日,众猴折些枯松,编作筏子,取个竹竿作蒿,放到海中。 猴王独自登筏,尽力撑开,飘飘荡荡,径向茫茫大海而去。 东海。 一处不知名的海域之下。 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水晶宫内。 东海龙王敖丙,神态威严,气度沉凝,端坐于龙椅之上,轻轻拿起一个酒樽。 玉阶之下,躬身侍立着龟丞相。 敖丙先饮了一口酒,吩咐道:“爱卿,近三月之内,无论暗涌洋流,还是风势云雾,尽皆为东南之序。” 龟丞相闻言,就是劝谏道:“陛下三思呐,而今正值我东海亿万水族,东行繁衍生息之际,如此命令,实在有失考量。” 敖丙也不多言,伸出一只手指向虚空某个方位指去。 苦笑一声,神色无奈道:“那处,有一位大神圣者,亲自授命,我等不得不遵。” 龟丞相神色惊异,显然知道龙王所指是谁。 长叹一声,躬身道:“老臣这就派出巡海夜叉和分水将军,去操办此事。” 猴王一路之上,只觉时来运转,自登木筏子后,连日东南风紧,将他送到西北岸前。 正是南赡部洲地界。 持蒿试水,偶得浅水,弃去筏子,跳上岸来。 他见人人身着衣衫,低头再看自己,只是几片枯绿相间的草叶树裙围着,心中无端起了一丝羞耻之心。 经过一处村庄,偶然走过一根竹竿下,取过不知谁家晾晒的灰布衣衫,披在身上就走。 这是一个农妇见到衣衫被盗,就是大呼道:“有贼啊。” 猴王身形快捷,不一会就留下一道矫健的背影。 仅留身后,闻声赶来的一群拿着木棒和锄头的农户,跺脚扬臂,徒呼奈何。 猴王摇摇摆摆,穿州过府,在东部沿海州县闲逛,学人话,习人礼。 一心访问仙山古刹,觅个长生不老之方。 这日,一处酒肆中。 猴王悄悄爬到屋上一道房梁,毛茸茸的两只耳朵竖起,仔细听着下方之人的酒后闲聊。 他一路之上,在酒肆饭馆内,久作梁上之猴,可谓经验丰富。 盖因……不仅这里吃喝不愁,而且消息众多。 他先前所访的一些有着神仙洞府流传的地方,大半也都是从这样的鱼龙混杂的地方听来。 这时,他听了一阵,感觉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正待带着失望之色离去。 这时,一个拄着枣木拐杖的沧桑老者,在一个俏丽青涩的女孩儿的带领下,来到酒肆内。 在一方木桌后,张口起书来。 猴王心中一喜,他知道这些书人,走南闯北,见闻广博。 不得,可以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一时间,也就没有离去。 书人这时轻敲惊堂木,声若洪钟道:“诸位看官,今日老儿不那才子佳人,亦不王侯将相。只那江湖异人,风流剑侠。” 众人闻言,皆是停下手中酒著,竖耳细细倾听。 “有道是,【桃李春风一杯酒,微雨浣花剑阁楼,但遇江湖不平事,外飞剑斩人头。】 老儿且一,这浣花剑阁之主,北侠的事迹……” 众人一声齐声喝彩,等待那书老者,喝口茶润过嗓子,娓娓道来。 这老者口才端是极好,滔滔不绝。 将那声名鹊起的北侠以及剑阁之人,五年来如何在青徐之地,行侠仗义,抱打不平,扫平山匪的事迹得是引人入胜。 直听得一众酒客热血沸腾,恨不得以身相代。更有甚者,一个喝多了的樵夫大汉,红着脸膛,大声高呼缘铿一面。 猴王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并非是其对异人侠客的事迹,感到多么稀奇振奋。 而是,老者将那位北侠吹嘘的上地下,举世无双。 更有……什么一道白虹剑光,自千里而来,倏而一圈转过,奸恶行凶之人,大好头颅已然不在项上。 直听得猴王目眩神驰,心神激荡。金色猴毛下的灵动眼眸,微微转了几转,似乎起了某种心思。 随着书老者一声惊堂木拍起。 高喝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酒馆之内,客人都是齐声喝彩,赏钱接二连三地向台上的空地抛撒。 书老者和女孩儿,捡过一文文铜钱,放入口袋。再作了个罗圈揖,便拄着枣木拐杖,在孙女的搀扶下,出了这家酒馆。 未及走过多远。 一道略带着几分古怪的声音在爷孙二人身后高声响起。 “老先生,且慢先行。” 第二章 浣花剑阁主 老者转身望去,现好大一只猴头,跳入眼帘。 Ww WCOM 心中就是一惊,转而一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神色强自镇定道:“你是何人。” 倒是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儿不太害怕,反而走上前来,围着猴王转了几圈,脆声道:“爷爷,这只猴儿好奇怪,他的毛怎么是金色的。恩,他还会人话呀。” 猴王实在不喜被人当作怪物围观,当即就是冲女孩儿做了个鬼脸。 毛脸雷公嘴,一声呲牙。 女孩儿果然吓得躲到老者身后,将头探出来,水汪汪的眼珠子咕溜溜地灵动转着。 既是害怕又是好奇地望向猴王。 猴王学人冲老者作了揖,道:“我自远方而来,想要求仙访道,寻一长生之方。老先生,先前所的那位北侠,可是神仙之流。” 老者捻须言道:“是神仙不是,我倒不知。不过听其人,本领高强,神通广大。” 猴王喜道:“那不知,那人现在何处。” 老者想了片刻,笑道:“我听人,前方州城里有着一座浣花剑阁的分阁。你若想寻访他一番,可以去往州城一试。” 猴王闻听此言,千恩万谢,忙自告辞离去。 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儿走上前来,笑问道:“爷爷,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老者轻快地笑道:“因为,马上可以给囡囡扯身新衣裳了。” 女孩儿闻听此言,笑逐颜开,欢呼雀跃起来。 老者则是微捋颌下花白胡须,笑而不语。 千乘县城。 一处由高大的青色砖墙围起的宅院。 藤萝轻垂,蔷薇花香。蜜蜂蝴蝶,往来忙碌。 一处八角凉亭之内。 帷帐轻起,春风徐来。花团锦簇,桃红柳绿。 石桌之上,一方白玉棋坪,两盒黑白棋子,静静放置。 一只纤纤素手,若葱管修长白润的两根手指,伸入精美的棋盒,微微捻起一枚白色棋子。 秀眉微蹙,带着几许踌躇,最终落入棋坪一角。 “青儿姑娘,落子无悔哦。” 一道略带着些许调笑的温厚声音响起。 “哼,自然无悔。” 少女明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甜腻的娇嗔。 温润如玉的手掌,两指捻起棋子,稳稳落入棋局之中。 棋坪之上,局势倏然一变。 黑白棋局,攻守之势,炯然大异,杀伐铿锵。 “不行……我这次放错了。” 一袭青色长裙的青儿,云鬓高挽,气质芳华,脖颈雪腻, 如玉的脸颊上,急切之色闪过。 就要出手悔子。 6北当即伸出一只手掌,护起棋坪,笑道:“好无悔的,你怎么又反悔了。” “这次不算。” 青儿姑娘神情似乎颇为执着,再次去抓棋子。 6北知道此女又要耍无赖,当即下意识地出手去挡,不想却捉住一只柔夷。 恩,一股酥软和滑腻之感,自掌心传来。 指尖微凉…… 6北心中一惊,忙自放下。 转眼望去,却见青儿姑娘神色微微异样,如暖玉的容颜上,红晕若霞。 ……连娇玲珑的耳垂上都起了一抹绯红。 6北微咳数声,端起一盏香茶,一边品尝,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少女。 少女螓低垂,伸出一只素手,挽饶起自己的三千郁郁青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凉亭中气氛渐渐旖旎,甚至微微尴尬之时。 这时,一只羽毛雪白的信鸽,扑棱棱地自外飞来。 最终,停留在6北身前不远处。 6北上前抓起信鸽,自爪下取过一只竹管,展开一看,面上就是且惊且喜。 “怎么了,6公子。” 青儿好奇地问道。 6北笑道:“徐州的一处浣花阁中,传来了一件喜事。” 闻听此言,青儿也不细问。 不知想起了什么,却是感慨道:“来,你这浣花阁倒是帮了七和董永不少大忙。” 6北也是感叹一声。 他在过去的五年中,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到而今弱冠之龄的青年。 凭借一手武艺,亲手创立一个名为浣花剑阁的组织。 不为纵横江湖,不为富贵朝廷,只为帮他寻觅那只猴子的踪迹。 至于眼前这位青儿姑娘,还有经常和董永去学堂,帮助穷苦孩童,授学启蒙的紫儿姑娘。 都是五年前,在那场灯会上认识的。 对二女身份,他隐隐有些猜测,不过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他没有董永的好运,即便是有,他也没有痴心妄想到,去做一做玉帝女婿的心思。 纵观神话世界,那几起仙凡相恋。 除却一些势力的因果算计,单单是毫无跟脚来源的凡人与仙人相恋。 哪一次不会面临来自庭诸神的重重阻力,最终黯然收场。 至于花好月圆的结局。 对不起……他没听过。 与仙人结亲,不得善终。 他是体会过的。 即便渡尽劫难,但那种躲在女人身后……心神无力地期望着诸神佛怜悯的窝囊活法。 依他毋宁死,不苟且的决然性子……怎么可能。 不过他和这位青儿姑娘,言谈间倒是颇为投缘。 此女性情极其温婉含蓄,却也不失少女的俏皮可爱。 恩,想到此处,他在心中自失一笑。 心道,自己还真是……想太多。 青儿好奇地走上前来,在眼前挥着手掌,柔声道:“6北,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6北微微一笑,凝声道:“没什么,只是我欲往淮泗一行,可能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了。” 青儿满腹疑惑道:“几年都不回来了,生什么大事了么。” 6北创立剑阁,她是知道的。 为此,她还出了不少主意呢。 剑阁势力庞大,涵盖沿海数州,当初她甚至以为6北要争一争这人王之位呢。 甚至,自家七妹和董永所建立的学堂都是由6北出钱资助的。 七妹不喑世事,虽然心地善良纯真。 但却不知,收留一大群失孤孩童在学堂读书,是要很多银两的。 董永虽然是秀才功名,但短期之内,却无出仕之心。 这笔钱财也是拿不出来的。 来,七妹与那个董永走的有些近了。自己可不能让其步了织女妹妹的后尘,遭了别人的算计。 不过,念及此处,她心底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俏脸就是一红。 ……手背之上,尚残留着一丝温暖呢。 6北朗声笑道:“对6某倒是一件好事。” 见6北神色喜悦,并无深谈之意。 青儿善解人意,也不再出言相询,只是星眸熠熠,若有所思。 第三章 策马往南行 青州,千乘县。 Ww W COM 以南一处无名山谷。 十里春风,杨柳依依,绿河环绕,百花烂漫。 四五座高有三层,古色古香的木质楼,在茂密青郁的树荫掩映下,静静矗立。 微风轻拂,紫金风铃,叮当作响。 不时有着一个个身穿素云简领衣袍,腰悬红玉令牌,手持三尺精美宝剑的年轻男女,一脸庄重肃穆地,在楼前进进出出。 此地正是浣花剑阁,总阁所在。 正值仲春时节,几只杜鹃鸟在幽密的林木间,啼鸣呦呦,扑腾争逐。 将漫长的春日衬托得越慵懒幽寂。 瑶琴叮咚,乐声悠远。 一方凉亭之上。 石桌上支起一个三足精巧香炉,紫气袅袅,熏香馥郁。 抚琴的素衣青年,神色沉寂,目光幽奇。 一双温润手掌,轻轻覆在【锦瑟】之上。 6北望向石桌旁的那本薄薄乐谱,就是叹了一口气。 他自从那位神秘老师手中,获得那本乐谱之后,已经不止一次地证实。 这的确是一本乐谱无疑,并不是他所幻想的神通秘术,功法仙诀。 他这五年来,除却一手打造浣花剑阁之外。 闲暇之余,也曾请乐师为自己传授乐道。 而今,琴技不至那高山流水,有凤来仪的神妙境界。 但自认也有了一些心得。 在他看来,那位神秘老师,给予自己这本乐谱必定有着什么深意。 是让他这种满手血腥,罪孽深重的人,在乐道之中得到一分心灵的慰藉和宁静,不至于沉迷杀戮么。 如果是的话,那老师的目的多少算是达到了。 这五年来,他倒是没少杀人。 滔滔血成海,白骨化作舟…… 就在素衣青年低头不语,心中沉思之际。 身后不远之处,四个蜂腰长腿,容颜俏丽的剑侍,恭谨而立。 四双明丽眼眸,皆是意味不明地望向此时正端坐石椅上,一脸沉静的素衣青年。 她们姐妹四人对眼前的青年公子,可谓敬若神。 五年之前,公子单人只剑,在正待行凶的山匪手中,救下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她们姐妹四人。 不仅如此,公子还亲自传授她们剑道武学,对她们委以重任。 更是将浣花总阁,宗、兵、商、药四楼,放心地交于她们姐妹四人分别执掌。 这是何等的信任和器重。 要知道,浣花剑阁在有着古九州之称的青徐二州,势力是何等庞大。 浣花剑阁凡在沿海州县之城,必设分阁。 哪怕这些分阁都是为浣花总阁服务的情报组织,但也是一股惊人的力量。 自浣花剑阁走上正轨,公子就很少来到总阁视事了。 近年来,就连宗楼训练新人弟子,为总阁补充新鲜血液的大事,甚至都不再出言过问。 她们姐妹四人先前也曾怀疑,公子有什么深远图谋。 然而事实证明,公子除却下达一些奇怪的命令之外,是真的不再理会阁中一应俗务。 如今,公子突然来到浣花剑阁之中,并且罕见地将她们姐妹四人召集起来。 也不知是生了什么要事。 四位剑侍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一个年龄较大的绿衣女子,就是上前一步。 行礼道:“不知公子召见属下四人,有何吩咐。” 6北凝声道:“我要离开剑阁,有些事情需要交待。” 四人抱剑拱手道:“全凭公子吩咐。” 6北微微点了点头。 从腰间取过一枚紫玉令牌,放入掌中,向一个大眼睛的年长剑侍走来。 温和笑道:“书剑,你们姐妹四人,就属你性子沉稳。我有要事需离开剑阁,以后这剑阁便由你来暂时接掌。” “属下斗胆,敢问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有十七八岁的书剑,并没有一脸欣喜地接过这枚紫玉令牌,反而扬起俏脸,出言询问道。 6北心中长叹一声,敷衍道:“多则十余年,少则五六载。” “属下不敢接令。” 闻听6北此言,书剑出言拒绝道。 其余三名女剑侍,也是躬身施礼,坚决表示不敢受命。 6北看了看,这四个由自己一手调教长大,关系近乎亦徒亦妹的清丽少女。 眼眸怅然微起,神色无奈道:“我意已决,紫玉令牌……就放这里了。” 完,也不待面面相觑的四女,再次出言询问。 毫不留恋地将紫玉令牌放在石桌一角,拿起【锦瑟】瑶琴,转身大步向谷外走去。 徒留一道洒脱背影,在四女微微湿润的眼眸中,渐行渐远。 这一去,拱手山河,不足惜之。 这一去,富贵荣华,弃若敝履。 …… 山谷外。 青儿一袭宫装长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野花烂漫,蝴蝶乱飞的田野中。 仲春暖意融融的日光,将青儿稀疏的刘海儿下,晶莹如玉的脸颊,照射的明丽难言。 细腻的雪肤上,似乎都泛着圣洁的光泽。 此女伸出酥软手,轻抚一株株五颜六色的野花,宁静的神态中有着一丝淡淡的喜悦流露。 这时,青儿神念似有所觉,盈盈转过身来,明媚笑道:“6北,都安排妥当了么。” 6北眼眸微微一滞,转而幽深平静。 淡淡笑道:“恩。” 此时,青儿弯下细细腰肢,自野花丛中,采下一枝枝白色满星,取过一道手帕,集成一束。 款步走上前来,递给6北,落落大方道:“送给你的,一路珍重。” 她对6北的远行目的,其实已经有所猜测。 毕竟6北平时所弹奏的的那把【锦瑟】瑶琴,上面的灵宝波动,是瞒不过她的感知的。 甚至6北心中之志,她多少也是知道的。 不过她也不好些什么,三界自有法度,她作为庭的五公主,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作为朋友,所能做的……也只能是送上临别祝福。 “谢谢。” 6北道谢一声,双手接过满星,无声笑了笑,也不再言语。 徐州。 江左之地,淮南自古繁华。 一个青衣剑客,头戴竹篾斗笠,身后背着一个长条包裹,骑着一匹快马,扬鞭而来。 正是6北。 据他收到最新的飞鸽传书,那只猴子已经找到了徐州之地的浣花分阁。 若非他交代阁中弟子要好好招待猴子,恐怕这些人非得把那只猴子当作妖怪不可。 当然,结果多半是被猴子戏弄一通。 他不能再耽搁了,那猴子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主,不会等待自己多久。 这一日傍晚,一处地居偏僻的三层阁楼前。 6北一脸疲倦之色,正待翻身下马。 却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瘦身影,偷偷地从阁楼上,抓着一根木架,溜了出来。 毛茸茸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第四章 西海杀机涌 猴王心中十分失望,口中仍自呐呐言道:“原来,不是什么神仙,亏得让我白跑一趟。 WwWCOM” 着,就要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6北心中大惊,要是让其走脱了,下回如何得见。 快步上前,拦住猴子去路。 猴王抓耳挠腮,奇道:“这位哥,你拦住我的去路作甚。” 6北细细打量了一眼,这前世名传下的齐大圣。 现其身高不过一米五,与伟岸等形容词根本沾不上边。 一身宽大到出奇的衣衫,披在瘦弱的躯体上,黑色的璞巾,充作帽子,缠戴在头上,显得不伦不类。 行走之间,仍有猴性浮躁举止,甚至颇为滑稽。 此时,哪有大闹宫,睥睨三界的样子。 6北拱了拱手道:“在下6北……” 猴王笑着打断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北侠。” 猴王打量一眼6北,见其形容秀雅挺拔,目光冷峻,掌中按着宝剑,心底也是微讶。 6北微微笑道:“听人,你来寻我,不知何事。” 猴王摆了摆手道:“我听人,你这人本领高强,神通广大。以为是神佛仙圣,就想在你这里讨个长生不老之方。” 6北笑道:“那你为何又没见我,就独自离开了呢。” 猴王围着6北转了几圈,伸出毛绒绒的爪子,戳了戳6北的肩膀。 大笑道:“世人夸大其词,你这副样子,如何又是什么神仙。” 6北不以为忤,只是朗笑一声。 倒是把猴王笑的一愣。 6北收敛笑容,凝声道:“你有寻访长生不老之心,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我二人同去如何。” 猴王眼眸转了几转,思索片刻,鼓掌笑道:“妙极,妙极,同去,同去。” 6北提起的紧张心绪微松。 心道,此时的猴王虽然性顽劣,聪明机敏。 但也没有达到,被压五百年之后的人情练达,洞察人心的地步。 西游记中记载。 猴王流浪南赡部洲之时,朝餐夜宿,一心访问佛仙神圣之道,觅个长生不老之方。 见世人都是为名为利之徒,更无一个为身命者…… 从这一点上,猴王心中是不拒绝有一个同道之人,与其一起去求仙访道的。 二人事情定,也是不再耽搁。 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 时光悠悠,不觉间又是四年过去。 二人风尘仆仆,晓行夜宿,其间坎坷路途自不必。 这一日,行至西洋大海。 猴王爬上椰子树,打算摘过两个大椰子,解解腹中饥渴。 正待招呼6北。 却见6北蹬蹬后退几步,一跃而起两丈高,身形上树,刷刷几剑,斩落几个椰子。 猴王见了,眼中露出一丝羡慕。 他在路上见6北不止一次地表现这一手,心中也曾痒痒地,缠着让6北教他。 6北哪里敢教他,只是推这是人族才能修习的武道。 他修炼之后,若是影响到学长生之道,可别再来责怪自己。 并非6北藏私,而是此举纯属不知死活。 猴王心里本来有些不快,但闻听6北此言,也觉得有些道理,也就不再坚持。 二人喝完椰子汁,猴王扔下椰子壳。 高声提议道:“海外不得有着神仙,我们渡海过去如何。” 6北沉吟道:“渡海,得找船只,而且还得准备食物和淡水。” 猴王笑道:“如何这般麻烦,先前我只是扎个筏子,摘些果子就成了。” 6北心道,那是你生石猴,体质特殊。 几不吃不喝,屁事儿没有。 我相信……你就算抱根原木,也能安然无恙地飘荡到西牛贺洲。 6北仍是坚持道:“太过危险。” 猴王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稍等半,我去好好准备一番。” 6北顿了一下,出言提议道。 猴王无奈之下,也只得到树下暂且等待。 没过多久,6北在一处靠海渔镇中,重金买下一只渔船,又在上面准备了许多淡水干粮。 考虑到猴王喜欢吃香蕉果品,也是准备了许多。 猴王见此,果然笑逐颜开。 原先脸上的闷闷不乐,也减少了许多。 一人一猴,再次扬帆起航。 来也奇,西洋大海之上,竟然是一阵诡异的风平浪静。 幽深的海水下,暗流涌动。 甚至根本不用劳烦6北和猴王划桨,这只船就直直地向大洋对岸飘荡而去。 就在6北渐渐压下,不知从哪里升起的一丝不安之际。 忽然船下波浪微微翻涌,船只隐动。 6北心中一惊,心道不妙。 转眼再去看猴王,毛爪拿着半剥皮的香蕉,一个呵欠打起,睡眼惺忪,头一歪,已然在船睡下。 云头之上。 白云漂浮,霞光万道。 一个头戴风翅兜鍪盔,足穿乌云皂履,身披黄锁子甲的身影,手持金刚宝杵,一对儿凛冽的冷眸望着下方的一人一猴。 身后躬身侍立的摩妙珈蓝,周身佛光隐隐,一脸慈悲之意。 但此时出的话却是冷意渗人,煞气腾腾。 只听摩妙珈蓝冷声道:“菩萨,可曾动手。” 韦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点头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务必一击中的。” 闻听此言,摩妙珈蓝心中大喜。 目中精光四射,向6北背后的那把瑶琴法宝望去。 眼底却是闪过一丝隐藏的贪欲。 他受世尊之谕和韦陀分身,一起来此,护持灵明石猴渡过茫茫西海。 二人不敢过多干预灵明石猴的行动,防止机无端生变。 因此,只是在沿海慢慢搜寻,终于在几前等到灵明石猴。 不想,其身边竟然混迹着一个青年,这还得了。 若是被这青年引动机变化,二人可免不了要被灵山责罚。 而且摩妙珈蓝一见那青年,目光就被所背的那件瑶琴灵宝吸引。 尽管只是幻级雏形灵宝,但对于他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韦陀不愿轻易杀生破戒,因此嘱咐令其动手。 摩妙珈蓝持咒诵念,浑身佛光万道,刹那之间,海面云雾大起。 不一会儿,便将西海近百里海域,给封锁起来。 韦陀刚毅的金色面容上,目光如炬,同样紧紧盯着那一人一猴,准备在船翻之时,暂且护持住灵明石猴。 “还不动手。” 韦陀冷哼一声。 摩妙珈蓝掌中金光大放,乌色木鱼炫目光华亮起。 如陀螺一般高转起,带着凌厉杀伐的破空之音,向6北和猴王所乘船的船尾击去。 这若击实,必定是舟翻人亡,尸身喂了鱼虾的下场。 第五章 二僧默然离 “佛门弟子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如何无端下此辣手。WwWCOM” 一声娇哼响起。 继而浩渺云雾水气之中,一道红色流云水袖,灿若锦缎云霞,带着破空之音,后先至,将那乌色木鱼击飞。 “咔嚓。” 乌色木鱼周身金色佛光大放,阵阵龙禅唱响起。 哀鸣一声,现出一道道裂纹。 摩妙珈蓝心疼的嘴角抽搐,神色惊怒交加。 大喝一声:“何方鼠辈,来坏佛爷的好事。” 韦陀刚毅威严的面容上,也是冷霜寒罩,阴沉不已。 他这具分身修为比之本尊较低,一时间竟然没有探查出到底是何人欺近百里之地。 金色法目拢聚,赫然现高空云海翻腾,骄阳普照。 一座五彩祥云缓缓而降。 祥云瑞光千条,光晕流华。广裙流苏飘飘,迎风轻舞。 两道俏丽的身影,婷婷玉立,相伴着出现在祥云之上。 左侧的女子一袭淡白色宫装长裙,头盘成一个美人髻,用一根碧玉云纹簪束着。 宛若春山的黛眉下,那一剪秋水中隐隐有着几许幽怨之意流露。 右侧女子身着火红色长裙,明净光洁的额头宛若明玉,泛着细腻的光泽,眉心之中,一朵三瓣梅花印记,嫣红欲滴。 此女周身气势飞扬,水袖翩翩,风华绝代。 此时,一双冷眼的眸子中满是凛冽之色。 正是敖寸心和红儿公主二人。 这几年间,红儿公主见敖寸心幽怨锁眉,心结难开。便出言提议一起出西海,到南赡部洲去散散心。而她也正好可暗中对先至宝昆仑镜察访一二。 敖寸心欣然应允。 因此,二女足迹踏遍了南赡部洲的仙家洞府,山川胜地。 敖寸心果然心情也舒展了许多,昆仑镜之事,仍是毫无进展。 就在二人打算继续寻找之际。 庭中却来一个消息。 原来,上一日,地下一年。 五公主和七公主私自下凡,终于还是被王母现。 王母令红儿公主暂时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先将两位公主带回瑶池再。 因为庭七位公主之间,有着特殊通讯手段。红儿公主乍闻五公主和七公主私自临凡。 虽然为自家五妹和七妹的调皮胡闹感到惊异无比,但寻人之事,却也必急于一时。 于是,就起意先行陪着敖寸心返回西海龙宫。 二女相伴回到西海,正待回转龙宫之际。 却现万里晴空之下,碧波汪洋的海面。 ……无端起了一层朦胧云雾。 二女好奇之下,就是运极目力,向其中幽幽探察一番。 这云雾封锁不过是摩妙珈蓝为了掩人耳目,施展出的普通水行法术。 如何抵挡住一尊真仙和一位龙强者的神念探查。 一下子,就被人觑破端倪。 二女视线之中,茫茫水域之上,一只船沿水飘流,上面隐有一人一猴,似乎要渡西海而去。 还未细观,这时远方传来杀伐之气。 竟然有人心肠狠辣地要将一船倾覆。见此,敖寸心素手掩口,惊呼一声,还未出手阻止。 红儿公主已经抢先一步,将那木鱼佛宝击退。 韦陀看清来人面容,阴沉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握着金刚杵,迎上前去,合掌一礼,沉声道:“二位公主殿下,何以在此。” 红儿公主并不回答韦陀的言语,却是笑着反问道:“菩萨不在灵山享受香火供奉,参禅礼佛。如何有闲心,在此地妄动杀念。” 闻听此言,韦陀感受到红儿公主言语中若有若无的讥讽之意,心下有些微恼。 一脸宝相庄严地向西方行了一礼,高声道:“我佛如来,命贫僧与摩妙,出手护持一有缘之人,渡过茫茫西海。” “护持……菩萨,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你在此地,分明是在对凡人妄开杀戒。此举,实在有违慈悲之意啊。” 红儿公主展颜一笑,毫不示弱地与这位战力闻名灵山的韦陀打着机锋。 未等韦陀出言辩驳。 远处的摩妙珈蓝这时收起那乌色木鱼佛宝,一脸恼怒地走上前来。 愤愤道:“我等谨遵灵山法谕,如何行事,无需向两位公主解释。” 韦陀心道不好。 眼前这位红儿公主,修为不凡。可是庭七仙女中,唯一的一位真仙级强者。 一尊真仙强者,威严如何能够轻侮。 “碰。” 一道红色流云水袖,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 摩妙珈蓝倒飞而出,口吐点点金色鲜血,最终回到原先立身之地。 “你……” 摩妙珈蓝神色阴郁难看之极,愤愤不平道。 “住口。” 一声冷喝如炸雷般响起在摩妙珈蓝耳畔,将其嘴中的话语,很快堵了回去。不过饱含屈辱的目光之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正是神色阴晴不定的韦陀出言呵斥。 韦陀握着金刚杵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肌肉遒劲若金铜浇铸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顿声道:“摩妙起了贪嗔之念,不修口德,出言无状,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大公主嫣然一笑,似乎完全没有将先前摩妙珈蓝的冒犯之举放在心上。 不过区区一护法珈蓝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大公主淡笑道:“菩萨,你还未回答本宫的问题呢。” 韦陀心中对于这大公主笑意盈盈之中,仍自咄咄逼人的态度,实在恼怒无比,但也是无可奈何。 而今,他只是分身来此,对方却是真仙本尊降临。 若是言语之间起了冲突,被此女灭掉一具仙分身,岂不冤枉。 而且,就算官司打到灵山,这位红儿公主有着身旁的西海三公主作证,也不是可以任凭自己言语攻讦构陷的。 见红儿公主俏脸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韦陀收敛起心中不断翻涌的怒意。 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实情,韦陀深深望了一眼,兀自晃悠悠飘荡在大海中的船只,良久无言。 最后,韦陀神色古井无波地冲红儿公主,双掌合十一礼,凝声道:“贫僧受灵山佛谕,有些事情不能告诉公主,不过公主一番善心,贫僧也不好再作恶人。” 完,转身向兀自一脸恚怒之色的摩妙珈蓝,招呼一声。二人踩着祥云,径直向西方而去。 “红姐姐,如此得罪韦陀其人,是否……” 敖寸心方才一直冷眼静观,由着红儿公主处理与韦陀的冲突,她作为龙族弱势一方,更是不好出言调停。 这时见韦陀离去,她心存疑虑之下,就是忍不住出言相询。 红儿公主笑着挥手打断道:“寸心妹妹不必担忧。灵山虽然势大,但我庭也非常人可以轻辱。” 她对灵山一向好感乏乏,或者整个庭,只要是心向玉帝和王母二尊的神仙,都对灵山没有任何好感。 见红儿公主神情沉静,敖寸心也放下心中担忧。 第六章 终至方寸山 雾气四合,海湛蓝无垠。WwWCOM 6北心中暗暗叫苦。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他和猴子一路拜师学艺,如何能够瞒过哪些暗中观察此事的神仙。 突然,他的心中无端起了一丝警惕。 一股被人窥视之感,悄然浮上心头。 恩。 这雾…… 不知何时,被茫茫白雾笼罩,视线不过十余丈的海面。 雾气竟然渐渐稀薄起来,最终完全散去。 阳光照射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 6北心中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他忆起了袁守城昔日关于福缘的一番话语来。 叹道:“气数之道,果然玄之又玄。” 这时,猴王打了个呵欠,伸出一只毛爪,揉了揉睡得红通通的眼睛。 却是醒了过来。 见6北神情冷峻中带着几分释然。 猴王心中虽奇,但也不出言相询。 一人一猴一路无话,飘荡约有两月之余。 方看到海岸隐隐在望,正是西牛贺洲的土地。 猴王大喜道:“6北,醒醒,我们到了。” 见6北毫无反应,猴王忙上前用猴爪拉了拉6北。 6北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道:“到了么。” 猴王笑着击节道:“到了,到了。” 6北一路在海上飘荡两月,纵然以他武道高手,臻至罡劲的境界。 都是感到虚弱不已。 其实这就是武道的弊端了。 逞血气之勇,不得地精华补益,精擅杀伐,但过刚易折。 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道。 前世更有古籍记载,抱丹之时,浑身血气被抽调一空,形如枯木山石…… 探得一处浅水,一人一猴就待弃舟上岸。 猴王身形矫健,一个跳跃,淌着海水就要往岸上跑去。 回头一看,见6北身形摇摇晃晃,脸色不对。 猴王眼眸微动,脚步顿了下,返回身来,搀扶起6北便走。 6北心中微微有道暖流淌过。 登岸偏访多时,忽见高山秀丽,林麓幽深。 此时6北与猴王精神焕,心情振奋,登山顶观看。 千峰开戟,万仞开屏。 日映岚光轻锁屏,雨收黛色冷含青。 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 …… 起伏峦头龙脉好,必有高人隐姓名。 6北心中一喜,知道是找对了地方。 望着眼前,修竹千竿,苍松翠柏,荷芷兰饶,流水潺潺的古奇山景。 忆起近十年来,自己走遍大半个南赡部洲,终于随着猴王来到此地。 灵台方寸……执剑觅长生。 他握紧了掌中的那柄名为【浣花】的名贵宝剑,心中涌起一股不出的淡淡惆怅情绪。 正观看间,忽闻得林深之处。歌唱之声,隐隐传来。 歌曰:【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美猴王听到这里,满心欢喜道:“神仙原来藏在这里。” 急忙快步和6北沿着山道,循声而去。 走到近前,仔细再看,乃是一个中年樵夫。 这中年樵夫打扮非常,头上戴着箬笠,身穿布衣,足踏草履。 此时正在那里挥斧砍樵,脖子上缠着一条毛巾,不时拿起来搽搽额角的汗珠。 此时,将柴薪打作一捆,正待休息片刻,离开此地。 猴王近前叫道:“老神仙,弟子起手。” 中年汉子慌忙丢了斧头,转身答礼道:“不当此称,不当此称,我拙汉衣食不全,怎敢当‘神仙’二字。” 6北站立猴王身后,冷眼旁观,却无上前出言搭话之意,只是面带微笑,神态宁静地打着酱油。 这前世八六版西游记的既视感,倒是令他心中唏嘘不已…… 只见猴王上前一步,笑道:“你不是神仙,如何出神仙的话来。” 樵夫奇道:“我什么神仙话?” “我二人才来林边,只听的,【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这黄庭乃道德真言,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猴王拉着6北一只袖子,一起上前,6北也是微微颔。 樵夫笑着打量两人一眼,道:“实不瞒你,这个词叫做满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常念念,可以解闷,不期让你二人听了。” 猴王是个急性子,眼眸微动,就是问道:“那神仙住处,又在何地,离得远么,我却好去拜访他。” 6北目光一凝,知道正题来了,细细听去。 樵夫手指向一处山林,道:“不远,此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个神仙,成名须菩提祖师。那祖师出去的徒弟,也不计其数,而今还有三四十人从他修行。你顺那条路,往南行七八里远近,即是他家了。” 猴王扯住樵夫的衣袖道:“老兄,你同我二人去去。若还得了好处,绝不忘你指引之恩。” 樵夫摆了摆手,拒绝道:“不行,不行。我若去了,岂不耽误我担柴出山,你自去罢,自去罢。” 完,樵夫背上柴火,提起斧头,绕过二人就向山下行去。 猴王见此,只得和6北循着樵夫所言的路径行去,过一山坡,约莫行有七八里远。 果然望见一处洞府。 二人顿住脚步,都是惊讶不已。 真是好去处。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细观灵福地,真个赛堂!】 又见那洞门紧闭,静悄悄,杳无人迹。 6北回头望去。 见崖头立着一块儿石碑。 此碑约有三丈余高,八尺余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6北目光微微眯起,思忖道:“所谓斜月三星,正是【心】字。” 再念及石猴,六个字悄然浮上心头。 降心猿,伏意马。 ……不愧是道佛兼通的须菩提祖师。 正在6北心中沉思,猴王跳上松枝梢头,准备摘些松子来吃之际。 “呀”的一声。 洞门半开,自里面走出一个丰姿英伟,相貌清奇的仙童来。 仙童走出来,高叫道:“什么人在此骚扰。” 6北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正待话。 猴王扑的跳下树来,跑到6北身旁,同样躬身一礼道:“仙童,我二人是个访道学仙的弟子,不敢在此骚扰。” 仙童打量了猴王一眼,又看了6北一眼。 疑惑道:“你们都是访道的么。” 猴王和6北齐声称是。 仙童神色狐疑道:“我家师父,正才下榻,登坛讲道。还未出缘由,就教我出来开门。外间有个修行的来了,可去接待一番。想必就是……” 仙童到此处,顿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不对啊,可怎么是两个呢。是我听错了么。” 6北心中微沉,不过却是上前一步,微微笑道:“仙童,你定是听错了。” 猴王毛茸茸的爪子挠了挠手背,望着仙童笑道:“错了,错了,我们有两个呢。” 仙童摇头了摇头,也不再细究其中缘故,将6北和猴王让进门来。 第七章 道前三叩首 6北与猴王整衣端肃,随童子进入洞。 WwWCOM 细细观看。 层层深阁琼楼,进进珠宫贝阙,不尽的静室幽居。 二人一猴,直入瑶台之下。 菩提祖师端坐在台上,两边有二三十名弟子,侍立台下。 果然是: 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 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 与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师。 美猴王一见,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 口中直道:“师父!师父!我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 菩提祖师睁开眼眸,深渊威严的目光向美猴王和6北二人一一看去。 待望着6北时,疑惑的目光,有如实质,宛若要将6北一切因果跟脚看透。 然而这目光……却连顿三下。 停顿之处,分别是背后,心口,手掌。 ……每每停顿一下,神情越幽奇难测,目光渐渐意味不明。 6北见此,屈膝跪下,三叩其,神情郑重至极。还待再叩,却被一道无形之力挡住,无论如何都叩不下去了。 一种名为欢喜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的双眼隐隐通红。 他知道菩提祖师既然承他三次叩,这长生法门有着落了。 菩提微微顿了一下,也不去看6北,好似无视一般。 对猴王道:“你是哪方人氏,且个乡贯姓名明白,再拜。” 猴王仰脸道:“弟子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 祖师喝令道:“赶出去,他本是个撒诈捣虚之徒,哪里有什么道果。” 猴王慌忙磕头不住道:“弟子是老实之言,决无虚诈。” 祖师道:“你既老实,怎么东胜神洲。那去处到我这来,隔两重大海,一座南赡部洲,如何就到此。” 猴王叩头道:“弟子漂洋过海,登界游方,有十数个年头,方才访到此处。此事……他可以作证。” 猴王犹自怕菩提祖师不信,竟然指着此时正心绪复杂不已的6北。 对于猴王所指,菩提祖师神情安之若素,恍若未闻。 只是继续将应该该的话完。 且不提,此地继续按着固定的轨道,在一板一眼的进行。 一处不知名之地。 两个被无尽金黄光芒笼罩,光晕圈圈荡开,令人看不出身形的威严身影低声交谈。 一个相貌普通到近乎平凡无奇,气度如渊若海的中年人,凝声道:“兄长,您那一位道人,可否会收下那人。” “皇弟不必担忧,那一位道人曾欠我一份因果,他若想脱得樊笼,这因果不了,可是不成的。” 容颜俊逸,长如瀑,厚重悠远的皇者出言安慰道。 “两位皇兄在此何为,听着些什么因果不因果的,让愚弟也听听如何。” 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 紧接着,若金钟玉磐浑厚的声音自远及近而来。 两人就是两声大笑,向来人迎去。 ……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猴王得了孙悟空的名性,欢喜非常,对菩提作礼启谢。 祖师即命大众引着悟空入得二门外,教他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 众人奉行而出。 悟空到了门外,又拜了大众师兄,就于廊院之间,安排寝处。 此时大堂之下,一片寂静无声。 只余瑶台之上,菩提祖师端坐不言,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神情沉凝的6北。 6北行礼道:“南赡部洲……” 还未完,菩提拂尘轻摇,打断道:“你无须与我道什么名姓来历,我不会收你为徒。” 6北手足冰凉,身体宛若落入冰窟之中。 神色急切道:“既然祖师不愿收我为徒,先前为何受我三拜。” 菩提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道前三叩,求一长生法。” 未及6北思考菩提话中真意。 “长生法门,我自会传你。” 完,兀自闭目不语。 6北眼眸闪烁不停,心中喜忧参半,完全不知菩提此举何意。 正待复言,先前领他入门的那位仙童,自外间走上前来,清声道:“这位公子,祖师让你随我来。” 6北无奈之下,只得跟着道童向住处而去。 穿过几处曲折回廊,绕过几座峭立假山。途径一道幽幽竹篁,转过几株古松奇柏。 6北终于在这位仙童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雅致的木屋。 二人推开木屋,轩敞明亮,却又幽寂静谧。 6北打了个稽道:“敢问仙童如何称呼。” 仙童笑道:“你叫我慧云即可。” 6北心中惊奇。 心道,这看着不起眼,最多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的仙童,竟然还是个慧字辈的子弟。 比猴王的悟字辈还要高出几头来。 见仙童道了名姓,6北就道:“我叫……” 仙童却笑着打断道:“公子不必多言,祖师有命,不许向我等道出名姓。祖师言了,纵然公子道出名姓……我等也记不住。” 6北心中惊疑不定,心道,这话又是何道理。 ……什么叫记不住。 慧云仙童不知6北此时心中疑惑,纵然知道也不会知晓,该作何解答。 6北又问了慧云仙童一些问题。 除却慧云仙童实在不知,或者菩提祖师特意交代的事情,这仙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渐渐的,6北也是了解关于灵台方寸山的一些事情。 来,这灵台方寸山是在二三百年前,才被偶然游历至此,打算觅地隐修的菩提祖师命名的。 后来传山中有大神圣者在此收徒传道,渐渐才闻名西牛贺洲沿海的凡人国度。 其中弟子修行多则二三十年,少则七八年,都会被菩提祖师放出一批。 可以这些弟子,一个成仙了道的都没有。 慧云道童也是五六岁时,家里吃不上一口饱饭,经过一个在这里修行的长辈介绍之下,方才得以来此修行。 所谓修行,也就是练些养身健体,固本培源之术。 恩。 还可以学习一些卜算周易,巫医星象之道。 弟子若是自认学有所成,或者是难以忍耐山洞苦修,想要到俗世娶妻生子,富贵绵延,也可自行下山离去。 菩提祖师完全不禁止弟子离去。只是其人一旦离去,便不得再行返回了。 慧云道童到此处,涨红着面皮。 吞吞吐吐地言道,他其实也打算再学个两三年游方医术,就要离去,成家立业。 听到此处,6北心中为慧云仙童的话,感到好笑不已的同时。 眼眸一转,心中有所明悟。 他可能猜到了菩提祖师为何只愿传他法门,不愿收他为徒的原因了。 念及此处,他的心中疑惑却是不减反增。 大神通者畏惧因果牵连,竟已然到这种地步了么。 第八章 冷月顾长生 方寸山。 WwWCOM 自6北与美猴王到来此地,已然是三过去。 自上一次见过菩提祖师,菩提祖师再也未召见6北,似乎已然将其忘记。 6北心中虽然十分挂念长生法门之事,但也知道既然菩提祖师已经承诺自己长生法门,也不必急于一时。 只得按捺住心中急切的心情,和美猴王慢慢熟悉着三星洞中的一切。 起来,猴王这几倒是颇为忙碌。 跟着众位师兄,学习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每日如此。 闲时,一人一猴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 渐渐就是半年过去。 猴王已然是乐不思蜀,习以为常。 而6北则是心中忧虑,一日更甚一日。 这一夜。 月光如水,银辉冷清。 一袭素色衣衫的6北闭目静坐于木屋外一方几案后,百无聊懒地抚着【锦瑟】。 心中烦闷,琴音自然杂乱无章。 6北无心再弹,探手取过那柄浣花宝剑,起身在木屋外的竹林中舞起剑来。 刷刷…… 剑光在寂静的竹林里亮起,霜寒剑锋,夺月冷辉。 修竹千竿,粗壮若臂,竹叶飒飒,入耳潇潇。 “呼。” 三尺匹练惊鸿带着凌厉杀伐之气,向出水蛟龙一般,向一竿翠竹刺去。 噗嗤。 剑没及柄,6北走上前去,拔起宝剑,正待转身回返。倏然心中一动,似有所觉,转脸望去。 只见一株根虬枝曲的苍松旁,一袭青衣道袍,腰系水火丝绦,手拿拂尘的身影,隐在冷月之下。 拢起目光细细观看,正是菩提祖师。 6北执剑,快步走上前去,打了个稽,恭谨道:“弟子,拜见祖师。” 菩提祖师微微颔,神色淡淡道:“你且随我来。” 6北心中疑惑,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前去。 冷月如轮,高悬夜空。花草浮香,沁入心脾。 一处清澈的溪流前,芭蕉展叶,宛若绿屏,鸟鸣悠悠,静谧深远。 菩提祖师停下脚步,大袖飘飘,拂尘轻摇,负手而立,望着冷月道:“汝可知长生。” 6北拱手侍立道:“弟子愚钝,望祖师赐教。” 菩提祖师神情无喜无辈地道:“今夜,我传你长生法门,望你好生修持。” 完之后,清冷星月光华,自二人立身之地方圆而起,另成一方界域。 其内一幕幕山川沟壑,沧海桑田,草木万物,枯荣交替的场景,若光影穿梭。 远观似在边,近观又似眼前。 菩提祖师转过身来,双眸幽深,望着6北点了点头,兀自传授起金丹大道来。 也不知多久,似乎是一夜,或许是一年。 外间如钩弦月,沉入西荒,薄薄山雾,渐渐浮起。 此地,只余脸上迷茫又带着一层明悟的6北,菩提祖师却不知何时已然离去了。 6北按剑而立,眸若深渊,转身迎着晨曦,大步向木屋而去。 金丹大道,他已了然于心。 采精气,冲灵窍,筑道基,勾符箓,生玉液,转金丹…… 铸就元神之前的每一个修道关碍,皆是被菩提毫无保留地一一传授。 只差避劫法门和法术神通了。 这个恐怕要在金丹成就之时,菩提祖师方能慢慢传授于他了。 山中无甲子,转眼已六七年矣。 6北挑着两桶水,步伐轻盈地走在山道上。 自一块古奇圆润的青石后,突然跳出一个灰衣瘦弱的身影。 正是猴王。 猴王走上前来,从怀里拿出两个毛桃,笑着扔给6北一个道:“6北,这是俺老孙刚从山里新摘的,你尝尝。” 6北眼眸一转,有所明悟,笑着伸手接过桃子。 在胸前的粗布衣衫上搽了几搽,放入口中,咬了一口,汁水横流,倒是又脆又甜。 猴王也咬了一口,身形矫健地跟上挑水向杂役院而去的6北。 6北将水倒入大水缸,转过身来,笑道:“猴子,有什么事,你就直吧。” “6北,你前日用的是什么火法神通,能教教俺老孙不成,让俺也学学,好在山中烤些野味吃。” 猴王毛爪扯着6北的一只衣袖,笑起来颇有一种没皮没脸的味道,但却让人升不起厌恶之感。 闻听此言,6北心道,这猴王还真是个聪明伶俐的主儿。 前日里,他金丹方成,在后山修炼【石中火】之际,被正在后山玩耍的猴子现,猴子心中羡慕不已,当时就是出言讨教。 但6北深知菩提祖师另有安排,如何敢传授给他,也就顾左右而言他一般,将将搪塞过去。 6北本以为猴子玩性颇重,过两就会忘记此事。 不想,今又被他堵住了。 正待,6北搜肠刮肚,找个借口打猴王之际。 一声悠远的钟磐声音传来。 6北与猴子面容都是一变,继而齐声喜道:“祖师讲道了,快些去。” 猴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暂且放下向6北学习神通的事情。 二人焚香净手,换了一身衣衫,向弘道堂走去。 瑶台之下,二十位弟子此时大半已经坐在蒲团之上,窃窃私语,交谈不停。 6北和猴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菩提祖师出来讲道。 约莫半柱香之后。 一个唇红齿白,扎着羊角辫的青衣仙童,摇着一柄松木拂尘,慢慢自瑶台后走出。 脆声道:“众人肃静。” 大堂渐渐安静,弟子正襟危坐起来。 菩提祖师登坛高座,开讲大道。 真个是: 花乱坠,地涌金莲。 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 慢摇鏖尾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 一会道,讲一会禅,三家配合本如然。 开明一字皈诚理,指引无生了性玄。 6北听得频频点头,暗自与几年来的所学一一映证。 猴王在旁闻听,喜得抓耳挠腮,眉花眼笑。 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见此,菩提祖师喝道:“悟空,你在班中,怎么癫狂跃舞,不听我讲。” 猴王道:“弟子诚心听讲,听到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踊跃,望师父恕罪!” 菩提祖师道:“你既识得妙音,我且问你,你到洞中多少时了。” 猴王道:“弟子本来懵懂,不知多少时节。只记得灶下无火,常去山后打柴,见一山好桃树,我在那里吃了七次饱桃了。” 6北望着这一幕,心中叹道,这猴王就要被传法了。 依猴王大劫之子的资质,修道必然是像开了挂一样飞起。 念及此处,对于自己七年内,达到金丹之境的那一丝自矜之心,也是渐渐淡去。 金丹之境,连元神都没有成就。 更遑论地仙,神仙了。 ……这离长生真仙还隔着一个筋斗云呢。 果然,最后菩提祖师对猴王对三百六十五种旁门的挑三拣四,面上佯装恼怒。走下瑶台,手持戒尺,在猴王的猴头之上,连打三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众人离去。 猴王不愧是聪慧非凡,表面失望惊慌,眼底却是藏着一丝喜色。 6北看到这里,见无戏可看,也是随着众位弟子离去。 第九章 三年注神体 不知不觉间,又是三年过去。WwWCOM 自猴王在三年前得了菩提祖师传法,6北就很少看到猴王了。 不过6北也不以为意,他知道猴王不得已经铸就元神,甚至凝练胸中五气,成就地仙了。 这一日,菩提祖师又复登坛**。 祖师忽问:“悟空何在。” 猴王近前跪下:“弟子在。” 祖师道:“你这一向修什么道来。” 猴王道:“弟子近来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矣。” 下之处,尽管早已有所心理准备,但6北亲耳闻听猴王进境之迅,心中也不由微惊。 想来猴王已经初步踏入神仙之境了。 神仙者,身外有身,三花聚顶,阴尽阳纯,断肢重生。 这断肢重生,便是神体的典型特征了。 也不知这猴王修出神仙法相没有,若是修出神仙法相,便是此境巅峰了。 祖师道:“你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已注神体,却只是防备着三灾利害。” 猴王闻言,毛爪挠挠腮帮,沉吟良久道:“师父之言谬矣。我常闻道高德隆,与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 6北此时也是目光深沉地静等菩提祖师回答。 祖师缓缓道:“此乃非常之道,夺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五百年后,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福寿绵延。躲不过,就此绝命。” 听到此处,6北目光闪烁,他深知菩提祖师所言非虚。 他不知别人如何,但他自修金丹大道之后,容颜便好似定格在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时期。 端的是驻颜有术,不老长生。 在6北遐想之际,菩提已经将三灾之中的雷,风,火三灾一一讲述。 以6北的理解,这所谓三灾应该是金丹修士夺取地灵机于己身之后,被地循着因果和气机牵引,降下的考验劫数。 要知道,一个人站得越高,雷雨时越容易遭雷劈。 真仙以下修元神。 地命三魂依地人三才之势,玄妙结合,铸就元神。 元者,有形有质,游神御气。 到得这步境界,元神拥有莫大伟力,动静呼吸之间都会盗取地灵机。 如何不欠下地因果。 猴王听得祖师完三灾,吓得是毛骨悚然,叩头礼拜道:“师父垂悯,传与躲避三灾之法,到底不敢忘恩。” 祖师捋须笑道:“此亦不难,只是你比他人不同,故传不得。” 猴王急道:“我也头圆顶,足方履地,一般有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何以比人不同。” 祖师笑道:“你虽然像人,却比人少腮。” 6北闻言也是会心一笑。 原来猴王孤拐面,凹脸尖嘴。 前世尖嘴猴腮之语,可不是着玩的。 猴王笑道:“师父没成算,我虽少腮,却比人多这个素袋,亦可学也。” 祖师道:“也罢。你要学那一般。有一般罡数,该三十六般变化,有一般地煞数,该七十二般变化。” 猴王喜道:“弟子愿多捞摸,学一个地煞变化罢。” 听到此处,6北心中一动。 菩提祖师道:“既如此,且上前来,传与你口诀。” 猴王忙一蹦三跳的上前来,附耳过去,也不知了些什么妙法。 6北法力运以双耳,细心去听,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忽有所觉,现菩提眼神竟然若有若无地冲自己瞄了一眼,6北忙正襟危坐。 猴王一窍通时百窍通,当时从菩提祖师处习了口诀,随着众人告辞下去,自去修炼。 6北也起身离去,正待踏过门槛,耳边却有菩提以神念传得音来。 他不动声色,径直向住处走去。 月上中。 依然是那处清澈宁静的溪,那株古奇苍郁的老松旁。 菩提祖师早已等在那里。 6北躬身施了一礼道:“祖师。” 菩提祖师微微颔,也不多作寒暄。 沉声道:“金丹三灾,白日里你已尽知。我现在传你罡变化,以避三灾利害。” 完,仍然不顾6北错愕不已的神情,径直一念升起一道界域,或许是避免某个存在感知。 同样也不知道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菩提祖师冷淡的面容上,闪过微不可察的一丝暖意,这次传法之后,竟然没有离去。 难得地对6北道:“可曾明白了。” 6北神色疑惑道:“弟子有一疑惑不解,望祖师解答。” 菩提祖师淡漠的神情上起了一丝好奇,凝声道:“哦,来听听。” 6北沉吟道:“罡比之地煞……熟强。” 菩提祖师笑了笑,转过身去,也不直接回答,负手而立道:“强弱与否,修持在人。” 回头见到6北面上迷茫片刻,转瞬之间,便若有所思。 菩提祖师眼中露出满意之色。提点了一句道:“你铸就元神在即,可以先行修炼【游神御气】。” 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游神御气】炼神出窍,神游太虚么。” 6北喃喃语道。 却正是三十六罡变化之一。 变则通,通则达。罡地煞术法,即是神通,又是变化之道。 ……罡地煞之术从来都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变化之术。 大千世界,亿万众生,又岂止于罡地煞一百零八般变化之数。 菩提祖师曾言: 真仙以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真仙以上,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至于道尊,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罡中的化术法门若练到极致,应该将将瞒过第三境界的道尊大能了吧。 以6北理解,用前世科学理论解释就是。 万物皆有固有频率。 凡人肉眼凡胎,看到某种东西,是因为接收到这种东西,或是自己射或是借光反射来的光线频率。 这一点可以从后世魔术和一些隐匿之术中得到启示。 他们就是利用光线环境,来达到欺骗常人视觉的目的。 由于仙人以神念直接感知物体频率。 因此哪怕在黑夜中不借助任何光线,也可视物。 当然所谓的障眼法,也就瞒不过仙人的神念探查了。 然而罡之术,练到一般境界,就可以通过【胎化易形】来拟形幻化。 同时造成一种幻化之物的频率假象,若是幻化境界足够高明。 很容易欺骗到真仙以下的仙人神念探查。 化者,骗也。 但真仙不同,真仙这一个‘真’字,就有去伪存真的意思。 彼辈神念直接探查物质的能量波动。 频率不过是能量波动后的放射形式罢了。 若不将罡化术炼到【体形俱拟】的第二境界,根本瞒不过这些真仙的刻意探查。 至于大罗道尊,若仔细探查,直入本源,探查其能量层级。 除非是在本源和能量层级上作出改变,否则在大罗道尊有心探查之下,若赤身**,不着片缕。 还有一事就是,无论罡还是地煞变化,若变成某种凶兽且要完全具备此种凶兽的威能,精血和灵窍排布同样是不可或缺之物。 总之,罡三十六变是一门对悟性和资源要求极高的神通变化之术。 三教弟子修炼此法者众多,然而真正修成者却寥寥无几。 比如【指石成金】之术,只要是仙人都会使。 但能把石头真正变成金子的神仙,三界屈指可数。 正如菩提祖师所言,神通的强大与否,还真是在个人修持。 第十章 灵山迷中局 十年之前。 Ww WCOM 灵山。 菩提树金叶婆娑,功德池白莲圣洁。 佛光普照,古塔隐隐,晨钟暮鼓,禅唱渺渺。 一个个幢幡宝盖,异宝仙花,隐隐摆列在灵山仙境上空。正是那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以神通现出的法相虚影。 灵山大雷音寺下。 两道金光无声出现。 正是摩妙珈蓝与韦陀菩萨二人。 摩妙珈蓝脸色苍白,目光愤愤不平,怒不可遏道:“这庭长公主殊为可恨,贫僧早晚要给她个报应。” 摩妙珈蓝如何不怒。 他被庭长公主毁坏木鱼佛宝不,还被其轻描淡写的随意一击,就斩去了他三百年苦苦修行之功。 想他佛前持咒颂念,三百年苦苦修持,而今一朝化作流水。 如何不恨…… 韦陀刚毅的面容上阴沉一片,实在是有些厌烦摩妙珈蓝,这一路之上的喋喋不休。 神色冷峻道:“你自去疗伤,我去禀告佛祖。还有……这里是灵山。” 完,沉着脸踏上台阶,便向大雷音寺宝刹而去。 听到韦陀话语中的警告之意,摩妙珈蓝冷哼一声,正待离开。 这时一个披着一袭大红袈裟的和尚,自佛塔后缓缓走来。 这和尚身高七尺,相貌英俊,双腮酡红,此时,桃花一样的眼眸中,笑意盈盈。 走上前来,轻笑道:“摩妙,何以如此恼怒。” 心情烦闷的摩妙珈蓝循声望向来人,眼底闪过一丝讥讽,阴阳怪气道:“不敢当罗汉挂怀。” 眼前这位虽是仙罗汉,比自己神仙修为要高明许多。但名声在西方灵山可谓是声名狼藉。 正是欢喜罗汉。 这尊罗汉,在其他菩萨的信徒国度,比丘沙弥之中,大兴欢喜禅法,将须弥山下诸国信徒搞得是乌烟瘴气,***不堪。 若非其身后站着的是灵鹫山的那位。 其人早已是被引得一片怨声载道的诸位菩萨,一个报应送他转世历劫去了。 欢喜罗汉微微一笑。 似乎对摩妙珈蓝话语中的不敬,丝毫不放在心上。 笑道:“摩妙,贫僧见你似乎有伤在身,贫僧那里还有几颗曼陀沙华舍利,助你疗伤可好。” 完,未待摩妙出言,又是笑着传音道:“贫僧方才无意听见,你被那庭大公主所伤,贫僧这里正有一个关于此女的消息,可奉送于你。” 摩妙珈蓝闻听此言,面色变了几变,仔细打量欢喜罗汉一眼,见其神色不似作伪。 心道,随他去去,又有何妨。 正好听听是怎么回事,若是能够利用一番,对付庭大公主,也能一解心头之恨。 念及此处,摩妙珈蓝便与仍是一脸笑靥如花,神情高深莫测的欢喜罗汉向其洞府而去。 不提二人如何去欢喜罗汉之处。 且韦陀菩萨入了大雷音寺中。 里面龙佛音,阵阵诵念,禅意悠远,洗礼人心。 世尊如来披着袈裟,端坐白云缭绕的莲台之上,身旁摩柯迦叶和阿难二位尊者,神态恭谨,侍立一旁。 五百罗汉或侧卧,或端坐,或怒目,或微笑,神情不一而足。 更有文殊,普贤,观音三位尊者,面容宁静安详,端坐于莲台之上,身后佛光成轮,金光万道。 却是世尊如来正在法。 韦陀顿住脚步,不敢莽撞,神情肃穆,双手合十,站在一旁默默侍立。 这时,一个沙弥将一株金婆罗花递给阿难。 阿难尊者仪容俊秀庄严,相如满月,眼似青莲。 见此,微笑着自沙弥手中接过金婆罗花,就要将其转呈给世尊如来。 世尊如来停下**,问道:“何人送来的。” 阿难双掌合十,回道:“大梵王,闻听世尊再次法,心中欢喜,特意来贺。” 世尊接过金婆罗花,以手拈起,缓缓示与众人。 诸位罗汉菩萨一时间皆是默然不语,殿中气氛更为沉静肃穆,不知世尊何意。 这时,正一旁侍立的迦叶尊者突然微微一笑。 世尊望向摩柯迦叶,然后冲诸佛笑道: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柯迦叶。” 诸佛菩萨闻言,面上皆是似有所悟。 过了片刻,世尊**完毕,诸佛菩萨罗汉皆是渐渐散去。 韦陀走上殿来,将西海之事一一禀告如来。 世尊听完神情无喜无悲,不置可否,反而吩咐阿难尊者道:“你且去将金蝉子唤来。” 阿难一脸为难道:“世尊,金蝉子师兄自上次灵山法会之后,与我等,扬言称他自此不来听法。而后出了灵山,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世尊淡淡一笑,方道:“他方自北俱芦洲而返,你一去便知。” 阿难闻听此言,正待转身离去。 世尊又道:“三百年后,盂兰法会召开在即,劝他作好准备。” 阿难闻听此言,脚步微顿,然后离去寻找金蝉子去了。 灵鹫山下,欢喜罗汉的洞府之内。 一股旖旎***的浓郁香气,充斥洞府。 摩妙珈蓝眉头一皱,就是暗中封闭了五感。 见此,欢喜罗汉淡淡一笑。 欢喜罗汉请摩妙珈蓝落座,一个身材曼妙,衣衫暴露的俏丽女尼,扭着扶柳腰肢,春情盈眸地走上前来,给二人奉上两杯香茶。 欢喜罗汉笑着站起身来,穿过一道绣着鸳鸯戏水的屏风,在粉红帘帐之后。拿过一个紫檀木盒,在摩妙珈蓝面前打开。 两颗被粉红雾气包裹的七彩曼陀沙华舍利,静静地躺在木盒之中。 欢喜罗汉捻起两颗舍利,一边递给摩妙珈蓝,一边笑道:“摩妙,此物配合欢喜之气,疗伤更佳。” 摩妙珈蓝双手接过,下意识将令自己感到恶心不已的欢喜之气,以佛力化去。揣进怀中。 神色稍纾,笑道:“罗汉有话,但讲无妨。” 欢喜罗汉缓缓道:“此事来,还是贫僧从降龙尊者那里听来的。” 摩妙珈蓝神情错愕道:“这如何又牵涉到了降龙罗汉。” 欢喜罗汉笑着解释道:“降龙尊者修为深厚,明晓佛法,交游三界。然而不知为何,降龙尊者却贪于口舌之欲,不能自持。因此与庭的食神,关系可谓莫逆。” 到此处,欢喜罗汉心中就是唏嘘不已。 同为十八罗汉,降龙伏虎二尊者却是实打实的真仙修为,不必再为长生所忧。 想那降龙平日放荡不羁,荤素不拒,却禅理高深,修为深厚,真是看也不透。 第十一章 猴王在方寸 灵山之上。WwW COM 塔林高耸,佛音渺渺。 灵山之下。 宁静祥和,花草茵茵。 白色河流宛若玉带,静静流淌在林木之间。 一袭月白僧袍,面容俊秀,眉目疏朗的金蝉子弯下腰来,望着河中的两只游鱼呆。 青色游鱼追逐一片翠绿的水草,摇头摆尾,状极欢快。 面容庄严秀丽的阿难远远见到,忙是快步走上前来。 “师兄,可算找到你了,我佛如来……” “佛在何处。” 金蝉子扭过脸来,左右张望,秀雅的面容上洋溢着如阳光一样的暖暖笑意。 “我佛当在西。” 阿难忍不住打了一句机锋。 又是续道:“世尊让我唤你去雷音寺,有些事情吩咐。” 金蝉子理也未理,淡淡笑道:“贫僧正在参禅礼佛,不去什么西。” 完,目光又呆呆地投向……那两只欢快嬉戏的游鱼。 阿难无奈地笑了笑,反而不再着急,上前一步道:“师兄,别看鱼了。” “嘘,别闹……我在看佛。” 金蝉子扭过脸来,冲阿难微微一笑道。 自己被金蝉子师兄这么当作三岁儿哄,阿难心中莫名火起,不过他慧根深厚,转瞬之间,压下渐起的嗔念。 正待出言劝。 一丝浩瀚深远的气息自莫名之地,降临几身,阿难心中一惊。 “呼。” 两只青鱼似乎感受到什么,身形微顿,鱼嘴大张着,吐起白色泡泡,转眼之间便快游走。 金蝉子也不回头,长叹一声道:“你不是那个宁愿化作石桥,承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晒……也要见情人一面,如是我闻的阿难了。” “我是谁。” “你是佛。” “我又为何是佛。” “游鱼是佛,你自然也是。” ‘阿难’笑了笑,并不多言。 【我若不悟,佛是众生。我若悟时,众生是佛。】 这就是你金蝉子的道么。 “三百年后盂兰法会,不要缺席。” ‘阿难’留下这么一句话,阿难便长出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世尊竟然…… 这时,月白僧袍的金蝉子缓缓站起身来,大笑着向远处而去。 阿难高声唤道:“师兄,欲往何处。” “灵台方寸,斜月三星。” 声音隐隐传来,阿难神情踌躇,若有所思。 …… 灵台方寸山。 十年之后。 这一日。 骄阳似火。 一块大青石上,6北双眸紧闭,盘膝端坐,呼吸若有若无。 远处长条青石铺就的空地上,浓郁绿荫之下。 穿着灰布道袍的猴王,拿着一根玄铁桑木棍,舞动得是呼呼生风。 原来,猴王见众位师兄,刷刀练剑,光影若飒飒流星。 心中欢喜,也是找来一根6北平日用来挑水练力的玄铁桑木棍子,舞动起来。 猴王对棍棒武器,果然是灵性非凡。 没有多久,猴王便将一根重达一百多斤的玄铁棍,耍得如指臂使,精妙难言。 围观师兄一片惊叹之声响起。 猴王笑着离开人群,便向6北走去,静站半晌,颇有兴致。 6北似有所觉。 烈烈骄阳下,那已淡若无物的阴影,慢慢恢复正常。 猴王围着6北转了几圈,笑道:“6北,你这练的什么神通,影子都练没了。” “【正立无影】,一种防御神通。” 6北也不隐瞒,神情淡淡地道。 猴王一听防御神通,就没了兴致。 毫不在意地笑道:“老孙这一身铜皮铁骨,要什么防御神通。” 6北微微一笑,也不出言反驳。 他深知,猴王这一身所谓的铜皮铁骨,估计也就是防御个神兵利器的水准。 没有完全将金丹药效在八卦炉中挥出来,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的猴王。 肉身防御可是连哮犬的一口狗牙都崩不碎。 至于其本身境界为真仙,血肉衍生,灵窍重铸。在大神通的斗法之中,可谓鸡肋无比。 没错……猴王现在就是真仙境界。 金之一行本源圆满。 以其混世四猴之一,灵明石猴的凡战力,金箍棒在手,估计可与金仙放对。 想到这里,6北也是不仅为猴王的绝世资,感到咋舌不已。 心道,眼前这猴子才是真主角,满打满算不过修了三年道,长生唾手可得。 而他现在的修为,元神还差着一步,才能铸就。 来也是奇怪,自上次他听从菩提祖师所言,开始修炼【游神御气】,尝试以元精和元气引动三魂铸就元神之后,赫然现自己三魂好似出了一些问题。 元神一时间,竟然无法铸就。 他隐隐有所猜测,可能是与自己穿越此身有关,他不敢去问菩提祖师,只得暗中查阅典籍。 好在解决之法还是有的,不过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想到此处,6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十年修道,七年至金丹,三年困于此境。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猴王见6北神思不属,正要出言询问。 忽然,菩提祖师在石阶之下,冲自己招手。 猴王忙是一步三跳地跑到跟前。 菩提祖师捋须言道:“悟空,事成了未曾?” 猴王谦道:“多蒙师父海恩,弟子功果完备,已能霞举飞升也。” 霞举飞升,一般仙就能作到,甚至地仙都能勉强做到。 若有庭正宗腾云口诀,地仙甚至可驾云三彩,神仙可驾云五彩,仙更可驾云七彩。 菩提祖师一眼就能看出猴王进境,但仍是这般,不过引出话头罢了。 闻听此言,就是道:“你试着飞举我看。” 猴王弄本事,将身一耸,他云霞去半刻功夫,返复不上三里远近,落在面前。 叉着手道:“这就是飞举腾云了。” 菩提祖师笑道:“这个算不得腾云,只算得爬云而已。自古道,神仙朝游北海暮苍梧。似你这半日,去不上三里,即爬云也还算不得。” 猴王仰着毛茸茸的猴脸,问道:“怎么为朝游北海暮苍梧?” 菩提祖师道:“凡腾云之辈,辰起自北海,有过东海,西海,南海,复转苍梧。北海却是北海零陵之话语也。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方算得腾云。” 猴王闻听此言,大喜过望,忙向菩提祖师请教。 果然,菩提祖师将筋斗云的口诀精要,传授给猴王。 猴王不愧资聪颖,一学口诀,凭借其真仙的浑厚法力,一个筋斗,就翻到十万八千里去也。 6北远远见着这一幕,哑然失笑。 心道,这筋斗云和猴王倒是绝配。换个人使出,都是一群手动滑稽。 ……还不笑掉三界仙佛的大牙。 第十二章 即将离灵台 依然是十年之前。WwW COM 庭。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南门。 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 玉阶上两列数十员镇元帅,顶梁靠柱,持铣拥旄。下处,上百金甲兵,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金鳞曜日,彩羽凌空。 庭主要建筑横纵以罡、地煞之数排列。 共计三十六宫,七十二宝殿。 遥遥凌驾于三十三重之上。 紫薇与北斗辉映之地,便是南门的入口。 倏然,云海翻滚,霞光溢彩。 两道流光自远处而来,不大一会儿,便出现在一众兵将的眼帘之中。 “何人擅闯南门,还不止步。” 一个身材魁梧,气势威风凛凛的执戟金甲将,高声喝道。 流光敛去,玉阶之上,现出两个容颜俏丽的人影。 一袭青色长裙,云鬓高挽,气质婉约的女子身旁,缓缓走出一个火红宫装长裙,身姿窈窕,气质出尘的冷艳女子。 神情淡漠道:“是本宫和五公主,还不让开去路。” “卑职参见两位公主。” 一见来人身形,兵将忙是低头,拱手施礼。 但神念仍是默默关注着照妖镜的动静。 两位公主也不多言,莲步轻移,穿过巍巍宏大的南门。 正是自凡间回返的庭大公主和五公主。 不知为何,七公主却是没有跟着二女回返。 原来,大公主红儿接收到王母符箓传音,忙自去南赡部洲寻找五、七两位公主。 她们姐妹七人彼此自有感应,红儿公主没费多大光景,便在山东千乘,寻到驻足流连的两位公主。 然而,让大公主红儿头疼不已的是,青儿公主愿意跟她回返庭,七公主却执意要留在凡间生活一段时间。 红儿公主素来宠溺七公主,只得与五公主先行动身,回返庭向王母复命。 由于宫之上设有法禁,不得无故飞驰。 二女离了南门,便婷婷袅袅地先自向虹中的七仙阁而去。 绕过满目星辰绛纱芙蓉观,转过身旁玉簪珠履紫金章。 玲珑剔透的回廊之上,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突然远远走来。 此人一袭云纹简领素袍,面相儒雅,气质温润,这时面容上满是温煦的笑意,慢慢向二女迎去。 青儿公主见了来人,就是扭过俏脸,冲红儿公主嫣然一笑道:“姐姐,你看谁来了。” 红儿公主冷艳明丽的眸子,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色,继而凤眸一眨不眨地望向来人。 “红儿……公主。” 食神面上惊喜交加,目光灼热,好似能够融钢化铁。 星辰一样的眸子中蕴含着千言万语,欲还休。 “噗嗤。” 却是青儿公主见食神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不已。 见此,红儿公主就是没好气地白了青儿公主一眼。 神女娇嗔,冷眸敛艳,风情流泻。 红儿公主若春山般秀丽黛眉上,一抹喜色含而不露,微微一笑道:“食神,你怎么在这里。” 食神伸手挠了挠头,这一副扭捏情态,恰如陷入热恋中的毛头伙。 哪有成名万年,视亿万人为草芥,长生真仙的强者模样。 儒雅的面容带着一丝腼腆,温声道:“青霖你回来了,所以……” 闻听青霖,红儿公主冷眸微暖,心中更为甜蜜。 青霖是一只聪明伶俐的百年青鸟。 来,红儿公主之所以能和食神认识,便是由于青霖的缘故。 百年以前,一只折断双翼的青鸟突然出现在七仙阁外,被偶然经过的食神,和正自百无聊赖,闲庭赏花的红儿公主同时现。 二人为青霖疗伤,并抚养她长大,一来二去,才得以渐渐熟稔。 不过,食神虽然是庭老牌真仙,但仍对庭中的条律例有所顾忌。 好在二公主和四公主,最爱吃食神所做的桂花桃酥…… 红儿公主知道自己悄然离开庭,能瞒得过其他庭诸神,却瞒不过经常往七仙阁,给二妹和四妹送珍馐美味的食神。 在自己离去的短短几日中,食神必然是嘱咐青霖日夜守候在南门外。 听到自己回来,就是第一时间跑来见过自己了。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心中欢喜更甚,冷艳的唇角也是悄然勾起美丽的弧度,正待出言。 这时,咳嗽声响起。 正是站在一旁,饶有兴致观看的青儿公主出的。 原来是一队身穿紫绶彩衣的仙娥,持着花篮,捧着玉如意,缓缓而来。 红儿公主收敛神色,忙和青儿公主一道向虹宫而去。 与食神擦肩而过,二人目光交汇,空气波动,却不知这么短的时间里,传了什么音信。 食神眉目疏朗,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红儿公主渐渐消失的婀娜背影,明净的面容上那腼腆的神色一点点地消失。 尚自盈满喜悦的眼眸深处……却无丝毫温度。 “扑棱棱。” 一只翠羽尖喙,姿态妍丽的青鸟自远处飞来,在食神周身盘旋半晌,不敢落下。 食神冲这只名叫青霖的青鸟微微一笑,青霖下意识地脖子一缩,忙心翼翼地向其肩膀落去。 ……又是十年之后。 方寸山。 青松苍郁,山麓幽深。翠柏含青,竹篁滴翠。 自猴王在菩提祖师那里学了筋斗云的口诀精要之后。 6北就三两头见不到猴王了。 约莫过了有半个多月。 这一日。 春归夏至,众师兄都在松树下会讲多时。 众师兄笑道:“悟空,你是那世修来的缘法?前日师父附耳低言,传与你三灾变化之法,可都会么?” 猴王笑道:“不瞒诸位师兄,一则是师父传授,二来也是我昼夜殷勤,那几般都会了。” 闻听此言,众师兄提议道:“趁此良时,你试演演,让我等看看。” 猴王闻言,抖擞精神,有心卖弄手段,毫不在意地笑道:“众师兄请出个题目,要我变化什么?” “就变棵松树吧。” 猴王捻着诀,念动咒语,摇身一变,眨眼之间,就变作一颗松树。 6北此时也站在众位师兄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看这地煞较之罡变化之术如何。 以神念探查,6北就是叹了口气。 猴王所变的这株松树,当真是: 郁郁含烟贯四时,凌云之上秀贞姿。 全无一点妖猴像,尽是经霜耐雪枝。 众位师兄,见了都是鼓掌大笑道:“好猴儿,好猴儿。” 正在猴王脸上笑嘻嘻,心中得意不停。而6北目光闪烁,暗自摇头不已之时。 突然一声冷喝传来。 “是何人在此喧哗?” 第十三章 地府势必行 众位师兄闻言,慌忙检查装束,正肃衣冠,走上前去。 Ww W COM 猴王也现出本相,站在一旁道:“启上尊师,我等在此会讲,并无喧哗。” 菩提祖师怒喝道:“你等大呼叫,全不像修行之人,修行之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如何在此嚷笑。” 众位师兄道:“不敢瞒师父,适才孙悟空演变化之术,教他变棵松树,形神俱备,弟子们俱称扬喝彩,故高声惊扰了尊师,望乞恕罪。” 菩提祖师听完,方道:“汝等且去。” 又唤过猴王到近前,告诫道:“悟空,我问你抖什么精神,变什么松树。如何可在人前卖弄手段?假如你见别人有,不会求他?别人见你有,必然求你。你若畏祸,却要传他。若不传他,必然加害。你之性命又不可保。” 6北站在不远处,听得菩提祖师这番言语,心底也是深以为然。 猴王闻听此言,叩道:“只望师父恕罪。” 祖师叹道:“我也不罪你,你且去吧。” 猴王满眼堕泪道:“师父……教我往哪里去?” 祖师扭过脸去,袍袖一甩道:“从哪里,回哪里去。” 猴王幡然醒悟道:“我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来的。” 祖师冷声道:“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若在此间,断然不可。” 猴王两眼通红,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道:“上告尊师,我也离家有二十年矣。虽是回顾旧日儿孙,但念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 祖师喝道:“哪里有什么恩义?你只要不惹祸,不牵带我,就罢了。” 猴王神色无奈,只得向菩提祖师拜辞。 祖师冷冽道:“你这一去,定生不良。任你如何行凶惹祸,却不许是我的徒弟。你出半个字来,我就知之,把你这猢狲剥皮挫骨,神魂贬往九幽,管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菩提祖师完,转身缓步离去。 猴王冲着菩提的背影,躬礼高声道:“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是我自家会的。” 猴王转过身来,向6北走来。 道:“6北,俺老孙要回花果山了。” 6北笑了笑,凝声道:“那我送送你。” 着,二人出了斜月三星洞,也不运用腾云之术,沿着方寸山拾阶而下。 猴王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虽然先前被菩提祖师逐出方寸山,心中有些伤感。 但这一会儿光景,想起马上就要见到在花果山的猴子猴孙来,也不再觉得烦闷。 方寸山苍郁含烟,异草翠绿欲滴,宝花争奇斗艳。 走了一段路途。 猴王笑道:“6北,且回罢。” 6北微微颔。 “俺老孙去也。” 一声长啸,震动山林。 猴王抽身,捻着诀,一个跟斗翻起,筋斗云便载着他向云雾高空遁去。 见猴王渐渐消失际,6北取出腰间的青皮葫芦,摘过木塞,仰头就是喝了一大口竹叶酿。 醇香醴厚,余韵悠长。 叹道:“我也是时候离去了。” 转身就待回返三星洞。 恩。 6北心下微动,目光一凝,往一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之处,一块儿平整圆润,含烟生翠的青石上,赫然站着一个身穿月白僧袍,丰雅修致的青年和尚。 在他神念感知中,分明一刻钟前,那里空无一物。 这和尚是何时来的…… 6北上前一步,打了个稽,问道:“大师何来。” 闻听此言,正自负手而立,抬头看的青年和尚,低下头来,向6北莫名一笑。 当真是: 目如星辰初熠,眉似弦月方满。 ……好一个清秀俊朗的和尚。 “贫僧左右无事,闲来此地观松涛,赏云海。” 青年和尚这时仔细打量眼前之人,眼底也浮起了一层疑惑。 心道,近来大劫将启,机越颠倒。连自诩灵觉非凡,洞察因果的他都不可尽知了。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那十年前,自灵山步行而来,今日才至了方寸山的金蝉子。 【金风未动蝉先觉,因勾弦果早已知。】 正是赞叹那先灵物,洪荒异种六翅蝉对于因果,感知敏锐的赋神通。 6北冲这青年和尚微微点头,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就这样,金蝉子意味不明的目光跟着6北身形,最终消失在崎岖的山道拐角处。 又过了三日。 是日,朗气清,惠风和畅。 菩提祖师高坐瑶台,讲完一段法,过一段禅。 突然高声宣道:“而今**已毕,汝等弟子都下山去吧。” 众位弟子闻言,齐齐拜伏于地,面带惊慌地呼喊道:“老师,可是我等作错什么,以至于老师将我等赶下山去。” 菩提祖师拂尘轻摇,声音飘渺道:“缘分已尽,无须多言。” 完,兀自闭目不语。 众位师兄见此,无奈之下,向菩提祖师拜了几拜,各自洒泪道别离去。 宏道堂中,唯有6北一人,默然侍立。 “汝为何不走。” 菩提祖师缓缓睁开眼眸,出言问道。 6北正色拱手道:“祖师传法于我,此恩早晚不敢或忘。” 完,就要深施一礼。 菩提祖师拂尘摇起,将6北施礼之势阻住,双目再次紧闭,沉声道:“去吧,去吧。” 闻听此言,6北也不再坚持,深深看了菩提祖师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三魂离合不归,也不知传你长生法门,是对是错。” 随着6北身影走远,弘道堂中徒留一声长叹,幽幽回响。 6北回到所居竹屋,细细将东西收拾一番。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是几件换洗衣衫罢了。 【锦瑟】瑶琴原本作为幻级灵宝雏形,在他成就金丹之后的三年中,施展《工宝箓》中的炼宝法门。 将其重新温养,炼制,终于在前日里成就幻级灵宝,被他收入丹田灵境空间。 收拾好包裹,见再无遗漏。 6北就是叹了一口气。 他这些日子,修为虽无法寸进,却也没闲着。 翻阅典籍,已然弄清了元神境界的种种关碍。 他的元神之所以难以铸就,盖因三魂离合不归一处。 自己穿越而来的真灵,撞碎前身真灵,窃据前身命魂存身。 由于自己穿越及时,地二魂没来得及消散于地之间,让自己不至于沦为憎地厌的‘黑户’。 不过恰恰如此,完全拥有前身真灵烙印的地二魂。对于由自己真灵吞噬前身真灵融合为一的命魂,就是本能地排斥。 念及此处,6北眉头深锁,眼眸晦暗不定。 为今之计,必须先往地府一行了。 寻找【转轮黄泉草】、【九幽阴沉木】、【冥灵空心石】这三样东西。 重新一一洗炼地命三魂,方才能够窥测元神之境。 6北念及此处,不在于此地盘桓。 提起【浣花】宝剑,腰悬青皮酒葫芦,目光沉毅,步伐坚定地出了方寸山。 第十四章 惊魂转轮殿 幽冥界。WwWCOM 一株黑铁木,枝干粗壮,大若手掌的树叶迎风而立,飒飒作响。 不知何时,一道挺拔的身影无声降临在黑铁木上,悄然化作一片树叶。 化作树叶的此人目光逡巡良久,忽然远远看到什么。 身形扭动,眨眼之间,再化作微不可见的一粒尘埃。 没过多久,便向树下经过的两个青面獠牙,手持锁链,正押着一个无头鬼魂的鬼差,随风荡去。 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晃晃悠悠,三颠五簸…… 地府。 仰观鬼门关,遥望枉死城。 阴风惨惨,黑雾缭绕。彼岸花开,如梦似幻。 黄泉路曲折弯弯,忘川河浊浪滔滔,奈何桥鬼魂不断,望乡台哭声一片。 幽冥界空常年一轮暗红大日高悬,气息压抑昏暗。 阴云翻滚之处,十座大殿隐隐,虚空漂浮不定。 正是那阎罗十殿。 下不远处,同样有着几座型宫殿林立环绕。 正是判官殿,无常殿,游方殿…… 判官主殿中。 上百位六七品的低阶文武判官,神情肃穆凛然地站在殿中的玉阶上。 静候青玉案前长身玉立的阴律司督司判官……同样也是判官殿席判官崔珏,崔府君宣布阎罗子的谕令。 崔府君面容儒雅,神情沉静,眼眸明亮,此时双手持着一道黑龙卷轴,展开朗声念道: 【……阎罗子敕令,掌殿使签押:察查司六品判官钟馗巡察两界山百年,功勋卓著,又兼神品自行提升,特擢其职为判官殿罚恶司督司判官……】 崔珏传达完阎罗子的谕令,殿中凝重严肃的气氛倏然一松。 一袭大红衣袍,虬髯黑脸的钟馗喜不自胜地越众而出,走上前去,从笑意盈盈的崔珏手中接过,那道黑龙卷轴。 钟馗双手一接卷轴,自冥冥虚空中,一道墨光带着宏大和浩瀚的先禁制,杳杳升起。 甫一出现,便向钟馗七尺高的昂藏魁梧身躯笼罩。 此时,钟馗只觉得腰间所悬挂的那枚判官阴印,涨大几圈。铭文冥禁更为繁复,显然权柄又重了几分。 一时间,种种地府秘术,也齐齐向自己灵台涌来。 钟馗心中更是欢喜难言。 见此,殿中诸位判官这才走上前来,拱手恭贺此时正兀自笑得露出一口渗人白牙的钟馗。 喧闹一阵,人群渐渐散去。 崔府君嘱托道:“钟判,你先去和6判交接一下。” 6之道作为察查司督司判官,作为其人手下判官的钟馗离职,是需要双印相启,撤消原有权柄的。 钟馗此时将心中狂喜情绪压下,神色踌躇道:“6判可能不在察查司。这几日,钟某见他频繁往返于两界山,也不知忙些什么。” 崔府君眉头一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声道:“他的阴印就放在察查司的案上,你自去用印吧。” 钟馗不再多言,拱手离去。 见钟馗离去,崔府君心中叹道:“这个6判替人剜心扯肠,割头换面,还真是敢想敢干呐。” 钟馗心情愉悦地向不远处的偏殿,察查司所在赶去。 他这次能够在几十名六品文武判官中脱颖而出,成为五品督司判官,执掌一司,可是托了那凡间子,6北的鸿福。 不过欢喜之余,他的心中也有一些不安和愧疚。 盖因一位在游方殿供职的友人,勾魂使徐峥,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被那位以严苛冷峻,吹毛求疵,闻名地府的游方殿掌殿使给配到阴川去了。 而今尚是生死不知。 来,这位掌殿使身为堂堂真仙强者,完全没有长生真仙的自觉。 其他几殿的掌殿使哪一个不是自持真仙身份,对殿中一应事务,漠不关心。 纵然偶尔视事,也只是以神念分身降临而已。 果真是女人事多啊。 就在钟馗心中腹诽那位真仙强者的时候,身形也慢慢进了偏殿,唤过值守判官,提出用印。 值守判官胖乎乎的大圆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恭敬道:“钟判稍待,我去取印。” 恩,印哪里去了? 难道被6判带走了……怎么可能,钟判去凡间从来就没有随身携带阴印的习惯。 而且也没有必要,因为钟判作为一司之主,经常去凡间偷闲,察查司一应事务又离不了阴印。 玉案之后,望着空无一物的盒子。 值守判官宛若圆盘一样的大脸上,鬓角冷汗扑簌而下。 钟馗似有所觉,冷喝道:“印呢?” 值守判官苦着脸道:“方才我去判官殿听谕,这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会不见了。” 见钟馗神色冷肃,目光凛冽。 值守判官心中再无侥幸,大悔自己方才为何不带上阴印。 可谁也不能吃喝拉撒都带着吧,而且地府步步禁制,这些年何曾有过丢失阴印的事情生。 钟馗唤过在殿外侍立,两个手持钩镰枪的鬼卒,冷声道:“方才殿中禁制可有异动……想好再。” 一个红脸鬼卒想了片刻,方道:“方才殿中一阵微风起伏,我还纳闷,殿中怎么有风呢。” 值守判官走上前来,焦急道:“钟判,这该如何是好。” 钟馗将两个鬼卒打走,转过身来,沉声道:“阴印丢失确凿无疑,我去找崔府君,将此事回禀。” 完,就要向殿外走去,值守判官忙是扯住钟馗的衣袖,神色急切道:“钟判使不得啊,使不得。” 钟馗扭过脸,冷声道:“你待如何。” 值守判官讨好道:“钟判高抬贵手,我先去找6判,6判一旦回返,循着神念感应,定能寻回。” 钟馗黑如焦炭的大脸之上,沉吟半晌,神情踌躇道:“只能与你半日。” 值守判官忙自千恩万谢,下去联系6判不提。 转轮殿。 巍峨壮观,气势雄浑。 黑气团团,喷涌若潮汐。阴气轮轮,转动似陀螺。 却是将自不知名界之中的转轮殿,映照在幽深晦暗的虚空中。 一道人影绕过重重宫禁,缓缓踩过一道道黑玉石阶,步伐从容不迫地向殿中走去。 此人一袭水火判官服,气度沉凝,威风凛凛,掌中却不时把玩着什么。 细细观去,竟然是一枚四四方方的阴印。 正是6北。 他随着那两名鬼差入了阴司,一路之上可谓惊心动魄。 现在,他还记得化作尘埃随着鬼差,经过奈何桥之时,那位衣衫破旧的老妪,宛若漫不经心的一瞥。 ……简直让他亡魂大冒,心惊胆颤。 这地府委实太大,他甚至差点迷了路途。 他将那个鬼差弄晕,夺其令牌,变作其身。一路有意无意地打听,方才得知转轮殿之所在。 也只有转轮殿中,才有着他所渴求的【转轮黄泉草】。 但他变作的鬼差,身份卑微,鬼差令牌权限太低。 还未及等他靠近那一群,不知隐在那一层虚空之中的十座宫殿建筑,就被一队在虚空之间,来回巡视的黑翎黑甲的精锐鬼军喝退。 6北本来打算从长计议,看还能不能随人混进转轮殿。 但等了半,转轮殿根本无人进出。 6北不是没想到用罡变化之术,试探禁制。 但未及片刻,就知道此举实在鲁莽。 就算他罡变化练到第二境界,估计也瞒不过转轮殿上空的无形禁制。 他先前只是存了神念探查转轮殿禁制的念头,一股毛骨悚然之感,便莫名浮上心头。 就在6北心中沮丧,甚至打算先去阴川找寻【冥灵空心石】之际。不想误打误撞,进入了判官殿中。 一番手段使完,盗印而出。 6北看着掌中阴印之上篆刻的蚀文。 【督判6讳】 不禁淡淡一笑……6姓判官。 真是合该为6某所用。 神念探查其中,所变6判的容貌浮在心中,身形如水,随着心意变化起来。 前言不及细表。 没过多久,变作6判之身的6北,再一次来到转轮殿上。 “来者止步。” 前方来回巡弋的一队黑翎黑甲的精锐鬼军停下脚步,从中走上前来一个黑甲鬼将。 其人腰间挎刀,面容冷峻,出言拦住6北去路。 “本官身有要事,尔等不得阻拦。” 6北压着嗓子沉声喝道。 挎刀鬼将一身黑色甲胄幽幽光华闪烁。 闻听6北此言,神色恭谨,抱拳道:“请判官大人出示阴印。” “呼。” 八角阴印被6北随意甩出。 挎刀鬼将双手接过,双目甄然地检视一番之后。 左手将阴印握住,右手取过腰间令牌,向两物催动鬼气。 一道鬼气形成貔貅之状,一道鬼气形成饕餮之形。 二者同时以讯若雷霆的度,向转轮殿上悬挂的牌匾飞去。 匾额之上,转轮殿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光华流转不停。 见此,挎刀鬼将眼眸稍定,一脸恭敬地将阴印还给6北。 “判官大人久等了。” 6北伸手接过阴印,神色淡漠地冲鬼将微微颔,迈动步伐就要进入转轮殿中。 “且慢。” 一道冷若寒狱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却有仿佛炸裂在耳边。 6北心中一凛,颈部寒毛根根竖起。 第十五章 忽闻厮杀声 “我等参见掌殿使大人。 WwWCOM” 黑甲乌鱼鳞叶相撞,兵器金铁交鸣之声。 此起彼伏,冰冷沉闷。 依次响起,杀伐铮铮。 6北强自镇定心绪,压下想要夺路而逃的心思。 神情从容地扭过身来,循声向来人望去。 但见那先前一队对自己只是拱手以待的黑翎黑甲鬼军,此时皆是半跪于地。正神色恭谨地向一个身穿青色蟒袍,腰间系着精美玉带的女子行礼。 细细打量。 此女三千秀郁青丝向后披去,一顶精巧的乌纱官帽,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 明洁光润的额头之上,一块晶莹碧玉扣在帽心。玲珑娇的耳朵两边,两道火红流苏轻扬脸颊,舒展而下。 英气柳眉,若剑削刀刻,冷艳血眸,似赤星闪烁。 见6北打量的灼热目光望来,此女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恶,嘴角却勾起一抹弧度,神情满是玩味之色。 “下官见过掌殿使大人。” 6北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低头之间,方觉头晕目眩,心中暗自凛然,站过一旁,微微拱手道。 却是做出一副让过路途,让其先走的架势。 此女冷笑一声,如渊似海的真仙气势,释放而出。 冷喝道:“大胆狂徒,擅闯阎罗十殿,左右为本官拿下此獠。” “呼。” 一见这冷笑,6北就知不好,二话不,全身法力涌起,风雷遁法施展而出,就要向下界虚空逃窜。 他就不该心存侥幸,在长生真仙面前,罡变化第一重境界,如何能够瞒过神念探查。 可是纵然二话不,转身就逃……恐怕还是躲不开其人封锁。 还真是只能自认倒霉了。 巡弋的黑甲鬼军本自面面相觑,心中疑惑不已。 心道,这6判到转轮殿符合阴司律例,如何在掌殿使的口中,就成擅闯了。 恩。 只见空中,那个一袭判官服的挺拔身影,却是变作一个简素衣袍的陌生面容男子。 挎刀鬼将一声喊,冷声道:“拦下此人。” 手持鬼器刀剑的黑翎黑甲精锐鬼军,自四面八方齐齐涌来,凶神恶煞地向6北扑去。 由于转轮殿高空之上,有着后禁制存在,因此不得飞驰。 6北虽然风雷遁法奇快,但也不敢破空而去,只得在半空中左突右走。 眼见突破重重宫禁,一道界横亘,6北心中大喜,身形仿若电光,转眼就要消失在吞吐黑雾的虚空之中。 突然,一道高大梁柱后,一队威风凛凛的黑翎执戟甲士,踏起深重的步伐,列队而出,拦住去路。 甲士双眼冷意幽幽,面上煞气腾腾。 “闯殿者死。” 戟尖幽幽光华闪烁,带着悍然杀伐的凛冽之气,向6北当胸刺来。 “蹭。” 6北握在手中的浣花宝剑,倏然出鞘。掌中法力轻吐,三尺剑锋之上,庚金之气,炽耀暴烈如大日喷涌岩浆。 刷…… 无双莲华亮起之处,似重还轻。 夺目弦月半斩所过,枯草倒伏。 当啷……啷 金铁交击之声,响彻在空旷幽静的转轮殿前的黑玉广场上。 闪烁着幽幽光华的长戟,数十根戟头竟被6北一剑,横削殆尽。 锋锐难荡,恐怖如斯。 “不好,此獠手握神兵。” 见此,黑翎黑甲的鬼军眼眸眯起,不敢直撄其锋。 却是齐齐冷喝一声,再次如潮水一般,合围而来。 6北掌中之剑,已不再是由百炼精铁,锻造而成的普通凡间利器。 浣花剑重铸于一个月前。 6北亲自潜入西海冰崖海底,采集上百斤玄冰寒铁,运用金丹之火。 历时一年又三个月,方提炼出约有七两五钱的西方太乙精金。 其中辛苦,自不必。 他本来也想用三昧真火的,但【三昧真火】这种火法神通,除非他到元神境界,才能开始着手修炼。 现在最多也不过是勉强能出石中火罢了,一颗绿豆大的黄色火苗,这也能炼宝么。 此剑除却勾画七十二重【锐】字地煞禁制外,再无其他禁制。 甚至不能大如意,收入丹田空间。 他独取其利,不求变化。此剑不是法宝,而是神兵。 神兵者,上斩神魔,下荡妖邪。 锋锐无匹,劈波斩浪。 剑三尺三寸,其名浣花,意为浣血如花……渴饮神魔血。 恰如其名。 一簇簇黑色血花,悄然绽放,云霞连绵起伏。 一声声鬼哭狼嚎,不断响起,鬼音贯耳烦乱。 正是死在6北浣花剑下的一个个鬼军,像青草一样被茬茬割倒。 剑气四溢,冲霄而起。 但一到高空,便似乎斩在了平静的湖面之上,涟漪轻动,转而无影无踪。 而黑玉石阶之上,被斩出的道道剑痕,不过片刻,也是诡异地恢复原状。 见还有源源不断的鬼军赶来,6北浑身冷,只觉根本无法冲出重围。 再待见到远处,还有一队队鬼军闻风赶来,6北心中苦笑不已。 自己这算是提前给猴王大闹地府,探探路吗? 不想,今日要葬身于此了。 这负面情绪在心中刚一升起,便被6北决然斩杀,入了那无思无念之境。 剑光陡转,觑得一处空档,就要杀开一条路途。 神剑在手,法力催动,剑与身合,以剑御人。 眼看仅仅一个身位就要冲出界封锁。 只要冲出这方界,以6北风雷遁术之快,就是海阔凭鱼跃,高任鸟飞了。 见此,此时在殿前,正好整以暇,饶有兴致看着黑玉广场上,惨烈厮杀一幕的掌殿使。 玉容之上,血眸中玩味之色渐逝,冷哼道:“一群废物。” 话音未落,此女身形未动。 右手挥起,流云长袖凌风而去,在6北逃出转轮殿所在界,堪堪半个身位之时,若绳索一般将其缠绕。 冷眸一动,连人带回,不顾其人不断挣扎,以法力困附在殿前的一道梁柱上。 彼时,一道刀光亮起,带着斩杀一切的意志,就要向6北劈斩而去。 却是那位黑衣持刀鬼将,自知难逃疏忽之责。 阴沉着鬼脸,就要将6北斩于刀下。 6北全身法力被那位真仙强者,禁于丹田。而今直面冷寒刀光,只是抿唇不语。一对冷眸幽幽,光华内敛,平静无波。 却无临之生死的恐惧。 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苍茫大道,他既然决意走上,纵然不幸身死,也不过无怨无悔罢了。 只是心底还有着些许遗憾,长生……他终究是未曾踏上长生。 或许,这世间从来就不曾有过……真正的长生吧。 “铛。” 刀光在离他脖子三寸之地,却是停下了。 刺骨寒意沁入肌肤,他渐渐停滞的思维,猛然惊觉。 ……是刀光连同一脸狰狞阴森的黑甲鬼将,倒飞而出。 鬼器长刀如一道流光,钉在鬼将身后的一处屋檐上,光芒闪烁,转轮殿禁制无声动,铛铛落地。 声音清脆无比。 第十六章 恨不与君同 “放肆。 WwWCOM” 一声娇斥,轻描淡写却又不容置疑,由杜鹃啼血般嫣红的樱唇轻轻吐出。 风仪深重,不怒自威。 “大人饶命……卑职一时糊涂。” 黑甲持刀鬼将跪下拱手,低头之间,青色的鬼脸之上,满是惶恐和后悔,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 游方掌殿使,方缓缓转过俏脸来,一双冷艳血眸神色不善,寒光四射,冷意渗人。 这厮端是不懂规矩,本官所擒下的犯人,岂是你一鬼将能够轻易处置的。 若非不想太过折辱转轮那老家伙的脸面,就凭这厮敢在自己面前擅自出手,今日就让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生。 黑甲鬼将被一位真仙强者神色不善地打量半,后背冷汗都是一一渗出,额头上也满是紫红色的汗水,周身更是颤抖不停。 鬼族流汗,阴煞之气流失,魂体如何不颤抖。 游方掌殿使冷视半晌,良久不语。 突然望向6北冷声道:“来人,将此獠押回游方殿,暂且关在寒冥玄冰狱,等候本官亲自审问。” 几个黑甲鬼军上前,向6北脖子套上一根粗若儿臂的墨色锁链,押着其人,向游方殿迤逦而去。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先前那位被击飞的黑衣鬼将,收敛神色,持刀上前,以比先前更为恭谨的态度,出言问道。 “打开转轮殿第五域空通道,本官要入内取用黄泉草。” 游方掌殿使神情冷漠地道。 “大人稍等。” 此人拱手抱拳,却是连让眼前之人,证明身份的印鉴之物,都不敢出言讨要。 忙自去吩咐手下人,为这位掌殿使打开第五域空。 转轮殿本殿立身于不知名的界,其内按上下四方划分为六处域空。 此间也不过是转轮殿第三域空的投影罢了。 所以6北纵然入得转轮殿第三域空,也是寻不到转轮黄泉草,注定要无功而返的。 恩,其内倒是放了大量的,将要往四大部洲……男女之相转生灵魂的详细资料。 转轮,转轮……正有男**阳转换之意。 因此,6北拿着判官阴印,去查询一些资料,那些守殿鬼军才会认为理所应当。 当然,这些6北就不知道了。 若非他时运不济,碰上一位真仙级别的掌殿使。 哪怕判官殿的崔府君全力调动幽冥界先禁制伟力,加于己身。 实力堪比仙,一不心,也有可能被6北变化之术瞒过。 罡变化之术,一旦修到一定境界,就是这般霸道。 而阴司中,真仙境界以上的强者,个个身份神秘无比,行踪飘忽不定,如何能够轻易碰上。 从这一点来,6北的行为实在算不上鲁莽。 他不去盗黄泉草,解决体内三魂隐患,难道要甘心一辈子困在金丹境界么。 ……事事一厢情愿,不去争取。坐等降好事,若是没有,就怨尤人,才是可笑至极。 且不提,游方殿掌殿使如何入那转轮殿第五域空,取用【转轮黄泉草】。 游方殿。 气氛幽静阴森,人群往来穿梭,书页刷刷作响,举止井然有序。 长条青玉案之上,卷宗成摞堆叠,签筒令牌列齐。 一道玲珑曼妙的身形,正在伏案摊卷,手持饱蘸墨汁的长管毛笔,笔走龙蛇,悬腕直书。 顺着凝霜皓腕往上望去,金线纹成青鱼戏草的官服之上,雪腻修长的脖颈,轻轻向上扬起舒展。 一张明丽如玉的面容之上,琼鼻娇俏,秀眉弯弯,星眸来回寻觅,神情沉凝清冷。 忽然,殿外一阵喧哗声响起。 此女清冷如弦月的柳眉,微微蹙起,冷声道:“何人在外喧哗。” “启禀谢尚御,掌殿大人命转轮殿黑翎鬼卫,押解来了一个擅闯阴司的犯人。” 殿外,一个手持钩镰枪游方鬼卒,循听着玉案后的清丽声音,就是恭谨地拱手回道。 “犯人?擅闯地府?” 外间实在嘈杂烦乱,此女神情郁郁,无心批阅卷宗。 纤纤素手轻轻搁下笔管,站起身来,就是挺着胸脯,迈起盈盈步伐,向外走去,打算一探究竟。 6北面沉似水地被一队凶神恶煞的黑衣鬼军,押解到游方殿前。 几名值守的游方鬼卒,从黑甲鬼军手中交接过6北,正待向寒冥玄冰狱而去。 6北心思凛冽,冷眸闪烁不停,不断尝试调动法力,冲破加诸于丹田之内的封禁。 但那一道封禁宛若赤色圆环,看似稀薄无物,但实则韧性十足。将他一身浑厚法力死死压制在丹田之中。 现在他甚至不能运用法力,去抵挡身上寒意沁骨的鬼器锁链,真是可恶。 或许,应该试试金丹之火。 这念头刚一升起,6北就待去感应,那一颗若琉璃澄澈,圆润无暇的金丹。 还好,金丹尚能调用。 就在6北心中微松,思索脱身之策之际。 游方殿的玉阶上,人群微动。 “哦,谢尚御如何也被惊动了。” 这时,两三个负手立于殿前廊下,兀自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指指点点不停的游方御使。 见到来人,也不拱手施礼,神情不阴不阳,似笑非笑地问道。 “尔等在游方殿外肆意喧哗,本官无心代掌殿使大人视事,出来走走,有何不可。” 此女清冷眉宇上,羞怒之色一闪而过,但是强忍着没有作,只是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闻听此女言语,这三位游方御使,神色讪讪,转头不言,心中却暗自腹诽。 若非有掌殿使大人为你撑腰,我等何苦被一区区刚来地府二十年的黄毛丫头,压在头上作威作福,号施令。 原来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谢秋荻。 彼时,推搡押解着6北的两位游方鬼卒,当先而行,从殿前缓缓走过。后面同样跟上一队持刀鬼卒,神情警戒冷漠。 “快走。” 满脸横肉翻卷,阴森可怖的焦脸鬼卒高声冷喝,一道重若锤击的肘子,向押解之人的胸肋撞去。 “咔嚓” 一声强自压下的痛苦闷哼,伴随着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 被押解之人,身形一个趔趄,却转过头来,对着面相狰狞的焦脸鬼卒,就是微微一笑。 一口牙齿,白得渗人。 “6某……记住你了。” 纵然是被斩杀了不少同袍的黑翎鬼军,摄于其人杀伐之威,都不敢来折辱金丹修士,区区一游方鬼卒…… “你,还敢……” 焦脸鬼卒不知为何,心中凛冽寒意升起,犹豫着就待再次出手。 “住手。” 一声冷喝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响起,将游方鬼卒兀自犹豫不决的粗暴动作打断。 谢秋荻娇躯微颤,清冷如玉的面容之上,星眸湿润,晶莹闪烁。但未及片刻,一只素手掩口,被其强行压下。 望向那转过脸来,犹自神情震撼莫名,目光沉寂悠远的青年。 这日思夜想……熟悉到一刻一寸都萦绕芳心的冷峻面庞,心绪一度难以自持。 6北,一别经年,可还好么。 第十七章 寒冥玄冰狱 游方殿。 Ww W COM 上空,阴沉乌云翻滚笼罩,昏暗压抑。 下方,狐疑目光逡巡游弋,静谧诡异。 四目交汇的一刹那,仿若有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6北冷峻的面容上,就是微微一笑,冷哂道:“这位大人,倒是心善的很。” 谢秋荻星眸熠熠,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正要出言,话到绛唇皓齿,还未吐出。 只见那一对幽深如潭的冷眸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和冷酷。 那是不许……他不许为了救他,而连累到她。 依然如二十年前一样,他的一个眼神,她便懂得全部。 然而她的心中却无丝毫心意相通的欢喜,反而无端生了一丝悲凉。 我懂你,可你又何曾懂过我。 多年前如此,今日又如是。 我为堂上官,君为阶下囚……如何心安。 就在谢秋荻心潮起伏,目光挣扎,衣袖中的素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之时。 6北却冲谢秋荻淡漠一笑,便被两个游方鬼卒带走,押解往寒冥玄冰狱去了。 “谢尚御,可是认识那位犯人吗?” 一位矮胖身形的中年游方御使,眨了眨满是诡秘之色的绿豆眼,走上前来,就是问道。 “关你何事。”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你……” 面皮抖动,青白交错。 半晌之后,一位身形瘦弱的游方御使,笑着走上前来,拍了拍矮胖中年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游方殿的女人都不好惹啊。” “何人不好惹。” 一道冷漠飘渺的声音自边,由远及近地传来。 “我等见过掌殿使大人。” 众人身形下意识地齐齐哆嗦,整容敛色,神情肃然地道。 正是刚从转轮殿取过【转轮黄泉草】的游方掌殿使。 此女言语未落,身形便已经来到游方殿前。 一对儿冷冽血眸,分别瞥了方才两位口不择言,饶舌聒噪的游方御使一眼。 蹬蹬…… 二人并列身形向两侧连连倒退,直到七步方才停下,两声闷哼依次响起。 头顶煞气升腾,一口黑血在喉咙滚动,眨眼间到了嘴边,却被二人强行咽下。 唯恐污渍到游方殿前,一片明净如青玉的石阶分毫。 一胖一瘦两位游方御使,沁满紫红色冷汗的额头下,眼皮低垂,眼眸中甚至不敢露出一丝一缕的怨恨之色。 见二人闪开路途,游方掌殿使神情淡漠地迈起步伐,好整以暇地向殿中走去。 一进殿中,现玉案之后,人影杳杳无踪。 游方掌殿使血眸转动,心下思忖道:“谢哪里去了,莫不是去寻绿荷了。” 着,便款步走到青玉案后,身形根本未作晃动,眨眼却是消失不见。 …… 6北被一队游方鬼卒押解着,穿过一道黑石虹桥,走了没有片刻,便来到一处断崖前。 这崖黑黢黢,冷飕飕,好似深不见底。沉沉九幽冷风,呼啸吹来,刺骨寒意,沁入神魂,让人大觉不适。 那几名游方鬼卒,魂体都是不停打着哆嗦。 一个手持钩镰枪的红脸鬼卒,骂骂咧咧道:“这他娘的是什么地方,十八层地狱,老子都押解厉鬼去过,也没这么冷。” 听了这话,那个先前对6北态度恶劣的焦脸鬼卒,却是一脸神色如常。 然后阴森笑道:“此地引动着九幽之地的一丝寒冥煞气,外间则以七煞锁魂阵封锁,对我等阴魂可谓伤害甚大。” 焦脸鬼卒曾不止一次地押解犯人到此,因此知道一些秘闻。当然也是此等缘故,他才对所谓的金丹大能毫无敬畏之心。 一些三教弟子自持神通,不顾阴司律例,擅闯地府。 这些人无不在被掌殿使大人,亲自出手擒下之后,秘密关押于此地拷问。 也不知掌殿使大人为何对三教中的金丹大能,这般痛恨。这些长生真仙的心思,实在令人难以揣度。 这些游方鬼卒不再废话,焦脸鬼卒取出一枚椭圆形令牌,向断崖抛去,这令牌上有着掌殿使大人的一丝神念附着。 未及落入崖底,断崖周围,道道无形赤红咒文,若蛛网一般渐渐浮动起来。 犹如千锁连环,依次而动。 令牌在虚空之中,转动三圈,方自崖中若箭矢飞出,被焦脸鬼卒一把握在掌中。 焦脸鬼卒回头嘿嘿笑道:“诸位兄弟,在此稍待,某去去就来。” 着,拉着6北就向悬崖下跳去。 寒冥玄冰狱。 通体由玄冰打造,其内光线熹微,阴寒潮湿。 更有九幽之风,自上方数处孔,投射而来,直灵台吹入神魂。 见此,6北心中冷意更甚,但却无什么绝望之感。 ……活着就意味着希望。 丹田中的那道赤色禁制,已被毫不停息地运转的丹火化去一丝,这效率实在令人抓头。 可谓微乎其微。 若是三昧真火倒是可以一试。 焦脸鬼卒见6北神情沉静,目光闪烁不停,就是冷笑道:“入了此地,这辈子就别想着逃出去了。哈哈,我都忘了,在九幽风下,你可未必坚持得过一个月。” 6北抿唇不语,和这等人物实在没有废话的必要。 “咣当。” 根根由寒冥玄冰所铸的厚重狱门,被其人随手关住。 “哗啦啦。” 6北封闭住五感,向里面走去,随意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苦思脱身之策。 有着那枚神秘镜子灵宝,护佑他的神魂,此地九幽之风,对他无丁点儿作用。 镜子灵宝既然能够在凶险莫测的时空乱流中,完整护住他的真灵,可见其是何等神异。 不过纵然如此,不时来自远处冰狱中的惨叫之声,却是让他心绪不宁,无法静思。 想来以【三昧真火】之威,估计是可以将他丹田中,被真仙随手种下的赤色圆环禁制,给灼烧一空的。 毕竟,西游记中记载,先火灵转世的红孩儿,喷出三昧真火可是能把已然拥有金刚不坏体的美猴王,给烧得焦头烂额。 就连火眼金睛都被火焱灼伤。 足见三昧真火的霸道炽烈。 就算自己炼出的三昧真火没有红孩儿量多,但灼燃禁制,绝对比丹火事半功倍,等闲之间而已。 可现在问题是,自己元神境界未至,三昧真火也不过刚刚修炼到【石中火】的阶段。 三昧真火要想大成,必须分别修炼【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 此三火通过精气神激,最终被火行秘法融为一体。 方才算是入了三昧真火,这门火行神通的门槛。 当然即便如此,要想达到火海滔,焚灭虚空,堪比仙佛神圣出手之间,就是大神通的威力,仍需要不停修炼。 火行本源,本来就是地间中最为基础的本源之一。 五行流转,生生不息,方才算是得了不朽道果。 念及此处,6北不由得作出一个决定。 毕竟,他不能真的被困在此地等死不是。 第十八章 此女病不轻 游方殿。Ww WCOM 穿梭过传送通道。 正是玄幽十二叶界。 其内云雾缭绕,彩霞漫, 一道瀑布飞泉悬挂山涧,陡峭高峰古木参,幽深石潭流水激石,雪浪千寻,白虹万丈。 当真是冷气青嶂,微流润翠,潺湲瀑布,如挂帘帷。 而在一方高低起伏的山谷之间。 更有着一根青绿莹莹的通建木,上接霄汉,一眼难望其顶。 建木之上,绿叶抽出十二片,舒展嫩翠,迎风招展。 十二座古朴浩瀚,似还大的宫殿,便坐落在那十二片翠若碧玉的枝叶上。 端得是钟秀造化神奇,暗合地灵韵。 然而,这有着方圆五百里的界域,却是游方掌殿使灵幽,以**力开辟出的一方界。 不同于仙强者以阳神在虚空中开辟的洞,其内界域狭不,山川万物也多为虚幻。 由真仙强者开辟的界,其内一草一木,一景一致,在凡人眼中,都是真实无比。 真仙真灵如一,这一个‘真’字,不仅能去伪存真,觑破一切虚妄,当然也有着【化虚为实】的大神通伟力。 【一念成域,挥手成界】更是金仙,乃至道尊强者的专属神通。 佛门世尊曾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正是世尊修炼这门大神通大成之后,关于真虚尽在一念之间的感悟。 哪怕对于这门大神通,灵幽还只是修炼在较为粗浅的阶段。 但却已然有了真虚难辨,憾人心弦的非凡气象。 换言之,这所谓的‘实’,本质上还是虚幻罢了。 瞒得过没有长生不死的仙人,却瞒不过真仙同道。 但这已足够。 第十一座宫殿。 玉阶之上,一行开着嫣红欲滴花朵的血梅树下,孤高冷洁的伊人左右徘徊,心思不定。 谢秋荻玉容惨白,倩影萧索地正待迈步进入宫殿。 心情烦闷之时,步伐自然沉重。 谢秋荻此时秀眉微蹙,星眸凝滞,苦思如何帮助6北逃脱阴司的羁押。 她已经猜到6北被关押的地方,多半就是寒冥玄冰狱了。 正是灵幽姐姐平日里关人的地方。 想到灵幽姐姐,她清冷的眉宇之上,就满是异样之色,继而面红耳赤起来。 盖因,此女极可能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此女看她的眼神,分明有点儿不正常。 而且绿荷这些时日……那一副宛如在水中捞出来的妩媚模样。 侍儿扶起娇无力…… 一句诗文莫名浮起在她的心间。 想到此处,以谢秋荻清冷如霜的性子,都是暗暗啐了一口。 “姐。” 就在谢秋荻神色不属,芳心凌乱之际。 一阵香风和着甜腻糯软的声音传来,正是谢秋荻身边的俏丽丫鬟绿荷远远走来。 “绿荷,你怎么穿成这样,真是伤风……” 谢秋荻眉头一皱,就是下意识地娇斥道。 但终究念及姐妹情深,话到樱唇皓齿边,却是被其咽了回去。 原来,绿荷此时一袭绿羽烟罗裙,翠意惹人,若莲叶田田中的采藕少女。 然而上身一道白色抹胸轻覆肌肤,犹如无物,两处凸起,也是似露未露。 透明淡纱轻浮雪肩,当真是……清凉无比。 谢秋荻如何不气,这举止打扮实在是搔弄姿,有伤风化。 绿荷杏眼桃腮,毫不介意,眼眸媚意流波,盈盈笑道:“姐,这里也没外人,怕什么。” 谢秋荻佯怒道:“你要还认我这个姐姐的话,就整理好衣衫,好好话。” 绿荷娇嗔了一眼,魂体身形变化,就是回复了原来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见此,谢秋荻怒气不争的玉容上,就是没好气道:“你如何变成这副样子,你看看你刚才像不像……” 听着自家姐的训斥,绿荷唯唯诺诺。 但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可是……灵幽姐姐喜欢啊。” 声音甜腻无比,媚意流动。 “你……” 谢秋荻素手扶额,心中对灵幽怨念更深。 “谢,绿荷,你们站殿外什么呢。” 彼时,一道冷冽如寒玉的女声,响彻起在一主一仆的耳畔。 却正是游方掌殿使灵幽,来到此地。 “秋荻见过掌殿使。” 谢秋荻神色不自然地向一旁让开,施了一礼道。 “灵幽姐姐。” 倒是绿荷好似飞鸟投林,欢快地向其人跑去。 却一把被游方掌殿使灵幽,揽在怀中,同时一只素手向下,在绿荷腰肢柔软之处,上下游弋不定。 引得绿荷螓微垂,俏脸滴血,嘤咛不已。 谢秋荻眉头一皱,声音清冷道:“掌殿使,还请自重。” 恩。 闻听这冒犯之言,身为真仙强者,威严不容亵渎的灵幽,竟然淡淡一笑。 血眸之中没有丝毫羞恼之意不,而且莫名之色闪烁,显然某种奇妙趣味更为浓郁。 收回那作怪的纤纤素手,微微扬起,玉掌间赤色光芒闪耀。 一个黑玉打造的精美盒子,便静静出现在纤细柔软的手掌中间。 灵幽血眸冷闪,嫣然一笑道:“谢,这是我在转轮殿中取来的黄泉草,可以助你再塑魂。” 完,竟然眨了眨了眼眸,语气调笑道:“姐姐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要如何报答我啊。恩,让我想想……以身相许如何。” 原来谢秋荻要想修炼地府所盛行的完整的鬼仙之道,达到晋级阴司神职的目的。 这【转轮黄泉草】和【九幽阴沉木】同样是不可或缺之物。 灵幽这里九幽阴沉木不缺,毕竟九幽阴沉木作为修炼之物,每月都会从阴川幽冥鬼卒哪里送来,进贡各殿各司极多。 但转轮黄泉草,却只能到转轮殿中取用。 闻听此言,谢秋荻熠熠星眸之中,满是感激之色。 她没想到灵幽作为堂堂真仙强者,竟然对她照拂如此。 待想到自来地府以后,所受灵幽的点点滴滴关怀,她的心中就是涌起阵阵暖流。 但未及片刻,这感动就无影无踪,一股羞愤欲死之感涌满芳心。 盖因,灵幽一对冷艳血眸之中,那毫不掩饰的炙热目光,上下打量着谢秋荻玲珑曼妙的娇躯。 这目光犹如实质,可视衣衫无物。 直将谢秋荻打量的浑身不自在,神情恼怒地侧对着,眼前这位明显有病的真仙强者。 灵幽微微一笑,毫不介意,但也不再继续调戏这位清冷如霜的女子。 毕竟男追女,隔成山,女追男,隔成纱。 至于女追女…… “谢,随我进殿中,待我为你重塑魂。” 完,掌殿使灵幽负手当先而行,向第十一座宫殿而去。 真仙强者的浩瀚威严和沉凝气度,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依从其人一言一行。 谢秋荻本不想搭理此女,但心中终归还是挂念6北的安危。只得咬牙切齿地跟上其人步伐,伺机打听消息,以待营救6北。 第十九章 三时辰不觉 寒冥玄冰狱。 WwW COM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 6北眉头紧皱,眼眸闪烁不停。 丹火之威仍然不足以奈何赤色圆环禁制分毫,而三昧真火神通实在是不具备修炼的条件,也非一日可就。 无奈之下,6北冷笑一声,心中疯狂念头涌起。 既然如此,那么6某以罡变化,导出阳元之气,在丹田化作一道阳炎,与丹火里应外合呢。 阴阳元气,人之本源。 若以神念秘法大量燃烧,短时间之内,效果不下于四大神火。 然而此举一出,就意味着损伤本源,半斩长生之基。 代价不可谓不大。 就在6北渐渐导出阳元之气,正待加以神念秘法引燃之时。 灵觉忽然有所感应,知道有人来此。 因此只得暂时止住一切动作,向寒冥玄冰狱外望去。 …… 时间倒退到三个时辰之前。 玄幽九叶界,第十一殿。 谢秋荻端坐在一方巫柳木打造的椅子上,渐渐收敛飞扬的气势,举止娴雅宁静,气质清冷如玉。 而几案上尚有着还未用完的一株转轮黄泉草。 却是方才,已然被灵幽以此草为其塑了魂。 谢秋荻螓低垂,沉默不语,也不去看上处,那一对儿不知检点的两女。 只见上,粉红帷帐轻挑,幽香馥郁迷醉,花雕镂刻空纹,璎珞珠帘轻漾的一方秀榻之上。 掌殿使灵幽,血眸半闭,神情慵懒地斜靠在雕玉阑干上,而怀里半搂着正一脸娇羞难言的绿荷。 此时,绿荷一双欺霜赛雪的藕臂轻舒,自一团锦簇花朵包围的水果盘中,纤纤素手拿起一串紫晶葡萄。 柔软无骨的手,却是将一个葡萄剥好,最终轻盈温柔地递到灵幽嘴边。 素手新破鲜橙,浆液四溢横流,嫣红樱唇晶晶,冰魄雪肤莹莹。 端得是旖旎无边,撩人心弦。 谢秋荻见着这不堪一幕,气得暗自跺脚,只想夺路而走。 但终究是对6北处境担忧更甚一层。 谢秋荻强压烦闷杂乱的心绪,伸出葱管纤长的手指,轻撩了撩额前的一缕刘海。 故作随意地言道:“方才,我在游方殿批阅文案之时,怎么又见一队鬼卒押着犯人从殿外经过。” 灵幽睁开血色眼眸,冷声解释道:“哦,一个自以为得了金丹大道,就依持神通的狂悖之徒,擅闯地府,乱我阴司。已经被我出手拿下,着人押往冰狱了。恩,没吓到你吧。” 灵幽轻描淡写地完经过,竟然最后还不忘向谢秋荻,殷殷关切了一句。 显然,此女是打算将类似暖男的角色,给扮演到底了。 谢秋荻神情异样无比,却是淡淡一笑道:“灵幽姐姐,看那些人也不像坏人,而且既然修成金丹,必然来头不,你为何……” 谢秋荻心思灵动,知道若是直接出言询问,必然引来灵幽怀疑或震怒。 她可不认为,真仙强者对自己另眼相待,她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毕竟真仙强者个个性情怪异,喜怒无常,以前的洞庭龙君如是。眼前这位执掌一殿,杀伐果断的掌殿使,恐怕也不遑多让。 闻听谢秋荻此言,灵幽冷冷一笑道:“这些所谓的金丹修士,依仗着三教嫡传背景,胆大包,扰乱阴司秩序不。更有甚者,擅自为他人还阳续命,殊为可恨。” 其实,此女还有个深层的原因没有向谢秋荻出,盖因关系到此女的目前一些不能确认的秘闻,事关重大。 谢秋荻不动声色地道:“可这些人背后往往有着师门长辈,若是被他们找上门来,岂不是给姐姐带来麻烦。” “若是别人,或许惧怕他们,但……” 到此处,正兀自一脸不屑的灵幽突然停顿下来,似乎顾虑到什么,却是没有将话完。 “谢,你不会认识那个闯殿之人吧。” 灵幽霍然坐起身来,一双血眸冷冽地望向谢秋荻,目光之中,满是狐疑之色。 “怎么会呢……姐姐笑了。” 谢秋荻暗自感叹此女敏锐警觉,自己不过多了两句,就被其察觉到一丝隐秘异常。 “你最好不认识,此人被打入寒冥玄冰狱,必死无疑。” 一字一顿,透出不容置疑之意。 谢秋荻闻听这冷冽之言,星眸微滞,玉容惨白,身形也是微不可察的一晃。 “此人擅闯转轮殿,估计又是一个盗取转轮草的,我观其魂游离在外,躁动不安。不得是,修炼元神时出了什么问题。” 到此处,灵幽明丽的面容之上,轻睫扑闪,血眸冷烁,意味深长地看了此时已然芳心大乱,却又强自镇定的谢秋荻一眼。 最后一句,更是好似语气十分随意的出。 以谢漠不关心的清冷性子,竟然旁敲侧击了半晌,看来此事必有隐情,莫不是,那使剑青年是谢在凡间的恋人不成。 还真是……值得期待啊。 完,灵幽只觉困意上涌,就是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心中无奈道,唉,每到此时,自己都会困意上涌,做一些奇怪诡异的梦。 ……那是一片莽荒苍凉,高地阔的大6。 下大上,悬浮虚空的山峰。 顶立地,奔腾呼啸的巨人。 一座气势雄浑的宫殿之中,隐隐传来咚咚的声音,好似巨人的心脏在跳动。 可下一刻,却是一座宫殿变成十二座八角宫殿。 那直插际,上接霄汉的山峰,也变作一根青绿莹莹的通建木。 而咚咚之声,也倏然变作擂起的战鼓之声。 而苍茫遥远的大6,也自而降……一大片翻涌不停,滔滔覆盖的火海,好似灭世岩浆喷涌。流星齐落的陨石,宛若神罚之鞭挥舞。 梦境支离破碎,只能摸到一些头绪,或许她还要去找一找奈何桥的那位尊者了。 以她真仙之尊,竟然还会做梦,真是可笑至极。 可更为讽刺的是,恰恰就是从她成就真仙之后,才开始做这些离奇荒诞的梦。 念及此处,灵幽无心多思,神情慵懒地伸了伸懒腰,玲珑曲线曼妙修长,斜靠在寒玉阑干上,竟然渐渐睡着了。 第二十章 盗令历风雪 谢秋荻见灵幽又像往常一样睡熟,心中对于6北的担忧之意更重。 WwWCOM 忽然望见灵幽腰间的那枚还未被其收起的掌殿使令牌,心中一动,酥软素手紧握成拳,清冷眉宇之中闪过一丝坚定。 “绿荷,你先下去歇息吧。” 谢秋荻声音清冷道。 “可姐,灵幽姐姐每次起来……” “怎么,你家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未及绿荷完,谢秋荻就是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绿荷见自家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忙是调皮地向其吐了吐舌头,迈着妩媚的细柳腰肢,向寝殿外走去。 谢秋荻苦笑不得,心道,这绿荷都快被宠溺成什么样了。 念及此处,也不再多思,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 见灵幽如往昔冷艳寒丽的脸颊上,暖玉生晕,睡容可谓宁静平和无比,哪有平日的煞气腾腾。 试着唤了几声,见其毫无反应。 谢秋荻就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蹲下身来,心翼翼地将灵幽腰间的那枚乌金令牌,解了下来。 再不犹豫,拿起几案上,盛着剩余的那一株转轮草的黑玉匣子,径直向殿外快步走去。 转身离去的谢秋荻当然没有看到……游方殿掌殿使,那放在腹的一只素手之上,有如葱管修长灵巧的尾指,却是有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玄色光芒,幽幽闪烁。 …… 寒冥玄冰狱。 九幽阴风,呼啸耳边。 谢秋荻一根青绳束起的青丝凌乱无比,衣衫被黑暗中尖石划破,露出雪白的肌肤。 此女出了玄幽十二叶界,一刻不停地来到寒冥玄冰狱,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幸亏掌中那枚掌殿使所特制的乌金令牌,撑起一道赤色光华圆罩。 将呜呜不停,令她魂体大感不适的九阴风隔绝在外。 其内光线熹微,阴冷寒煞之意,直刺骨髓。 “6北。” 谢秋荻星眸晶莹闪烁,玉容激动地走上前来。 伊人一声低唤,宛若跨越万水千山,重重时空。 隔着由数十根寒冥玄冰打造的狱门,遥望故人,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情丝有如千结缠绕,琼鼻微酸,双眼泛红。 “秋荻,你怎么来了……快走。” 6北一见来人,不喜反惊,就是出言冷喝道。 他不是不让她来的吗,此地九幽之风,消融神魂,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以前,此女心思灵动慧黠,为何今日却要犯傻,作此不智之举。 “我不走。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 谢秋荻摇了摇头,素手取出令牌,乌金令牌之上,一股浩瀚深邃的气息,萦绕不散。 墨色光华幽幽浮起,一道灵光投影,成一钥匙之形,向寒冥玄冰打造的黑色狱门投射而去。 一刹那间,狱门之上,根根寒冥玄冰柱周身,繁复神秘的金赤二色符咒,光耀渐渐亮起,炫人耳目。 诡异的是,通体由寒冥玄冰打造的牢室,九幽阴风肆虐更甚,寒意四溢之处,如云如雾,凝霜化雪。 “哗。” 狱门豁然打开。 “秋荻……” 6北刚一站起,谢秋荻就如一阵风来,扑入怀中,将他紧紧抱住。似乎要融入怀中,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冷眸中怅惘之意渐起,长叹了一口气,神情无奈地将怀中佳人揽住。 待感受到怀中娇躯猛然一顿,两肩抖动更为剧烈,他本来还有些僵硬的双手,就是顿了一下,转而爱怜轻柔地放在雪肩之上。 “呜呜。” 嘤嘤哭泣之声在耳畔响起。 6北一只温润手掌,轻轻穿过那秀丽略带着凌乱的三千青丝,只觉掌心指尖,触感阵阵冰凉。 就在这么一个瞬间,他那一颗早已冷漠如冰的心,微微有些温暖。 “随我走。” 谢秋荻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此时明丽玉容之上,收敛急切神色,清冷眉宇之上,平添几分坚定之色。 6北微微一笑。 “傻姑娘,快些回去吧……别被人现了。” 6北着,伸出手来,轻柔地理了理谢秋荻的头,将其明洁额头前,那几缕凌乱的刘海儿给抚得齐整。 他真的不能再连累她。 上一次,她为了帮他对敌,差点形神俱灭。 这一次,她能来此看望他,他就很知足了。 “6北,你听我。灵幽姐姐……就是先前抓你的人,她现在睡着了。我是盗了她的令牌找到这里的,就算你不走,也有可能被她现。” 谢秋荻本来正为6北温柔宠溺的举动,弄的面红耳赤,娇羞难言。 但又见6北身形一动不动,心中实在气苦无比,转念之间,却又只觉得甜蜜不已。 她是懂他的。 可……令牌既已盗出,还不走,更待何时。 6北温润笑了笑,叹道:“最终还是会被现的。我若逃走,真仙强者洞察因果,很快就会查到你身上。趁着她还没现,你快将令牌送回去吧,我自有脱身之策。” 其实,6北还没,他就算跟着谢秋荻出去,在浑身法力被禁的前提下,根本走不远,就会被人再次抓到。 此举,只是白白搭上谢秋荻罢了。 而且,他也不大相信,真仙会睡着这种荒谬的事情。 他方才以神念悄然感知那枚乌金令牌,心中已然存了疑惑。 若他没有猜错,那枚乌金令牌……分明有着一道真灵投影波动。 能以真灵投影者,多半就是那位真仙强者了。 其人……此举究竟何意。 来,有着灵台之中,那枚神秘镜子的护持。 在那位真仙对自己金丹和神念的双重封禁之下,他的神念根本就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这也是他先前有恃无恐,图谋以阳炎之火,冲破金丹封禁,恢复一身法力的原因。 谢秋荻见6北犹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是气得跺脚道:“6北,你行事何其迂腐。” 你既然害怕连累我,你就不能带我走吗? 你应知道,我是不会拒绝的。 6北不以为意地笑道:“好了,快些回去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盗出令牌的,但现今还是早些送回去为好。”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谢秋荻仍是不走,一把拉过6北的手,就要将他强行拽走。 6北无奈之下,反拉着谢秋荻酥软冰凉的手,四目相对之间,心意难以自持。 谢秋荻气哼哼地扭过脸去,清冷的脸颊之上,那笼罩淡淡一层,犹如雪中精灵的气质,堪比冰魂雪魄。 娇嗔薄怒,更添灵韵。 “哼,唔。” “铛。” 乌金令牌哐当落地。 一道来自久远虚空,一心满满都是恶趣味的真灵投影。 本自好整以遐,玩味之极地望着先前,那似乎是情人之间辗转反侧,依依惜别的一幕。 这时终于难掩心中愤恨,就要冲出乌金令牌。 却被某人毫不留情地一脚,狠狠踩在地上。 ……咬牙切齿,奇耻大辱。 以长生真仙的骄傲心性,如何能够在别人脚下冲出,哪怕只是一道真灵投影,也不行! 谢秋荻眉睫轻颤,星眸又惊又喜,继而微微闭上,欢喜甜蜜的情绪涌上心头。 良久过后。 微微气喘,胸脯起伏,烟波横生,含羞带怯。 “走吧,傻姑娘,你要相信我。” “恩。” 螓低垂,一声嘤咛。 那一剪秋水之中,有着涟漪在轻轻荡漾。 手足无措的清冷伊人,对上到那一双冷意幽幽却不乏坚毅的眼眸,心绪稍定,就待转身而走。 “把这个带上。” 6北捡起那枚乌金令牌,递给已然心口鹿乱撞,两晕生霞的谢秋荻。 谢秋荻不好意思地接过,脸上更红,再一见那似笑非笑的熟悉眉眼,羞恼之意莫名升起,娇嗔了一眼。 “恩,对了,这个给你。” 一方精美雅致的黑玉匣子,被谢秋荻轻轻递给6北。 也不出言解释,伊人清丽倩影迈着轻盈的步伐,不大一会儿,就消失在寒冥玄冰狱的尽头。 呼。 轻轻打开其上禁制符咒,幽幽铭刻的黑玉盒子。一股直入五感,清神益魂的异香,就是扑鼻而来。同时,那丝丝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欢喜,也是悄然浮起。 转轮黄泉草…… 神情难言悲喜,良久之后。 一声长叹,怅惘之意,悠悠不散。 彼时,冰狱之中,虚空寒意,无声化雪。 ……黑色雪花扑簌落下,凄凉幽寂。 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心动 九幽之风,凝雪而下。 Ww W COM 6北默默盘膝坐下,暂且放下金丹被制于丹田的烦心之事。 他似乎在闭目聆听每片黑色雪花落下的声音。 同时,方才伊人停留之处,一缕寒香宛若风中流云,在鼻尖萦绕,让他心绪难宁。 “咕咚,咕咚。” 青皮葫芦握在掌间,浊酒猛灌三口,冷暖入喉,继而化作一股滚烫。 酒至微醺,仰头不停,醉里光阴,悠远漫长。 万俱静中,他好似要独坐明。 只因他的心在颤抖,在后悔,那是在如临深渊的恐惧下,还要怦然心动的飞蛾扑火。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在这个仙侠世界,那一腔情丝是何等的奢侈。他的长生之道,容得下这些东西吗。 此时,他心中不断浮现起二十年前,初临此界,受尽白眼的那些漫长日夜。 还有在八仙手下,那有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的屈辱和无奈。 那些记忆中有苦涩,有愤恨,有悲伤,有压抑。 ……却只有微乎其微的温暖和感动。 不为长生,不为纵横,只为摆正你的倒影。 这从来都不是他的道,他或许本质上只是一个冷酷自私的人。 可能还不同于一些人,他终归还是有些可笑幼稚的坚持,有些所剩不多的底线。 可在不断的挫折和失败里,而今又所剩几何呢。 幼稚,肤浅,作死。 他无心再思,只想将这些标签,狠狠贴给此时,正兀自挣扎不停的自己。 放下青皮葫芦,一把瑶琴无声现于膝前,双手拨动【锦瑟】素弦。 琴音泠泠,有如山涧泉鸣。 那幽寂雨夜,并肩而立,四目相对,顾盼生辉的一幕。 那滔滔漓水,联袂对敌,惨然一笑,生死不负的一幕。 还有那方才,心中一刹那间的怦然,以及……嘴角尚残留着的那一丝温柔。 宛若清冷满月,缓缓淡入心间。 念及此处,他的眉头更是紧皱,悠悠琴音,倏然再变,作铮铮杀伐之音。 疾风骤雨,越拨越快。 暮雨潇潇,急管繁弦。 烦乱心绪,万千情丝,似乎都要被琴音中的铮铮杀意斩灭一空。 可没过半晌,手指骤顿,那一幕幕又是浮现……死灰复燃。 “荡。” 弦断之音响起。 “洼。” 一口自少年之时,就郁结于胸的黑血,至今日方才吐出。 6北目光幽幽,久久不语,冷眸莫名之意闪烁。 恩。 好生奇怪,丹田之中的那道赤色圆环禁制,分明尚存。 可为何……他又能调动法力了。 指尖一缕红色火焰无声浮现,火苗蓬蓬燃着,光影摇曳,为阴风沉沉的寒冥玄冰狱,带来了一丝温暖,似乎也照进了他的心间。 此时,心绪惊喜交加而又狐疑不定。 方才生了什么,6北又取出那本被神秘老师赠送的琴谱。 端详片刻,心知多半与此物有关。 而今不是多思之时,还是逃出此地吧。 待再见到【转轮黄泉草】,又看看了【锦瑟】瑶琴,心中苦笑之时,又有一丝感动涌起。 心道,自己这算不算吃软饭。 自嘲一笑之后,6北以罡变化之术,变化成一只飞虫,沿着九幽孔飞去。 毕竟狱门有着禁制尚存…… 碰。 咒文隐现,金赤二光大炽,气晕流转不停。 如同撞上一道无形禁制。 他的脸上红白交错,苦笑一声,郁闷之极。 不想出去的时候,狱门大开着。想出去的时候,反而出不去了。 果然……贱人就是矫情。 他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句,最终盘膝端坐下来,继续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暗待逃脱时机。 不过这次,他却是慢慢地弹着【锦瑟】瑶琴,探究那本神秘的琴谱。 这琴谱,必有古怪。 玄幽十二叶界。 第十一座宫殿。 秀榻之上。 那一道慵懒的身影,微微浮动,冷眸睁开,端坐起来。 望自己腰间的那枚乌金令牌看了一眼,真灵波动之间,已经了然先前生的一切。 血眸之中,羞恼耻辱之意更甚,煞气隐隐浮现。 待看到不远处正好坐着巫柳木椅上,静静品茶,一脸若无其事的谢秋荻,就是声色冷厉道:“谢,你方才是不是用我的令牌了。” 噔。 茶盏微不可察地一晃,谢秋荻镇定心绪,淡淡一笑道:“灵幽姐姐,我一直都在殿中,如何用到你的令牌。” “还敢撒谎。” 一声冷哼,长生真仙的凌厉气势,在殿中飞扬。 话音未落,灵幽身形,却已是来到谢秋荻面前。 居高临下,如渊如海的气势,压迫而来。 谢秋荻心中凛然,玉容惨白,清冷如玉的目光直视着灵幽的一对儿血眸,呼吸微微急促,顿声道:“我没用。” 呼。 “噗嗤。” 展颜一笑,雨雪初霁,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冷漠中却有着几许戏谑和玩味。 “没用,就没用。看把你吓得……不过纵然用了又如何,只要你不去放了不该放的人,姐姐我怎么忍心见责你呢。” 着,此女竟然伸出雪白修长的手来,举止轻佻地挑起谢秋荻,那雪腻削尖的下巴,脸贴脸,距离只有三寸,呼吸可闻。 调笑道:“谢,给姐姐笑一个。” 谢秋荻不躲不闭,扭过脸去,冷哼一声,却是理都不理这位喜怒无常的女魔头。 灵幽讪讪一笑,大觉无趣。 不知想到了什么,血眸一转,语气凌冽道:“既然,你执意要惹姐姐生气,那姐姐也只能去寒冥玄冰狱中……杀人取乐了。” 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不要。” 谢秋荻霍然站起,脱口而出道。 “不要什么。” “是不要惹姐姐生气,还是不要拒绝姐姐的心意。” 灵幽轻挑谢秋荻的下巴,向其淡淡弯弯柳叶眉下,宛若星辰的眸子,幽幽吹了一口气。 谢秋荻态度强硬地打落灵幽的素手,冷声道:“掌殿使,你身为堂堂真仙强者……整玩一些假凤虚凰的游戏,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 灵幽目光呆滞,却有一抹鲜为人知的痛苦挣扎闪过,但未及片刻,就是平静无波,淡淡笑道。 一点都没有被人戳破丑事的羞愧之意。 本来,谢秋荻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言语太过刻薄。而且灵幽平日待她极好,心中更是暗悔。 她本来就是凡事漠不关心的清冷性子,但此事却涉及到6北安危。焦虑之下,这才出言伤人。 但这后悔之意,刚刚升起,还未扩散。 就被灵幽此女的无耻给打败。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以她心智,这灵幽方才那一句‘有意思’,分明是自肺腑,情深意切。 ……实在惊悚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啊,长生真仙都是一群什么人呐,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完全就是一群病人啊。 第二十二章 黄泉阴川血 就在谢秋荻暗暗腹诽灵幽之时。 WwWCOM 灵幽血眸冷闪,冷笑道:“你先前去寒冥玄冰狱的一切,我已尽知。” 谢秋荻心中猛沉,故作不知其意地微微一笑,静听此女下面言语。 “你和你那情郎,旁若无人,卿卿我我……” 听到此处,谢秋荻星眸躲闪,娇羞涌上心头,只觉羞愤欲死。 “实在可恶之极,你如此行径,又置我于何地。” 灵幽冷喝一声,似乎大为愤怒,宛若被人戴了绿帽一般。 辛辛苦苦培养的美人胚子,竟然被别人一亲芳泽,捷足先登了。 她如何不恨。 谢秋荻同情中带着一些关怀地看了灵幽一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 灵幽突然瞥见谜之眼神,只觉犹如利剑穿心,那身为真仙强者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出言娇斥道。 “灵幽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灵幽怒了,她此时万分确定,刚才必然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正待怒,面上迷茫之色一闪而过。 却又转而不见。 灵幽微微一笑道:“你不从了姐姐,那我索性还是去杀人吧。” “不行。” 谢秋荻慌忙拉住了灵幽的袖子,急切道。 灵幽拂袖,冷声道:“谢秋荻,你一而再地拒绝我,你当我是泥人,没有火气不成。” 谢秋荻泪光盈盈,惨然道:“你待如何。” 一袭青色蟒袍,眉宇英气逼人的灵幽,颇有几分逼良为娼的纨绔子弟既视感。 冷笑一声道:“你聪颖灵慧,还用我吗。” 谢秋荻心如死灰,闭目半晌,好似下了某种决心。 顿声道:“好。” 一字吐出,仿若被抽去了全身力气。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秋荻嘛。” 灵幽嘴角勾起一抹名为得意的弧度。 心中冷哂道,区区金丹修士,抢本尊看中的女人不,还竟敢踩本尊的真灵投影。 不给你个深刻的教训,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谢秋荻此时宛若行尸走肉,星眸冷辉闪烁,无悲无喜道:“那人,你什么时候放了。” “我何曾过……现在就放了他了。” “你……出尔反尔。” 闻听此言,谢秋荻此刻方寸大乱,玉容大变,手指指着灵幽,哆嗦颤抖。 “不要担心了,起码先让姐姐宠幸了你再吧。提前好……待会儿可不许装死。” 着,一阵赤色遁光卷起心若死灰,如坠冰窟的谢秋荻,向秀榻奔去。 不过片刻,红纱遮蔽舒展,珠帘璎珞飞扬,似哭泣又欢愉的声音,嘤嘤传来。 奈何桥。 作为转轮殿遣派生魂,往六道轮回的六桥之一。 自远古时期便横亘在忘川河之上。 传言桥上下分三层。 善人之魂,自上层而过。善恶参半者自中层而过,恶人之魂,自下层而过。若有拥挤者,必定跌入忘川河。 此时一个个在凡间心愿未了的阴森鬼魂,在三生石前泪眼朦胧,失魂落魄地穿过,那一道隐在重重迷雾之中的奈何桥,走向望乡台。 望乡台。 一个衣衫褴褛,又丑又老的老妪,无意识地舀出一碗碗昏黄浑浊的孟婆汤,递给一个个将要投胎的生魂。 偶有生魂绝望地一声喊,不愿忘记刻骨铭心的前尘往事,返身跳入忘川河之中。 见此,巡弋鬼卒只是冷冷一笑,也不阻拦。 至于那些试图冲过封锁,还想要投胎的生魂,都是被鬼卒拿下,往十八层地狱。 每每见此,那老妪浑浊的目光都是默默从呆滞中回返,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这时,老妪似有所感,浑浊暗黄的眼珠突然瞪大,朝游方殿方向望去。 良久之后,终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此举,一下子就引来一些巡弋鬼卒的惊异,万事万物无动于衷的孟婆,竟然也会叹气,当真骇人听闻。 玄幽十二叶界。 第十一殿中。 门扉依旧,铜环暗扣。 秀榻之上。 谢秋荻一双精美薄丝被遮体,欺霜赛雪的藕臂抱于胸前,香肩半抖,任凭细腻雪肤暴露在空气中,桃红光泽熠熠点点。 她玉容惨白,星眸呆滞,方才从羞愤欲死到心如死灰,种种煎熬千般痛苦,恍若走完了一个轮回。 谢秋荻刚刚与心上之人,定下情意未久,心中正兀自甜蜜不已。但乐极生悲,转眼就**与她人,而且还是一个女魔头。 这如何不令她欲哭无泪,咬牙切齿。 冰清玉洁的娇躯被一个女人肆意玩弄……她现在只觉得分外对不起6北,无颜面对。 灵幽血眸迷离,神情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娇灵润的香舌舔了舔嫣红血唇,大有意犹未尽之感。 素手一扬,一袭玄色衣袍覆盖其身,气度沉沉如渊,威严森森似狱。 英气勃,冷意笼罩的明丽玉容上,带着一丝调笑的语气道:“你很美味,姐姐我很满意。” 羞愤难抑的谢秋荻冷哂道:“你可以放人了。” 灵幽冷冷一笑道:“此人擅闯阴司……” “你……我跟你拼了。” 闻听此言,谢秋荻只觉出离了愤怒,以其清冷如霜的的性子,都是怒不可遏,冲上前去,与眼前这位可恶的女魔头,同归于尽。 却被灵幽下意识地玉掌轻抬,来自掌心的一道玄冥光华,给定住身形。 不仅仅如此,若留心去看,谢秋荻星眸之中,熠熠闪烁的寒光。 恰恰是闪烁在上一刻的,这分明是连思维都定住了。 所定之人,宁静无波,幽寂混灭。 玄冥光华,竟隐隐有着一丝定止时空之力。 玄冥,妙本也。 玄者,深远之名;冥者,幽寂之称。 玄冥光华透出一股浩瀚本源的高贵气息,虽被灵幽无意识地使出,威势不凡。但此女一双煞气升腾的血眸中,同样也是迷茫不已。 既不知何起,亦不知何终。 好在……不过片刻,玄冥光华无声自动消失。谢秋荻恢复原样,毫无所觉地继续冲上前来。 却被灵幽厉声喝止道:“你再胡闹,我就去杀了那人。” 甫听此言,谢秋荻如遭雷殛,星眸湿润,脸颊之上,两行清泪,无声流淌。 灵幽走上前去,一把搂住谢秋荻的肩头,淡漠一笑,柔声安慰道:“好了,姐姐我虽然不能放了他,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把他往阴川战场赎罪吧。” 阴川以西三百万里,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处。 三生三叶剑,黄泉阴川血。 这是阴司为了守卫六道轮回,由五方鬼帝下令,遣幽冥鬼族三百三十万,去与血海阿修罗一族厮杀的地方。 血海翻涌,阴雾四起,夜叉修罗,残肢断臂。 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成千上万凶神恶煞的鬼军,魂飞魄散前的凄厉怨气,撼动地。 幽冥界上空如何不常年阴煞密布,昏暗压抑! 第二十三章 坐忘醉长生 幽冥寒冰狱。WwW COM 又是一日一夜过去。 一个周身黑色雪花落满的人影,静静坐着一方瑶琴前,身边一本昔年出自大神通之手,以雪花凝就的琴谱。 纸页凌乱,似乎已经被此人,不厌其烦地翻开几十次。 此人仰头饮下一葫浊酒,满室流年黑雪,抬醉眼绸缪。 盘膝打坐良久,似乎忘记了地间的所有。 冷眸紧闭,神情宁静悠远,一股来自九的缥缈仙意,在他冷峻面容上,久萦不散。 掌按锦瑟,指控弦柱。 曲殇流水,莫问回。 满室九幽之风,呼呼作响,琴音依稀,悠悠哀鸣。和着那满满的青葫之酒,醉人心弦。 那些来自遥远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两世为人的辛酸苦辣,无声浮上心头。 ……声声叩问不停。 你的心可曾有过感动,可曾有过温暖,可曾有过痛…… 就是这每一次重温,每一次回,每一次洗礼……他的琴声中,那一股醉人的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盛。 似要醉了时光,醉了岁月……醉了机。 化作片片黑雪,直射灵魂骨髓深处的九幽冷风,刹那之间恍然静止。 “咔嚓。” 九幽黑雪,砰然碎裂,湮灭一空,奇诡至极。 以6北周身起了一圈无形白青色光晕,带着好似要醉滞岁月的意境,荡开周身一片黑色雪花碎屑,最终向寒冥玄冰狱上所设的真仙禁制,席卷而去。 金赤二色符咒倏然亮起,光华炽耀,呜呜哀鸣。抵挡片刻,就是猛然停滞了运转。 似是不敌那一股白青二色相参的意境……蕴含其中的侵岁蚀月之力。 就在这时,一道乌色有若潜渊,深邃的真仙意境,在禁制符咒深处浮现出来,带着毫不示弱的气势,向其扑杀而去,战况空前焦灼。 似乎二者本来就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不,是一个层次,或许都不配……只是不完美的残缺之物罢了。未及片刻,不分轩轾,消融一空。 彼时,琴音戛然而止。 6北猛然睁开眼眸,面上那九缥缈仙意散去,但那一股深刻的感悟却被记在心间。 犹如一个道悟种子,或许有一会芽生根,长成参大树。 玄而又玄的白青二色意境浮起之时,他无思无念,如入太初之境。 若真灵所处之地,是一片墨色星空的话。 那意境就宛若在星空中,划过的一颗流星。道道涟漪波纹,向无尽虚空荡开。 若一只神灵之手,无意识地在宇宙中,轻轻拨动了一根弦。 而灵台深处的那枚总是装死的镜子灵宝,这时也在嗡嗡颤鸣不止。 蓝紫二色光晕,犹如阴阳鱼一般,相抱缠绕,神秘玄奥。 似乎是在欢呼雀跃,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或许6北不会知道,在那短短的一日坐忘之中,他莫名以琴音入道,竟初窥那真仙之境。 不仅如此,还获得了一种,似乎是真仙才可以开始掌控的力量。 不,那种力量,莫掌控,大部分长生真仙可能连碰及的资格都没有。 一瞬一念,坐忘光阴。 三界之中,人所共知,凡以坐忘之法窥测长生者,道尊之资也。 须知,那位甫一降生,就一手指,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强者。 也是静坐菩提树下,七七四十九日。方克服内外魔障,成就无上之尊的。 6北霍然站起,正待出了这方寒冥玄冰狱。 他知道,区区赤金二色符咒,已然拦不住他了, 抬手扬起,一指点去,圆润饱满的手指之上,那指尖白青二色莹莹如玉,带着一股玄妙的气漩波动。 竟是那醉滞光阴之力,再次向那赤金二色符咒,席卷而去。 这一次,赤金二色符咒光华亮起,却猛然如陷泥沼,迟滞无比。 虽然不如6北先前无意识施展之下,令其停滞运转的无上伟力。 但也足够。 因为哪怕就是微不可察的一个停滞,在很多仙人眼中,都能抓住这一难得时机,逃出牢笼禁锢。 而更为令6北讶异的是,禁咒之力不是能量上的消失。 气机能量,分明尚存。 6北苦笑一声,这神通似乎很强大啊。但可惜只是初涉,境界不深,功能也有些单一了。 这一指破禁神通,就叫【流年】吧。 或许终有一日,这有些鸡肋的神通,会变成‘一指点出,慢了岁月。一指点出,碎了时光。’的无上大神通吧。 念及此处,他自失一笑,不再多思。 将锦瑟灵宝和琴谱收起,提着浣花神剑,正待化作一道流光,消失而去。 忽然,灵觉似有所感。 他的心中,莫名转了想法,杀机暗藏。 没过多久,一个游方鬼卒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正是先前那曾经对他出手的焦脸鬼卒,这样鬼一样的人物,实在不值一哂。 但很恶心不是么。 他倒要看看此人,所为何来,若是言语不谐,一剑斩杀了事。 此时,焦脸鬼卒面上阴沉似水,眸中怒火喷涌。盖因,他刚刚接到一个命令。 游方殿掌殿使,竟然派他押送闯殿犯人到阴川战场。 阴川战场,血海滔滔,杀机处处,阴煞冲霄。 虽然只是押送,但若是一个不好,走了霉运,魂飞魄散,岂不冤枉。 这杀的闯殿之人。 焦脸鬼卒冷着脸走上来,打开寒冥玄冰狱的狱门,厉声喝道:“掌殿使网开一面,你到阴川战场赎罪,跟某走吧。” 着,自腰间取出锁链,就要将6北再次绑缚起来。 6北虚按浣花神剑,眸中杀机冷藏,本来想一剑斩杀此人,但辗转之间,心中思忖。 阴川么。 正是【冥灵空心石】所在之地。 他先前已经吃到了在阴司信息不全,到处乱闯的苦头。 既然这焦脸鬼卒押解他到阴川战场,也省得自己摸不着路途。 反正自己现在浑身桎梏尽去,而丹田之中,被真仙随手种下的那一道赤金圆环禁制,也不过虚有其表而已。 至于鬼器锁链,玩具一样的东西罢了。 恩,正好随着此人往阴川一行。 洗炼地命三魂的宝物,就差九幽阴沉木和冥灵空心石了。 至于转轮黄泉草……他忽然忆起谢秋荻来,心绪一时间复杂无比。 他亏欠她良多。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应该是没被那位真仙强者落问罪吧。 毕竟若是出事,以眼前这鬼卒跋扈性子,定然向自己来。 这一番思虑,来极慢,但其实就在转念之间。 这时,那焦脸鬼卒也是重新将鬼器锁链,绑缚在6北身上。 心绪恼火,动作自然粗鲁无比。 6北皱眉冷声道:“你最好恭敬点。” “没了法力神通,你还敢……” 焦脸鬼卒正待出手教训6北,陡然瞥见6北冷眸幽幽,眉宇煞气隐隐,手握神剑,抿唇不语。 面上莫名一怯,喉咙滚动几下,讪讪不再多言,心底忐忑不安地押解着6北向玄冥寒冰狱外走去。 迎向那莫测未知的命运。 第二十四章 三生三叶剑 玄幽十二叶界。 WwWCOM 一团阴云之上。 惨惨煞气,寥寥阴雾,将两道人影隐在云层中。 一袭藏青色绣罗长裙,远山眉黛之下,那一对儿迷离星眸,晶莹点点,闪烁之间,仿若要穿过重重阴煞之气,遥望那依稀离去的背影。 “怎么,谢不去向情人道别吗。” 灵幽明丽玉容之上,血眸闪烁,语气戏谑地道。 生离死别,在她得道至今的漫长岁月里,已不知看过了多少。 谢秋荻清冷雪腻的脸颊上,泪珠无声滚落。 闻听此言,猛瞪了灵幽一眼。 灵幽神情微顿,片刻之后,只觉心情大好,目光更为玩味。 谢秋荻螓转去,望着自己那一腔情丝所托付的挺拔身影,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辗转反侧,痛不欲生。 她已是不洁之人,还有何颜面去见他呢。 山水迢迢,望君珍重。 6北面容冷峻,随着带领四个游方鬼卒的焦脸鬼卒,向阴川迤逦而去。 这时,他的心不知为何疼的厉害,灵觉似有所感。 面容迷茫地转过头来,朝际一处莫名方向望去,无声洒然一笑,好似晃了明月。 阴川以西三百万里。 三十三面镌着貔貅或者白虎等凶兽的高牙大纛,在猎猎阴风中,猎猎作响。数百架犀牛皮战鼓咚咚不停,震憾地。 一面穷奇六面大纛之下,旗幡如林,仪仗威严。 一队队气势凶煞滔的鬼卒,目不转睛,执戟侍立。黑甲冷幽,鬼鳞闪烁。 高台之上,一个面黑无须,神情沉毅的中年将军,正自伫立观望。 其人一身蟒虎身玄鳞甲,头戴凤翎羽盔,腰悬一柄三生三叶黄泉剑。 那是一柄八面汉剑,古拙剑柄之上,刻着一株三叶草,此草藏着一股弑神斩仙的绝灭意境。 而三片宛若刀锋的青翠叶子,每一次旋转展开,都带着一丝含而不露的凛冽杀机。 同时,三生三叶剑上令人惊心动魄的铮铮杀伐之气,隐隐与十万精锐鬼军,上空的滔军气遥相呼应。 在一群精锐鬼将的簇拥下,目光冷漠地望着前方不远处,阴司鬼军和血海修罗不断厮杀的场景。 此人正是拥旄出征,统领一路十万阴司鬼军的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蒋平。 此时,蒋平一双冷眸,忽然瞥见远方一处战况,阴司鬼军似乎显出败迹,血海修罗一族兵马如同蝗虫过境,令人头皮麻。 就是冷喝道:“徐兵马使,子午位,补兵四千。” 闻听此令,一位兵马使模样的人,神色恭谨地走上前来,拱手抱拳,支支吾吾道:“督使,兵力恐怕一时间调不上来。” 蒋平堪比仙的气势勃,向兵马使压迫而来,冷厉道:“调不上来?徐郜,你难不成要让本督亲自出马不成。” 徐郜白净面皮之上,讪讪之色一闪而过,语气为难道:“督使,我们这一路阴川鬼军,最近连续作战,伤亡极大。虽将一部分阿修罗赶出六道轮回,但也已不堪再战,望督使明察。” 其实徐郜还没有,蒋平好大喜功,鲁莽冒进。 来,蒋平一点都没有其名字之中,所蕴含的那一股中正平和之意。 徐郜此时可谓对其人,腹诽不已。 眼前这位黄泉使刚刚接掌一路鬼军,手执三生三叶黄泉剑,权柄在握,就一心想建立个大功绩。 可阴司与血海厮杀多年,其实早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双方何时进兵,进兵到何等境地,都是有着心照不宣的约定。 虽然这位黄泉使在地府神品加持之下,能挥出神仙境界的实力。 三生三叶黄泉剑在手,十万军煞之气归于己身,甚至能够战平两到三名,拥有仙修为的阿修罗一族公主。 但想要以三言两语就压迫他,还是不够。 要知道,阴司之中,除却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加上各殿掌殿使。 这些都是威震三界的大能之外。 余者皆是以神品高低为重,大家同为鬼仙之修,谁又能惧怕谁几分。 句不客气话,眼前这个位置换他来坐,他也能坐的似模像样。 手持无上鬼器,生杀予夺。万军扈从,充作爪牙,长剑所挥,四方称诺。 这他妈谁不会……我上,我也行。 但可惜,他的阴功没有积累到一定地步,这黄泉剑给他,他也握不住。 【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可是只认阴功多寡,不论地位高低的。 从这一点来,酆都大帝还真是贤明公正。 蒋平见徐郜出言反对,就是沉吟道:“你先调罪印城的厉鬼出来,顶上一阵。我看这些修罗攻势诡异,似有所图。” 徐郜惊道:“似有所图?” 却是连接令去调罪印城的厉鬼之事,都被其搁置在一旁不理。 其余众将也是神情微变,惊讶不已。 蒋平横视诸位同僚一眼,冷哂道:“诸位真当本督……这些时日贪功冒进不成。” 闻听此言,诸位兵马使都是神情尴尬,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蒋平带着嘲讽的甄然眼神。 “蹭。” 三生三叶黄泉剑,出鞘之声响起。 一股弑神屠魔的气息,上冲云霄,搅动风云。 蒋平拔剑轻轻挥下,正好以剑尖遥指前方一处地域。 “诸位,看那些修罗,一个个奋不顾身地扑向莽虚山,想要占据其上,此举可谓意图不明。” 莽虚山,正是幽冥界九道九幽入口之一。 闻听此言,徐郜神情冷肃,心思百转,正容敛色,冲蒋平拱手一礼,也不多言,径直去罪印城调兵去了。 不管他与这位蒋平有着什么龌蹉,九幽之地,实在不容有失。 罪印城。 城池巍巍,气势沉沉。 6北被那位焦脸鬼卒押解着来到此地,进了罪印城。 此地虽离着阴司中枢,有着三百万里之遥。 但待6北再次抬头望去,却现那阎罗十殿所在,仍隐隐浮在头顶之上一方虚空之中。 6北心中思忖道:“这是投影数界吗?” 一人五鬼穿过罪印城门,刚进入其内,就被城门处,两个手持长戟、凶神恶煞的鬼军,领到一处官衙。 一路之上,血煞峥嵘之气,在城中弥漫不散。 官衙之中。 一个红脸主簿,伸手接过焦脸鬼卒神色恭敬,双手递来的黑色文书,一看封敕完好,方才展开观看良久。 然后便安排文吏,为其登记造册。 红脸主薄来到玉案前,自上方签筒中取过两枚黑色令牌,向一人一鬼递去。 见此,焦脸鬼卒目瞪口呆,面容惊恐道:“主薄大人,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是押解着他来的。” 手指向6北,极力解释道。 待见红脸主薄不为所动,焦脸鬼卒又连忙拉过一个同行的游方鬼卒,声音急切道:“马六,你快给这位主簿大人……我陈九不是犯人啊。” 6北神情淡漠地望着眼前这戏剧一幕,心中冷笑涟涟。 第二十五章 十方六道碑 红脸主薄冷喝道:“陈九,你什么疯,这文书上分明写的有你,纵然名字有误,可这生魂气息总不会错吧。 WwWCOM” 着,红脸主薄便将文书摊开,向焦脸鬼卒眼前展示。 焦脸鬼卒见此,黑色钩镰枪无声落地,浑身剧烈颤抖,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不,我要回去,禀明掌殿使去。” 其实,这焦脸鬼卒不知,谢秋荻深恨此人对6北,举止粗鲁,特意向灵幽提了一句。 灵幽刚刚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可谓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一个不值一提的人物,也就随手打了事。 闻听此言,红脸主薄冷哼一声,不屑道:“哼,真仙强者,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来,莫你只是一区区游方鬼卒,被配此地。就在二十年前,你们游方殿可是还送来一位徐姓勾魂使呢,那可是堂堂八品神祗。” 言及此处,红脸主薄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毕竟,他也才不过八品而已。 这时,6北接过罪印令牌,现这枚黑色令牌入手极重,材质非金非玉,也不知是由什么东西打造的。 其上镌着繁复的龙纹凤章,不知何意。 恩,倒也有他看能懂的。 黑色令牌正面篆刻着‘阴司’,背面则篆刻着‘幽冥’二字。 甫一入手,其上重重禁制咒文,眨眼间就化作一道菱形黑印,向他掌心烙印而去。 红脸主薄冷笑一声,方道:“入了罪印城,除非等待黄泉节度使征召,否则不得擅离此城。” 见6北和那失魂落魄的陈九,都是接过了罪印令牌,令牌罪印动。 红脸主薄神色稍霁,出言解释道:“这枚罪印令牌就是你们身份的凭证。只要挣够阴功,就能出了此处地界。可不要想着逃跑,令牌之上,有着真仙强者亲自种下的罪印,若是无故逃离罪印城百里之外,嘿嘿……形神俱灭。” 6北接过这枚令牌,在手中把玩不停,他能感觉到这真仙强者种下的罪印……对他效果其实不大。 流年一指,估计就能破之。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离去的最好时机。 可是,这阴功又是何物。 红脸主薄似乎看出了6北心中的疑惑,语气淡漠道:“游方殿曾经的那位徐姓勾魂使,就在城西住着。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可以去问他。” 着,兀自转身离去。 焦脸鬼卒陈九茫然片刻,这时忽然想起什么,恶狠狠地看向6北怨毒道:“是你,若不是……” 蹭。 浣花神剑在焦脸鬼卒喉咙中停留,利剑白色寒气,吞吐盘绕如蛟龙出水。 “敢多言一字,死。” 话音落去,6北也不理会一脸惊惧的陈九,径直往城西寻找徐峥去了。 容纳近百万厉鬼的罪印城,界域颇为辽阔,其中曲折繁华之处,不亚于前世大都市。 以6北遁之快,也是过了约莫三个时辰,方到城西。 黑石铺就的道路笔直延展,两侧几株高可参的阴槐树木,黑色枝叶摩挲,迎着晚风招展不停。 一处破落宅院前。 6北按剑走上前去,轻扣门环。 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街道里传出老远。 沉声道:“里面有人在吗?” “没人在。” 一个含糊苍老的声音传来。 6北哑然失笑。确是没人在啊。 又是再次扣环几下,高声道:“徐先生在吗?” “老朽都没人了,你怎么还喊。” 沉重的脚步声和着一个嘟嘟囔囔不停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呀的一声,门扉轻轻打开。 一个瘦弱佝偻,蓬头垢面的鬼族,探出头来,左右张望。 此人年纪看着有五十六岁,但面上沟壑纵横,头焦枯一片,步伐颤颤巍巍。 正是前游方殿勾魂使,徐峥。 阴司律例:凡四大部洲,一些阳寿未尽,横死的生魂,怨气而成恶鬼者。 游方殿勾魂使皆有权奉命勾取。 至于无常殿的黑白无常要对付的无不是,凝阴成煞,害了人命的百年厉鬼。 来,这徐峥二十年前,还是一个精神抖擞的中年,可而今没有地府神品加持,阴寿有限之下,已苍老颓废如此。 甫一见眼前来了一个青年,面上就是惊奇道:“你是何人?” “徐先生,6某从游方殿初来此地,有些事情要向先生请教。” 6北微微一笑,拱手道。 “游方殿……又来人了么。” 徐峥闻言,面上缅怀之色闪过,思索片刻,忙将6北让进院内。 二人落座完毕。 6北取出那枚黑色令牌,疑惑道:“6某此来,却是有一些关于这枚令牌以及阴功的事情,要请教先生。” 徐峥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叹道:“6兄弟,也是被配到此地么。” 6北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徐峥神色讪讪道:“年纪大了,让6兄弟见笑了。” 6北拱手道:“先生客气了。” “既然,6兄弟问及这枚令牌和阴功由来。那老朽就给你,此事来话长啊。” “6某洗耳恭听。” 6北放下浣花神剑,正容敛色道。 徐峥面上突然现出久远的回忆之色,良久之后,方沉声道:“在百万年前,六道轮回现世。血海修罗一族和五方鬼帝所辖的幽冥魂族争夺轮回主导之权。” 闻听此言,6北心中思忖道,这修罗一族,他倒是知道,自血海而生。 可这幽冥魂族又是何意。 徐峥不知6北心中疑惑,只是继续道:“然而修罗一族势大,高层战力也是众多。五位鬼帝无奈之下,只得引入对六道轮回觊觎垂涎的佛门势力,这就是那位菩萨和龙八部众的由来了。” “后来多年征伐厮杀,双方势均力敌。于是,就达成了某种默契。根据战事结果,六道轮回被其等分别主导一段时间。” 徐峥到此处,虽然仍没有提及令牌和阴功来历。 但已然让6北心中感慨不已。 前世西游记中,任猴子欺负蹂躏的地府,竟然是一方不亚于庭的势力。 若他没有猜错,这阴司恐怕也和庭一样,是多方利益集团妥协后的产物。 见6北若有所思,徐峥也不以为意。 他混迹在游方殿多年,当年刚知道这些秘闻时,也是震撼莫名。 不过他身份地位不是太高,一些秘闻,传言不一。他也仅仅知道一鳞半爪。 比如,十殿阎罗,诸殿掌殿使,罗酆六的六宫守宫使,这些真仙以上的神秘强者,他是一个也不知道其身份来历。 “至于你手中的这枚令牌……是酆都大帝亲自下令,让罗酆六的工匠打造的。其上有着六宫守宫使,真仙级强者的神意烙印。一旦被烙印魂体,除非阴功积累到一定数目,否则不得解脱。至于阴功制度,则是帝君仿照庭功德俸禄所立。” 徐峥完他所知道的这些秘闻,见6北面上疑惑更甚。 就是问道:“6兄弟,你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可一并问来。只要是老朽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6北凝声道:“这阴功,是如何计算,可否公正,又有何用途。” 闻听此言,徐峥笑道:“6兄弟多虑了,阴川之上,有着帝君亲立的【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根据鬼军所杀的修罗数目,分级录入,不假人手,可谓公正无比。” “至于用途,更是极广。地煞禁制的鬼器,鬼体开脉法诀……甚至作为幽冥魂族修炼的必需之物,九幽阴沉木。这些都可以用阴功兑换。甚至阴功积累到一定数目,莫在阴司后方谋个好差事。就是那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嘿嘿……他人做得,我等就做不得吗?” 徐峥到此处,也是心绪激荡不已。手执三生三叶,督掌一路鬼军,高牙大纛之下,前呼后拥,拥旄出征。 我辈鬼修,无缘长生,若至此境,可谓无憾。 6北听到九幽阴沉木之名,心中就是一动。 思忖道,此物若是能以阴功兑换,倒是省了他不少工夫。 至于那黄泉节度使,听起来倒是挺威风的样子。 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估计所需阴功应该是文数字了吧。 第二十六章 立葬溟祭坛 几蓬残灯如豆,一室清光幽幽。 Ww W COM 破落宅院内,木屋之中,6北与徐峥二人分宾主落座,又叙话一段时间,却是于此时顿住话头。 经过了徐峥一番解释。 6北已然知道了这阴功的用途,这阴功在阴司之中,道一声无所不能,也未尝不可。 阴功之制,可谓是地府中枢运转的核心制度,其多寡更是以类似重量的单位度衡。 元钧,会圭,甲铢。 6北心中不解,就是向徐峥问询。 听完徐峥一番言语之后,就是心思辗转,良久无语。 原来,功德大焉,其重山岳。 到此处,徐峥还讲了一个故事。 曾经许多年前,阴司就生过一件令人玩味的事情。 一个生前罪行累累的贪官死后来到地府,心情忐忑,害怕生前作孽太重,要下十八层地狱受苦,或者被打入畜生道沉沦。 结果却被判官殿赏善司,一位六品文判官告知其人,来世依然投入富贵人家,一生福寿绵延,子孙满堂。 当时,就有一位刚到阴司履职未久,嫉恶如仇的黑炭脸七品武判官,怒斥其私相授受,判决不公。 最终,这位六品文判官一脸无奈地拿出一方类似平的灵宝,将那贪官一生劣迹所书的竹简,放入左侧,加以度衡。 果然,此人一生劣迹斑斑,当真是罄竹难书。 就在黑炭脸的七品武判官须皆张,义愤填膺,疾呼要严惩此獠之时。 六品文判官却把一张类似凡间王朝圣旨的薄薄一卷绢帛,放在平灵宝右侧。 诡异的是,那平灵宝竟然右侧重量远远大于左侧。 七品武判官一时间目瞪口呆,连连揉得瞪得如铜铃一般的大眼,连道难以置信。 原来,这贪官虽然一生罪行累累,但为官之际,却在治下百姓一年遭受水灾之时,遵循人王圣旨,开仓放粮,此举可谓活了数万黎庶。 只此一项,功莫大焉。 听完文判官这番令人惊骇甚至恶心的言论,那位黑炭脸武判官,久久无言。 终归长叹一声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道何其不公也。 后来,那两位文武判官,皆是累功升调察查司。 恩,忘了二判名姓,此二人,一名6之道,一名钟馗。 闲言少叙。 若是6北击杀一名堪比元神境界的修罗,便可挣取三千甲铢阴功。 而一方九幽阴沉木,不过才需要两千甲铢阴功而已。也就是击杀一位血海修罗,6北此行,可算完成了一半。 莫此事容易。 血海一族,修罗都是中低级将领,其本身修为堪比元神境界不,更是有着血族数百兵卒的簇拥,实非常人可以击杀。 至于堪比地仙境界的大修罗,此辈更是初步铸就修罗真身,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所以这阴功也非6北所想的那般,可如探囊取物。 二人又叙了一阵话。 6北正要告辞,忽然现那枚随意放置在几案上的黑色令牌,幽幽光华闪烁。 徐峥面容微变,凝重道:“6兄弟,这是黄泉节度使派人征召了。” 6北神情淡漠,站起身来,拱手道:“徐先生不必担忧,6某正好近观这修罗一族威风。” 完,便转身告辞离去。 徐峥长叹一声,目送6北离去。 城东一方寥阔黑玉广场之上。 一座宏伟四方高台,凭空升起四五丈。 其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三十三根气势雄浑,直冲云霄的乌金立柱。 立柱非数十人不能合抱,周身血锈斑驳沧桑,似乎在漫长的岁月里,见证了无数的血雨腥风。 三十三根乌金立柱,以道道若蟠龙虬曲的墨色锁链彼此勾连着,而墨色锁链和立柱之上,花纹繁复。 可谓禁制微微,幽沉森森。 此时,一身兵马使官袍,身形魁梧的徐郜,面容冷峻,目如鹰隼,神情傲然地伫立在点兵台上,身旁罪印城的几位主事之人,心陪着话。 两个时辰已过。 大概有八千应召之鬼,6续到来。 徐郜对随从喝令道:“时辰已至,没有来的就不用来了。开始点兵吧。” 咚咚。 通战鼓之声,响彻在空旷遥远的广场之上,这震耳欲聋的音波向空咆哮而去,刹那之间,就震动得上方团团阴云煞气,一阵翻滚汹涌。 罪印城的兵卒,此时列队整齐,神情紧张地等待出征的鬼魂,下兵戈甲胄。 6北细观手中这两件阴司制式鬼器。 一套仅能护住前胸后背的黑鳞甲和一把锋利环长刀,其上冰冷煞气缠绕,寒意隐刺肌肤。 显然是一件地煞禁制的鬼器,不过估计也就是七八重禁制的样子。 6北手摸索着黑鳞甲侧方环扣之处,轻轻向上一拉。这套黑鳞甲就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向6北身上罩去。 半晌之后,徐郜见兵器下完毕,军容严整,微微颔,大手突然向前一挥,冷声道:“启程。” 此令方落,身后人闻言开启传送法阵。 那其中一道乌金立柱,突然红彤彤,火烫烫,仿佛烧热的烙铁一般。 继而广场空之上赤红之线成渔网闪烁,铺盖地向八千鬼军当头照来,未及落下,在半空之上猛然顿住。 赤红光芒几成大团血云,霞光万道,将八千鬼军阴森恐怖的面孔,照得惊悚骇人。 倏然之间,偌大黑玉广场,杳杳再无鬼影。却是齐齐被阵法传送到阴川战场去了。 阴川战场。 惨惨阴风之中的血腥之气,隔着近万里,都能闻见。 此时,惨烈杀伐之声暂息,却是双方暂且休止了兵戈。 六面高牙大纛之下,黄泉节度使蒋平与其余九位兵马使,坐在椅子上,喝茶休息。 与血海一族,战事旷日持久,几位鬼将都是久经厮杀的军中老卒,当然明白欲不达的道理。 这时,蒋平面容沉毅,拿起产自阴川以南的【秀峰甘露】,大口饮了几口。 秀峰甘露茶带着一种安神定魂的悠远之意。 倒是颇令他由于战事不利和刚刚得知的惊人消息,而变得烦躁惊惶的心绪,平静了一些。 蒋平放下茶盏,沉声道:“来人,看看徐兵马使,到了没有?” 这时,一个黑翎鬼卫闻声走上前来,抱拳施礼道:“启禀督使,徐兵马使,此时或已带着五千鬼军,在路上了。” 话音未落,空阴云阵阵,黑色的雨花,噼里啪啦地落下,将昏暗的地映照的格外苍茫。 见此,蒋平不惊反喜,霍然站起,高声道:“徐郜到了。” 众将见蒋平站起,自然不能在安心端坐,也是向云头看去。 只见,空一大团黑压压阴云之上,兵马使徐郜在几名鬼将的簇拥下,率领着刚刚招募的八千鬼军,终于传送到此地。 军容肃穆,旗幡猎猎。沉默无声,鬼气腾腾。 一道黑光自际而下,徐郜拱手道:“督使,卑职幸不辱命,调罪印城八千鬼军到此。” 蒋平击节道:“徐兵马使,本督现在命你率八千罪印之兵合本部原有万余精锐,不计代价,攻击莽虚山。待立足之后,立【葬溟祭坛】,暂时封印那道九幽入口。” “葬溟祭坛?督使,此举是不是太过……惊世骇俗。” 徐郜面容大变,难以置信道。 他本来已经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但没想到蒋平对此事竟然慎重到这种地步。 暂时封闭九幽入口,实在匪夷所思。 莫不是,幽冥界要生什么惊动地之事,可最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蒋平冷笑一声,顿声道:“不必惊疑,只管放手去做就是。这是方才【纣绝阴宫】的守宫使,亲自来传达的帝君命令。” 见徐郜神情仍然震怖难言,兀自站在原地不动,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平双目圆瞪,暴然喝道:“徐郜,还不快去。让血海一方抢了先机,帝君非拿你我的人头祭旗不可。” 闻听此言,徐郜身形剧震,方知事关重大,忙去领兵不提。 第二十七章 尔等皆猎物 6北随着有约莫两万,浩浩荡荡的鬼军来到莽虚山。 WwWCOM 莽者,广阔;虚者,深远。 此山正如其名,然而也有不同。 此山大异于6北平时所见之山,上下大,峰头刺穿际。 恰恰相反,此山上方辽阔无比,越往下却极,直投九幽入口,宛若山头倒扣悬浮在空中。 山上苍莽草木,雾瘴隐隐,阴风惨号,凄厉冷人。 纵然百毒不侵,生存能力堪称第一的幽冥界生物……不死黄泉鸟都不敢盘旋其上。 此山不给人以任何突兀之感,似乎它所在之处,就是山。 一方大纛下,徐郜在一队黑翎鬼卫的簇拥下,将一万八千鬼军分派给各路鬼将统御。 便命人打出一面面旗幡,迎风招展,咆哮嘶吼之声响起,呼呼轰隆。 旗幡之上,图案或是禁制吸取军煞鬼气,成一黑虎形状。裹挟着一股股无形黑风盘旋在大军上空。虎头硕大,爪牙凌厉,目光凶恶,似要择人而噬。 随着这只黑虎的每一次低吼,徐郜麾下鬼军的士气,都是渐渐昂扬起来。 6北心道,这就是军气加持了。 令旗挥动,万军齐。 6北在人群中,也不显眼,跟着开动。 莽虚山上,成千上万的血海一族,似乎也意识到了来势汹汹的徐郜一部。 中军之处,陈列排开。血煞之气,刺人耳鼻。 一个面容丑陋,身披血红披风的修罗,持着一柄弦月弯刀,步伐仓促地向上快步行去。 中军主将三里之地,上空不得以血遁之法飞驰,违令者,立杀不饶。 所以哪怕军情再急,此人也只敢以本体脚程赶路。 “禀报公主,地府一路黄泉节度使,派兵大举进攻莽虚山。” 修罗半腿跪下,低头回禀道。 却是不敢看上两个面若桃红的妖魅女子。 这两个妖魅女子,正是血海一族的阿修罗公主。 只见二女,左边那位一袭大红薄纱衣裙,身材丰满,蜂腰肥臀,举止风骚。 眉角一抹春意凝而不散,然而一双冷眸却是煞气腾腾。 右边那位一袭绛珠红裙,一朵红花别在额角鬓,白腻藕臂之上,以及脚踝和脖子上,都挂着一串串血铃铛。 此女较之左边女子身量略高,面容同样妖艳如花,不过却带着一股端庄之意。 “血媚姐姐,这地府是不是现了什么。” 右边女子上前一步,妖艳面容挂着一抹担忧,忧心忡忡道。 “哼,现又如何。九道九幽入口,三道在阴川。我族只要抢下一道九幽入口,那件事情就算是成了一半。” 血媚艳丽嘴角之上,勾起一抹不屑弧度,眼眸中却带着一抹期待。 也不知在不屑什么,期待什么。 “姐姐,可对面的蒋平却是不那么好对付啊。” 血灵可没有血媚那么乐观,仍是不放心地提醒一句。 “蒋平老贼,冢中枯骨耳。” 一股无形血红煞气,却在血媚此女周身三丈之地升起,如水血幕,平静如镜面。 诡异的是,不仅毫无腥恶之感,反而有一种诱人的甜香。 “老贼伤本宫一剑,他一日不魂飞魄散……本宫就心如刀割,日夜不安。” 血媚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娇躯剧烈颤抖,眼眸冰冷森寒,语气怨毒凌冽,仿佛九幽索命厉鬼。 血灵望向血媚那胸前被大红色抹胸紧紧缠绕的一对儿,明显不是太对称的饱满,眼眸中同情之光,不由自主地向这位姐姐投来。 三生三叶黄泉剑之伤,实在是霸道难缠,凌厉如斯。 纵然上回乌摩妃亲自出手医治,都没有将血媚姐姐的伤势给完全治好。 血媚俏脸寒霜冷罩,突然下令道:“血灵,你带三百修罗,到前方增援血舞。绝不能让阴司鬼军,接近九幽入口一步……至于蒋平及其大军,自有人对付他。” 到最后,血媚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蒋平,你必死,必死,必死。 ……这是,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三遍么。 血灵闻听此令,忙去点齐三百修罗,向莽虚山而去。 莽虚山。 一方深谷中。 一队约莫有四百左右的鬼军,被如海潮一般涌来的血海一族,给包围在一处山岗上。 6北拂去面上喷溅来的红色血迹,鬼器长刀已被其扔掉了,实在用的不爽利。 眼见身边一个个鬼军魂飞魄散,越来越少。四方血族,却有若蝗虫一般,齐齐涌上来。 他的眸中冷光闪烁,毫无恐惧之色不,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左掌摊开,一道巧的黑色三品莲台无声出现,血光和着黑色莲华,闪烁炽耀,神秘玄奥,引人心神。 似乎要迫不及待地从6北掌中挣脱而出,饱餐一顿,不过却是被6北牢牢掌控住。 原来,方才6北以【流年】神通破开灵宝禁制,再以神念探查其中。 一股无边血海煞气,那一股仿佛要杀戮毁灭一切的意志,仿佛就要侵入他的灵台。 但不过一个恍惚,就被灵台中的蓝紫之光,驱逐殆尽。 6北以神魂微微控制毁灭黑莲,试图刻下烙印,完全掌控这方残缺的先灵宝。 但半晌之后,还是自嘲不已,毕竟他还没有到元神境界,想要以神念烙印其上,完全炼化此宝,实在痴心妄想了。 不过驱使毁灭黑莲为己所用,攻伐由心,倒是不难了。 见此,6北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前世一些穿越,一个不成仙道的凡人手握先灵宝,竟然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就算前世科学侧的核武器或一降维武器,给一个普通人使用,他会使吗? 相比起这些人来,他倒是有史以来最废材的穿越者了。 想到此处,不由自失一笑。 不过,这来历神秘的三品毁灭黑莲,刚刚可又是给他一个惊喜。 修罗血身。 屠杀万千修罗,夺其一生血元精华,以毁灭黑莲凝练一颗颗血菩提,服用炼化,铸就无上血身。 他来到此界多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不懂的少年了。 众所周知,仙道真仙以下修炼元神,长生真仙以上则是修炼真灵。 自神仙境界,三花聚顶,脱质升仙,成就神体之后,就可以用元神统御五行元气转化成一身元精,达到断肢重生的目的。 但这断肢重生,也必须离体之肢不得损坏才成。 这也是当年本已经至那神仙境界的铁拐李,只能夺舍死去乞丐身躯的原因。 至于真仙甚至可以血肉衍生,而金仙更是一念之下,滴血重生。 不要听着上面这些神通颇为唬人,实则不过鸡肋而已。 敌人既然可以伤到你的本体,将你碎尸万断,还会给你施展手段,将元气转化元精,滴血重生的机会吗。 真正高明的肉身大神通,从来都是防御无匹,万法不侵。 而不是什么受了重伤之后,再施展三元转化手段,恢复原样。 道门有着炼体的护教玄功,而佛门同样也有金身炼体神通,至于血族更是有冥河老祖亲自传下的血身炼体神通。 血身或金身大成者,加上本尊金仙境界,一身战力堪比太乙金仙。 三界之中,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和后期从八卦炉中逃出的齐大圣。 就是炼体神通大成加上本为金仙境界,方才成为名震三界,攻伐无匹,战力不凡的无双战仙。 6北现在唯一犹豫的是,这毁灭黑莲上次就坑过他一回,这一次是否是有着什么陷阱。 不过,转念之间也不再放在心上。 毕竟他灵台里的那枚镜子灵宝,虽然喜欢装死,但对于护住他的真灵不受蒙昧之事,可是不遗余力的。 身畔厮杀声渐渐稀疏,6北见着身边的鬼军一个个减少,最终偌大的山谷中只余他一人。 目光幽幽,抿唇不语。 抬看到正待冲上前来,那密密麻麻的血海一族,以及在空中挥舞着的一片片冷寒刀光。 心中冷哂,尔等皆为猎物。 第二十八章 血元化菩提 莽虚山。 Ww W COM 无名山谷。 滔滔血腥之气和团团阴煞之气,在整个山谷中弥漫不散,在烦厌欲呕的同时,又令人魂冷意寒。 黑雾渐起,四合际。 半空之中,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握剑在手,他的脚下,踏一座散着毁灭和玄妙气息的三品黑色莲台。 神情淡漠地望向,几乎快要冲到眼前的丑陋狰狞的血海一族。 或许是一个刹那。 人剑相合,一道如霜剑光亮起,宛若一只拨开重重浓雾的大手。将山谷近百里界域,此时已然郁郁聚集得犹如实质的阴煞之气,撕裂开来。 若是战场宁静无声,此时不得能听到‘哧’的一声,那是剪刀划开薄绢的声音。 可……战场,从来都不会宁静。此剑出前不曾,出后更不可能。 喊杀与惨嚎之声,金铁交击之声,此起彼伏,如奏乐鸣。 西方太乙精金之气所过之处,猎猎风云激荡汹涌,一条乌色阴龙似在暴怒咆哮。 那是无物不斩,锋锐无匹的杀伐气势。 弦月弯弯,照过一蓬蓬嫣红血雾,进而成了云霞,锦绣灿烂,引人心神。 然而这血雾还未落下,6北脚下毁灭黑莲如离弦之箭,带着手持浣花神剑的6北,如入无人之境般,冲进血族之中。 血花一滴不剩,皆是被隐在黑雾中的三品莲台,欢呼雀跃地吸收殆尽。 不仅如此,三丈之地,一些本是受了轻伤的血海一族,伤口之中,血如一股汩汩泉水,向三品黑莲激射而来。 不及片刻,三品黑莲台吸收了一些莫名之物,幽光闪烁,转圜之间,似乎灵动了许多。 同时,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血菩提,周身缠绕着一股如麝如兰的甜香,自脚下向6北激射而来。 被其左手一把抓住,连连服下。 这血菩提刚一入喉,就带着血意暖流,向四肢百骸而去。 恩,倒是没有6北先前所想的,无尽的血煞意志,毁灭黑莲这次好像不坑他了…… 转念之间,6北不再多思,全力以凝炼修罗血身的法门,将其中血元精华,淬炼身躯。 上千血刀加身,闲庭信步;一柄神剑所挥,群魔束手。 血菩提颗颗不止,6北浑身若一层薄薄血茧包裹。 目光所见,近五百普通血族皆是被其斩杀,化他一身修为资粮。 周身之内,气血犹如滔滔长河,被他以凝练血身的无上法门,融于肉身周灵窍之中。 人体周灵窍空间,可比一方宇宙。 其大无外,其无内。 此时,6北灵窍之内金色法力无声燃起,一簇簇烈焰燃烧起来,将那稀薄虚浮的气血,一点点炼化掉杂质。 却是只取其中血元最本源的那一分精华。 炼化之后,这血元精华,就犹如一方方晶莹血璧,在灵窍空间中熠熠闪烁不止。 倏然,灵窍空间一阵玄奥光华闪烁,晶莹血璧却是以6北催动的莫名法门,震荡开来,与6北肉身融为一体。 修罗血身这门炼体神通,他才算是初窥了门径。 炼体神通大成之前,真身三重,血身三境。 只要他凝就真身第一重,以他法体双修之下,杀普通元神境界者如屠鸡狗。 可惜,此时却差了一点,已然不是量的问题,缺了一个进阶的机会。 恩。 6北冷眸闪烁,目光凝重中却带着一丝期待。 只见眼前普通血族已经四散开来,而一个手持钩镰长枪,身披大红披风的丑陋血族,却是出现在自己不远的虚空中。 这气息,分明是真正的血海修罗。 原来,方才,6北屠戮近四五百普通血族,神剑所过之处,竟然无一合之敌,终于引来了在后方督战的修罗。 并非所有的血海一族,都叫修罗。 只有拥有一定身份的强者,才能被称作修罗。 修罗堪比元神修士。若是大修罗,更是堪比地仙。 6北握剑在手,目无惧意。 “竟然是人族,本座这是多久……没吃过人族的血肉了。” 一阵沙哑干涩的声音,带着不出的诡异和惊悚。 “聒噪。” 浣花神剑斩杀而去,两条身形若蛟龙翻飞,杀伐凛冽气势,若浊浪排空,血族兵卒皆是眼神骇然地退后开来。 伴随着一声冷哼,一柄神剑横削而出,一颗面容丑陋狰狞的大好人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神情,冲而起。 尸身还未及栽倒于地,便被6北一道法力大手一把抓住,向身畔而来。 如注喷泉鲜血扑簌而下,未惹尘埃分毫,却就被已至三丈距离的毁灭黑莲,夺其一生血元精华,凝成一颗血菩提。 咚咚咚。 血菩提之上,三声犹如心脏跳动。 缓慢而有力的声音,在此时静到几近落针可闻的战场之上,突兀响起。 6北扫眼一观,心中已然明了。 这血菩提晶莹如玉的果实表面上,竟然有着三个细到微不可察的孔。 原来如此。 仰头服下,法力炼化不停。 同时手持浣花神剑,挥舞之间,剑气纵横,去斩杀已然惊慌失措的剩余血族。 嗡。 如同一道沉重的生锈铜门,被人猛然推开。 6北只觉枷锁尽去,身体轻盈如羽,好似要乘风而去。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错觉罢了。进化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渴望,而今他的肉身已然有了那么一点儿脱胎换骨的意味。 碰。 此时,已然有些厚度的血茧轻轻炸裂,片片薄如蝉翼的血茧碎片,似要如飞羽流光四散而去。 但却被6北以一身浑厚法力束住,指尖法力激射而出,曲折如意,凝线成丝,将那血茧化作一袭血红大氅,披在身后。 6北此时面色阴沉,眼眸闪烁不停。 修罗真身第一重已成。 此门炼体神通果然霸道如斯。 不过初窥门径,竟已经让他有一种,有一拳碎了山岳的错觉。 咦? 一道黑色流光,向他眉心而来,却是三品毁灭黑莲突然出的。 刚一进灵台,并没有如先前几次一般,带着一丝肆意毁灭之意,想要去侵蚀他的真灵。 这毁灭黑莲倒是难得的没有坑6北,也不知道是其中隐患早已被渭水那位神秘强者除去了,还是被6北灵台中,那枚镜子灵宝给一次次打击到了。 恩。 此时,6北面上讶异之色更为浓郁。 毁灭黑莲竟然传来了神通法门,且是一门无名手印神通。 这无名神通总共有着三式,三式却是有着称谓。 第一式噬魔,第二式涅真,第三式寂灵。 这神通想必定是三品毁灭黑莲,见他初成修罗真身,才特意为他准备的。 那么,练还是不练。 第二十九章 风格从未变 一如许多年前的那个微冷的秋,在他面对鬼仙余青所修的残缺法诀之时的断然拒绝。 Ww W COM 今日,这样的事情,依然不会在他的心中纠结良久。 他决定练。 纵然三品毁灭黑莲灵宝,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算计。 那又如何?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忘却,自己想要的倒底是什么。 无论是被人虐的死去活来的过往,还是方才不一言的血腥杀伐。 都不过是游走于生死一线,决断于方寸之间罢了。 没有那么多的含情脉脉,装逼如风…… 酸甜苦辣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一部风格不变的yy或是苦情电视剧。 现实剧情的每一集,每一章,每一帧,每一页……都有着欢喜,无奈,彷徨,悲伤参杂其中。 念及此处,他也不再多思这些无益之事。 兀自盘膝坐下……就在这么一片苍莽荒凉的尸山血海中坐了下来。 心思沉静,闭目参悟起【噬魔】血印神通。 毕竟,莽虚山已然成一片绞肉战场,根本没有什么安全之地。 而危机更是朝夕至,间不容。 他又如何能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且将时间浪费在,去寻找所谓的安全之地上……而不去争分夺秒地提升自己的实力呢。 莽虚山。 血光冲,腥气扑鼻。 高台之上。 一队红衣修罗随着一个身肢高挑,妖艳如花的女子来到此地。 此女脖颈,手腕,脚踝之处,都带着一串串血铃铛,行走之间,并无叮当作响之声。 也不知是被此女以周身法力,定住了血铃铛晃动,还是本身相对于铃铛不曾移动分毫。 亦或者……此女根本就是在参悟什么【动静之间,象止于相】的真意妙理。 毕竟,此女作为阿修罗一族的公主,得独厚,资非凡。 而今更是仙修为,以此法提前感悟下真仙的神意境界,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高台之上,同样有着一个妖艳如花的美貌女子,正在台上一方血色屏风前,黛眉深锁,神情焦虑不已地伫立远望。 此女身量略矮,既有着阿修罗一族女子的妖艳妩媚,但同时也不乏一股娇玲珑之意。 此女一见血灵到来,如花容颜上,焦虑之意稍解,忙是快步迎上前去。 娇声道:“血灵姐姐,你可算来了。” 血灵走上前来,别在额前的一朵大红花,火红惹眼,艳而不俗。 微微点头道:“恩,血媚姐姐得知,地府大攻击莽虚山,势急如火。特意派我带三百修罗来助血舞妹妹一臂之力。” 血舞笑道:“还是血媚姐姐考虑周到,有着三百修罗助阵,地府一方断难从我族手里夺下此山。” 到最后,神情也是轻松了许多。 这时,血舞杏眼突然瞥见,下面属下一阵骚动喧哗,眼见声音越来越大。 就是皱眉喝道:“中军之处,何故喧哗。” 闻听呵斥,一个血族兵卒神情惊恐,快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地,禀道:“回禀公主殿下,自玄机沙盘显示,莽虚山西方一处山谷中,千旬大人以及所率一队军卒……全数阵亡。” “什么。” 血舞娇躯剧震,杏眼圆瞪,如血玉一般明丽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千旬,竟然死了。” 喃喃之声,惊慌不已。 并不是什么,千旬是血舞此女的未婚夫之类的狗血事情……而是千旬是那妃乌摩的儿子。 尽管不是四大魔王之一自在波旬的儿子,更不是太受妃乌摩待见,但也算是身份不凡了。 恩,妃乌摩是自在波旬之妻。 可能所有人都以为,能给有着太乙金仙修为自在波旬,戴上一顶绿帽的人物,必然是什么大神通之辈。 实则不然,千旬生父不是什么高阶修罗不,还仅仅只是一普通血族。 这可能也是血脉不高的千旬,修炼多年,仅仅只是一区区修罗的原因。 之所以如此,只因身为真仙巅峰强者的乌摩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她就喜欢看自在波旬被她戴了绿帽之后,为她痛不欲生,气急败坏的样子。 从此,她或许得到了一种似苦似甜的欢愉或痛苦,或是境界感悟……谁知道呢? 那么,千旬为什么叫千旬,而不是百旬,或是九百九十九旬。 也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了。 然而,自在波旬身为证得不朽的太乙金仙强者,早已经脱了那些男欢女爱的所谓低级欢愉。 其人既然狂妄地号称自在,自然以为他追求的所谓大自在,便是脱……如何囿于这种,痴男怨女之间争风吃醋的无趣之事。 所以,乌摩之举除了稍微恶心他一把外,注定别无他用。 其实,昔年一桩事就可见几分端倪。 那一年,转世的西方世尊在菩提树下,坐忘成道。 自在波旬化作一个又一个身姿妖娆,衣衫暴露的魔女子,在世尊怀中,软磨硬泡,耳鬓厮磨。 可谓风情万种,娇吟低唤,正是想要用此种手段,引诱世尊沉沦那无边的肉欲之海。 此举有何深意呢……不过是想逆夺世尊道果,成就己身之道罢了。 其实,到了大罗道尊之境,阴阳转化,男女之分,也只在一念之间了。 男欢女爱更是在大部分道尊以上强者看来,不过低等生物的低级趣味罢了,实在不值一哂。 闲言少叙。 血舞也只是感慨半晌,就不再放在心上。 不过这仇还是要报的,而且敌手既然能将千旬所部一网打尽。想来也是个硬茬,不能放任自流。 念及此处,正待吩咐属下,去捕杀杀死千旬的凶手。 至于凶手会逃跑,呵呵。 莽虚山,此时已经被双方真仙强者,以禁制封锁,其内许进不许出。 根本不需刻意寻找,只需循着千旬死后的独一无二的血煞之气,定能寻到。 这时,血灵淡淡笑道:“血舞妹妹,此人既然能够将一个修罗带领的近千军卒,屠戮一空。想必是有些本事的,人少恐怕不顶事,姐姐给你多派几个人手。” 闻听此言,血舞沉吟半晌,也觉有理,微微点头,同时向下方招呼一声。 一个气息阴沉邪恶的属下,自下方走上台来。 此人背上两把黑色镰刀,交叉而立。浑身则被包裹在一袭黑色的披风中,只露出一对冰冷的眼眸,示于人前。 可这眼眸也是眼白多,而红色眼珠只有一线,呆滞却又渗人。 看其周身若隐若现,堪比地仙的气势,显然是一位大修罗。 血舞嫣红嘴唇鼓动不停,叽里呱啦,也不知对这位大修罗了些什么。 这位七尺高的黑色大修罗,突然单膝点地,仰头望着血舞的同时,右手握拳,置于胸前,也不知在行什么古怪礼节。 或许是全力效死的意思。 血舞娇艳如花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似乎想以此举激励此人。 见此,血灵也没闲着,素手扬起,也是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十二个血衣修罗齐齐出列,无声跟上那位黑衣大修罗。 倏而,化作一道幽黑和一片血红流光,循着千旬修罗身陨的血煞气息,向凶手追踪而去。 第三十章 阴雨势纷纷 阴司鬼军六面大纛之下。Ww WCOM 蒋平面容沉毅,按剑而立,站在一面山河锦绣屏风之前,沉思不语。 这面由着黑金梧木作轴,三生石打磨作面的山河屏风之上,山川河流,阡陌纵横。 团团阴郁黑气和道道血腥红气,在高山低谷之间,星落棋布地汇集成光晕。 一红一黑二色光晕,有若两条咆哮的大龙和数条呲着毒牙的蛇,彼此之间吞噬厮杀,征战不休。 若细心去听,隐有杀伐之声,从山河屏风上传来。 这面山河屏风灵宝,竟然将蒋平一路阴司大军,以及血海一方的兵力对比,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地动态展示了出来。 蒋平本自神情沉寂,待见着莽虚山上,阴司大军和血海一族,双方犬牙交错的攻势,突然一顿,代表着阴司一方的光晕突然步步后退。 就是怒喝道:“这个徐郜,真是无能之辈。率兵两万竟然都攻不下,一个区区的莽虚山。” “督使不必震怒。毕竟血海一方人多势众,莽虚山现在起码都有着两三万血族守卫,徐兵马使一时之间攻不下,也算情有可原。” 这时,一个执刀青年鬼将走上前来,出言劝解道。 这青年鬼将,面容方正,眉宇冷肃,身穿一袭阴司兵马使官袍。 蒋平冷笑一声道:“阴川之地是我阴司主场,有着酆都大帝亲自布置下的禁制,纵然血海一方兵力比我方占优又如何,梁兵马使不必替他辩解……这徐郜无能之极。” 闻听蒋平此言,青年鬼将梁俨神色微敛,无声地笑了笑,意味莫名。 突然,幽冥界上空,平空起了一声焦雷,轰隆隆响起,阴云翻滚汹涌,鬼军如林旗幡猎猎作响,呼啸不止。 “恩,竟然下雨了。” 蒋平突然似有所觉,语气随意地了一句。 梁俨冷肃眉宇之上,微微一皱,不过转瞬之间,就回复原样。 只有眼眸深处,血光微不可察地一闪而逝。 蒋平伸出手来,只见黑色雨珠在蒋平手中几个翻滚旋转,颗颗晶莹,如同剔透的黑珍珠。 一丝阴寒和着冰凉之意,自雨水中传达掌心。 令他心情微微有些烦闷,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战场之上,风云际会,倾盆大雨都是寻常之事罢了。又不是凡间军兵捉对厮杀,根本不会影响到双方兵卒视线一丝一毫。 就在这时,自后方却有一座黑云由远及近而来。 云头之上,站着一位身高不足五尺的矮胖青年,这人圆盘大脸,五官挤在一处,分外滑稽。 但偏偏一对眼,寒光四溢,好似毒蛇,气息冷酷凌冽,令人心中寒。 阴雨纷纷,似断人魂。 蒋平感知到有人自后方而来,就是扭过脸去。 一见来人,蒋平脚下突然升起了一座乌云,向来人迎去。 “不知厉司刑,来到蒋某军中,有何贵干。” 蒋平神情倨然,语气不冷不淡地问道。 这位姓厉的司刑分属罗酆六之下的【宗灵七非宫】。 【宗灵七非宫】专职查讯阴司文武,若有犯下七宗大罪者,必定是以此宫出人雷霆处置。 厉司刑其人更是贪鄙残酷,可有阴司酷吏之称。也不知有多少阴司同僚,吃过此人的苦头。 因此,蒋平对其人态度自然谈不上客气。 厉司刑神色讪讪,干笑两声道:“蒋督使,守宫使想要见你,有事问询,请跟我走一趟吧。” 蒋平冷喝道:“此时战事已至关键之处,本督如何能够离开,厉司刑还是请回吧。” 蒋平却是三言两语地将其人话语,给顶了回去。 厉司刑眼眸冷闪,高声喝道:“蒋督使,守宫使见你定有要事,你竟敢推诿拖延。” 闻听此言,蒋平心中微微踌躇,不知为何,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正待细究,却摸不着头绪,准备下意识地出言打此人。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却是梁俨不知何时,也是驾起一团黑云来到蒋平身旁。 “督使,还是去看看较好。万一有些紧要之事……” 兵马使梁俨低声建言道。 蒋平眉头紧皱,良久之后,方无奈道:“好吧,本督就走一趟。” 毕竟一位真仙级别的强者,他多少也得给几分颜面。 蒋平强行压下心中那一抹担忧,同时将军中之事,简单向梁俨叮嘱了几句,便兀自离去。 望着蒋平随着厉司刑渐渐消失在黑色的雨幕中的依稀背影,梁俨眼眸中的那道血光越浓郁,最终却是高深莫测地一笑。 莽虚山。 无名山谷。 朵朵黑色雨花噼里啪啦,降落不停。滂沱大雨,如瀑倒悬。 6北双眸紧闭,盘膝打坐良久,一层血色如水光晕笼罩其身,万千黑色雨珠被其抵挡在外。 双手若穿花蝴蝶,道道繁复玄妙的印诀被他打出,五指虚立成掌,咒印重重虚影,在方圆三丈之地飞舞盘旋。 却是【噬魔】血印神通,已经渐入佳境。 倏然,远处黑暗的际上,一道黑光闪烁而来,之后大团血云影从。 踏空而立,不避风雨。 正是血海一族黑衣大修罗和十二位血衣修罗,方来到此地。 空如雷咆哮之声响起,阴雨稀里哗啦,却浇不灭已经燃遍半边虚空的红色血腥。 “子,就是你杀了千旬吗?” 犹如夜枭凄厉尖锐的声音,在漫风雨中,铺盖地的传来。 这是难听到令人烦厌欲呕的声音,怪不得其人在阿修罗公主面前都是不一言。 彼时,黑衣修罗刺耳的音波,一刻不停地向下方那个坐在尸山血海中的人影,席卷而去。 音波所过之处,颗颗雨珠如同黑色箭矢一般,向其人攒射,似要将敌人射成刺猬。 待见那道人影仍是一动不动,黑衣大修罗呆滞的血色眼眸中,不屑之意更浓。 “咦。” 黑衣大修罗眼中不屑之意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讶异之色。 本来以为必死的敌人,周身道道掌印虚影突然出,竟然将那音波裹挟来的黑色箭雨,给一一击碎了。 “哼,故弄玄虚。” 黑衣大修罗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右手高高扬起,缓缓挥下。 见此,十二名红衣修罗,手持血红长刀,化作一道道血色流光,就向仍自闭目打坐的6北杀去。 第三十一章 请督使上路 凛冽冷眸猛然睁开,偌大风雨好似倏然静止。 WwWCOM 一道人影猛然向云霄冲起,其周身带着一股吞噬黑暗的杀伐凌厉气息。 十二柄血刀之上,如水光幕流动。 那同样是堪比十二位元神境界修士的血煞之气在流淌。 血色披风猎猎作响,潇潇的阴雨之声,尚不能掩盖其中的泠泠杀意。 6北一双手掌虚立,向上的掌心猛然翻转过来,向已然来袭的十二位血海修罗当头打去。 掌印道道,血芒夺目,虚影成轮,流光溢彩之处,宛若山岳倒转,江河倾覆。 【噬魔】印带着镇压万物的无上魔威,向十二名血衣修罗,迎面而来。 “佛门三法印。不,这不是……” 一见6北这掌印神通,黑衣大修罗如夜枭尖锐的声音之中,已经不知觉间带上了一丝惊恐。 佛门三法印,只会是万丈金色佛光,不会有这血腥的凶煞血光,而且这吞噬地的霸道气象…… 绝不是西方佛陀一贯在普渡与慈悲之中,暗藏滔杀机的无耻路数。 佛门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这位大修罗昔年曾远远见地府中的那位菩萨使过,此子所用掌印,根本就不是。 这般一想,心中更加确定,这定是什么不知名的上古魔道神通。 黑衣大修罗心中突然起了贪婪心思,嘴角残忍一笑。 咦。 然而,这笑容还未扩散,刹那之间,就凝固在脸上。 盖因,黑衣大修罗眼前所见,三百里的山谷之中,除他之外……仅余6北一人。 十二名堪比元神境界的血衣修罗呢? 爆散的血雾,残破的血刀,以及一道道血红的披风。 ……竟然尽数死绝。 不远之处,披着一袭血色披风的冷漠人影,踏在一座看不出形状的法宝之上。 如冰的一双眼眸冷冷闪烁,那惨白的面容之下,七窍流血,骇人之极。 突然,其人血迹点点的嘴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嗜血渗人的白牙。 “该你了。” 此言不容置疑,犹如宪。 丝丝凉气,自黑衣大修罗背部莫名而生,直冲脖颈。他心中竟生了一种荒缪之感……此子才是修罗。 原来,方才6北九道掌印连连自高空往下打去,一时之间,波澜壮阔之处,有如潮汐海浪,层层叠叠。 见此,那十二名血衣修罗,疯狂挥舞血刀,不停劈斩。 气浪狂涌之处,雨花四溅,宛若瓣瓣黑色莲花,端是锐利无匹。 然而掌印神通却在被血衣修罗斩碎的同时,仍是不断吞噬着那十二名血衣修罗劈出的血煞之气。 纵然碎裂,却再次凝出,神通可谓惊悚诡异。 掌印九道,重类山岳,深比渊海,铺盖地,无处可逃…… 这掌印如此霸道,只因其并非是以滔滔法力,虚幻气浪而成。 纵然6北想要法力打出,以其金丹境界的法力程度,也不可能。 这是他灵窍空间中,那重若铅汞的气血长河催动之后,方才打出的。 每一击都是实实在在的一掌,只因度太快,一道快似一道,却是打出了九连击于一击爆的震撼效果。 十二名血衣修罗被重重山岳打爆成一团团血雾,然而未及四处弥漫。 皆是被6北脚下毁灭黑莲如长鲸吸水一般吸完血元,继而炼化化成一颗颗三孔血菩提。 最终被此时【噬魔】反噬到五内俱焚的6北吞服炼化。 6北只觉浑身剧烈颤抖,仿佛要炸裂一般,那是打出九道掌印之后的强烈反噬。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这一点不论是在可飞遁地的仙侠位面,还是在火车轮船轰鸣的科学位面,从来都没有什么例外。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不被反噬的情况下,打出四五次连击的。 那样,在他施展出卸力法门之后,没有丁点儿反噬之虞。 ……但他不愿。 先前他就知道,修罗真身一重练成之时。以他法体双修之下,足以杀元神如狗。 然而方才那是整整十二位元神级修罗。 若不趁他们对自己实力估计不足,施展雷霆手段斩杀,他一旦陷入苦战,那才是生不如死。 十二颗血菩提,凝就着十二位修罗的一生血元精华,被他以金色法力疯狂炼化。 此时,黑衣大修罗眼眸震惊之色,慢慢消退,却是看破了6北的虚实。 冷笑道:“这样的神通,本座想……你也施展不了几次。” 话音未落,两道镰刀隔空交击,清脆叮当之声传来,还未被6北听到。 一道黑衣人影已经到了眼前不远处,银色刀光,璀璨夺目,清冷如水。 交叉着就向6北身躯斩去。 …… 一座荒芜山峰之上。 雨势渐大,际苍茫。 此时,蒋平心中莫名有了危机之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地握紧腰间所悬的三生三叶黄泉剑,顿住云头。 他想起来他遗忘的是什么了,那是【宗灵七非宫】的令牌。 “蒋督使,怎么不走了。” 厉司刑转头望向已然顿住云头,神色惊疑不定的蒋平,神情诡异地笑道。 “你不是……【宗灵七非宫】之人。” 话音未曾完,腰间三生三叶黄泉剑出鞘。 蹭。 滚滚黄泉,如浪滔滔。 三叶之草,片片如刀。 蒋平却是根本就不给其人辩解一句的机会,直接拔剑斩杀。 “哈哈,既然被你识破了。那本座也不再隐藏了。” 厉司刑身躯一阵蠕动,矮胖身形突然变高,并同时向一处黑渊虚空隐去。 蒋平冷笑一声,长剑遥指虚空,兀自强行镇定道:“还当是哪位真仙强者在诓骗蒋某,不想竟是千面老祖。” 却见阴雨空之中,一张张由黑色阴雨幻化而成,或是婴儿,或是老者,或是女人……的面孔,狰狞凄厉地诡笑着望向蒋平。 怪不得。 只有真仙才能够微微扰乱机,蒙昧感知。 他才会一时不察,被其算计。 不对,不好……是梁俨。 蒋平突然想起,纵然是真仙强者扰乱自身机,也不应该让手执三生三叶剑的他连一丝警觉都没有。 先前,他灵觉分明已经示过警了,却被那梁俨打断。 可恨,可杀。 “怎么,蒋督使想明白了。” 千张面孔齐声话,宛若蚊蝇嗡嗡,扰人心弦,恶心无比。 一如某些…… “狂妄,凭你一个真仙,还想留下本督。” 话还未完,蒋平突然连连退后数十丈,踏碎朵朵雨花,砰溅四处虚空。 却是不动声色地躲过暗中而来的偷袭一击,长剑横行劈斩,同时向一处虚空斩去。 恩。 如同斩在一大团破烂布絮之上,柔软黏滑,浑不着力。 “再加上本座呢。” 一道似男似女的声音悠悠传来,缥缈深远。 “阴阳法王。” 蒋平面上阴沉似水,一字一顿地道。 两名真仙级强者,还真是看得起蒋某。 “请蒋督使上路。” 无数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杀机滔。 第三十二章 我道你不懂 黄泉滚滚,浊浪滔滔。 Ww WCOM 阴雨滂沱,如墨似瀑。 一袭玄鳞虎头鬼甲的蒋平面容冷峻,踏空而立,四面八方,魔音灌耳,其中杀意,仿若化为实质。 道道雷霆攻击,自暗夜中袭来,在被蒋平奋力躲过的同时,也是不停挥斩反击。 但未及片刻,蒋平就觉力不从心,狼狈不堪。 此时,蒋平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就在这么一个瞬间,蒋平手中握紧的那把,代表着黄泉节度使无上权柄的三生三叶黄泉剑,突然剑锋黄色光华,吞吐不定,炫人耳目。 剑影光晕流转之处,黄紫二色,如梦似幻,惊艳瑰丽。 那是三生三叶草正一刻不停地散溢出的三生三世之力。 团团黄紫气漩转轮,疯狂转动不止。 却是将尺许之地,未及落下的雨水,变作一蓬蓬黑色雾气。 那是阴雨的前世或是来生……阴煞之雾。 此剑却是被蒋平以强横鬼气全力激,陡然就将无上鬼器的攻伐之力,挥到了极致。 “三生三世,彼岸黄泉。” 见得此景,正围攻不停的千面老祖和阴阳法王,凄厉吼道。 这凄厉声音中分明……有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忌惮。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 这把拥有可斩杀敌人三生神意的黄泉剑,才算有了伤到长生真仙的可能。 念及此处,肩膀已然受伤的蒋平身形踉跄,心中更是暗恨不已。 若是他此刻仍在十万大军之中,万军扈从。长剑所挥之下,莫来的只是区区两个真仙化身,围攻于他。 就算真仙强者本尊,也休想伤他分毫。 不错,眼前这千面老祖和阴阳法王,不过都是真仙化身罢了。 神仙者,身外有身。 三界之中,多有神仙境界以上的大能,修炼第二元神。 同时借助宝物成就身外化身,这便是令人感到神乎其神的化身神通。 化身一出,就可以自行修炼,但一般最多可拥有本体三成修为。 莫要觑了这三成修为的化身,许多危险之事,若是让化身去做,无疑是多了一条性命。 仙人既然追求长生,自然惜命无比。危险事情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根本就不会本尊出马。 甚至,真仙境界以上者。 更是完全不需要借助任何物事,神念就可分身万千……当然单一力量不是太强就是了。 闲言少叙。 此时,千面老祖和阴阳法王来的就是真仙化身,虽然不是真仙本尊,但也不比真仙本尊弱了。 就在这时,黑白两**幡,在四面虚空布下。 哭泣嘤嘤,如怨如慕。 蒋平一看,就是目露杀机,怒吼道:“阴阳法王,你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原来,一个个面孔凄厉痛苦的男女婴儿,在黑白二**幡上,凸显出一张张幼细嫩的脸孔来。 【阴阳壬葵双子幡】。 以三百六十五对儿,阴年阴月阴时双生男女炼制……这双生男女就是龙凤胎。 而邪恶残忍之处正在于……孕妇胎盘之处,往往都有六道轮回之力的蒙昧。 尽管微乎其微,但就算真仙也只能在费一番功夫之后,才能探查到男女之分。 以阴阳法王此魔残暴性情,如何有那个耐心去一一探查甄别。 那么唯一的解释…… 念及此处,蒋平心中只觉怒火上涌,三生三叶剑挥动,向那魔幡灵宝迎头劈斩而下。 三生三叶带着道道往生之力,似乎要脱这些惨死的双生婴儿冤魂。 【阴阳壬葵双子幡】上的双生婴儿脸扭作一团,呆滞诡异的眼眸中满是惊恐之色 彼时,凄厉呜鸣之声,令人头皮麻。 三生三叶黄泉剑下,一个个双生婴儿化作几缕青烟,无声消逝。 “蒋平,受死。” 一见法宝正在受毁,阴阳法王咆哮连连,道道五爪鬼印打出,带着惨烈的阴风,向蒋平当头打去。 鬼印森森,带着凌厉杀伐之气和不死不休的气势。 莽虚山。 无名山谷。 同样风摇林动,血气冲。 黑色雨水将红色血迹冲刷得四溢横流。 团团氤氲雾气悄然升起,把那个踩着三品莲台,此时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兀自站立的人影,映照的仿佛边红霞一般悠远。 血色披风中的那道人影,瘦削苍白的面容之上,一片沉静冷漠。 此时,黑衣大修罗冷笑一声,两把银色镰刀交叉斩杀而来。 蹭。 铛。 锋锐清冽的声音,向四方虚空传去,山林恍若簌簌,雾气好似荡开。 火星四溅之处,雨花翻飞如蝶。 却是6北腰间那柄浣花神剑出得鞘来,挡住了黑衣大修罗方才猝然动的狠辣一击。 太白剑气四处激荡,流光溢彩。 金铁交击穿云破霄,劈波斩浪。 然而,就在双方每一次交手之际,这金铁交击的声音都会依次传出,无形音波如潮水连绵不尽。 若留心细观,以二人周身数十丈之地,墨色阴雨却在断断续续,诡异之极。 正是被这一次次的交手之声,时不时地止住了坠落之势。 这时,一道耀眼的电光,仿佛划破了昏暗的雨夜。 倏然,一道身形暴退数十丈。 血色披风之下,一个面容惨白,双眸冷漠的青年,手持一柄如水神剑。 “咔嚓。” 三尺神剑突兀碎成两截,其中半截锐利剑锋跌入尘埃,溅起片片血水。 “噗。” 同时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鲜血被其吐出。 “子,还有什么本事,都一并使出来吧。哦……那掌印神通,你怎么不使了。” 如夜枭一般尖锐的声音中,满是戏谑和不屑之意。 此时,哪怕黑衣修罗隐藏在黑色衣袖中,那一双握着镰刀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但仍是以言语,不断打击着眼前敌人的意志。 “如你所愿。” 话音落处,破空之声响起。 半截浣花神剑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向黑衣大修罗激射而去。 “哼,雕虫技。” 不屑之声响起,挥刀之间,银月刀光将那柄有西方太乙精金打造的神剑挑飞。 6北冷目中决然之色闪过,近三十道【噬魔】血印被其连连打出,一刻不停。 轰轰隆隆。 那是一道快似一道的掌印之间,空气在急剧压缩,然后爆炸的轰鸣声音。 圈圈虚影,气血长河奔腾不息。 道道掌印,红色海浪汹涌而来。 黑衣修罗双刀交叉劈斩,银月之光,破劫斩空。 就在那斩开一道道掌印的过程中,不屑之色的眼眸渐渐凝重起来,最终猛然顿住。 不,连挥刀的手臂也是顿住了。 “你……修的是……什么魔道?” 枯涩沙哑的声音,似乎在刻意压抑着某种刻骨的痛苦。 而大片眼白之间的那一线红瞳,呆滞之意尽消,只余震憾莫名。 6北双眸之中,一股冰冷幽幽魔意,久萦不散。 ……那是已然深种的魔性。 “我道你不懂。” 一字一顿从牙齿中挤出,似乎也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蓬……蓬。 两道炸裂之声,相继响起。 第三十三章 见白骨皑皑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WwWCOM 白骨如妖,森森惨烈。 方才,那是两道炸裂之声。 所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大团血雾还未四溅开来,却被6北脚下一座已经黑的紫的三品台,吸收血元怠尽。 化作一颗五窍血菩提。 一把被6北伸手抓住……那是怎样的一只手。 犹如骷髅,没有丝毫血肉的手。 五根粗大如白玉一般光洁的手指骨节,似乎在风中微微颤抖。 这是手的主人在疼到颤栗。 那是深入灵魂的痛苦,真灵星空仿佛都在轻轻震荡。 血色披风之下,片片血肉同样炸裂开来……血肉碎屑仿佛雪花,一刻不停,扑簌而下。 周身二百多块骨头,如退潮后的岩石一般裸露在外,闪烁着莹莹如玉的森白光泽。 那是二十七道【噬魔】印被6北连连打出之后,足以将一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轰杀成渣的力量反噬。 重若山岳,碾压万古。 他只能将反噬力量分配在一身血肉之中,纵然痛入灵魂,纵然痛到真灵为之战栗。 那又如何? 他的眼眸之中,同样有着滔魔意肆虐,那是疯狂与狠辣的决然之意。 并未扩散向灵台,便被一道白青二色,仿佛要侵岁蚀月的意境镇压,迟滞了几分运转。 6北望向莽莽山谷,目光所见,墨色之下的一具具无头尸体,惨烈肃然。 待到望见……自己的手掌。 心中竟无端生了一丝悲凉。 尸山血海,白骨皑皑,从来都不全是别人的,也应该有他自己的。 茫茫大道,根本就不是,仅仅凭着参禅打坐可以修成的。 ……苦苦寻觅的绝望,孜孜求索的沉默,披荆斩棘的疲惫,偶有所获的欣喜,这些漫长的日日夜夜,才是求道。 此时,他忽然忆起在那个漫风雪的渭河岸边,与那位神秘老师相遇的一幕幕。 二十年前,恍若昨日。 “你的道是什么?” “道可道。” “那是别人的道,是你的吗?” 那是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他听得出来。 “心若不诚,言则不真。” “何谓汝道。” 那是威严与厚重,直问人心的声音。 就是在这样的声音叩问下,他生不出丝毫的欺瞒之心。 最终出了一个令他直到今日,都难以释怀的答案。 “长生。” “长生……不过手段而已。” 长生不过手段而已,不过手段,而已……他当时不能明白,一位站在三界巅峰之上的强者,在出这句话时,是以一种怎样的心境。 然中的不屑……抑或是疲惫中的无奈。 今日,他好像稍稍明白些许了。 或许终有一日,等他登临绝巅,蓦然回,见那仙路之上,血海滔滔,白骨化舟…… 可能会洒然一笑。 道一句,我6北走过的路,就是我的道。 想到此处,他惨然一笑,骷髅一般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未得长生之前,肉身不得损伤分毫, 也不知他如今这一副鬼样子,还能不能求得长生。 或许可以吧,毕竟肉身并未缺失,还是完好的,只是…… 念及此处,他不再多思。 仰头服下那颗五窍血菩提。 一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一生血元精华,浩瀚如江河,奔腾不息。 却被他灵窍空间中的金色法力疯狂炼化。 良久之后,他冰冷魔意渐渐消逝的眼眸中,突然浮起了一丝疑惑之色。 抬起手臂观看。 忽然见那本已裸露成白骨的手臂,光洁如玉的皑皑白骨之上,红色血肉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生长。 未及片刻,白玉骨头之上,饱满血肉再次覆盖,已然完好如初。 咦,不仅如此,一道道血红灵纹在他手臂之上,似在微微闪烁,散着古老玄妙的波动。 这是何物? 先灵纹,还是后灵纹…… 想到这里,6北自失一笑,心道自己这时候……长的挺丑,想得倒美。 据,洪荒异种各有霸道的赋神通。 比如那六翅蝉,翅膀羽翼之上,蕴含着先灵纹,对于危机和因果感应,敏锐到令人指的地步。 还有西游之前,那只蛰了世尊一手,让世尊疼的难禁的蝎子精大妖,就是洪荒异种的后裔。 更有一些先灵宝之上,自成先灵纹。 这先灵纹就是地大道的轨迹。 大道虽无形,却有迹。 山川河流的起伏连绵,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无不是无形大道的轨迹蚀文。 无形有迹,并不矛盾。 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道经言: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 为何只是生,而不是分。本为一体,两用而已,何言其分。 恩。 这时,6北的灵窍空间又起了变化。 一如晶晶血璧的气血精华,有一些在不断分裂重组,似乎成了一个个气泡。 薄如蝉翼的气泡璧下,那是一方空间雏形,但遗憾的是,还未等其成形,就被那一道道重若山岳的晶莹血璧,给一一挤碎了。 6北冷眸闪烁,默然沉思。 这就是修罗真身第二重吗? 堪比地仙级别的大修罗战力。 他能明显感觉到皮肤表面上的那道道血色灵纹,还不稳固,或许只是残缺之物吧。 至于那气泡空间。 他猜测,可能只有等他真身三重境界走完,真身大成之后,方能真正成形。 单纯的炼体神通,真身三重一一对应元神,地仙,神仙,大成者,才能算是真正的真身。 可比仙。 是对应,其实还不准确。因为体修者,往往战力较之同级法修要强许多。 所以,真身大成者,战力是可以稍微抵挡真仙一击的。 这就是真身之名的缘由了。 闲言少叙。 6北望着脚下的这座三品毁灭黑莲,目光闪烁不停。 他可能知道这灵宝的算计是什么了。 自己修炼的这门炼体神通,需要不断破碎肉身,重新铸就,铭刻灵纹。 若他没有猜错,他到血身第一境之时,恐怕连骨头都要碎裂重铸,烙印灵纹。 这灵纹绝不简单。 而且他每一次以掌印神通跃阶杀敌,碎裂肉身的同时,眼中魔意就深了一层。 因为是出于自己本心,那枚与自己心意几乎相通的镜子灵宝,根本就不会阻拦。 那么,自己血身大成之时,自己真灵会不会蒙昧……抑或是如自己吞噬前任真灵碎片一样,被人吞噬? 鉴于前世神话之中,关于这黑莲前任主人的种种传言,他的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心中冷冷一笑,6某究竟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机,百般算计。 第三十四章 阴功碑坏了 莽虚山。WwW COM 无名山谷。 6北心中反复寻思,这无名手印神通之中的森森魔意,虽然是个巨大隐患,但也并非不可抵挡。 来,他仍是觉得唏嘘不已。 他万万不曾想到,昔日困在寒冥玄冰狱之中,借助【锦瑟】灵宝,偶然所悟的神秘意境。 不仅能够微微迟滞,真仙所设的禁制运转。 还在方才替他抵挡住了魔意的侵蚀。 念及此处,他忽然有些思念那个……不惜冒险盗令也要救他的傻姑娘来。 这似乎是他自来此界之后,次开始思念一个女人。 这是一种多么久远的熟悉感觉,心中有些温暖,有些颤抖…… 他不敢多思,强行压下此时不该升起的遣倦情思。 挥手向虚空一招。 两道流光飞来,却是断成两截的浣花神剑,再次被6北重新召回手中。 他同时又收起那位死去黑衣大修罗,遗留下的两柄银月镰刀。 齐齐握在掌中,低头望向那柄陪伴自己良久的浣花神剑,也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倏然,血色披风自动,万千雨珠幽幽,被其抛在身后。 红色流光几个闪耀,消失在阴雨茫茫的虚空中。 却是向一处隐隐传来阵阵厮杀之声的战场遁去。 他刚刚迈入修罗真身第二重境界,此时一身实力堪比地仙。 这门炼体神通决然是不能半途而废的。 元神未成,地仙更是遥遥无期,也只有修罗真身神通,才是现在的他可以唯一把握的。 莽虚山其中一处战场。 一个黑甲鬼将率领两千鬼军,正在与两位红衣修罗带领的一千血族交战。 刀枪碰撞之声,鬼魂嘶吼之声,和修罗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惨烈壮观。 这时,一道血色红云如雷霆快闪过,血色大氅惊起一路风雨。 连连九道掌印,自而落。 血光流溢四射,虚影如轮似山,威势镇压万古,气象憾人心弦。这震撼一幕,引得阴司鬼将高声惊呼。 还以为是血海一方来了强势帮手,正要下令让手下鬼军警惕戒备。 然而,这呼喊之声,还未在茫茫阴雨之中传播开来。 其人却如被人捏住了脖子的乌鸦,嘶喊之声,喑哑干涩至极。 继而厮杀咆哮之声不断的战场,竟然诡异地一静。 嘶…… 这是倒吸凉气的声音,在此起彼伏地响起。 盖因,九道掌印所落之地,那位血海一方的红衣修罗,连同周身近五百余血族扈从,皆是被神秘强者打爆成一团团血雾。 长鲸吸水,血雾如泉。 轰轰隆隆,哗啦不止。 那是气血成浪,汹涌波动的声音。 那一袭血色披风大氅之下,一大数,数十颗血意莹莹的血菩提,如电激射而出。 被6北一把抓住,继而面带失望地放入口中。 果然,这包含一位堪比元神境界的血海修罗的血菩提。 其一生浩瀚如河的血元精华,现在对他的效果还真是越来越弱了呢。 转而自嘲一笑,不再耽搁,一刻不停地向另一处交战之地飞遁去。 令人玩味的是,三品毁灭莲台此时也表示出了极大的配合。 初显峥嵘,其意莫名。 先灵宝遁之快,可谓一息千里。 尽管这先灵宝仅仅是残缺之物,但也不凡了。 若在空俯视而下,就会看到那一袭血色披风,犹如红色幽灵。所过之处,杀声戛然,血雾化泉,吸气一片…… 百万里阴川之地。 山川连绵不绝,曲折蜿蜒。 古奇陡峭山峰,不止一座。 其中就有着这么一座高大挺拔的山峰,这山峰陡峭耸立,宛若平地突兀立起。 其上草木苍莽,古树参。 峰头高接苍穹,直入霄汉,仿佛要上视周亿万颗星辰,下俯阴川百万里荒野。 犹如山中帝王,岳之东泰。 其中一道参巨碑,赫然矗立其上,虚悬半空三丈。 此碑碑身巨大无比,凡有八面,色泽通玄,禁制幽幽,浑然一体。 蒙蒙阴雨之下,光芒熹微。 却是朵朵雨花自而降,隐蔽了视线。 然而,正是这阴煞之雾凝就的黑色雨花。 凡碰触到那面玄色巨碑,周身三丈三尺三寸之距。 皆在半空之中,诡异地划过了一个圆形弧度,最终倒卷而上……直奔苍而去。 这是碑的主人刻意留下的强者意志。 不许……他不许任何一滴阴煞之雨,溅落到自己所立的十面巨碑之上。 仅仅就是这一句不许。 没有丝毫灵智的阴雨,就必须倒卷回苍穹那一团阴云之中,重新找好轨迹,再次落下! 拉近视线,依稀风雨之中,两个披着黑衣大氅的老者,端坐悬浮在石碑不远之处。 其人眼皮耷拉,气度不动如山。 此碑名【十方六道阴功玄煞】,正是酆都大帝所立。 两位老者却是罗酆六宫之一,【泰煞谅事宗宫】派来的守碑人。 一名蔺玄,一名廉奇。 二人气质一如太渊沉静,另一人却如焱海暴烈。 倏然,廉奇猛地睁开眼眸,两道炽热的赤色光柱,自眼眸中出,直射三尺虚空。 滋滋之声响起。 却是阴雨被灼烧成雾的声音 其人霍然站起,神仙境界的气势,犹如浊浪排空,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两道平静中似蕴含两轮骄阳的灼然目光,如电一般投向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 “廉道友,生了何事?” 正是叫蔺玄的老者,此时也是站起身来,沉声问道。 廉奇伸手指向玄碑一处,惊疑不定道:“蔺道兄,且看那玄碑之上。” 蔺玄闻听此言,也是满腹疑惑地朝着廉奇所指方向望去。 这…… 蔺玄眼中先是微微一奇,然后就是轻捋胡须,不以为意地笑道:“有人阴功提升迅,正明我阴司大军一方势如破竹,这不是好事吗?” 廉奇摇了摇头道:“蔺道兄,你且看和此人一路的鬼将,这阴功提升才是多少。” 这般一,蔺玄再次细细观望而去。 一见数量,就是惊呼道:“这都三百会圭了?” “那这度,似乎是哪路黄泉节度使亲自出手了?” 蔺玄下意识地猜测一句,又是续道:“可这名姓。恩,怎么会姓6?老朽可不记得现今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有哪位可是姓6的。” “莫非,是最近刚刚阵亡一路,新近补上去的。” 蔺玄捻须的枯手微微顿住,不解其惑道。 言及此处,蔺玄实在是摸不着头绪。 毕竟这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究竟是怎么具体运行和计算阴功的,实在无人得知。 盖因,酆都大帝在地府之中,立下这阴功制度之时。 竟然将代表着幽冥鬼族一路十万大军之权……三生三叶剑的归属,尽皆赋予【十方六道阴功玄煞碑】灵宝裁定。 当时,此举可是引得本已争得面红耳赤的罗酆六宫的守宫使,一阵哑口无言,啼笑皆非。 当初,也不知道有多少被打碎了如意算盘的势力棋子,壮着胆子在心中暗自腹诽不已。 酆都大帝此举实在荒唐无比,如同儿戏。 不过无论其等当初如何争议不止,笑而不语的酆都大帝都是置若罔闻,一言而决的。 大罗道尊,言出法随。 一言若出,既成事实。 据,五方鬼帝后来却是在彼此闲谈之间,笑言酆都大帝这应该又是童心未泯,玩心大起了。 想起此处,蔺玄也是感到好笑不已。 “蔺道兄,这阴功碑……不会坏了吧?” 突然,一道带着难以置信之意的浑厚声音响起。 出了一句荒缪绝伦的话。 第三十五章 油尽灯亦枯 荒缪绝伦,胡言乱语。 WwWCOM 蔺玄猛然听得此言,心头就是浮起这种感觉。 阴功碑坏了?是你脑子坏了吧。 恩,脑子是个好东西…… 咦? 蔺玄待到看到那方虚悬三丈,巍峨沉沉的【十方六道阴功碑】一角之时。 老眼圆瞪,目光震撼,惊恐莫名。 这都一千三百会圭了。估计一些弱一点的兵马使也就是这个数了。 而兵马使可统领近万鬼军。 莫要嫌少,须知很多兵马使除非亲自出手,击杀一位统兵上千的血海修罗,才能得到上百会圭阴功外。 否则调兵围攻,军士上下分润,到手的却是极少了。 所以一千三百会圭,这起码得死过一个地仙级别的大修罗,而且是被人单杀。 二人如何不震惊。 至于阴功的最高度衡,元钧。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十二万九千六百会圭,方为一元钧。 这得单杀十余位长生真仙才能达到此数,所以元钧这种阴功类似凡间的亿兆之数。 近乎文数字。 古今未闻何人,以文数字来算收入进项的。 从这一点来,酆都大帝设立这个度衡,实在有那么几分冷幽默的意思。 且不提二人正在此地,心潮起伏,澎湃难抑。 阴川以东三十万里。 荒芜山峰之上。 阴雨滂沱,风雷咆哮。 轰隆不止,震耳欲聋。 蒋平左手拄剑半跪于地,刚毅面容之上,已然苍白一片,神情痛苦至极。 右臂空悬,朵朵蓝炎无声燃烧,看其架势,似乎想要向上蔓延而去。 然而却被蒋平臂膀之上,那一道通体浊黄的圆色光环给止住蔓延之势。 这是方才,阴阳法王和千面妖夹击蒋平之时。 千面妖暗地以一把【蓝泽冷焰阴漩星砂】扬风洒出。 猝不及防的蒋平,虽然一剑斩去,气浪翻滚之间,荡开大半星砂。 但手持三生三叶黄泉剑的右臂,却还是被一撮星砂侵蚀伤到。 不是蒋平大意,而是星砂之类的恶煞之宝。 实在是不仅隐秘性强,而且威力极其霸道。 原来,【蓝泽冷焰阴漩星砂】是千面妖,其人以堂堂真仙之尊,不惜辛劳,偷偷前往九幽之地。 深入碧落亡灵海之下三万里处,提炼其中整整一道寒渊的葵水之精。 历时三百多年之久,方才炼制而成的。 此宝凡三百六十五粒,散则粒粒轻若星光,聚则团团如云似雾。 动之时,无声无息……当真是偷袭暗算的好宝贝。 而且,每一粒如指甲大的星砂之上,都有将将堪比四大神火威力的阴火蓝焰,灼灼燃烧。 光芒夺目,摄人心神。 那是冷焰阴火,恩,无需为之惊奇。 水寒转火,阴极阳生,地至理,如此而已。 却蒋平甫一种招,手臂一尺之下,就无声燃起蓬蓬蓝焰,且同时要向上身蔓延。 蒋平果然狠辣果断,那柄三生三叶黄泉剑转交左手,剑光陡转,匹练黄色剑光如同莲华半斩。 只听“喀嚓”一声,其人右臂却被一剑齐根斩断。 伤口魂力本源正要涓涓泄露而出,却被一圈圈黄紫二色的三生之力光环,给阻挡住了。 更妙的是,星砂的阴火灼烧之力,也是被这三生之力给抵挡在外。 仅仅这一剑之下,尽显执掌一路十万鬼军的黄泉节度使……杀伐决断的绝伦风采。 此举恰恰明,有些人纵然一时被人蒙蔽。并不见得,其人就是蠢笨如猪。 大劫之中,气运和因果往往如同团团乱麻一般,纠缠不休。 因此,大部分人都是身在局中,被蒙昧了感知,做出错误判断,犹不自知。 岂不闻,古今多少龙蛇草莽,刚刚起步之时,英明神武,杀伐决断。 但真龙一现,智商立马下线,昏招频出,为王前驱。 最终身死国灭,徒惹人笑。 由此观之,气运之道,暗含盛衰至理,端是玄而又玄。 闲言少叙。 阴雨四合,杀机苍茫。 千面妖冷笑道:“蒋平,弃剑束手,放你真灵转生。否则……形神俱灭。” 蒋平冷哼一声,根本不多作废话。 一道如弦月般凌厉的黄色剑光斩出,带着惊人滔杀意,向虚空中的一个老者面孔,横劈而去。 正是此具千面妖化身的弱点。 交战多时,蒋平已然探明,此妖千张面孔,这一张正是他这一日的真面目。 “不识抬举。” 苍老干涩的怒吼,在空中激荡嗡鸣。 此时,阴阳法王也以神念,疯狂摇动四面八方的【阴阳壬葵双子幡】,幡如林动,飒飒呜鸣。 双生婴儿凄厉呜咽,一个个自幡中飞舞而出。 那挂着铜铃环铛的细手臂,一只只灰色鬼手,狰狞着向蒋平抓来。 蒋平费力躲过二妖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进攻,只觉心神俱疲,油尽灯枯。 随着时间的流逝,挥舞三生三叶黄泉剑的左臂也是越来越沉。他知道今日恐怕就要葬命于此了。 蒋平心中没有将要魂飞魄散的恐惧,只有无尽的懊恼和后悔,以及刻骨的恨…… 他无谋遭人算计,虽万死不足惜之。 但手中这柄三生三叶黄泉剑,断然不能落在梁俨,那个叛徒狗贼手中。 他手下十位兵马使中,除却梁俨外,或许只有徐郜的阴功。在他陨落之后,将将有资格接任节度使之位了。 徐郜可是一直觊觎这柄黄泉剑很久了,而且这厮从来都不加以掩饰。 念及此处,蒋平奋力出剑,怒吼连连,黄泉如水汹涌,浊浪漫,犹如黄龙愤怒咆哮,恰似蒋平此时的心情。 他还不能死,他必须要给那个他前一刻,还要骂作废物的徐郜留下时间。 “汝等,给蒋某死来。” 蒋平调动已剩不多的鬼气,注入到三生三叶黄泉剑。 黄泉气浪,若长河横贯。 黄紫梦幻的三生之力,吞吐剑锋,所过之处,虚空仿佛都要被其划破。 株株三叶草青翠虚影更是徐徐转动,在虚空中倏然一合,讯若雷霆地向已经转作阴性之身的阴阳法王脸上斩去。 “心,此獠要拼命了。” 千张面孔同时话,嗡嗡之声响起,令人烦厌欲呕。 “啊。” 一道高昂凄厉的女声响起,惊起四周朵朵黑色阴雨花瓣,为之激荡碎裂。 却是阴阳法王那半张光若明玉的女人白皙面孔,被蒋平一剑削去半张面皮,露出森森白骨。 更为难缠的是,其上三生之力,不断侵蚀其人化身……甚至要循着莫名感应,热心地要帮阴阳法王真仙本尊度往生,令其做个单纯之人。 当然纯属痴心妄想了,来笑笑就好。 第三十六章 不够还不够 阴阳法王此时,可谓怒不可遏,恨不得生啖蒋平血肉。WwW COM 原来,阴阳法王面上伤口剑意,虽然被他以自身真仙神意,一刻不停地驱逐。 但三生之力,向来坚韧如丝,不死不休。 要知道,当时乌摩也是以真仙神意,帮阿修罗一族的公主血媚驱逐的。 可结果如何,仅仅也只是能挡住三生之力蔓延而已。 “蒋平。” 阴阳法王怨毒妇人之语,如同吹在耳畔低语,直令人头皮麻,不寒而栗。 千面妖此时也是心有戚戚。 虽然他早就知道,阴司每一位黄泉节度使,只要手执三生三叶剑,身在幽冥界,都是不好对付。 但不想其人竟然狡诈如斯,一个不察,就让阴阳法王的化身吃了大亏。 看来他二人都是轻敌了。 只想着保存实力,稳妥为上。却不想在今日,丢掉了作为真仙强者的脸面。 “咳咳,阴阳人妖,你也有今。” 蒋平大口咳嗽不止,随着每一次咳嗽,都要带出一团浓郁黑血。那是他的魂体本源。 蒋平面上虽然痛苦凄然,语气却快意无比。 长生真仙又如何,中了蒋某三生三叶一剑,这三生之力可够你喝一壶的。 “蒋平老匹夫,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咬牙切齿,切肤之痛。 阴阳法王一脸怨毒,阴沉着娇媚的半张俏脸,以神念和千面妖招呼一声,就向蒋平拼杀而去。 今日,就是拼着这具真仙化身废掉,也要把蒋平老匹夫碎尸万段了不可。 且不提此处,蒋平顷刻之间,就要败亡。 莽虚山。 阴雨和血煞之气,重重深锁的战场之上。 一道血色披风,往来穿梭。 所过之处,一路腥风血雨。 掌印如山河道道倾覆,血菩提如珍珠颗颗不止。 菩提本慈悲,今日何血光? 血色菩提,正是那血海修罗一生血元精华所在。 杀戮惊人,罪孽滔,却名菩提。 菩提者,本心也。 血菩提,是讽刺,抑或是明心见性者。 不论罪孽多寡,若其放下屠刀,便可洗去满手血腥,一生罪业。立证菩提,成就无上佛陀。 恩,那就更讽刺了。 6北不知道其中到底蕴含着何等深意妙理,也不没有那个时间去探究一二。 茫茫阴雨之中,6北只是踏莲立于虚空。 血色大氅无风自动,神情怅然无比……自始自终,杀戮从来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养养花,遛遛狗,修修道,炼炼宝……他其实也想。 可是,地如囚笼,人人求脱。 这些只能是遥不可及的美梦幻想罢了。 他无心多思这些无益之事,那双魔意滔的眼眸中,失望之色却是越来越浓郁。 盖因,聚集修罗一生血元精华的三窍血菩提,对他所修炼的修罗真身神通,效果已经近乎微乎其微了。 他必须猎杀大修罗了。 大修罗是堪比地仙境界的人物。 以他此时,堪比地仙战力的修罗真身第二重境界,已经不需要苦战,就能凭借二十七道出其不意的【噬魔】血印神通,强势击杀之。 念及此处,6北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向一处约莫有近万人厮杀的战场遁去。 却,那处战场。 此时,徐郜手持炎月长刀,神情冷漠,面对四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围攻,凛然不惧。 更有两位黑衣大修罗在数十位修罗血族扈从之下,丑陋面容之上,挂着残忍血腥的笑意,一边指挥手下血族扑杀阴司鬼军,一边暗自以红色神念,盯着徐郜,可谓虎视眈眈。 倏然,炎月长刀,带着破空斩虚的杀伐之势,向四位地仙级别的黑衣大修罗,拦腰斩去。 看那一击必杀的凌厉架势,徐郜这是……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吗? “狂妄。” “好胆。” “贼子。 …… 怒吼之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在嘈杂的战场之上。 正是四位大修罗见徐郜出手如此托大,完全觑自己一行众人,羞怒之下,出的厉声冷喝。 叮叮……铛铛。 如月刀光削去,火星四溅。 正是兵器碰撞之后,出的或沉闷或清脆的声音。 还未等四位大修罗心中惊喜,为自己联手挡住了一位堪比神仙境界的兵马使的攻击而感到自豪。 一声惨叫响起,却是其中一位黑衣大修罗,一颗大好头颅,冲而起,血雾四溅,宛若云霞。 却是徐郜手中的那柄炎月长刀,不知何时,随着一鬼五血族的身形交错。 猝然斜向上撩起,电光火石之间,就是斩杀了一位大修罗。 徐郜手中这柄炎月长刀,通体由寒冰星陨铁打造,凡长五尺八寸,如水洗炼的刀锋,宽一尺六寸。 刀光如星月,熠熠生辉。 刀刃似灵羽,轻盈无物。 其上煞气隐隐,也不知饱饮过多少血族修罗的鲜血。 而今,再添一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的血煞之气,刀锋更是森森莹莹,烁人眼眸。 “哈哈,痛快。” 徐郜在虚空之中,无匹刀光碎开朵朵雨花,大声高呼,意极舒畅。 一时之间,近万鬼军,齐声鼓噪,士气大震。 鬼气和军气交织而成的黑色猛虎,在空中成形凝实,继而变大数百丈,裹挟着雨雾。 虎眸凶恶,虎爪凌厉地向血海一方扑杀而去。 所过之处,凡是被其扫过的阴司鬼军,握着的刀剑枪戟,劈斩刺削,无不出手更快。 蓬蓬血雾升起,这是普通血族,丧钟敲起之前的礼花在绽放。 绚烂至极,惊艳璀璨……杀戮实在是一门艺术。 幽冥界主场之利,岂止于一句虚言。 这时,阴雨之中,一道血色流光,正好来到战场。 黑莲之上,一道挺拔身形,如松竹坚韧。 此人目光冷峻,苍白面容下的唇角,紧紧抿着。 也不一言,只是竖掌而立,猛然翻转。 五指掌心,血河滚滚,一道道掌印重如山岳,铺盖地。 向其中正冷笑观战的两位黑衣大修罗,当头打去。 “什么人。” 两位黑衣大修罗,此时见这掌印森森,气象不凡。丑陋面容之上就是大变,连连怒吼。 却是根本连挡也不敢挡,就是化为两道血色流光向一旁遁去。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血雾爆开,断肢横飞。 正是在掌印覆盖之下的数十位,一些躲闪不及,或者逞起血气之勇,想要劈开掌印神通的修罗尸体。 汩汩血泉,齐齐向6北脚下黑莲涌去,最终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血菩提。 6北服下之后,在灵窍空间中疯狂炼化。 气血长河晶璧,不断拓展变厚。 更有一些要分裂成气泡,然而还是一如先前,没有成形,便被挤碎。 不够,还是不够。 6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为两位堪比地仙境界的黑衣大修罗,能够躲过他饱含二十七道【噬魔】印的雷霆一击,而感到失望。 一击不成,十击就是。 二十七道掌印,不能击杀。那就三十六道,四十五道…… 纵然周身血肉如雨碎裂,痛入灵髓,那又如何。 不得纵横的长生,他6北宁愿不要。 第三十七章 挡者皆披靡 偌大战场之上。 Ww WCOM 皆是被这二十七道掌印神通震惊,却是连来者脚下踏着的神秘的法宝,竟然可以邪恶地吸收血雾,都没有顾得上在意。 此人是谁? 徐郜此时面容之上,疑惑难解。 见其一身血色披风,神通功法透出一股血海魔道的气息。 莫不是,血海修罗一族,起内讧了? 这种荒缪的想法,并没有在徐郜的心里停留太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盖因,茫茫阴雨之下,墨色虚空中。 两位大修罗已是杀了过去。 两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出手之间,风雷呼啸,一股血色煞气鼓动,气势上冲云霄,搅动得风雨恍若为之一顿。 此时,两三万兵力的战场之上,仿佛也得了某种信息。 杀声齐动,喊杀声此起彼伏。 徐郜也是振奋心神,倒提炎月长刀,向围攻他的剩余三位大修罗杀去。 两位猝然受袭的黑衣大修罗,此时也收敛惊疑神色,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分持长戟和弯戈的二人,连连挥斩手中兵刃,墨色流光如同两条黑龙,带着搅动的血煞之光。 如网似笼,自6北四面八方而来。 黑紫莲台之上,那一道挺拔血色身影,望着两位大修罗联手施展出的,好似要封锁地的雷霆一击。 面容冷峻,犹如点漆的双眸魔意森森,透出肆意和霸道。 其人踏空而上,连连九步。 每一步,并无所谓的……仙人毫无烟火之气的飘逸之美。 只有无尽的霸道和狠辣。 似乎要踏在此界的每一个时空节点。一个恍惚,便已躲过二敌联手一击。 先灵宝穿梭之快,端是令人咂舌。 下落的滂沱阴雨,宛如丝毫不受其影响,视一人一宝如无物。 灵宝既名先,遁之快。 岂止于平常仙人所使的五行或风雷大遁。 恐怕在方才一刻,就是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也多有不及。 准确地,二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化虹之术,多用于长途跋涉。 这是和纵地金光,太乙剑遁等并列的高明遁法神通。 赶逃追捕,无往不利。 而这残缺的先灵宝在方才短短一刻,在6北生死危机加身之际,走的却是一个个曲线节点。 此法在交战之时,闪躲冲刺,行迹可如鬼魅,实在玄妙难言。 念及此处,6北心头一些微妙心思也是悄然浮起。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然而,那是在低的前提下。 高之下,空间似曲实直。 我们所以为的直线,真的就是省力的捷径吗?或许,在另一个高维度看来,只是绕了一大圈的曲线而已。 空间维度本来就是卷曲伸缩之物。 这些关于遁法神通本质至理的种种妙悟,在他方才的九步踏之中,就在6北心头一一而过。 然而此时完全不是悟道之时,只得被他暂且压下。 虚空之上,那一袭通体薄如蝉翼,流光莹莹的血色披风,荡开无尽雨花。 6北凛冽冷眸中满是决然和自嘲之色。 心中冷哂道:“看来,又要碎尸万断了。” 二十七道【噬魔】掌印已然不能对付这两位地仙级别的大修罗,那么就三十六道。 竖掌而立,气血长河如雷霆爆开。 圈圈血影在他周身三丈之地,如赤色灵蝶轻舞,奇幻瑰丽的翩跹姿态之中,却蕴含着吞噬地的凛然杀机。 可能……创出这门掌印神通的神秘强者,或许是一位美学大师。 那两位黑衣大修罗一见此景,丑陋面容大变,就是齐齐惊呼道:“上古魔道神通。” 两位大修罗曾在四大魔将之一的因陀罗手下,效力服侍过一段时间。 因此曾经见因陀罗大人使过,上古魔道神通,出手之间,气象不凡。 魔威滔滔,血影成灵。 二人更是警惕,眼眸之中,凝重之意更甚。抖擞起精神,长戟血光闪烁,弯戈煞气缠绕。 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心思应对。 这一切来极慢,实则生在一瞬之间。 血印成形,三十六道掌印,血光莹莹,惊憾地。 一掌按下,似要碎岳断江。 哗哗之声,噼里啪啦。 这是空气参合着雨花,如炮竹爆炸的声音。 令人头皮麻,胆战心惊。 两位黑衣大修罗,狂吼一声,一个挥舞长戟,搅动一团团氤氲血云。 一个劈斩弯戈,划出一道道半月血莲,向6北冲杀而来。 突然。 蹬蹬…… 两位黑衣大修罗,连连退后数十步。 突然猛然顿住。 丑陋面容之上,凸起的残忍血眸之上,有着蛛网一样的裂纹,在一点点蔓延而来。 就在那么一个瞬间。 碰。 犹如一个气球被人捏爆,血雾漫,如云霞灿烂。 徐郜倒抽了一口凉气。 炎月长刀,斩开三位大修罗的联手一击。 倒退数十丈。 向此时正在血雾之中,拿着两颗血菩提端详的来人望去。 凝声道:“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 若仔细倾听,这位执掌万余鬼军的兵马使,言语中竟然有着不出的慎重。 或许是忌惮。 如此一位挡着披靡的强者,而且似乎修炼的上古魔道神通。 此时此刻,却出现在莽虚山之上,实在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敌友不明,他如何不问个清楚。 徐郜心存疑虑,另外三名黑衣大修罗也是冷着脸,神色惊惧地望向那个血色身影。 这时,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森森白骨一般的面容上,无意识地颤抖不停,竟然冲徐郜淡淡一笑。 那骷髅竟在颤抖地笑,实在不出的诡异。 徐郜心中就是一惊。 并非是被这渗人的一幕吓到,地府之中,十八层地狱,再惨烈血腥十倍的场景,他都见过。 实在,是其人……这种感觉,完全无法以言语形容。 此人也不话,两颗佛门菩提一样的红色果实,被其抛入口中。 未及片刻,面上血肉渐覆。 肌肤饱满如玉,只是更为苍白柔弱。 “血肉衍生?真仙?” 徐郜面容狂变,心下惊疑不定。 不对,真仙杀两名地仙,又怎么会苦战? 就在徐郜心中起伏不定,正被其人神秘诡异的身份修为,感到迷惑之际。 那三位修罗却是见势不妙,就要率众逃跑。 毕竟,此时阴司一方来了一位强援。而且一身魔道神通诡异无比,如何不去禀报公主殿下。 “徐兵马使,不必惊慌……6某是友非敌。” 一道清冷声音回荡在阴雨苍茫的战场上,不出的悠远和沉寂。 然而还未及扩散开来。 一声冷哼倏然响起。 “跑的掉吗?” 第三十八章 冥灵空心石 话音落处,6北三十六道【噬魔】掌印连连打出。 Ww WCOM 血气冲,流光溢彩之处,如重重山岳倾覆。 虚空阵阵激荡,雨花片片飞舞。 “蓬蓬。” 两道炸裂之音响起。 却是落在后边的两位黑衣大修罗,偕同几十名血衣修罗,猝不及防之下,被掌印打爆成大团血雾。 6北脚踏三品毁灭黑莲,冲向血雾爆开之地三丈。 血雾化泉,长鲸吸水。 两枚五孔和数枚三孔血菩提跳入掌心,被6北仰头服下。 灵窍空间金色法力,炼化不停。 隐隐有涨痛的感觉传来,这应该是气血炼化度有些跟不上了。 到底,他还仅仅是金丹境界,法力浑厚也是相对而言的。 6北伫立虚空,望着最后一道消失在际的血色流光,知道此时已然丧失了最佳的追击之机。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 盖因,他的修罗真身在击杀那两名大修罗之后,已迈入第二重境界巅峰之境,堪比地仙巅峰。 三十六道【噬魔】印反噬之力,虽然严重,但也不会把他一生血肉给崩碎掉了。 至于战力,或许能与初踏神仙境界的人物放对……或许还不能。 因为一旦踏入神仙级别,就意味着质变。 法修者,可以强横神念运使灵宝,也可现出元神法相,施展种种玄妙神通。 而以元神法相施展神通,威力还要强横三分。 到得此境,彼辈斗战手段,道一声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也不为过。 至于体修,同样可以施展种种精妙体术。 比如初步施展【法象地】神通之后,就可使一身战力倍增。 据,庭十万兵将,出场镜头最多的第一龙套……巨灵神。 此神【法象地】神通使出,两柄如雪萱花大斧,劈斩横削,全力出手之下。 甚至可以灭掉一方,撤掉道守护的千世界。恩,的生灵。 所以,6北如今离修罗真身第三重境界,只是一线之隔。 与先前进入第二重境界一般,这同样不是量的问题,而是缺乏高阶修罗的血元精华。 一个荒缪的想法,悄然浮现在他的心头。 他难道必须要去猎杀一只修罗王吗? 恩,修罗王至少是堪比神仙境界的血海一族。 当然,没有什么修罗皇,修罗帝之类……破坏画风且1到极点的称号。 血海一族,能称修罗者,堪比元神境界。 大修罗者,更是可比地仙境界。 至于修罗王,至少堪比神仙境界。至少…… 这时,6北正一边炼化令他灵窍空间,隐隐涨的血元精华,一边寻思猎杀修罗王的可能性。 这时,徐郜也率兵击退那些残兵败将。 驾着一团黑云,来到6北不远处。 高声道:“阁下,既然是友非敌,何不……恩,你也是阴司之人?” 徐郜本自叙话几句,但最后惊疑不定,继而心头生出一种匪夷所思之感。 盖因,眼前之人,那挂着一丝淡淡笑容的冷峻面容上,神情升起一种古怪之意。 手中握着一方黑色令牌来。 此枚令牌,正面篆刻着‘阴司’,背面则篆刻着‘幽冥’。 正是在罪印城之时,放的罪印令牌。 徐郜一见此令,握紧炎月长刀,鬼气含而不露的右手,松了一松。 尽管还有些戒备,但也不像先前那般,将防范心提升了顶点。 “徐兵马使,6某有些事请教。” 6北心中一动,出言问道。 “哦,阁下但言无妨。若是徐某方便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郜态度极其客气地回道。 但是言语之间,也没有讲话满。毕竟其人神通诡异,他实在不敢交底。 6北微微一笑,并不介意。 沉声道:“6某听地府之中,有一物为【冥灵空心石】,徐兵马使,可否告知此物现在何处。” 6北到此物,也是感到无奈不已。 【九幽阴沉木】可以用阴功兑换,他先前已经使用罪印城放的令牌兑换过了。 当时一方手掌大的黑色冰寒木头,自虚空激射而来,这种手段当真是诡异至极。 想必就是酆都大帝,借助令牌布置下的大能手段了。 徐郜眼眸微讶,沉吟道:“阁下,既然寻觅这【冥灵空心石】,想必是想要以此物为夺舍亲朋,烙印真灵之力了吧。” 6北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夺舍之人,要想重新修炼。 就必须在洗炼前身地二魂的真灵烙印后,将命魂遁入【冥灵空心石】中。 以冥冥波动,在纯净无物的地二魂消亡之前,将自己的真灵烙印其上。 以前,也有一些渡劫失败,不愿转世重修,去打破胎中之迷的三教弟子,夺舍之后,凭借此法,再登仙路。 徐郜叹道:“若是早些年,根本不需阁下如此麻烦,本官就可送你一颗。可惜……唉。” 6北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也不多言,静听此人言语。 徐郜续道:“【冥灵空心石】,产于六道轮回之侧。恰恰也正是因为六道轮回偶尔流逸的轮回之力,此物方才有了完美烙印真灵的力量。” 见6北微微颔,徐郜心思更是灵动,此人必然是有着根源传承的修士。 话之间,更是谨慎心。 “然而,此物也非用之不竭,取之不尽。再加上成形需要漫长的时间,上百万年又被人无限制取用。因此三界之中,而今所剩者也是寥寥无几。就算侥幸剩下几颗,也无不在那些大神通的府库珍藏之中。” 6北闻听此言,尽管心中失望,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徐郜笑着试探道:“以阁下师承底蕴,想必回去之后,只要启禀师门长辈,应该可以获得此物吧。” 6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心中却是了然。 昔年菩提祖师,恐怕在传授自己金丹大道之时,就知道自己三魂离合不归了。 但也没,给自己寻些解决手段。 当然,他也不是怀恨在心,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念及此处,6北沉声道:“徐兵马使,此处莽虚山战场,可否有修罗王存在。” 徐郜闻听此言,就是惊讶道:“阁下,莫非是要……” 6北抿唇不语,目光冷眸闪烁不停。 第三十九章 如棋局局新 徐郜见此,望其人脚下那座莲台法宝望去,心思辗转片刻,就微微有些明悟眼前之人,为何有此一问。 Ww W COM 寻找修罗王,恐怕多半与那门魔道神通有关了。 想到此处,徐郜这厮心中也有些幸灾乐祸。 心道,此人心狠手辣,绝不是什么善茬。若是给血海一方引去,添点堵,也是一件美事。 想到这一点,忙取过腰间兵马使令牌。 朗笑道:“徐某这里有莽虚山此地,血海一方的兵力配置地图,阁下一观便知。” 着,便以鬼气催动令牌,令牌颤鸣几下。 一道墨色流光,就向6北手中那枚罪印令牌传输而去。 6北看着这类似前世数据流传输的一幕,眼眸中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未及半晌,6北看完近乎前世三维立体的兵力地图。 口中喃喃道:“有一个修罗王,在九幽入口吗?” “多谢。” 一道血色流光,散开无数雨花,向边遁去。 望着6北消失的血色背影,徐郜笑了笑。 上古魔道神通,屠杀修罗……还真是期待啊。 不过,他也要随后领兵去九幽入口了。 毕竟黄泉节度使蒋平,可是亲自下令,葬溟祭坛必须尽快立下。 来,这蒋督使着实可恶。对于封印九幽入口一事的缘由,竟然半点口风不露。 嗡嗡…… 掌中令牌突然颤鸣,打断正自心潮起伏的徐郜。 恩。 徐郜这时心有所感,拿起兀自颤鸣不已的令牌。 神色大变,难以置信道:“蒋督使这是……陨落了?” 阴川以东三十万里。 荒芜山峰之上。 蒋平终究没有挡住两位真仙化身的连番围攻,哪怕三生三叶黄泉剑在手。 离了十万阴司大军扈从的黄泉节度使,在今日成了他人砧上鱼肉。 阴阳法王望着蒋平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正是形神俱灭。 语气怨毒道:“蒋平老匹夫,死得好。” 此时,那柄代表着一路十万鬼军权柄,三生三叶黄泉剑,围绕着蒋平败亡的虚空,幽幽转了三圈,似在哀鸣一任主人的逝去。 未及片刻,此剑便化作一道黄色流光,向远方激射而去。 却是寻找下一任主人去了。 千面妖和阴阳法王,眼馋无比地望着那柄无上鬼器,消失在际尽头。 也不出手阻拦,作那无用之功。 齐齐冷哼一声,二妖也是消失不见。 只余此地瓢泼阴雨在无名山峰回荡,好似在为一位曾经执掌十万鬼军的黄泉节度使,奏响哀乐送行。 蒋平陨落之时,凡是隶属其手下的十万鬼军都是有所感应,不过未及片刻。 一股新的从属之感,就重新建立起来。 中军之处,六面大纛之下。 站在高台之上的梁俨神情沉毅,目光冷漠,手中紧紧握着那柄三生三叶黄泉剑。 下方几位兵马使,分列两旁,望着上之处的梁俨,神情都是异样无比。 梁俨一脸悲痛道:“蒋督使无故陨落,为不使十万鬼军生乱,由梁某权摄一路节度,节制诸军,诸位可有异议。” “我等并无异议。” 其余几位兵马使,相互交换眼色之后,就是高声唱诺道。 其实,这权摄一路节度,是阴功之制的紧急处置。 梁俨要想真正加冕一路黄泉节度,还要等罗酆六宫【纣绝阴宫】来使方可。 因此,其余几位兵马使,尽管心中多少为梁俨,猝然压其等一头,感到微微不爽。 但此时也不好些什么。毕竟,三生三叶黄泉剑,暂时在人家手里握着。 梁俨见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眸深处血光一闪而逝。 长剑出鞘,遥指道:“诸位兵马使,听令。” “卑职听令。” 众人齐齐抱拳道。 甲叶碰撞,冰冷沉闷。 “本督令,汝等所辖阴司之兵,退避百里之地。” 梁俨此时终于图穷匕见。 倏然,下议论纷纷,哗然一片。 众人只当以为听错了,面面相觑。 一个高大身形的络腮胡青年,阴沉着脸,越众而出抱拳道:“梁……督使,此令有何意图。” “荆兵马使,本督自有主张。怎么,你还想让本督给你解释不成。” 梁俨左手轻轻拂拭,三生三叶黄泉剑剑柄上的那株三叶草。 坚毅眉宇冷肃桀骜,其意不问自明。 荆兵马使面皮抖了几抖,目光挣扎半晌,喉咙滚动几下。终究没敢将质询之言出来,退后一步,再也不一言。 这把象征着一路节度使的三生三叶剑,值此新旧交替之时,为了安定军心,树立权威,是不介意见血的。 梁俨冷笑一声,神情傲然道:“既然都无异议,鸣金收兵吧。” 众人身形齐齐一震,知道此举一出,无异于陷徐郜一部,生死绝境。 尽管心中惊疑不定,但此刻也不是出言顶撞之时。 只是暗地里一边拖延撤兵,一边派人去【纣绝阴宫】回禀此间生之事。 这几位兵马使,却是根本不知,蒋平为何派徐郜猛攻莽虚山的原因。 至于立下葬溟祭坛,向来谨慎的蒋平只是交代了徐郜一人。 若是知道,不得就能出几人一起抗命了。 鸣金之声,清脆泠泠。 穿过茫茫厚重的雨幕,响彻在连绵数十里的战场之上。 更有旗幡大纛配合挥动,鬼军闻声便如潮水一般后退,开拔而去。 却是退兵百里之外了。 且不提,徐郜此时浑然不知,自己所部已然成了一支孤军。 单,6北此时根据徐郜所提供的血海势力的地图,就往九幽入口遁去。 九幽是幽冥界一个神秘至极的地方,其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秘密,除却阴司高层,一般人都是雾里看花,不得其解。 九幽之风,沁入灵髓。 神魂贬入九幽,意味着不得生……种种典籍所载传,浩如烟海。 而6北所需的九幽阴沉木,就是由九幽十万八千条阴河,两畔古树枯枝,沉入河底百年,受阴河日夜冲刷,方才成形的。 不过,可能也正是这种原因,6北才能以阴功轻而易举地兑换出来吧。 此时,6北绕过一队队血海修罗队伍,对于这些行走的人形血菩提大药,兴致乏乏。 他实在不愿浪费无谓的时间。 转念之间,他又想起他的元神之路来。 其实,当他听徐郜言及,【冥灵空心石】已然差不多绝迹三界之时,他的心中还真有些丧气。 但未及片刻,就是自失一笑。 世间如何有绝对之事。 昔年,八仙还他没有仙缘,注定在凡尘蹉跎一生呢。 而今如何,他不是一样踏入了金丹大道,方才更是屠杀普通地仙如狗。 当年自己需要垫着脚才能仰望的人物,现在又怎么样? 虽然自己仍有些距离,但也非遥不可及了不是。 事事如棋局局新,人生又岂能因一时不顺,大呼叫,作怨妇蹙眉之状。 若是遇到一丁点挫折就感觉上虐自己,对自己不公云云。 那还修什么仙,成什么道,直接找把刀抹脖子得了。 死了,一了百了。 第四十章 阴司与血海 层层叠叠的虚空之后,是一处浩渺无尽的大6。 WwWCOM 大6四面汪洋环抱,波澜起伏之处,浪花翻卷,海无垠。 这汪洋实际也分两色,左边是幽幽深渊,右边是滔滔血海。 然而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虚假之感,正是如同镜像一般。 当然这个‘人’也非金仙已上者,可自认之。 此方界,若强行依时空坐标记之。 可为左接阴川之南,右衔血海之北。 不存于过往,不见于未来,只现于此时此地。 这起码是两位大罗道尊境界以上的强者,分别以无上创界神通,为属下临时开辟出的一方界。 正是罗酆大帝和冥河老祖出手开辟而成。 其中有两方人物正在对峙,间或也有人按捺不住,动起手来。 山河破碎,气流激荡,海浪滔,迷雾重重。 正是阴司五方鬼帝和血海一方四大魔王,以及所率领真仙以上的强者,在对峙交手。 是交手,倒不如是在论道。 双方争斗多年,彼此已然熟悉无比。 五个身穿帝袍衮服,气度威严沉凝的老者,手持鬼印,举止之间,渊渟岳峙。 另有四位魔王,一袭黑色大氅,随风鼓荡,气势肆意而邪恶。 彼辈魔威横染青,血气成轮,光芒万道,憾人心神。 正是血海一方太乙金仙级别的强者……自在波旬,大梵,欲色,湿婆。 四大魔王身后,更有两大魔将踏空而立。 此时,正神色不善地盯着不远处的阴司一方。 两大魔将一名因陀罗,一名毗湿奴。 两位魔将修为虽然是金仙境界,但各自手持一件杀伐灵宝,实在不能等闲视之。 因陀罗头戴宝冠,身披璎珞,手持宝剑。 这是一柄骨白色的宝剑,杀意凌然的剑锋上,隐泛青光,杀气已成实质。 剑尖所指之地,杀气锁定,无物不屠。 正是冥河两大杀伐至宝之一的元屠剑。 毗湿奴肤色绀青,一顶王冠之上佩戴宝石,身有四臂,各持法螺贝,妙见神轮,伽陀神锤。 其中一臂赫然持着一柄血红色的古拙长剑,剑锋血腥滔,摄人心弦。 凡人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心神就会沉沦阿鼻地狱,一身精血转眼就会被剑上血意吞噬,成了一具空壳。 正是阿鼻剑。 却是冥河老祖,担心二位魔将不敌中央鬼帝,特意给两位魔将准备的。 就在这么一会儿,四大魔王和东南西北,四方鬼帝已然动起手来。 虚空如镜破碎,山岳倾覆6沉,汪洋摇曳动荡。 然而,这一切都还未蔓延开来。 转眼就被两位道尊级别的强者,联手布置下的禁制手段,将战斗余波控制在此方界。 中央鬼帝是一位面容沧桑的老者,一袭以角龙须绣着黑水真龙图案的帝王衮服,将其七尺高的昂藏身躯,衬托的格外伟岸高大。 其人周身散出的五行本源,流转环复,生生不息。 隐隐似要扭曲周围空间。 正是标志着太乙金仙巅峰之境的圆满五行本源。 更有一股玄而又玄,包罗万象,无始无终的因果波动,撼动时空,久萦不散。 看这气象,中央鬼帝竟然已经有了几分大罗道尊的火候。 怪不得冥河老祖不放心两位金仙境界的魔将不敌其人,特意赐下伴生灵宝作为护身依仗。 中央鬼帝淡淡笑道:“两位也别看着了,老夫正要领教二位手中两件杀伐至宝的威力。” “哼,狂妄。” 闻听中央鬼帝近乎戏谑的言语,两位魔将怒吼一声,手持杀伐至宝,冲中央鬼帝围杀而去。 一时之间,三条人影翻飞。 鬼道神通和灵宝剑锋杀气齐出,所过之处,山河尽碎,气流激荡,掀起无尽海浪。 不远之处。 同样有着,阴司和血海一方的真仙强者在交手对峙。 此时,罗酆六宫的四位真仙神情冷肃,手持锁链法宝,虚空之上,分四角站立。 正是【明晨耐犯武城宫】、【恬昭罪气宫】、【宗灵七非宫】、【敢司连宛屡宫】的四位守宫使。 血海请来作为援手的阴阳法王,千面妖,地心古龙,藤祖也是分别以气机找上一位守宫使。 【敢司连宛屡宫】的守宫使是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坚毅果敢的青年汉子。 这时对面前四位真仙强者,就是冷笑一声,似规劝又似威胁地道:“诸位早已得了长生,不在三山五岳逍遥,却要来蹚这潭浑水,何其不智。” 地心古龙伸出一只黄色龙爪,其上戊土本源散着圈圈晕黄光芒。 将其宽阔硕大的龙头,映照的分外雄武。 闻听此言,此妖咧嘴大笑道:“浑水?焉知不是我等的机缘。” “机缘,阴司与血海交战,能有什么机缘?” 勇毅青年真仙,眼眸深处,讶色微不可察地一闪而过。 不过仍是以言语含糊,故作不知。 闻听此言,千面妖那近千张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的面孔之上,满是不屑之色。 身旁的阴阳法王那一张左边明丽,右边粗犷的面容,也是露出讥讽笑容。 这笑容可谓诡异渗人。 藤祖挥舞万千粗若手臂的黑色枯藤,树叶片片扑簌而下,那同样是在嗤笑。 千面妖嗡嗡道:“你阴司一方与血海争夺六道轮回,我等无心理会。但北斗七星宫将现,关系我等金仙大道,岂能轻忽。” 却是千面妖,按捺不住,直接揭开真相。 “金仙大道?哼,一帮鼠辈还真敢想。北斗七星君空悬待主,庭又岂能允你们觊觎。” 却是【宗灵七非宫】的守宫使,根本不与这几人虚以委蛇,不屑言道。 【宗灵七非宫】正是那厉司刑所隶属之地。 这位守宫使周身气息阴冷湿暗,眼眸狭长,冷光闪烁,犹如毒蛇吐信。 盯上凡人一眼,恐怕会梦魇缠身,大病一场。 就是真仙境界以下的神仙之流,恐怕也会感到微微不适。 一帮鼠辈,还想觊觎星君之位,就算拱手奉上,你敢上庭任职吗? 原来,旬月之前,酆都帝君心血来潮。 卜算之下,现近期之内,诸星斗摇落,映照九幽。 却是那周星神殿的一部分……北斗七星宫,要浮现在幽冥九幽之地。 第四十一章 借人头一用 到北斗七星宫,更是牵涉到上古一段秘闻。 上古年间,妖帝和东皇以河图洛书,布下周星斗大阵。 三百六十五位真仙级别以上的大妖强者,以真灵合星源,三魂凝星印,成就司星君主。 由于上古一场浩劫,周星斗破碎。 恩,而今周星辰多半是大神通者重炼而成。 因此,虽然一些古老星辰,星源浑厚蕴重,没有随着那些大妖的陨落,而碎成裂片片陨石。 但也元气大伤,难以帮司星君主,凝就星神之相。 更有一些重新炼制而出的星辰,根本就没有星君之位。 封神榜上诸神,是星君,不过抬举自己罢了。 实则不过星官而已。 调用星辰之力尚可,想司星掌辰,成就星君之位,甚至凝就星神之相。 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恩,九曜和紫薇寥寥几颗,倒是还存星君之位。 太白,太阴,计都,罗喉…… 这四位星君,哪一个得道岁月不是以百万年计,修为更是在金仙之上。 至于封神榜上随斗部九曜星官……也就是斗部众神,和群星列宿。 严格来,道一声星君都是勉强。 当然,而今也不是那个妖帝统领洪荒亿万妖族,位阶森严,如渊似狱的上古了。 别人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开心就好。 反正庭诸神,二三流的毛神也有叫大帝的。 位阶混乱如斯,庭威严法度,不能泽被三界,也不出奇了。 闲言少叙。 不这方界空,阴司血海两方人马,以神通术法分个长短。 单,九幽入口。 阴风肆虐,凝霜化雪。 九幽之风直入灵髓,更有血腥之气,上冲云霄,搅动风雪。 那是一面面血色幢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血幡之上勾画着繁复玄奥的图案,似乎是某种奇妙禁制。 五千普通血族兵卒,在百名修罗的带领下,在九幽入口之侧,忙碌不停,以期立下血海大阵。 此时,风雪稍住,地一寂。 正不断布置三十六道主血幡的修罗,忽然心有所感。 朝边望去,只见一颗血色星辰,熠熠流光闪烁,摇曳划过际。 所扫黑雪,尽作飞絮。 待到看清来人,神情齐齐变色。 那是一个青年踏莲曳波,神情冷漠,一袭血色披风遮,不避风雪。 “就是这里了。” 陆北喃喃道。 一对魔意森森,肆意霸道的眼眸,猛然朝向人群中的一道紫色身影睥睨而去。 此时,那个紫衣身影,正在一群殊美妍丽,衣衫半解,藕臂雪臀的罗刹女的服侍之中。 一只手上攀高峰,另一只手下探幽谷,引得妖艳如花的几个罗刹女,阵阵娇喘低唤。 正是修罗一族的王者,石陀罗耶。 其人面容丑陋,身形雄壮魁梧如一头狗熊般。 此时,正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包围之下,神情欢愉无比。 一个曲线玲珑,柳腰雪肤的罗刹女,先是饮下一杯血露玉酿,以嘴含着,酥软香舌翻卷,向其盈盈倾吐。 或有个中妙处,实非言语可以描述。 陆北冷笑一声,凛冽道:“倒是会享受。” 虚空连踏九步,黑莲如电闪射,撇开一路风雪。 素手成掌,血河化浪,蓄势之间,风雷大作。 “什么人。” 石陀罗耶一脚踢开身边两个服侍的罗刹女,冲而起。 根本不顾雪颊红唇之上,已然一片嫣红的罗刹女,发出的痛哼。 虚空之上,挥手一招,一柄狼牙棒模样的兵器,现于掌中。 大吼道:“来者何人,至何故。” 分明是以言语拖延之时,就已经抢先出手向敌手攻去。 当真是人粗心细,狡诈如斯。 狼牙棒势大力沉,千钧破空,煞气成龙,撕裂咆哮。 “陆某来此,借尔人头一用。” 掌印道道,山河倒贯。黑雪片片,浪花翻卷。 铺杀机肆意,血煞之气张扬。 蹬蹬。 虚空之中,二人交手之后,并无惨叫之声响起。 只有其中一人连连踏碎无数黑雪。 势均力敌。 不,是陆北完全不敌其人出手之间的千钧之势,落了下风。 陆北宛如寒玉一般柔弱的面容之上,平静无波。 待冷漠如冰的眼眸,看着自己那双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就是默然不语。 三十六道【噬魔】掌印果然无法击杀此人。 这是一个神仙巅峰境界的修罗王。 心意几个翻转的空档,温润手掌之上,饱满血肉再覆,光洁莹莹如玉。 那么四十五道呢。 未等陆北多思,粗犷面容之上,已然布满怒意的修罗王石陀罗耶。挥舞着擎一样的狼牙棒,朝陆北当头击打过来。 对于石陀罗耶而言。 一个蝼蚁一般的存在,竟然在方才一击中,将他打的连连倒退五六步。 端是奇耻大辱。 耻辱当然要用血来偿还。 “蝼蚁,给本王死来。” 咚咚。 狼牙棒呼啸风雪,血煞之气,令人作呕。 陆北连连打出掌印神通抵挡,然而每一次碰撞,流光四溢之处,一道血色身影,都要连连后退。 陆北面容越来越苍白,抿着带血的嘴角,沉默不语,眼眸之中却泛起了一层疑惑之色。 为何,无论怎么样,他都无法连连打出四十五道【噬魔】印。 就在陆北心思茫然不解之际。 石陀罗耶一边攻来,一边猖狂笑道:“蝼蚁就是蝼蚁,你的掌印神通也不过如此。” 石陀罗耶虽这般,但眼眸光芒闪烁,正是贪婪垂涎之意。 心道,此子掌印神通如此了得。 极有可能就是那上古魔道神通,待会儿拿下此人,拷问一番,嘿嘿。 此时,陆北虽然为自己不能斩杀这修罗王,而感到微微焦虑。 但心思反而更加沉静。 不断运使黑莲灵宝躲避,眼前这位修罗王连绵不绝的攻击。 “若有种就别躲来闪去的。” 石陀罗耶此时,可谓怒不可遏,以言语相激道。 眼前这白脸蝼蚁催动脚下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然遁术如鬼魅。 方才他以神念探查,只能看到一片黑紫的花瓣状的东西,正待细观,就被一道黑渊水幕,给磨灭了神念。 探查不得,石陀罗耶也不坚持,拿下此人,还不一切清楚。 陆北此时虽不断催动黑莲灵宝闪避,但也深知此举并非长久之计。 黑莲闪遁之力,也非无限制的使用。 方才灵宝灵性波动之间,已经给他透露了这一点。 就在陆北考虑要不要先行离去,再从长计议之时。 恩,虽然有些虎头蛇尾,但也好比在这里作些无用之功强。 就在他生了离去之心时,突然一道亮光划过脑海。 一次次施展【噬魔】掌印以来的领悟莫名浮上心间。 噬魔,噬魔,噬…… 眼眸明亮,冷峻道:“或许,我一直都将此印用错了。” 素手倒立,五指再次成掌,此时风格却又大为不同。 第四十二章 一言不发逃 且,那在阴雨肆虐的莽虚山之上。 自陆北以掌印神通轰杀了两位黑衣大修罗之后。 其中一个黑衣大修罗施展血遁之术,化作一道血色流光,消失在际。 这一位黑衣大修罗极其狠辣果决,不惜自残一臂,施展出类似魔解体自残的魔道神通。 方在陆北掌印神通下,保住一命。 莽虚山血海一族,中军之处。 血气滔滔,江海生波。 其中一道血色流光,自际而来,径直向高台冲去。 正是黑衣大修罗要迫不及待地将先前发生之事,禀告给阿修罗一族的公主……血舞。 “大胆。” 一声娇斥,霜寒杀机,铺盖地而来。 同时一道流云水袖如灵蝶翩跹飞舞,一个恍惚就将黑衣大修罗击退数十丈外。 黑衣大修罗空中几个翻滚,闷哼一声,鲜血四溅,生死不知。 这还是阿修罗公主,血舞留了手的缘故。 并非是她要违背自己,亲自定下的【中军三里之地,上空不得以血遁之法飞驰,违者立斩不饶】的原则。 而是,她还需要听,这位仓惶如漏网之鱼的大修罗些什么。 不远之处,黑衣大修罗左臂搭在右胸口处,半跪于地。 神情惶恐道:“公主殿下恕罪。” “。” 娇玲珑,宛若血蝶翩跹灵动的血舞,一张芙蓉俏脸冷意似霜。一字之外,不再多言。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实在没有多言的必要。 雪白脚踝和凝霜皓腕,粉腻脖颈,皆是挂着血铃铛环佩的阿修罗公主……血灵此时也莲步轻移,扭动妖娆妩媚的身姿,走了过来。 此女端庄混合妖艳的明丽雪肤之上,一双剔透眸子,泛起了好奇之色。 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将一位大修罗逼迫至此。 恩,血舞妹妹刚才派出的那位大修罗,好像还没回来吧。 莫非是…… 此女正如其名,心思灵动慧黠,前后一番思索,辗转之间,几乎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断臂黑衣大修罗跪伏于地,心有余悸道:“公主殿下,阴司一方来了一位高手。出手之间,魔道神通赫赫凛然……属下等尽数败亡其手。” “那人神通什么来路,现在又身在何处。” 清灵若山泉叮咚的声音响起,正是血灵走上前来,出言问询。 “属下一概不知。” “废物。” 流云水袖如花瓣轻旋,宛若血刀闪过。 黑衣大修罗脖颈处一道血线浮起,不过其人丑陋的面容上却露出了解脱之色。 血灵一对儿弯弯柳叶眉蹙起,幽幽叹道:“妹妹,正值用人之际,何不留其一命。” 血舞裙摆翩跹,从高台上袅袅婷婷地走下来。 神情冷然道:“仓惶逃窜,仅以身免,死不足惜。” 闻听此言,血灵美眸盈盈,闪烁几下,也不多言。 血舞凝重道:“姐姐,我打算去九幽入口看看,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血灵微微笑道:“妹妹身为一军之将,如何能够轻动,还是由姐姐替你走一趟吧。” 血舞沉吟半晌,娇声道:“那好。我也正好再次整兵,好将徐郜一部阻挡在九幽之外。” 血灵微微颔首,便带着十余名血衣修罗,向九幽入口遁去。 九幽入口。 阴风凝霜化雪,冰冷雪花纷纷扬扬。 血族兵卒在一个个血衣修罗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布置血海大阵,对于高空之上的激烈战斗,都是漠不关心。 此时,三品莲台之上,一道挺拔身形,被石陀罗耶重重攻击打的连连后退。 “蝼蚁,怎么不狂了,不是借某人头一用吗?现在躲来躲去,又算什么,缩头……” 正是石陀罗耶,在一刻不停地以言语动摇其人心智。 然而,话语还未完。 丑陋黝黑的面容,就是微微一变,目光惊恐至极。 一种生死危机之感自后背浮上心头。 又是三十六道血色掌印,自而落。 不,仅仅只有一道。 三十六道【噬魔】掌印连连打出之间,却并未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 却是后续一道吞噬之前一道掌印,随着这每一次吞噬,渐渐虚浮的掌印越来越凝实。 最终化作一只遮大手。 手掌之上,如河流阡陌纵横的掌纹……依稀可见。 而五指之间并无流光溢彩,血影四处飘舞的种种异象。 俨然是凝实到了极限。 【炼成掌,吞噬地。五指成峰,渊寂岳重。】 这才是噬魔印的正确使用方式。 三品莲台之上,明悟了这门掌印神通关键奥义的陆北,喃喃语道。 此掌一出,陆北面色苍白柔弱,紧皱的眉宇之下,璀璨如星辰的眸子中。 显而易见的疲惫,在一寸一寸地蔓延。 这一次,他的身躯虽然没有被崩碎片片血肉,但是灵窍空间的血元却在急剧消耗。 此时他的心头浮起一股感觉……那是一种空虚到极致,灵魂好似都要被抽空的错觉。 一击之后,再无再战之力。 好在这样的一击,并没有让他失望。 只见古拙平朴的遮掌印几个闪烁,便举重若轻,似缓还疾地落下。 九绛纱,轻盈如絮。 紫衣修罗王石陀罗耶面容大变,发髻散乱,焦发飞扬。 已然是惊恐到了极致。 他想躲开这必杀一击,但先前的大意狂妄,已经令其错失了最佳良机。 还未踏出步伐,掌印迎头已至。 【噬魔】之下,无路可逃。 ……恰是纤纤的素手,拂去一只蒙尘的明镜; ……或是依依的杨柳,轻吻三月和煦的春风。 风轻云淡处,杀机生惊雷;流光传梭间,不知死将至。 “啊。” 惨嚎,撕心裂肺的惨嚎。 凄厉地传遍了整个九幽入口。 同时伴随着的是一个紫色的雄武身影,周身如同蛛网龟甲一般皲裂开来。 先是一条手臂突然无声炸裂,碎成点点流光。 那是血红色的流光,如一堆篝火溅起的火星,突兀而绚烂。 陆北神情恍惚,脸色苍白,身形一个踉跄,方踏稳虚空,显然是反噬到了极致。 一掌之间,击杀一名堪比神仙巅峰的修罗王。 完全带着侥幸的成分。 此战不可复制。 毕竟他此时的炼体境界还是,堪比地仙巅峰的真身第二重巅峰境界而已。 一击之下,可谓抽空了他灵窍空间的半数血元精华。 此时,陆北脚下的那座毁灭黑莲早已不见。 正是在方才一刻之间,急剧闪烁。 向那紫衣修罗王石陀罗耶冲去。 毁灭黑莲,显然是不打算真的让一位修罗王,血元精华全都碎成一粒粒火星。 黑莲吞噬一位神仙级别的修罗王,更显诡秘。 先禁制微微幽明,光芒大放。 三片紫黑莲瓣莹莹转动,在无尽寂寥的黑雪中,煞是幽奇瑰丽。 只是一个闪烁,便来到陆北面前。 陆北一把握住激射而出的七孔血菩提,仰头正待服下。 “大胆狂徒,如此猖狂。” 娇斥之声冷漠凛冽,由远及近地传来。 陆北理也不理,服下血菩提。 方闻声向来人睥睨而去,目光悠远深邃。 却见远处虚空之上,一个柳腰雪肤,身姿曼妙的女子在一群血衣修罗的簇拥下,正神色不善地望着自己。 此女面容精致如画,周身妖艳与端庄两种气质混合,令人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裙摆流苏扬起,如流云一般的水袖中,气息如渊,起伏不定。 恩,竟然是一尊仙强者……战还是逃? 不过一个瞬间,甚至不到一个瞬间。 由罡三十六神通【五行大遁】衍生而来的风雷遁法,被此时已然疲惫到极点的陆北。 强打精神,施展而出。 陆北化作一道血色疾风,眼看就要消失在际。 “想逃。” 血灵冷笑一声,行走之间,血色铃铛轻轻摇动。 魔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却是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第四十三章 真名为灭世 墨色苍穹之下,一袭血色披风,眼见就要消失在际尽头。 却见一个妩媚婀娜的女子,以一种比前者更为迅疾的速度,堵住血影去路。 陆北不发一言,风雷呼啸,却是向另一个方向冲去。 如此再三,直到眼前四面八方,红色水袖形成四面之墙。 恩。 陆北眸子眯起,望着眼前这位有着仙修为的阿修罗公主。 此女寒意冷罩的玉容上,满是讥诮之色。 血灵一双淡淡柳叶眉下,一双如水眸子,不错神地细细打量眼前之人。 心道,就是此人击杀了一位神仙境界的修罗王吗? “姑娘,如此含情脉脉,款款相留,莫非看上了陆某不成。” 陆北话语中调笑之意尽显。 但一双冷眸之中,蕴含的杀机却是不减反增。 旨在以此举拖延,为炼化一位修罗王的血元精华争取更多时间。 修罗王一生血元精华,何其浩瀚。 以陆北金丹境界的法力,若是区区片刻,就完全炼化了事,那才是荒唐。 此女根本无视陆北近乎调笑的言语。 冷笑一声,语气凌冽道:“跪地束手,交出功法宝物……留你全尸。” 随着话语响起,四面血色水袖如雾四合。 给人以铜墙铁壁之感。 却不动声色地封锁了去路,显然洞悉了陆北的意图。 陆北神情凝重,微微一笑道:“好。” 一字出。 【噬魔】二十七道掌印,连连打出。 当真是猝不及防,风轻云淡。 然而,微微颤抖的披风,却无不表明主人的深深疲惫。 哪怕,陆北灵窍空间,有着一个修罗王的气血在不断补益止损。 他再次发出【噬魔】掌印,也是极为勉强的。 此时,他灵窍空间之中,层层叠叠的血色晶璧。 正在分裂开来,化作一个个大大,韧性十足的气泡。 细细观去,多半已经成就空间雏形。 气泡薄壁,流光闪烁,波动冥冥。 试图正在一种玄妙的阵势,重新排列组合。 正是修罗真身,向第三重境界迈进的迹象。 血灵眼眸不屑之色一闪而过,她早就知道眼前之人绝非易于之辈。 又岂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动摇心志的。 先前仍如此,不过是在蓄势罢了。 果然,其人言语狡诈,辣手无情。 血灵冷笑一声,正要出手抵挡那掌印神通。 却见那掌印神通倏然偏转。 刺啦一声。 流云水袖围成的红色封锁,就被破开了一道缺口。 血色身影随着掌印的攻伐,如电光一般向一处际遁去。 ……竟然还是在逃跑。 此人竟敢戏耍自己。 感觉智商受到侮辱的血灵,眼眸羞恼之极,暗暗咬碎银牙。 她非要将此人活捉,抽魂炼魄,令其生不如死不可。 远方百里外,一座三品莲台之上。 陆北双眸冷寂,根本没有摆脱一位仙强者的喜悦。 因为,他知道先前所作的一切,仍然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仙巅峰强者,他根本不是对手。 哪怕炼化完一位修罗王的血元精华,进入真身第三重境界,也不是对手。 当然,或许可以凭借着【噬魔】掌印神通,周旋一二。 随着一刻不停的逃遁,陆北身后百里之外,那阵阵血铃铛摇动之间,也发出清幽明脆的声音。 仿佛越来越接近耳边。 显然陆北被此女追上,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尽管深知强敌就在身后,陆北神情仍是无喜无悲,似乎浑然不将生死放在心头。 然而,灵窍空间之中,金丹法力燃成烈烈火焰,却是在不停地炼化血元。 二人一路追追逃逃。 待到每次被血灵追上里许之地,陆北就回身数十道【噬魔】掌印,阻住此女身形。 或许是血灵心中忌惮陆北掌印神通的威力,也或许是想要研究陆北掌印神通的路数。 更有可能是血灵就是在戏耍陆北。 追杀之时,好似留了几分余力。 毕竟,一位仙巅峰强者的血遁之术,全力施展,岂能视。 至于陆北脚下那座黑莲。 在血灵以仙巅峰修为的强横神念探查之后。 此女妖艳玉容之上,就是微微变色。 嫣红血唇微张,难以置信。 十二品【灭世黑莲】……恩,为何只有三品。 此女惊鸿一瞥之间,显然看出了陆北脚下灵宝的一些底细。 【灭世黑莲】,这才是此莲未曾碎裂前……真正的名字。 完整的先灵宝,是仿佛高阶生灵一样的强横存在。 一名一姓皆是独一无二。 三品莲台,不过残缺之物,又如何有资格以本名自称。 当初之所以告诉陆北,【毁灭】之名。 只因自认不配‘灭世’二字。 血灵身为阿修罗一族公主,如何不知关于这座先灵宝的传。 心思转动之间,不再留手。 霜雪初凝的皓腕,摆动之间,一串惑音铃,被其抛出。 纤纤素手伸出,三指屈弹。 三道如柱血色流光,击打在惑音铃之上。 一时间,铃铛光芒大炽,倏然变大三丈。 惑音铃摇动起来。 血影煌煌如大日,音波涓涓似溪。 带着阵阵妩媚妖娆的声音,宛如情人尤物在耳畔窃窃低语。 凡人若听上片刻,就会情欲难制,癫狂至精元丧尽而死。 惑……连苍都要为之魅惑。 并非虚言,且看此女婀娜身形之侧,那飘落的片片六瓣黑雪。 倏然微微地静止空中片刻。 就知道此种力量的诡异与可怕。 分明已有了真仙的几分神意之威。 【动静之间,象止于相。】 这串串惑音铃,本来就是血灵为感悟真仙神意,特意请求金仙强者打造的真级灵宝。 此女粉腻脖颈,如雪脚踝,凝霜皓腕都戴着血色铃铛装饰。 所有铃铛是一套,不如是只有一件。 就这么一股魅惑到依依挽留的音波力量,眨眼之间,就向陆北席卷而去。 若是中招,陆北三息之内,恐怕会被魅惑到舍不得离开。 然而,这隐隐连苍都要魅惑一瞬的神意力量,刚一到陆北身旁。 陆北却只是恍惚一个刹那,就向前逃遁而去。 不仅如此,突然福至心灵,反手一指点去。 惑音铃微微颤鸣一声,发出刺耳的响声。 “惑音铃,竟然毫无作用……这是真仙神意?” 血灵心中本自惊奇难言,但到最后,一对美眸满是震撼莫名。 神意,她如何不知。 她苦求而不可得的真仙神意,竟被此人随手使出。 此人,断不可留。 不,最好活捉此人。 此人定有大秘密在身。 第四十四章 黄泉飞剑至 就在血灵为陆北层出不穷的手段,震惊到心潮起伏,杀机暗生之时。 这时,前方正疯狂逃遁的陆北,神情微顿,似有所觉。 正是怀中那枚罪印令牌,嗡嗡颤鸣不止。 陆北正待探究。 却见虚空之中,一道黄色流光,刺穿重重金网禁制,朝着他激射而来。 那是一柄通体浊黄,造型古拙宽阔的三尺三寸宝剑。 静静地悬浮在陆北前方的虚空之中。 三尺三寸长的剑锋,黄紫色神秘力量,如梦似幻。 一见陆北,此剑轻颤数声,清泠欢快,似在欢呼雀跃。 正是三生三叶黄泉剑。 原来,当陆北将紫衣修罗王石陀罗耶击杀之后,阴功积累上限已然超过了梁俨。 莽虚山外的梁俨本自意气风发,为暗自算计了阴司一方感到自得不已。 却不想掌中所持的那柄三生三叶黄泉剑,突然剧烈颤鸣,不安分了起来。 眼见就要脱手而出,梁俨可谓又惊又怒,气的近乎跳脚。 究竟是谁…… 梁俨本想阻拦,但三生三叶剑作为阴司无上鬼器,何其骄傲。 除非梁俨是真正受【纣绝阴宫】,派使认可过的一路黄泉节度。 只有那时,纵然有人以阴功暂时压制,此剑才不会径直离去。 梁俨不过权摄节度,三生三叶剑如何还会听从其人招呼。 眨眼之间,就化作一道黄色流光,向莽虚山飞去。 然而,莽虚山早就被双方真仙强者布下禁制。 ……许进不许出。 哪怕三生三叶剑剑锋缠绕的三生之力霸道无比,也要花一番工夫,方能来到陆北面前。 闲言少叙。 陆北上前握住这柄黄泉剑,神情微微有些异样。 剑柄刚一入手,张张狰狞凶恶的鬼脸,阵阵厮杀惨嚎的鬼哭,就隐隐在眼前耳畔浮现响起。 一剑在握,上万人生死操于己手的无上感觉,默然浮上心头。 陆北神情振奋,惊讶不已。 正是出其不意的惊喜,从而降。 三生三叶黄泉剑……他没想到当初和徐峥言谈之中,曾经提及的无上鬼器。 竟然在此时此地落到他的掌中。 彼时。 嗡。 陆北体内如同一扇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那是修罗真身第三境界的大门,终于向陆北打开。 一片崭新的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堪比神仙境界的炼体神通。 气血雄浑,江河浩瀚。 先前施展进阶后的【噬魔】印,所留下的种种后遗症。在到达第三重境界后,更是不复存在。 而且还手握三生三叶黄泉剑,此刻或许根本就不需再逃。 “三生三叶剑。” 血灵一声惊呼,玉容大变。 她完全没想到这柄阴司无上鬼器,在这一刻竟被眼前之人获得。 该死,她应该早就想到的。 其人一路之上,不知道杀戮了多少修罗一族。 这柄该死的剑能到此人手中,实在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最开始,她就不该抱着猫戏老鼠的戏谑心态。 真是大意了。 就在血灵心中为骤然出现此等变局,心绪起伏不定,一颗芳心暗自懊恼不已之时。 陆北在半空顿住身形,先是慢慢熟悉了这柄鬼器,然后转过身来,冷冷望向血灵。 “怎么不逃了。” 血灵妖艳与端庄气质混合的面容之上,尽是讥俏之色。 陆北转过身来,淡淡笑道:“姑娘执意挽留……陆某实在不忍伤了那一颗芳心。” 血灵冷笑一声,不屑道:“想要依仗鬼器之力吗?不知在这莽虚山中,你又能借来几分黄泉之力。” 而今,莽虚山与外界以禁制隔绝。 就算此人三生三叶黄泉剑在手,那又如何。 没有十万大军的黄泉节度使,都是他人砧上鱼肉。 还以为手执一柄无上鬼器,就可以咸鱼翻身,所向无敌。 甚至斩她于此……真是可笑。 陆北神情冷淡,三生三叶剑,遥指血灵。 再也不发一言,斩杀而去。 此女追杀了他一路,既然如此作怨妇痴缠之状……那么就炼你一身血元,常伴陆某一生可好? 血灵尽管畏惧三生三叶剑的霸道剑意。 但也不认为陆北能够伤她分毫。 此剑威力与距离一路阴司大军远近有关。十万大军扈从,三位仙阿修罗公主都战之不下。 但此时莽虚山,徐郜一部鬼军不过万余而已。 更何况此人还不是真正的黄泉节度。 还有一个原因,让血灵有恃无恐。 无上鬼器之力,非鬼修不能发挥全力。此人用之,威力分明还要大打几个折扣。 果然,没过一会儿。 陆北也感到此剑在手,只是令血灵此女有所忌惮而已,并不足以斩杀此女。 念及此处,陆北虚晃一剑。 血灵果然忌惮黄泉剑之威,向一旁闪避而去。 陆北瞅准空档,三十六道【噬魔】掌印打出,合为一体,吞噬地,气象森森。 血灵冷笑一声,素手轻轻扬起,流云水袖带着盈盈杀气,向陆北所打掌印迎去。 轻若云烟的一击,却暗藏无垠杀机。 气流激荡,光晕成轮,黑雪翩跹,煞是美丽。 陆北飞速而退,长笑一声道:“姑娘,霜寒雪冷……不必远送。” 血色披风荡开无尽风雪,人影依稀远去。 远处,血灵俏脸含霜,冷眸闪烁不定。 玲珑身形转动之间,白皙如玉的面容,倏然红润,一个呼吸之后,转而回复原样。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樱唇轻吐道:“好厉害的掌印神通。” 她方才追击陆北之时,陆北因为刚刚发出雷霆一击,强势击杀石陀罗耶。 所打出阻拦此女的掌印神通,都是普通平常的掌印。 虽然气象不凡,但也没有真正的【噬魔】掌印那般……轻描淡写之间,绝伦威力潜藏于平静波澜中的惊艳。 血灵此时猝不及防之下,在这真正形神俱备的魔印神通之下,就吃了个暗亏。 以她仙巅峰修为,都能感到一丝压力。 道一句厉害,也不算出奇了。 血灵望向陆北消失的背影,心中寻思不停。 其人脚踏之宝,多半就是那先灵宝【灭世黑莲】了。 恩,此事必须尽快告知乌摩妃。 莽虚山,若有此人在,可谓变数重重。 还有一个原因,血灵下意识地不敢去想。 此人若与阴司合流…… 第四十五章 参见陆督使 且不提,忧心忡忡的血灵如何去禀报,身为真仙巅峰强者的乌摩妃。 单表陆北离了此地,一路掠过高山低谷。 他手执三生三叶黄泉剑,心中实在喜忧参半。 本来到地府之中,不过是为了铸就元神,寻找洗炼三魂的灵物罢了。 不想一番波折,自三品莲台灵宝之中,获得了一门上古魔道神通。 更是在不断的猎杀修罗中,将这门炼体神通,炼到真身第三重境界。 堪比神仙境界的样子。 至于战力……方才全力一击之下,虽身体仍然有些不适,但好歹在一位仙强者手下,能够全身而退了。 当然,这也考虑到了他手中这柄黄泉剑的因素。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地府一行,每每出人意表。 人生很多事果然都是不能一厢情愿呐。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待陆北望向眼前的这柄代表一路节度权柄的三生三叶黄泉剑。 心中沉思道:“此剑,还真有点儿烫手山芋的意思。” 依他本意,此刻二话不,转头离开幽冥界。 离这团错综复杂的迷雾乱局越远越好。 另去其他四大部洲,寻觅铸就元神之用的冥灵空心石。 地府没有,难道他还要吊死在这一棵歪脖树上吗? 可不知为何。 每当他心存此念,且打算以【流年】神通,迟滞上方如金网一般的真仙禁制,离开地府之时。 心中都会有一股难言的失落感觉,浮上心头。 不知从何起,亦不知何终。 修道之人,每逢与自己道途相关之事,都会心血来潮。 这个道理,很久以前,他就知道。 但他隐隐有种预感,好像不止是错过了道途那么简单。 不止道途,又是什么? 想了片刻,实在摸不着头绪,他只得暂且压下渐渐繁乱的心思。 望着自己手臂之上隐隐浮现……那不知是先还是后的道道血纹。 实在话,微微有些厌恶。 他走的是堂堂正正的金丹长生大道,这隐患重重的上古魔道实非他的本意。 尽管此时,他一身炼体神通,战力堪比巅峰神仙。 可是…… 长叹一声,自知多思无益,踏莲曳波而去。 莽虚山阴司一方。 如林旗幡打起,上万阴司兵将,向九幽入口迤逦而来。 如阴龙呼啸的长长队伍之前,徐郜收起炎月长刀,神情失魂落魄。 仍兀自难以置信地呐呐道。 “蒋督使,竟然陨落了。” 那么,究竟是谁权摄黄泉节度……会是梁俨吗? 徐郜眉头深锁,他隐隐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不妙了起来。 而今几番交战,虽然斩杀了血海一族两万余,但他手下兵丁也战损不少。 而今,蒋督使不幸陨落,无人在后方押阵。 他这万余鬼军,还有那个能力在源源不断的血海增兵中,于九幽入口立下葬溟祭坛吗? 想到葬溟祭坛,徐郜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竖子不足于谋。 这个蒋督使,遮遮掩掩,也不将话清楚。 而今这种茫然不知的情况,让他如何决断。 想要撤兵? 不擅自撤兵,回去必受阴律惩戒。 单莽虚山之上,就有【纣绝阴宫】的真仙强者,特意布下的禁制。 长生真仙以下,皆为蝼蚁。 等这些视亿万人如草芥的真仙强者,想起他们这只孤军来,估计都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当然,都是鬼了,也没什么坟头不坟头了。 唯有魂飞魄散而已。 就在徐郜心中踌躇,不知如何决断之时。 空之上,一道血色人影,如一颗摇曳的大星,惊起一路风雨。 徐郜止住正要上前呵斥拦阻的属下鬼将,腾起一团乌云,向其人迎去。 见徐郜拦住自己去路,陆北冷眸闪烁,神情淡淡道:“徐兵马使,有何见教。” 徐郜望向陆北手中那柄散发着三生之力的黄泉剑,面上神情惊喜,懊恼,贪婪……不一而足。 “陆先生,此剑可是三生三叶剑吗?” 徐郜深吸一口气,态度下意识地恭敬了一些。 “正是三生三叶黄泉剑。怎么,徐兵马使可是想要讨回此剑?” 陆北完此言,将剑双手奉上,却是连一点心疼和不舍的意思都没有。 来,此物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徐郜忙摆摆手道:“陆先生,误会徐某了。三生三叶剑既然择陆先生为主,自然是陆先生之物。” 徐郜倒是想去接,但三生三叶黄泉剑,哪会任他使用。 陆北神情疑惑道:“那徐兵马使的意思是……” 其实,陆北此时也是有些难以决断。 比如那所谓的心血来潮,与他道途有关的事情,倒底是什么呢。 徐郜目光灼灼道:“徐某恳求陆先生一件事情。” 哦。 “请陆先生权摄一路黄泉。” 陆北闻言,神情不变,冷冷道:“理由。” 他本非阴司之人,凭借徐郜三言两语,就稀里糊涂地做了阴司的高层。 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美事? 徐郜面容惊讶不已,他实在没想到这位疑似三教嫡传弟子的陆先生,竟然不为所动。 不过越是这样,徐郜越感觉此人身份神秘,底蕴深不可测。 至于此人是三教弟子,为何还会被发配到罪印城。 三教弟子虽然强横,阴司十殿阎罗,各殿掌殿使也不是摆设。 被发配此地,多半是另有所图了。 不过这些都是徐郜一人的脑补罢了。 而且身份来历之类的无关之事,向来都不被阴司重视。 罗酆六宫中还有三界不少势力的暗子呢? 可那又如何。 入得阴司体制,有着酆都大帝这样的大罗道尊亲自镇压。 心怀不轨之前,都得好好掂量几分。 徐郜狡黠地笑道:“陆先生,听你先前之言,似乎在寻觅那【冥灵空心石】。据徐某所知,【纣绝阴宫】府库之中就有此物。” 陆北转念之间,就知道徐郜这又是一次包含着诱惑的试探。 试探自己的身份,诱惑自己为其出力。 陆北不屑一笑,也不多言。 徐郜神情讪讪道:“陆先生,其实就算你要离去,也是走不出这莽虚山的。” “怎么。” 陆北不以为意地问道。 徐郜指了指空,无奈道:“此山被两位真仙巅峰强者分别下了禁制,遁行不易。” 见陆北听闻此言,仍是神色淡淡。 徐郜就是劝道:“陆先生,方才肯定是猎杀了不少修罗一族吧。” 恩。 陆北微微点头。 徐郜沉声道:“据徐某所知,莽虚山之上可是有两位阿修罗公主。” 见陆北冷眸闪烁,苍白面容之上,微微变色。 徐郜就是道:“若陆先生暂时权摄黄泉节度,上万军气加持之下,必定能在两位阿修罗一族公主手中,安然无恙。” “不知,陆先生意下如何?” 徐郜到此处,再次问道。 陆北沉吟半晌,方凝声道:“既然徐兵马使盛情相邀,那陆某就勉为其难吧。” 徐郜闻听此言,哈哈大笑,意气爽朗豪迈。 高声肃然道:“卑职,参见陆督使。” 第四十六章 且道无常处 莽虚山以西六十万里。 百里高的空之上。 下方,血腥惨烈的厮杀,人如潮水,沉沦地狱。 上空,金色普渡的佛光,光芒万丈,洗礼人心。 一团金色祥云,流光溢彩,尽显吉祥如意。 然而却在阴雨肆虐的阴川之西,显得分外突兀和不谐。 大势至菩萨眉骨高耸,双颊蜡黄,神情慈祥。 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何必执迷不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阵阵蛊惑之力,仍自不死心地向对面两位神色不善的魔将席卷而去。 对面两位魔将分别是鲁陀罗,鬼母。 鲁陀罗浑然无视这佛音的蛊惑规劝之意。 冷笑道:“秃驴,这套辞用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怎么变啊。” 当着和尚骂秃驴…… 饶是大势至禅理高深,根性深厚,也不禁无名火起。 “菩萨,何必与其等废话。彼辈罪孽滔,非形神俱灭……不能赎其罪业。” 一个清丽动人的声音响起。 大势至一双金眸闻声转过,微微笑道:“仙子所言甚是。” 正是一个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楚楚曼妙的妩媚女子,莲步轻移而来。 当真是: 荷衣轻动,纤腰楚楚,回风舞雪,仙袂乍飘。 此女一身鹅黄色宫装长裙,将玲珑身形烘托的窈窕静殊。 冰清玉润的气质中,自有一股难言的妩媚之意在流转。 ……姣如春花,媚如春月的清丽少女。 一双冷眼,见证过人世间无尽的情爱缠绵,如何不是难言妩媚! 此女平日居于三十三重的离恨之上,灌愁海之中。 乃是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之主。 【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仙名警幻。 由于警幻仙子所居之地,是离恨的西方。 而此女又以后灵宝太虚宝镜,加上自身真仙修为开辟出的界幻境。 时空坐标又紧挨着须弥山下的一处千世界。 所以与经常在千世界传道的佛门菩萨有些交情。 此次大势至菩萨受燃灯古佛嘱托,亲赴幽冥界,欲将北斗七星宫中紧要一物取出。 正好引此女作为援手。 当然,他也不仅仅引警幻仙子作为臂助。 还有魔佛老人……一位魔道和佛法同样高深的真仙巅峰强者。 警幻仙子作为水、木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巅峰境界强者。 她困在真仙巅峰多年,对于金仙境界……早已是久攀而不可至。 乍然闻听此等好事,一颗剔透芳心,如何不欢喜万分。 北斗七星君可是货真价实的星君之位。 这一尊金仙地位业。 不,是七尊地位业。 若是占据一席之地,成就金仙还不是在朝夕之间。 于是警幻仙子欣然应允,带上手下十二位金钗中的第一位金钗。 来到幽冥界之中。 十二金钗第一钗是一位身材丰美,举止娴雅的年轻少女。 此刻正站在警幻仙子不远之处。 此女神情冷淡,桃腮星眸,绛唇贝齿,雪肤柳眉之间的眉心,三瓣寒梅,若隐若现。 见其周身气势,好似涵渊虚洞……这分明是一位神仙境界的女仙。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佝偻,披着一袭黑衣袈裟的老和尚,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咳咳,菩萨,如何还不动手。” 魔佛老人身形佝偻,左脸慈眉善目,令人如沐春风。 右脸却冷眸冰冷,魔威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当真是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左眼闭,便是魔;右眼合,就是佛。】 正是魔佛老人。 此人同样是水、土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巅峰级强者。 道如圆,大千世界,亿万生灵,生而有缺。 自修炼之时起,无不再追求一个圆满。 因此,一旦三行本源形成圆满之势,流转不息。 这一步既是迈入金仙境界的必要条件,也是金仙强者出手之间,施展本源级神通术法的基础。 至于五行本源圆满,至那太乙金仙之境,就是苍茫道途上的第一个圆满。 闲言少叙。 双方既然撕破了温情脉脉的脸皮,出手之间也是不再留情。 大势至枯黄烫金面容上,悲悯之意尽显。 道一声佛号,猝然掐起法印。 正是【诸行无常】八百佛印,连连打出。 【且道无常处,更甚无常来。】 佛印神通,金光万道,映照的此地半边空都为之光明普渡。 一个高可百丈的佛陀,于掌印中豁然成形。 陀周身佛光隐隐成轮,掌印金焰蓬蓬燃起,带着净世驱邪之力。 身后一袭金色袈裟轻扬,长长悠远叹息回荡际。 引得下方正在和龙八部众厮杀的血族修罗,神情皆是一个恍惚。 也不知道在这一刻,死去了多少。 这叹息,似乎在悲悯人。 佛陀怜悯魔头沉沦魔道,不得解脱。 ……所以请魔头去死。 鲁陀罗不屑一笑,这老和尚就爱玩这一套蛊惑人心,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却是对下方死去的修罗一点都不心疼。 心志不坚,死了才好。 省的又被这帮玩弄人心的和尚蛊惑,再来反戈一击。 要知道,下方龙八部众中大半曾是他血海一族。 这番思索,并没有耽搁此魔太多时间。 鲁陀罗却是迎了上去,强势破解大势至的掌印神通去了。 大势至虽然比他修为略高一线,但双方早已知根知底,对于彼此神通手段,心里多少有数。 他丝毫不惧。 此时,魔佛老人和警幻仙子,两位真仙巅峰级强者,也是和四大魔将之一的鬼母交起手来。 只有警幻仙子手下的第一金钗远远站在远处,望着高空激烈交战一幕,神情冷漠,美眸闪烁。 此女雪肩微颤,藕臂轻漾。 也不知藏在流云水袖下的酥软素手,拿的是什么宝物。 莽虚山之外三万里处。 荒山连绵,起伏蜿蜒之处,宛若蟠龙卧波。 自一个时辰之前,此地气势震荡,山峰碎石块块炸裂,如瀑阴雨四处翻飞。 这里同样有着两个位真仙强者在连番交手。 正是【纣绝阴宫】守宫使杜冕,和血海一方的妃乌摩。 【纣绝阴宫】前不久接到消息,黄泉节度蒋平离奇陨落。 刚上任的梁俨就迫不及待地将一路大军撤离莽虚山。 根本不顾他先前所传达的酆都大帝之命……在莽虚山九幽入口立下葬溟祭坛。 如此重大之事,尽管杜冕身为【纣绝阴宫】的守宫使,肩负着留守罗酆六之责。 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过问一番了。 可不想他未及到莽虚山之中,却被早已等待不知多时的妃乌摩,给拦住了去路。 二人交手也不止于数个时辰了。 却是短时间里难以分出胜负。 杜冕是一位面相儒雅的中年,手持一柄长有尺许的羊毫大笔。 挥动之间,黑白二光,在虚空一一勾勒成画。 锦绣山水,丹青草木。 山河意境,成了一图。 若杜冕有朝一日,能够领悟山河意境更深一层,达到化虚为真,绘出真正的山河社稷图。 不,仅仅有先灵宝山河社稷图的万分之一的玄妙。 道尊之境或许都不再是奢望。 第四十七章 真羊脂白玉 莽虚山,九幽入口。 一方高台之上,旗幡如云,血气冲霄,搅动风雨。 血族一方两万余人马,在血舞和血灵二女的率领下,在九幽入口张网以待。 更有三四百蒙面血衣修罗在四面八方,踏空而立。 气息凛然,神色肃穆。 血舞曼妙身躯娇玲珑,款步走到血灵身畔。 此时,血灵正在出神眺望……望向远方迢迢的虚空之中。 淡淡深锁的柳叶弯眉下,一对如水盈眸,清光明晦不定。 或有几分寒意久萦不散。 那是对于一条咸鱼般的蝼蚁人物,在其掌下从容遁去的难以释怀。 血舞娇笑道:“血灵姐姐,何苦愁眉不展。” 眼前血灵姐姐自九幽入口回返之后,就兀自蹙眉难解。 而且还建言自己将大部兵力布置在九幽入口。 不过,血灵姐姐的建言她也是深信不疑的。 毕竟陷入绝境的徐郜一部,极有可能在此时此刻,孤注一掷。 她如何不防。 血灵雪腻脸颊之上,冷意寒罩,闻听耳畔血舞之言。 峨眉轻舒,幽幽叹道:“妹妹,那人掌中握着三生三叶黄泉剑,实在不能等闲视之。” 闻听此言,血舞不屑地撇撇嘴。 身为黄泉节度,也得手中有鬼军才成。 要知道那蒋平,先前是怎么死的……离了十万鬼军扈从的黄泉节度,不过是砧板鱼肉,待宰羔羊罢了。 由于灭世黑莲事关重大,血灵心思性情又是向来玲珑剔透。 聪明人凡事求个周密,却往往失了几分决断。 血灵虽然暗地里以血光流音之法,禀报了乌摩妃。 但却没有将这件事的详情告知血舞。 而陆北所使的上古魔道神通,更是与那灭世黑莲息息相关。 不将此事给血舞,也算情理之中了。 就在二女心思各异之时。 一个血衣修罗快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地,横拳于胸。 态度恭谨道:“启禀两位公主殿下,阴司之兵已至三十里之外。” 血舞冷笑一声道:“是徐郜来了。” 果然,话的空档,不远十里之处。 团团惨雾阴云,遮蔽日。 万余身穿幽冷鬼鳞甲,手持长戟刀枪的阴司鬼军,打着一道道黑色绣金幢幡。 冷漠肃然地向九幽入口而来。 在如长龙一样蜿蜒的队伍前方。 徐郜细心地落后陆北一步,指着不远处神情泠然的血舞和血灵。 神色凝重道:“陆督使,前面那两位就是血海一方的阿修罗公主。” 陆北法力运于双目,穿梭依稀迷雾。 一双甄然眼眸,正好对上血灵投来的幽寒目光。 “徐兵马使,方才听你所言,我方要于此地立下葬溟祭坛?” 陆北神情沉寂,扭过脸来,出言问询道。 徐郜沉声道:“葬溟祭坛立下,就意味着封锁住这道九幽入口。至于原因,蒋督使陨落之前,也没有言明。” “不过,彼辈正在布置血海大阵,恐怕此事必有隐情。” 到最后,怕陆北不信,徐郜指向正仍自在九幽入口忙碌的血族。 神情忧虑解释了一句。 陆北沉思半晌,冷声道:“既然如此,陆某便帮你挡住两位阿修罗公主一段时间,你自领兵去立下葬溟祭坛。” 徐郜心中大喜,他本来正有此意。 陆北手掌三生三叶黄泉剑,挡住两位仙强者一段时间。 虽然困难,但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此举毕竟是让陆北去冒险,方才,这话也就不好意思出口了。 此时,徐郜整容敛色,拱手一礼。 郑重道:“陆先生如此厚谊。待此事了解,徐某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必定亲赴【纣绝阴宫】为陆先生求取一颗冥灵空心石。” 闻听此言,陆北微微颔首。 他方才此言并非托大,手持三生三叶黄泉剑,凭借【噬魔】掌印,与两位仙强者,周旋一二应该不难。 当然,若是有着一丝机会,他也不介意逆杀一位仙。 至于冥灵空心石,希望徐郜最好不要欺他。 陆北握剑在手,待感受到这柄无上鬼器。 在自己的手中轻轻颤鸣,心意相通,如指臂使。 徐郜见陆北面容冷峻,知道其人应该是决定真心出力,不是敷衍了事。 徐郜心中大喜,再次拱手作礼。 做完这些,忙兀自调兵进攻血族一方,以期立下葬溟祭坛去了。 血灵远远见到那个熟悉的挺拔人影。 往昔被其人戏耍调笑的羞愤,一一浮上心头。 血灵犹如冰雪明洁的玉容之上,一双似水冷眸,幽幽寒意更重。 阿修罗一族的公主,虽然外表妖艳妩媚,但大多端庄高洁。 先前被一个蝼蚁人物,出言百般调笑。 她的心中又如何没有怒火。 不过先前她只当自己出手之后,此人必死无疑。 那么谁又会对一个将死之人生气呢。 可此人,竟然逃了…… 血灵想到此处,心中杀机更甚。 血影轻动,裙摆飘飘,却是化作一团流光,向其而去。 “姑娘,又见面了……就算姑娘如何欢喜思念,也不至于喜出望外吧。” “哼,思念的很……” 血灵再难忍耐,一声娇哼。 流云水袖卷起圈圈涟漪,毫不留情地向陆北杀去。 然而,却有一道铿锵杀伐之音,在血灵出手之前,就已经来到。 正是陆北以言语引动此女心绪之时,三生三叶黄泉剑带着无匹锋锐的剑意,向血灵悍然杀去。 当真是平地惊雷,镜湖生波。 二人都是心性酷烈之辈,出手之间,辣手无情。 无上鬼器黄泉剑如浪滔滔,三生之力条条成轮,黄紫二色在陆北法力的灌注下,瑰丽奇幻,晃人心神。 三生三世,彼岸黄泉。 仿佛要洗刷世间一切罪孽业障。 突然。 刺啦一声响起。 陆北倒退而出,踏莲而立。 面容冷漠如冰,口中却是调笑道:“当真是羊脂白玉,霜雪滑腻。” 血灵冷眸之中闪过一抹羞愤,咬牙切齿道:“你这是找死。” 原来,陆北一剑向血灵此女胸口扫去,虽然被血灵倒退闪避开来。 但黄泉剑猝然吐出一尺毫光剑芒,惊的血灵芳心乱跳。 好在陆北法力微薄,剑锋没有真正伤到他。不过却是将血灵此女胸前一片素白抹胸划开,露出大片如雪肌肤。 血灵神情冷寒,玲珑剔透的心思,辗转之间,就明悟自己为何落了下风。 明明知道此人无法完全发挥无上鬼器之力。 她终归还是下意识地对黄泉剑心生忌惮。 因此出手之间,犹疑不决。 方才被此人觑破端倪,趁势追击。 第四十八章 一掌现战机 残夜已尽,阴雨初停。 一轮暗红大日却悄然爬上莽虚山上空。 正是太阳星投影到幽冥亿万界域晕彩之轮。 昏暗酡红,其大如盘。 宛若一个迈入暮年的蹒跚老者。 浑浊的眼眸中睿智之光闪烁,似乎正在怜悯地望向大地之上杀伐不止的争斗双方。 下方阴川连绵百万里,正是处处有血光,四野皆惨嚎。 莽虚山,九幽入口。 阴雾惨惨之下杀声震;鼓声咚咚之中士气昂扬。 正是徐郜麾下阴司兵将与一队队血衣修罗率领的血族兵卒一一对上,在捉对厮杀。 阴云之上。 一袭血色披风,犹如熊熊炭火在风中跳动摇曳。 面容冷峻的青年,手执无上鬼器,气势凌厉,犹如饲机而动的捕猎猛兽。 不远之处,血灵一袭玲珑血色广绣流光长裙,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惑音铃。 仿佛在以此举平息心中横生的波澜。 然而,妖艳混合着端庄气质的俏脸之上,仍是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机与厌恶。 灵动心思几个辗转,血灵就将一些关节想得清楚。 此人在万余鬼军扈从之下,虽黄泉剑威力比先前强盛了几分,但既然此人不是正宗阴司之人,就不足为惧。 不过……其人掌印神通却不得不防。 还未细想怎么应对,又思及自身胸前贴身衣被此人以剑开……还出言讥笑。 她心中杀机炽盛,几乎难以自持。 新仇旧恨,掺杂在一处……此刻,血灵恨不得眼前之人马上去死。 串串惑音铃,血色铃铛莹莹闪烁,毫光一线,继而成三尺,在空中穿梭而至。 叮铃铃…… 血铃铛旋转不停,音波带着一股魅惑人心的力量,向暗自戒备的陆北,包围而去。 魔音攻,魔女妖娆。 杨柳堆烟,乱红飞云,耳鬓厮磨,低吻含情。 陆北眸中欲火如焰,杂念丛生。 眼见要沉沦欲海,在堕落与欢愉中含笑死去。 然而,或许是镜子灵宝的护佑,抑或是陆北以莫名神意斩杀了魅惑之意。 未及一瞬,魔意森森的冷眸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三生三叶黄泉剑倒转,宽阔厚重的剑身,黄泉之水,仿佛哗哗流淌。而剑柄之上,青翠惹目的三叶草印记,更是影影绰绰。 重剑猛然拍向,将将快要加身的惑音铃。 铛。 悠远清脆。 惑音铃滴溜溜在空中转了几圈,转而化作一线血色流光,向血灵飞去。 却是极为忌惮三生之力的侵蚀。 “血灵姐姐,我来助你。” 伴随着一声清丽的声音响起,一个玲珑娇的女子身影。 化作一道翩跹飞舞的血色灵蝶,向正自激烈交手的陆北和血灵二人,飞遁而来。 却是血舞见血灵久战陆北不下,芳心关切,飞上前来助阵。 见此,陆北抿了抿唇,也不话。 两尊仙强者,他浑然不惧。 三尺三寸长剑,横斩而出之间,半月莲华,身形却猛然倒退数十丈。 黄泉剑气,四溢激荡,杀伐破空。 三生之力,水光流波,碧海潮生。 二者本在一剑之中,自然威力更甚。 却是齐齐向血灵雪腻脖颈斩去。 血灵冷哼一声,身形连闪,道道流云水袖封锁成墙,若重重帘幕,将这凌厉剑气抵挡在外。 此时,斩完一剑,飞遁而出的陆北素手成掌,关于噬魔印的种种奥义,在心中流淌而过。 五指成峰,掌如涵渊。 头也不回地向手持双曲长剑,已经杀到半空之中的血舞。 ……反手之间,就将一道道血色掌印连连打出。 吞噬,不断的吞噬……直到成了极其凝实的一掌。 这一掌。 风轻云淡之中,只见平静无波。 婉柔含烟之时,恰如情人轻抚。 血舞神情不变,冷笑道:“这轻飘飘的一掌,能有几分威力。” 心念此处,出手自然留了几分余地。 “妹妹心。” 血灵眼眸微惊,知道血舞若不慎重待之,必定祸福难料。 一声惊呼的同时。 手腕,脖颈,脚踝,惑音铃全部打出,道道血色如柱流光被血灵屈指连连向惑音铃弹出。 五件惑音铃,依次飞去,血光成线,继而在空中倏然合为一体。 带着摇曳心神的力量,向那掌印神通迎去。 金铁交击之声,尖锐刺耳。 久久不绝,直令人烦厌欲呕,烦躁如火。 此时,早已何为一体,真级灵宝的惑音铃,在虚空之中兀自滴溜溜转个不停。 颤鸣之音,不时发出,如水音波荡漾涟漪。 分明已是承受到了极限。 三十六道【噬魔】印,真正凝为一体,本就是霸凌恐怖到极致的神通。 当初,陆北可是拼着反噬,将一位神仙境界的修罗王生生打爆成血雾的。 当然也不排除,那位修罗王猝不及防,狂妄作死的原因。 因此,堪比神仙巅峰强者一击的掌印,能将一件真级灵宝打得连连倒转,并不算稀奇。 闲言少叙。 彼时,噬魔掌印经过惑音铃的迟滞削弱。 血舞也反应过来,瞳孔微缩,一颗玲珑芳心更是惊骇乱颤。 她不想,这完全不起眼的掌印神通如此之强。 刚才若非血灵姐姐出手相援,自己差点就吃了大亏。 电光火石之间,血舞手持双曲赤练长剑,赤焰光芒闪烁,向那已经被削弱了几分威力的掌全力迎去。 以【噬魔】掌印神通的绝伦威力,血灵出手抵挡一部分。 确实为血舞争取了几分从容应对的时间。 双剑斩击交错,纹络清晰可见的掌印,如同真实的手掌一般,被斩断成数片。 碎成血影散去。 然而……快如九星辰陨落的一剑正向血舞眉心刺来。 正是黑莲之上的陆北,趁着血舞抵挡掌印神通,心思起伏的瞬间。 借助黑莲爆发的闪遁之力,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神色冷寂地向此女杀去。 “你胆敢放肆。” 血舞挥剑之间,其中一柄赤炼剑向陆北剑光挡去,却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血舞此时正是法力运转停滞一个瞬间的关头,微妙战机可谓稍纵即逝。 陆北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根本不为其呵斥言语所动,面沉似水,一双冷眸如深潭古井,连眨也不眨一下。 长剑挑开赤练长剑的同时,横削斜挥。 一道匹练半月光华倏然亮起,璀璨夺目。 方向赫然正是血舞此女的粉腻脖颈。 第四十九章 方兴未艾时 “贼子,好胆。” 正是不远之处血灵见到血舞陷入绝境,出手救援之前的一声断喝。 七十二位阿修罗公主中,血灵唯独与血舞感情深厚。 眼见血舞身陷死地,她心中担忧之下,就是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 陆北冷眸转动,冷笑一声,长剑倒转,法力如江河倒灌,猛然催动三生三叶之力。 法力不是鬼气,催动无上鬼器,本来就效率颇低。 先前陆北执剑应对二女,根本就不敢浪费太多法力。 皆是以三生三叶黄泉剑的锋锐剑锋力量对敌。 此时,随着陆北毫无保留地灌注法力。 剑柄之上,株株三叶草虚影浮现而出,依次展开,最终在虚空之中合为一处。 当真是青翠寒烟,杀机惹人。 带着一股葬叶往生之力……就向血灵横斩而去。 自始至终,他的对手一直都是此女。 方才无论是以掌印阻挡血舞,令血灵出手相救。还是毫不迟疑地出剑向血舞杀去。 一切不过都是陆北的算计而已。 算计的基础便是,两位阿修罗公主对三生三叶黄泉剑的忌惮,以及对于自己修为低下的藐视。 束手束脚,纵然人尽敌国,实力超绝。最终也不过为一刀笔吏辱没而已。 况且攻伐斗战能力从来都不是境界的简单叠加。 而是意识,心性,神通和底牌手段的诸多灵活应用。三界仙圣佛陀,境界除非相差太大,仿佛云泥之别。 否则一件灵宝,或是一门大神通,都有可能成为双方胜负平上的有力砝码。 纵然前世电子竞技游戏之中,也不是双方人物角色见面之后。互相亮了亮头上的level,就决定出胜负的。 封神一战中,截教三代弟子手持一件强横灵宝,将阐教十二金仙打得抱头鼠窜的事情还少吗? 当然,前提是这件灵宝经由主人祭炼多年,且能完全发挥出灵宝的威力才行。 陆北脚下黑莲灵宝短程闪遁之力,不在先之下。方才又如何不被他利用起来。 陆北身形连连闪烁,却是抓住这一丝微不可察的机会,一剑向血灵臂膀斩去。 “嗤”。 “砰”。 那是肌肤豁然划开和一人被重重一击的声音。 血灵面容苍白,峨眉紧蹙。臂膀之上,如泉血雾激射而出。 正要大股喷出,一道黄色光芒犹如跗骨之蛆,将四溅鲜血拦下的同时,也向血灵本体冲击而去。 却是血灵一只纤纤素手连同以上半尺藕臂,被陆北所持的三生三叶黄泉剑一剑削去,垂落向虚空。 而陆北同样不好受,血灵尽管猝然受袭,然而惑音铃,受其神念驱使,向已然无力闪遁的陆北身后打去。 饶是他炼体神通修至第三重境界,有了一定防御之力。 也被打得气血翻涌,喷出一大口含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饱含着仙的含怒一击,岂是等闲! 滴滴鲜血自血灵臂膀淋漓而出,刹那之间,一股馥郁芬芳的异香,扑鼻而来。 在虚空中身形几个踉跄的陆北,眼眸冷转,却以法力集束成线,将兀自跌落向虚空的一条如雪藕臂摄来。 这只纤纤素手肤如凝脂,光滑细腻,五指洁白莹润,仿佛葱管暖玉。 此时仍自努力虚握成拳,灵动挣扎。 似乎还在听从主人的召唤,以期回转本体。 断肢重生本就是神仙境界以上者的寻常手段而已。 陆北冷然一笑。 温润手掌涌起一团晶璧气血,进而化成薄壁气泡。 五指勾画符箓,氤氲成圈圈赤色烟霞。 道道血色禁制纹络自掌间五指升起,构成一张血色大网。 正是黑莲在他进入真身地三重境界之后,将炼化血菩提的手段也一并传授给他了。 陆北不过初使,就有了几分不凡气象。 【炼血成元,吞噬地。】 若是仅仅由黑莲代劳,那效率又该是何其之低下。 先前不传,只因此种手段,非真身第三重者不能使之。 真身第三重,后血灵纹才算成。 若至真身大成,陆北一身后血灵纹才算是真正成就。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功夫,掌中如雪藕臂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晶莹剔透,宛若鹅卵石大的血色珠子。 在掌中倏然凝形。 虽然并无‘咚咚’灵窍脉动之音。 但血珠周围颗颗血树、片片珊瑚血色虚影,迎风招展,流光溢彩,炫人眼眸。 血珠被陆北仰头一口服下。 灵窍空间金色火焰蓬蓬燃起,将这颗不亚于一位修罗王的血菩提给炼化。 此时,陆北苍白柔弱的面容,骤然红润了几分,眼眸更亮,异彩连连。 那是金色法力以特殊手段炼化掉血灵肉身中的禁制之后,继而吸收而来的血元精华。 良久之后,执剑遥指前方二女。 陆北嘴角虽带着刺眼的嫣红血迹,但仍是淡淡笑道:“多谢两位姑娘厚赐。” 正一脸内疚,搀扶着血灵暗暗戒备的血舞,听得这番无耻恼人之言。 正要冲出去给陆北分个生死,却被血灵止住。 血灵此时一条臂膀被斩断半截,原本红润如霞的脸颊,苍白柔弱,令人心生怜惜。 也不知当时,心性冷酷的陆北是如何狠下心来辣手摧花的。 血灵云鬓之下,额角点点冷汗沁出,显然已是痛到了极致。 正在这时,一声凛然中却带着甜腻和妩媚的娇哼传遍整个际。 ……这是真正的传遍际。 一轮暗红大日之下,一女视莽虚山之上真仙所设禁制无物,乘奔御风而来。 翩跹身姿,妩媚动人,薄纱轻盈,若隐若现。 微风起处,柳腰纤肢之下,莹莹雪白柔软,惑人心神。 “区区元神未成的蝼蚁,以为凭借着一把杀伐利器,就可以肆意妄为吗?” 清冷声音之中却有着一湖盈盈春水的流动。 本就是矛盾的两种气质,却在这样的一个女子身上,浑然成。 于不经意间就撩人心弦。 正是大自在波旬的妻子……妃乌摩。 淫荡与清冷交织一处的妩媚少妇。 此女不是和杜冕在交手吗?何以现身此地? 这个问题,陆北不知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答案。 他冷眼望去,目光深凝……竟然是一尊真仙级强者。 突然。 陆北冷哼一声,飞遁而出。 却见不远之处,重重幕之下。 乌摩随手一道本源级的指印神通,叠光化影而来。 这指印之上,青红二色急剧闪耀,就是这每一次闪耀。 饱满圆润的手指,青红缭绕光晕如瑞霞千条流彩,震动得片片如镜虚空,隐隐为之涟漪生波。 正是妃乌摩一旦出话来,就要用她的行动表明,她并非是在虚言恫吓。 既然是蝼蚁,那就一指捏死吧。 指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且带着一股封锁地的意境之力。 那是真正的真仙神意。 自怨自艾,五味杂陈;且爱又恨,纠结虐恋。 陆北心中一一闪过令人喉头为之哽咽的情绪,正待沉寂其中,不可自拔。 一股白色略带着青意的神秘光晕,同样自他身上升起。 不过很快一闪即逝。 快到随手一指点出,只当陆北必死的乌摩妃,也是没有注意到。 陆北目光冷凝,不断飞遁后退的同时,掌中黄泉剑也在短时间内,被他连连斩出。 每一次斩出剑气,三生之力爆发开来,向那远处指印激射而去。 剑气溢出之时,这指印之上的青红光晕就被消磨去一点。 直到指印神通,越来越近。 陆北的臂膀同样越来越沉,丹田法力更是越来越稀薄,近乎枯竭。 这是短时间内挥出上百剑之后的反噬。 直到陆北再也难以激发三生之力。 指印临近,陆北甚至都能闻到,阵阵甜香扑鼻而来,撩人心弦。 【噬魔】掌印被陆北挥手打出。 这已是他仅剩的手段而已。若抵挡不住…… 第五十章 星斗齐摇落 陆北冷峻面容之上,神情凝重至极。 真仙巅峰强者的本源级神通,纵然随手一击,又岂是等闲。 【噬魔】掌印被陆北连连打出,三十六击合一。 这是堪比神仙巅峰强者的一击。 纵然以他现在堪比神仙境界的真身第三重境界,也不能当作常规手段使用。 “轰隆。” 一道血色掌印,温润如玉;一根盈盈手指,清虹凛冽。 于虚空中碰撞一处。 血影成蝶,点点碎开;指印微滞,只余一节。 那是被手指本源破开,湮灭后的光影残迹。 噗嗤。 一条人影低声闷哼连连,倒飞而出数里之外,胸前血雾如泉喷涌,一路弥漫。 三生三叶黄泉剑跌落虚空,阵阵哀鸣颤抖,继而化为一道流光,试图去接住那道落入山石间的人影。 “哼,蝼蚁就是蝼蚁。还妄想挡下真仙一击,不知死活。” 却是妃乌摩将血灵被黄泉剑造成的伤势,以真仙神意稳固之后。 方扭过脸来望向远处,跌落尘埃,生死不知的陆北,发出的不屑冷哼。 妃乌摩清冷与艳丽交织的面容之上,厌恶之意更浓。 更是自怀中取过一个手绢,搽了搽手指。 似乎仅仅是虚影一击,碾死一只蝼蚁,都令她觉得脏了手。 正在这时,远处一道黑白水墨光华闪过,长虹贯日。 羊毫毛笔如长蛇飞出,虚空生波,向妃乌摩打去。 “妃,你过了。” 一个儒雅中年真仙,方才赶到。 正是杜冕。 他先前正与妃乌摩在莽虚山外三万里之处交手。 本来杜冕只是水之一行本源圆满,就不是妃乌摩的对手。 但杜冕资甚高,所悟山河神意,令其人神通手段平添了几分威力。 因此短时间内与妃乌摩周旋一段时间,也不算难事。 不料二人交手之际。 酆都大帝却是跨域传音,令他整合三十三路,其中六路黄泉节度之兵,开赴九幽镇压局势。 至于莽虚山那一道九幽入口,让给血海就是。 而妃乌摩当时也是神情异样,显然也是得知了什么。 就是冷笑一声,也不再阻拦杜冕,兀自转身离去。 杜冕深知,必定是阴司高层又起了什么新的反复。 他心中对这些大罗道尊的想法,尽管疑惑难解,但也只得遵令而行。 因此,杜冕就近去阴司百万里的战场之上,整合其余几路黄泉节度之兵。 至此时,方才到莽虚山。 不想一到此地,在高空之中,就见一位手执三生三叶黄泉剑的青年,被乌摩一指本源级神通碾死。 由于他来晚一步,想救都没来得及救。 他虽然没有看清其人身份来历,但既然手执黄泉剑,就算半个阴司之人。 如此被乌摩以大欺,格杀当场,他又如何不怒。 但此时,人都死了。 难道还要为了一个死人,罔顾大局,再与血海再次开战吗? 至于活下来? 真仙所使本源级神通的威力,岂是真仙以下的不入流的人物,能够理解的。 长生真仙以下皆蝼蚁。 妃乌摩此时根本就不理会,正自神色阴沉不定的【纣绝阴宫】守宫使杜冕。 一脸关切地望向血灵道:“血灵,你好些了没?” 血灵神情疲惫,雪腻脸颊之上,一片惨白。 臂膀之上的三生之力,显然已暂时被乌摩控制住,不再向上蔓延。 血灵感激地看了妃乌摩一眼。 樱唇轻吐,却是以传音之法。 将关于先灵宝【灭世】黑莲在陆北手中的事情,再次诉了一遍。 乌摩微微一笑,欣然道:“那人已死,本宫这就去收了灵宝。” 此时,杜冕正面沉似水,神情冷漠地听着徐郜的禀报。 徐郜快速将前情完,心情忐忑地望着顶头上司杜冕。 杜冕沉声道:“此事,你做的很对。至于那位陆先生,终归是为我阴司而死,你去……” “咦?” 杜冕惊疑不定地望向不远之处。 那个神情冷漠的青年,正在颤巍巍地勉力站起。 细观其人,赫然发现此人胸口有着一个碗口大的透明血洞,正自汩汩流血不止。 见此,身为真仙强者的杜冕实在是,惊骇难言,不敢置信。 此人竟然没死。 妃乌摩显然也发现,先前那个蝼蚁一般的人物,在自己一击之下,竟然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站在那里,正神情倨然地望着自己,似乎是在讥笑。 在乌摩的眼里,其人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嘲讽和讥笑。 她面容微变,羞恼万分。 想她乌摩身为堂堂妃,真仙巅峰级别的强者。 难道现在已经堕落到,连一个不成仙道的蝼蚁人物,都杀不死了吗? 陆北此时面上青红交错,浑身剧痛无比。 胸口之处的巨大伤口,青红二色的水火本源,正在不断地磨灭着他的肉身灵窍。 若非他先以黄泉剑斩去一些水火本源力量。 又以威力无匹的【噬魔】掌印神通挡住大半。 同时真身第三重修成,那道道浮现的血色灵纹,神秘玄奥的力量挡住残留水火本源的侵蚀。 这些底牌手段,少了一样。 此时此刻,他恐怕不是被焚灭成灰,就是被冻成碎片了。 纵然如此。 仍有一道道水火本源力量在伤口四溢开来,霸道地破坏他的四肢百脉。 好在有着掺杂莫名神意的法力和血色灵纹不断地消磨,否则…… 陆北心中凛然。 ……此地不可久留。 至于向他出手的妃乌摩。 无非他陆北必杀的黑名单中,再添一人而已。 陆北心念及此,抿唇不语,沟通三品莲台。 三品黑紫莲台似乎也察觉到了陆北的险恶处境。 化作一道墨色流光,载着已是强弩之末的陆北,就朝一道方向遁去。 那方向赫然竟是……九幽入口。 而此时,那柄黄泉剑也是化作一道黄色流光,向陆北追逐而去。 “逃得掉吗?” 乌摩妃此时如何再容一只蝼蚁在她手中再次逃掉,而且还有灭世黑莲这样的先灵宝。 区区蝼蚁,何德何能,竟然拥有一件先灵宝,当真是暴殄物! 就是残缺灵宝……也不配。 念及此处,妃乌摩玲珑曼妙身形疾闪,向陆北追去。 这时。 一管羊毫毛笔现于妃乌摩身前不远之处。 同时,一股水墨丹青之意,渲染开来,将妃乌摩锁定。 杜冕冷笑道:“妃,这是当杜某不存在吗?” 杜冕方才虽然为有人能在一位真仙巅峰强者手下保住性命感到惊骇,但片刻之后,暗下决心,不能让其人真的陨落在妃乌摩手中。 更何况乌摩还是在自己面前再次出手,乌摩妃还真当他杜冕是摆设吗? 乌摩妃冷哼一声,正要向拦路的杜冕杀去。 突然二人齐齐向幽冥界空望去。 亿万星辰,毫光乍现,其大如斗,继而如盘。 星光摇曳,虚影璀璨。 周星斗摇落,异象惊动三界。 “北斗七星宫。” 见得此景,两位真仙强者,皆是暂且止了交手之意。凝重目光之中却有一丝渴望和期盼闪过。 第五十一章 星君齐下界 周星斗虚影摇曳,恰如镜湖水晕,波光粼粼,映照三界众生。 对于尚沉浸在漫长黑夜中的凡间众生而言。 不过是在一个寂静肃然夜晚之下的偶然星光璀璨而已。 庭。 瑞气千条喷紫雾,彩霞万道涌金莲;麋鹿白象闲怡然,仙鹤青鸾仪万千。 一个个仙人扶鸾乘鹤,骑鹿跨象。 在朵朵白云之中,御风穿梭,衣袖飘飘,神情轻松愉悦,不出逍遥自在。 端是仙家圣地,三界神庭。 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碧辉煌。 凌霄宝殿。 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 三界之主,地六御之一,大尊玉帝,此时端坐御案之后。 身后两只长柄翠绿芭蕉扇,由玉阶下八名身形窈窕玲珑的彩衣宫娥,一刻不停地轻轻挥动。 九层玉阶之下,群仙正齐齐向北方虚远望,一个个神情惊疑不定。 玉皇大帝身着一袭明黄色帝王朝服,九五冠冕旒珠之下,是一张儒雅的中年面容。 额如明玉光洁,眼似星辰深邃,鼻作玉粱挺拔,两颊红润生烟,相貌堂堂,风采绝伦。 颌下三缕美髯,儒雅中显着一股风流倜傥。 当真是帝王威严气度,巍峨如山,如渊似海。 此时,玉帝也是目光甄然地望向北方际群宿,视重重虚无物……那是周星辰所在方位。 玉帝堂皇目光在诸仙卿脸上一一逡巡而过,诸仙卿似有所觉,忙整容敛色,不约而同地收回探寻目光。 殿中。 分列文武。 武将一列,托塔王李靖身后站着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以及王、杨、高、李四大元帅,十二元辰。 文官之列,三官大帝,四大师,五炁真君,六丁六甲,七曜星君…… 以及由正一龙虎玄坛真君,手捧龙虎玉如意的赵公明打头……或神情倨然,或沉默不语的截教众仙。 玉帝清咳一声,逡巡目光收回。 却是不动声色之间,转而投向太白金星。 “启禀玉帝,老臣有奏。” 正是太白金星打破了凌霄殿的沉默。 “爱卿且来。” 玉帝风轻云淡地问道。 声音浑厚悠远,给人一种九飘渺,高高在上之感。 可偏偏又亲切温煦,好似春风化雨一般。 当真是一股奇怪和矛盾的感觉。 太白金星是一位精神颧硕,身形挺拔的老者。 此时出得班列,一柄拂尘轻摇,整容敛色,恭谨道:“启禀陛下,近日北斗七星宫初凝现世,众仙人心思动,望陛下明察。” 玉帝和煦一笑,不答反问道:“哦,那依爱卿之意呢?” 闻听此言,众仙皆是目光灼灼地望着太白金星。 面对众位仙人的灼然目光,太白金星目不斜视,面不改色。 沉吟半晌,方道:“老臣以为,周星辰,照耀三界……亿万众生皆受星光灵机沐浴泽被。而今如此动荡难安,实非长久之计……望陛下早作决断。” 完之后,太白金星缓缓退回班列。又如那泥雕木偶一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起来。 “老狐狸。” 众仙心中暗暗腹诽。 玉帝清咳了一声,淡淡笑道:“金灵圣母,汝代紫薇大帝司掌北极诸星,可曾有些计较?” 金灵圣母身为北极紫气之尊,统御雷、火、瘟、斗诸部。 而紫薇大帝此时又正在三十三重外,统御群星列宿和河水军帮助五帝与域外魔族交战。 因此则由星宿之首的金灵圣母,暂且权摄北极中诸星的运转事宜。 玉帝在下决断之前,询问一下金灵圣母的意见,也算是合情合理。 金灵圣母神情冷淡,也不客气,出班禀道:“玉帝,微臣以为,星君之位空悬,应由北斗七位星官下界接掌才是。” 金灵圣母完这番言语,也不管心思各异的群仙怎么去想,径直退回班列,不再多发一言。 “诸位仙家,以为何如?” 群仙闻言,议论纷纷。 盖因北斗七位星官,不过封神榜上客,修为低微不,走的还是神道。 真灵借助星辰之力,方发挥出几分真仙之力。 而眼下这可是七尊货真价实的星君之位,诸位仙卿哪一个敢没有心动。 半晌之后,游奕灵官以目示意,两名仙娥,一握金缶击磐,一执净鞭轻响,殿中再次肃静。 诸位仙卿皆是面面相觑,都是下意识地希望别人首先提出异议。 毕竟七尊金仙位业太过诱人,唯一需要慎重的是此举可谓同时得罪了阐截二教。 权衡利弊,欲言又止。 可是愁煞了一些心存幻想,跟脚又不深的神祗。 盖因,除却封神榜上众神……庭存在千万年,不知道有多少自凡间修炼得道的炼气士,上得界接受符箓封敕仙官。 而这些人中,大半都不是长生真仙。 自然有着寿元限制。 神仙寿元动辄千年万载,看似悠久漫长。 实则身在界,不过弹指一瞬。 界一日,凡间一年。 单地仙,寿元不过九千余年,在界才有多久。 纵有仙官符箓,庭功德气运庇佑,推延其等人五行之衰。 然而彼辈还必须时不时地以金丹和延寿灵药,渡那大劫。 渡得过,多得逍遥;渡不过,身死道消。 延寿灵药和老君所炼的延寿金丹,还能以累积功德和仙官俸禄兑换。 而那延寿效果最强且蕴含水行本源的蟠桃等地奇珍,非三教大能的弟子后辈不能得之。 因此乍闻星君之位空悬,庭一些二三流的毛神,如何不起了一些微妙心思。 就连一些长生真仙表面平静无波,恐怕暗地里也是蠢蠢欲动。 若非庭有着条律例约束,这些神通高强之辈,恐怕早就下界去了。 此时,一袭水火道袍,紫红脸膛,身形挺拔的葛师,轻摇一柄松木拂尘,出得班来。 微微一笑,奏禀道:“陛下,微臣以为庭星君既然早有定数,也应按部就班才是。平生波澜,殊为不美,望陛下明鉴。” 其余三位师也是笑呵呵地出列附议。 太白金星再次出班奏道:“陛下,老臣以为葛师所言甚是。” 玉帝微微颔首,沉声道:“既然诸位仙家再无异议,那就由太阴星君率七位星君下界吧。” 太阴星君嫦娥身为堂堂金仙强者,深悟星辰本源奥秘,修为神通更是高深莫测。 得她之助,北斗七位星官此行必定事半功倍。至于计都,罗喉这些玉帝的亲信,皆是另有要事在身。 来,玉帝身为大尊,手下能用之人,也是屈指可数。 嫦娥仙子本在班中和三霄仙子的碧霄仙子,正以神念偷偷传音,也不知在些什么。 闻听玉帝此言,一张明丽玉容上,那春山黛眉之下的一对如水眼眸中,有着讶异之色一闪而过。 嫦娥仙子一袭素色宫装长裙,不施粉黛,淡雅如月,窈窕静殊,流苏清扬之间,盈盈款步,就是走出班来。 清冷道:“嫦娥谨遵玉帝旨意。” 第五十二章 酆都无风度 幽冥界。 九幽。 阴河杳杳流淌,阴风呼呼吹过。 一株非三人不可合抱的铁树之下。 腰悬三尺三寸长剑的青年,斜靠在冰冷的铁树上。 取过一个青玉酒葫芦,仰头咕咚灌了一口。 似乎旨在以此举麻痹胸口隐隐传来的疼痛。 细观青年胸口之处,赫然有着一个婴儿拳头大,黑黢黢的血洞。 当真是触目惊心。 血洞四周隐约有着青红二色光晕微微散逸开来,使得那血洞却是始终难以愈合。 “本源之伤,果然难缠。” 陆北冷眸闪烁,口中喃喃道。 经过噬魔掌印削弱后的真仙一指,就算只是乌摩妃随手发出的本源级神通。 但那也是本源级神通。 先前,他本以为真身铭刻的血灵纹,配合莫名神意能够驱逐本源。 可事实证明,显然是他估计乐观了。 真身并未大成,只是堪堪雏形的血灵纹,能抵挡住本源神通大半威力,已是侥之幸。 如何还能强求更多。 而那莫名神意所成就的流年一指,也只是将融合水火本源的真仙神意迟滞片刻罢了。 而且他还不能胡乱使用。 有着让水火两种相反本源融合一处,生生不息的真仙神意,正是乌摩妃所留。 一旦迟滞,打破平衡的水火本源,便一如脱缰野马,在他伤口四周肆意破坏。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陆北面容微变。 抬头向空望去,只见周星斗光晕成轮,璀璨摇曳。 北方际,七颗连成一柄长勺的大星。 倏然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熠熠闪烁,然后射下七道光柱。 这七道光柱落下九,穿越重重界,直入幽冥界九幽之地。 十万八千条阴河交汇之地上方,本自阴雾煞气,咆哮成龙,翻滚汹涌。 然而如绛纱一般星光清洒而下,于那亿万碎屑星光之中,七座宫殿虚影,若隐若现,浮浮沉沉。 金珞樱花,珠光宝气,晶莹玉璧,美轮美奂。 远看渺若芥子,细观浩瀚如星空。 “你可知那是什么?恩……陆督使。” 一道悠远深邃的声音,突兀地在陆北耳畔响起。 最后一句‘陆督使’,更是带着几分不出的戏谑之意。 陆北目光微凝,身形剧震,猛然扭过脸去。 未及向来人打量,腰间所悬的那柄三生三叶黄泉剑,突然剧烈颤鸣不止。 不,没有鸣,只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那是刻印在灵性深处,零零碎碎,久远到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 那一年,黄泉剑还仅仅只是一把。 成形于黄泉,灵性清扬,剑音潇潇,初鸣幽冥。 一日,一个修为通彻底,风采绝伦的黑衣强者。 在重重界之内轻轻招手,此剑不得已化作一道流光,自滔滔黄泉河中摄来。 黑衣强者放于掌中观看半晌,见剑身通体浊黄,其貌不扬。 此人以颇为嫌弃的语气,道了一句:“真丑。” 完整的后灵宝,灵性自此就生生被此人抽炼而出。 一一熔铸于生长于黄泉河畔的三十三株迎风招展的三叶草之中。 加了三叶草的黄泉剑,剑柄三叶之草翠意惹人,剑锋三生之力黄紫梦幻。 果然是好看了许多。 此时,黄泉剑感受到这熟悉而又可怕到极致的气息,如何能不感到恐惧。 彼时,陆北也是扭脸望向来人。 只见河边一个黑衣冷眸青年,正笑意不减地打量着自己。 此人是何时来的? 黑衣青年一袭绣金黑袍,道髻随意用一根松纹簪子束着。 其人挺拔身形好似山岳,气息若有若无,似存非存。 明净面容之上,冷傲之意尽显,却不给人一丝疏远之感。 一双神采熠熠的眸子……恩,这是怎样的一双眸子? 左眼纯银无瞳仁,右眼墨色无眼白。 眨眼之间,冷肃之中却有着一丝狡黠光芒流露。 陆北随意盯了一眼,心神便为之吸引沉沦。 灵动目光呆滞,真灵好似都要沉沦其中,历尽万劫,轮回千世。 若此刻去看陆北,他一身血色披风就在那黑衣青年眨眼之间,便如星光点点碎去。 接下来,血色披风之下的血肉,似乎也要化作粒粒尘埃消逝。 然而陆北周身血灵纹如网道道浮现,血光莹莹浮起之处,棵棵玉树,片片珊瑚,晶晶炫目。 “咦,有趣。” 陆北灵台蓝紫之光大放,呆滞目光猛然挣脱,眼中已然是怒火滔,杀机凛然。 “有意思。” 见此,黑衣青年一脸高深莫测地笑道。 有趣变为有意思,意义虽然相近,但态度分明已经转变大半。 “陆某与阁下无冤无仇,何以初次见面就出手加害。” 陆北拔出三生三叶黄泉剑遥指此人,冷冷道。 恩。 还未待陆北灌注法力,黄泉剑倏然脱手离去,刺入不远处的一株铁树中。 力量之大,事发仓促,连陆北一时之间都没有握住。 “家伙,只是给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拔剑相向呢?再,本尊也未必是……恩,不也罢。”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似乎对于陆北的执剑冒犯毫不在意。 “玩笑?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陆北面容冷峻,神色阴晴不定,心中却惊异不定,对其人身份暗自猜测。 “你可知道,那是何物?” 黑衣青年淡漠一笑,轻轻揭过此事。 似乎方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个玩笑而已。 却是再次向陆北问及那七座宫殿来历。 陆北摇摇头,冷着脸道:“陆某不知。” “恩,本尊就知道你不知道。” 黑衣青年竟然了一句,令陆北大为无语的话。 完就自顾自地淡淡笑道:“此宫叫【北斗七星宫】,不见于过去,不存于未来……恩,多了,你也不知道。总而言之,此宫里面可有着大机缘,大富贵……” “关我屁事。” 陆北不咸不淡地打断道。 他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神秘强者,刚来就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自己就是再怎么恭敬,也难以把握其人无常喜怒。 还不如索性对这种人不屑一顾。 而且其人言语颇为不着调,处事更是全无高手风度……风度,酆都……那黄泉剑。 陆北目光微凝,心思辗转之间,显然对于其人身份猜测到了几分。 不过陆北却强行让自己忘记其人身份。 不,想都不能想。 把种种关于此人的身份来历,统统驱逐在心灵之外。 疑似酆都大帝的人物,此时不以为意地笑道:“关联大着呢,比如你胸口这伤。恩,是水火本源之伤吧,可是很棘手的。若不及时医治,恐怕终生与长生真仙无缘呐。” 见陆北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黑衣青年呵呵一笑,眼眸闪烁,意味深长地道:“你三魂离合不归……不会是夺舍的吧。” 闻听此言,陆北心下一凛。 第五十三章 尽在此简中 好在黑衣青年只是随意提了一句。 并没有刻意探查。 其实黑衣青年自一开始,也没有仗着修为高深,就主动去探查陆北来历。 就算看出陆北是夺舍而来,也不过是随意一瞥而已。 陆北涩声道:“阁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黑衣青年笑了一笑,神情凝重,正色道:“本尊有一事吩咐于你。” 陆北淡淡一笑,其意莫名。 “你笑什么?” 黑衣青年惊奇道。 陆北收敛神色道:“阁下修为通彻地,何苦要来消遣陆某?” “本尊何时消遣你了?”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道。 “陆某虽不知你是那个境界的大能。但也知道,三界之中,能难倒阁下的事情,必然是少之又少……而今却吩咐陆某作事,不是消遣又是什么?” 陆北面容冷峻,不急不缓地道。 “你倒是好眼力。如你所言,下能能难倒本尊的事情,的确是少之又少……但却有一件事情,实非修为高强,神通精妙就可以做到。” 此时,黑衣青年语气难得正经了起来。 见陆北神情不以为然。 黑衣青年笑道:“比如那北斗七星宫,本尊就去不了。” “那阁下的意思是……” 黑衣青年负手而立,望着远处七颗大星出神。 良久,浑厚声音变的飘渺悠远起来。 “本尊无法进入此宫,因此要吩咐你一件事。” “什么事情?” 陆北目光闪烁,出言问道。 “不必警惕,其实对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黑衣青年转过身来,淡淡笑道。 陆北不置可否,静听黑衣青年言语。 黑衣青年顿声道:“此间详情,尽在玉简之中。” 黑衣青年手掌摊出,一枚方形玉简,闪烁着翠玉光芒,出现在陆北面前。 陆北伸手抓过玉简,细细浏览,良久之后。 方神色复杂道:“为何是陆某?” 对于一位能弹指之间就将他灭去的强者,他能拒绝吗? 哪怕这其中需要自己冒险,也是无法拒绝的。 察觉到陆北言语之中,有着一股不太情愿之意。 黑衣青年高深莫测地笑道:“本尊虽不善卜算之道,但也粗通因果玄机。恩,你可以当本尊看你相貌堂堂,福缘深厚……此去必定能够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取来那物,如探囊取物耳。” 黑衣青年到最后,已然有几分神棍附体的味道。 陆北眸光微转,若有所思。 黑衣青年扬手一招,三生三叶黄泉剑在其人手中静如处子。 也不见黑衣青年如何动作,三生三叶黄泉剑之上,黄紫梦幻的三生之力几次闪烁,威力更甚。 挥手之间,三生三叶黄泉剑便静静悬浮在陆北身前。 “你入北斗七星宫,不能无护身之宝。此剑被本尊种了神意,可以完全激发其中三生之力。便是真仙也要惧你三分。” 黑衣青年神色傲然道。 陆北坦然地接过三生三叶黄泉剑,抿唇不语。 “若你将那事办成,本尊便将此剑三十三柄再现合一,助你炼制一柄杀伐至宝。” 陆北沉声道:“那陆某的本源之伤……” 话语到一半,其意不言自明。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冲陆北胸口血洞看了一眼,银色瞳仁和墨色眼白的双眸微闪。 也不多言,含笑化作一道流光消逝。 陆北面容微变,似有所觉。 赫然发现胸口之上,那血洞窟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至于水火本源之力,早已如同冰雪初融,消逝一空。 对于这玄妙一幕,陆北心中无喜无悲。 不过他此时方才想起来,先前竟然未曾向那黑衣青年,求取一枚冥灵空心石。 多少有些失策。 恩,还是待下次见面之时,再次提及吧。 毕竟…… 一想到黑衣青年或者是酆都大帝,在玉简之中所提及的那件重要东西,陆北就觉得大为棘手。 【七星璇杓】。 一柄星光勺子模样的东西。 此物正是北斗七星宫中的重宝。 而据玉简记载。 北斗七星宫,是在重重机交感之下。 以无上星源蕴凝的枢、璇、玑、权、玉衡、开阳、摇光七宫。 每一星宫中枢之内都有一枚类似星核的本源星珠。 当然这也是令那些真仙强者垂涎欲滴的东西。 由于七宫在真虚之间,似存非存。 唯有大罗以下,未悟玄初的人物,才能以真身降临。 就是初步参悟玄初之境的太乙金仙,也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因为在这些强者眼中,无论如何欺骗或提醒自己,北斗七宫也只是一片虚无星光罢了。 当然玉简中的这些信息,陆北看得也是似懂非懂,不求甚解。 不过并不耽误他做出判断。 【七星璇杓】是北斗七宫的中枢重宝。 至于有何作用,玉简之中,同样没有挑明。 但是能让酆都大帝,这样一位大罗道尊念念不忘,甚至不惜投影而来。 想必不仅仅是一件先宝物那么简单。 不得有什么特殊意义。 此物既然如此紧要,到时必定是各方高手蠢蠢欲动,窥视在侧。 以自己这不入流的修为,要如何在一群大能手里夺下此宝呢? 想到此处,陆北心中越发凝重,目光狐疑。 这酆都大帝到底作何打算? 此人身为堂堂大罗道尊,麾下什么真仙高手没有,为何还偏偏让自己一个仙道连都没成就的人物去做此事呢。 想不通,只好不去想。 这等修为通彻地的强者,一举一动,玄机莫测,让人猜之不透。 自知多思无益的陆北,将三生三叶黄泉剑收好。 便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十万八千条阴河交汇之处遁去。 彼时。 莽虚山以西六十万里。 就在周虚影摇曳,七颗大星璀璨星光落入九幽之时。 大势至菩萨一道半圆佛轮打出,苍老身形急退。 双掌合十,高宣佛号道:“两位施主,还要再作无谓争斗吗?” 鲁陀罗神情不善,周身魔威浮浮沉沉,气息起伏不定。 显然方才在与大势至的交手之中,落了下风。 鬼母挥臂之间,奋力将魔佛老人和警幻仙子,两位真仙强者的联手攻击化解而去。 也是飞身退到鲁陀罗身旁。 两位魔将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冷哼一声。 黑色烟雾升起,化作两道遁光,向莽虚山九幽入口飞去。 “菩萨,下一步如何行动?” 却是警幻仙子婷婷袅袅地走上前来,柔声问道。 由于方才与一位金仙级强者交手,心神集中,法力激荡。 此时,警幻仙子那一张清丽玉容之上,尚残留着一抹红晕。 颇为此女明艳风采,平添了几分动人之意。 气息深沉的魔佛老人此时也是走上前来,沉声道:“菩萨,值此各方风云际会,不宜耽搁。” 魔佛老人来此本就为那北斗七星宫而来。 实在不愿再横生枝节。 闻听二人言语,大势至菩萨焦黄烫金面容之上,悲悯之意尽显。 慈眉善目地笑道:“贫僧也正有此意。” 第五十四章 北斗七星宫 玄幽十二叶界。 一根青莹建木高接霄汉,白云缭绕的第十一片翠叶,其上宫殿林立,楼宇精致华美。 谢秋荻清冷玉容之上,蹙眉难纾,熠熠星眸,悠远惆怅。 却是望着凉亭之外,翠如碧玉的芭蕉叶出神。 随着沉入心神,谢秋荻春山黛眉之下的那一剪秋水,所蕴含的挣扎之色越发浓郁。 那是在数个时辰之前,她本正在游方殿批阅案卷,忽然感到一阵精神恍惚,心惊肉跳,本以为是心神疲惫所致。 她于是放下笔管,以素手扶额,休憩半晌。 不大一会儿,心神便沉浸在醒梦之间。 然而却不想……竟然看到一幕令她此时都为之心神不宁的景象。 一片尸山血海,白骨皑皑之中。 那人浑身血光,身形踉跄,胸前赫然有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鲜血淋漓。 无比柔弱苍白的面容之上,突然冲她惨然一笑,好似要…… 谢秋荻紧握纤纤素手,心中暗下决心。 不行,我必须得去找他……只要远远看上一眼,见他平安就好。 似乎有了后面一句自我开解,她心中最后一丝担忧悄然逝去。 “谢,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灵动的声音在谢秋荻身后不远处响起。 话音未落,两只纤纤素手,就要环过谢秋荻的窈窕腰肢。 谢秋荻娇躯微颤,不动声色之间,便向一旁闪去。 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灵幽。 灵幽一袭绛色曳地长裙,纤纤腰肢盈盈不足一握,被一根精美绸带束着。 裙琚翩跹,气质神秘高贵,淡雅出尘。 此女三千秀郁青丝高高挽起,束成了一个美人髻。 云钗斜别,珠花璎珞衬托之下。 容色越发晶莹如玉,肌肤恰如花树堆雪。 盈盈血眸之上,两道英气柳叶弯眉,不知何时竟然也柔和了许多。 谢秋荻心中惊奇不已,这倒是她第一次见灵幽作出这般明丽婉约的女子妆扮。 “这女疯子不会又犯什么病了吧?” 灵动心思辗转之间,却是在心中不断腹诽。 灵幽见谢秋荻目光惊疑,自嘲一笑道:“不用猜了,姐姐我刚自奈何桥那边回返……没有三两个月,是不能回复原样了。” 那位尊者,自己每次过去拜会,都要变成这副烦人的尊容。 “其实,你这个样子,倒是看着顺眼了许多。” 谢秋荻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女子幽幽道。 灵幽莞尔一笑,当真是星月生晕,尽态极妍。 心道,谢之言倒是和那位尊者的话语如出一辙。 可惜,她实在是不习惯这一副打扮。 只觉浑身别扭无比,一路之上,她都不记得发落了多少,神情异样的鬼卒属下。 灵幽清咳一声,清声道:“谢,待会儿姐姐我要往九幽一行,没法照看你。你就待在游方殿和玄幽界为好,可不要到处乱跑……对了,记得想姐姐哦。” 闻听灵幽之言,谢秋荻自动忽略掉此女最后的疯言疯语,心中可谓又惊又喜。 暗道自己正好不知如何摆脱此女视线,去寻找那人。 没想到…… “你似乎很高兴?” 灵幽目光狐疑不定道。 “有吗?” 谢秋荻声音清冷如霜,淡漠玉容向一旁扭过,却是不再去看灵幽。 灵幽展颜一笑道:“好了,姐姐知道你平日心里苦闷……你若是无聊寂寞,可以去找绿荷……将姐姐先前传给你们的鬼仙法诀好好修炼一番。” 到最后,灵幽已是迈着盈盈步伐,款步走上前来。 伸出凝霜玉臂,搂过微微有些挣扎的谢秋荻香肩,幽幽叹道:“你终归只是鬼修,寿元有限。姐姐虽然身为真仙强者,也不能逆而行,助你长生……” 谢秋荻本自有些感动,她早已不是什么昔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平常凡间闺阁女子了。 深知灵幽此女所言多半是有几分情真意切的。 但还未等多久,这感动就变作羞愤和恼怒。 盖因,灵幽着着,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分明又是不安分了起来。 谢秋荻一把打开,冷笑道:“你不是要去九幽吗?怎么还在耽搁。” 灵幽方恍然道:“恩,差点忘了大事。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呐……好了,姐姐走了。” 着,再不废话。 一道墨色流光倏然消失,向九幽而去。 听着灵幽这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语,谢秋荻当真是又气又笑。 还温柔乡,我呸。 这种人……神经病。 想到令自己念念不忘的那人,谢秋荻明丽玉容之上,不知何时,两行晶莹清泪悄然流下。 陆北,陆北……我要怎样才能忘记你。 继而摇头一笑,惨然之中带着几许明媚。 谢秋荻神色冷漠,随后出了玄幽十二界,打算乘传送法阵,往罪印城赶去。 罪印城以西五万里。 两团黑色阴云在高空闪掠而过。 其上正是千面老祖和阴阳法王二人的分身。 阴阳法王细嫩的面容上,大块黑紫疤痕,渗人无比。 以一种浑厚的声音道:“千面道友,你先前往九幽之地。本座打算去抓些积年老鬼,取其阴气,好重新炼制下【壬葵阴阳双子幡】。” 闻听此言,千面妖嗡嗡道:“那好,本妖就先与本尊汇合。法王最好也不要耽搁太久,加上你这具化身,我等也能多一分胜算。” 千面妖与阴阳法王虽然受那血海魔将所邀,一起去那北斗七星宫。 但二妖皆是知道自己单独行动,必然势单力孤。 于是,二妖私底下已经结下同盟,约好共同进退。 因此千面妖才以盟友的身份,提醒阴阳法王不要误了大事。 阴阳法王神色阴晴不定,也不废话。 便当先化作一道黑芒,向罪印城方向飞遁而去。 千面妖知道阴阳法王受蒋平临死反扑,化身受创,心中郁郁。 并不为其冷漠态度动容,却是转而飞往九幽之地,与本尊汇合去了。 九幽。 陆北早已收起三品黑莲,施展风雷遁法向北斗七星宫飞去。 毕竟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多半是一些真仙和金仙境界的强者。 三品黑莲这等先级别的重宝一旦暴露出来,必然引起觊觎。 这就是无谓的争端了。 当然,将黑莲隐藏,并不影响他在危急时刻,祭出黑莲,助其逃遁。 不过…… 想到掌中那柄被酆都大帝注入神意加持的三生三叶剑,陆北冷眸微凝,心下稍定。 有此剑在手,对上一般的真仙强者,应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了。 念及此处,他收敛心神,催动一身法力,向那北斗七星宫所在遁去。 来也奇,那北斗七星宫,于一片璀璨蓝色星漩中缓缓成形。 浮浮沉沉,若隐若现。 仍给人以虚幻之感。 陆北猜测,此宫多半还在蕴凝之中。 所以,他也不算太过急切。 只是以平常赶路速度,向北斗七星宫接近。 第五十五章 艳名动三界 十万八千条阴河交汇之地,无尽星光之下。 七座宫殿慢慢成形,在陆北清澈如水的眸子,倒映而出,渐渐清晰。 飞角屋檐,展翅欲飞。檀木作玉梁,范金为铜柱。琉璃玉瓦,浮雕龙纹,更添古香古韵。 袅袅雾气间,温润生烟的汉白玉阑干,在蓝色星辉之下,奇幻瑰丽。 陆北收起遁光,寻了一处偏僻之角,于河边几株枯树之下,按剑而立。 神情默然,眼眸冷烁。 以酆都大帝玉简中言,此宫是在上七颗星辰连为一线之时,才能真正蕴凝。 因此,他还要等待一段时间。 不觉间,已过了两。 陆北一动不动,神情一如面前的阴河之水。 平静之下,波澜暗生。 此时,陆北缓缓抬头,清秀眉宇之下,眼眸如电,却是向墨色虚空眺望。 眸成淡金,隔垣洞见。 只见边昏暗阴云之中,如同幽潭水波,被人一分为二。 正是一道黑色流光,由远及近,飞遁而来。 高空之上。 一个浑身被黑色长衫包裹,头戴一顶乌檐斗篷的人影,腾云飞遁。 气息如渊似海,神意身合地。 陆北随意一瞥,目光就是微微一顿。 眼前之人,分明是一位真仙强者。 那人似乎察觉到陆北打量目光,凝神向陆北望去。 淡漠道:“当真是机缘动人心呐……区区不成仙道的蝼蚁,竟然也想着浑水摸鱼。” 闻听此言,陆北冷冷一笑。 区区蝼蚁,呵呵。 不过好在陆北这张嘲讽脸,还没达到人憎鬼厌的地步。 这位真仙强者既然能修炼到真仙境界,当然也不至于心性浅薄卑劣到开完嘲讽,再手欠地教训陆北一番。 或许是这位叫夜无常的无常殿掌殿使,认出了陆北腰间所悬的三生三叶黄泉剑。 也或许是长期闭关修炼,早就息了无谓争端之心。 只是似是感叹,似是嘲讽了一句。便不再理会陆北,径直向一旁遁去。 陆北握紧三生三叶剑,抿唇不语。 这时,陆北目光凝滞。 只见边又起了一道变化。 不,是两道变化。 血云成松涛,随风摇曳;金光成幢幡,如林飒飒。 先后而来。 正是大势至菩萨和魔佛老人、警幻仙子以及乌摩妃带领的阿修罗公主一行。 不知为何,七十二位阿修罗公主仅仅来了五位。 娇玲珑身形的血舞身旁,赫然站着断了一只臂膀,容颜妖艳与端庄完美混合的血灵。 此女如雪容颜之上,苍白如纸,令人心生怜惜。 此时正一脸冷漠,目光惆怅莫名。 只有在血舞低头交谈之时,面上才会柔和一些。 “血灵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回去咱们姐妹去求老祖,老祖神通广大,你的断臂,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的。” 血舞清水美眸之中,满是内疚之色。 如果不是自己,血灵姐姐也不会丢了一臂,几乎与长生真仙无缘,她如何不内疚自责。 血灵噗嗤一笑,没好气地道:“恩,姐姐才不过三千余岁。离着寿元大限早着呢……血舞妹妹不用将姐姐当作将要命不久矣的样子,听着怪吓人的。” 闻听此言,血舞愁苦面容也是微微敛去,继而展颜一笑。 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咦…… 血舞突然目光惊疑,眼眸之中恨意滔滔。 盖因,在她眼帘之中,一个熟悉到可恨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河边。 血舞螓首转过,正要向血灵明。 盈盈美眸转去,赫然发现血灵姐姐娇躯微颤,娇艳如春花的容颜之上,冰霜寒罩,冷意幽幽。 贝齿紧咬下唇,嫣红血迹点点,显然已是怨恨到了极致。 陆北微微一笑,深邃目光微微凝滞……最终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冲血灵方向,眨了眨眼。 血灵身为仙强者,目力超绝,就算隔着上百里,也能洞察入微。 见得此景,真是气得柳眉倒竖,心烦意乱。 由于气血上涌,苍白脸颊倒是红润了一些。 盖因在她三千年的修炼岁月里……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血舞此时也是洞察到了这气人一幕,娇哼一声,身形微动,就要向陆北杀去。 却是被血灵拉住手,以目劝止。 乌摩妃此时闻声转过头来,神情淡淡道:“血灵,要不要本宫帮你将那蝼蚁抓住,任你发落。” 血灵摇了摇头,婉拒道:“不用劳烦妃。此人,我要亲手击杀,方消我心头之恨……妃,此行还是正事要紧。” 闻听血灵言语,乌摩妃良久无语。 最终又朝陆北所在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暂时压下出手的打算。 来,先前陆北在她手下逃脱。对于她而言,也算是个不大不的耻辱了。 而且其人手中握有一件先灵宝,也是个大隐患。 不过现在尚不是除去这只蝼蚁,夺下重宝的最佳时机。 毕竟,虚空之上还有着大能不时以神念暗中关注。 来,阴司和血海已经达成协议,对于北斗七星宫,双方不得派遣真仙境界以上的强者入内。 唯恐因为彼此争斗,将北斗七星宫给惊碎成一团星光。 至于庭和佛门是否派出金仙高手参合此事。 恩,这两方几乎是三界之中第一流的势力。 实非阴司与血海能够限制。 当然这些也不在乌摩妃关切之列。 其实,进入北斗七星宫,也并非修为高绝者,就可以事事如意。 多半还是落在福缘二字上。 人择至宝,至宝亦择人。 此论从上古之时,便被无数修行中人奉为圭臬。 陆北此时尚不知,就在方才短短的时间内,乌摩妃暂且放下了向他出手的想法。 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以为意。 他掌中握有三生三叶黄泉剑,剑上更有大罗道尊神意加持。就算对上真仙强者,也不是毫无自保之力的。 至于先前为何向血灵做出那般极其挑衅的举动,或许只是一时的恶趣味作怪吧。 就在陆北以为人差不多到齐之时,幽冥界昏暗空之上。 重重星光,清辉如银。 撇开一条通界路。 七道炽耀光柱落下,于光柱中走出七条人形。 正是罡,文曲,武曲,左辅,右弼,破军,贪狼,巨门,招摇。来自庭的七位星官。 罡星官黄祥,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上,眉心一道白金色的印记熠熠闪烁。 蕴含着无限仰慕的激动声音响起。 高声道:“恭迎太阴星君驾临。” 星光化雨,女散花,地涌金莲,檀香幽幽。 正是罡星官,以较大法力幻化而出的吉祥如意的异象。 一个身形婀娜,靥辅承权,眉目淡雅,清冷如月的仙子,自九降落而下。 正是嫦娥仙子,太阴星君。 嫦娥仙子云鬓高挽,高贵气质中却有一股清灵出尘之意流转。 一泓清水的眼眸,烟波流盼之间,风情婉约,神韵动人。 当真不愧为三界第一女仙。 嫦娥见着这一幕,黛眉微蹙,似乎有些不喜。 不过,此时也不好些什么。 其余六位星官也是望向罡星官,露出迷之微笑。 文曲星官比干更是轻捋颌下胡须,心中叹道:“罡这是少年慕艾啊。” “不愧是艳名动三界的嫦娥仙子,出行排场倒是不。” 一句略带着调笑语气的话语,突然传遍悠远际。 嫦娥闻听此言,秀眉皱起。 艳名?此言着实可恶。 陆北神情微微异样。 心道,谁这么色胆包,出言调戏起嫦娥来了。 记得上一个调戏嫦娥。不,是下一个调戏嫦娥的,不是投了猪胎吗? 第五十六章 陆某非蝼蚁 墨色苍穹之下。 音落人至。 一袭绛色宫装长裙,玉容之上,英眉斜飞入鬓,一双灵动血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嫦娥仙子。 此女朱唇如血嫣红,雪肤带笑。气质恰如空谷幽兰,神秘高贵。 来人正是灵幽。 水火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强者。 嫦娥似乎是随意地看了灵幽一眼,弯弯淡眉,星月藏辉。 如水目光带着金仙级别的葬月神意,正似两道利剑望去。 灵幽收敛玩味笑容,明丽玉容恍惚片刻,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从高空跌落。 多亏灵幽身上一股玄冥黑水几次波动,眼中荡漾涟漪。才不至于发生,真仙连云头都驾驭不住的丢人之事。 远远望着这一幕的陆北,也是哑然失笑,眸光幽幽。 心道,这嫦娥仙子再如何绝代芳华,倾国倾城。终归还是个女子,心眼倒是的很……或许也有同性相斥的原因吧。 原来,方才就在二女目光对视之中。 灵幽眼前,一轮明月高悬,秀丽挺拔的月桂树下,风影摇曳,斑驳几缕月影。 她徜徉在薄如轻纱的光晕之中。灵性沐浴月光,漫步其间。只觉浑身懒洋洋,轻飘飘,似乎下一刻就要沉睡过去。 当然只是错觉。 这是太阴仙子给此女先前不敬之言的惩戒。不过,没想到竟被灵幽躲过去了。 尽管有点儿出乎嫦娥仙子的意料,但她也不再放在心上。风轻云淡地向一旁飞遁而去。 至于罡星官带着爱慕的痴迷目光,嫦娥仙子更是恍若未见。 陆北收回注视目光,向幽冥界九幽之地的南方空望去。 只见边大团黑影迅速掠过,妖气冲霄,搅动阴云。 云头之上。 地心古龙咧嘴大笑道:“老藤头,阴司这帮人真是酒囊饭袋,都不够老龙我三拳两锤的。” “罗酆六的真仙,久居高位,不善斗战……不是我辈对手,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响起。 藤条乱舞,树叶簌簌。话之人,正是藤祖。 二妖帮助血海完成约定,自然获准进入北斗七星宫。 否则早就被高空之上,以神念关注此地的太乙之辈,出手清场了。 由于二妖所居洞府相隔不远,都是修炼多年的大妖,可谓亦敌亦友。 自然明白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道理。 不同于千面妖和阴阳法王更偏向于残忍噬杀的魔道修士。 二妖只是心慕大道,苦苦修持的妖修罢了。 不过,要是谁因此,将这二妖当作什么良善之辈,那就是不知死活了。 地心古龙此时变作一个身长七尺,虎背熊腰的大汉,浑身一袭黄袍,更添魁梧粗豪。 突然远远见到陆北在河边默默伫立。 哈哈笑道:“那里怎么有只蝼蚁,要不要一巴掌拍死。” 随手一道黄色掌印扬起,最终放下。 咧嘴大笑道:“老龙我这还真是闲的。” 藤祖也不话,默默加快遁光,却是不动声色地与地心古龙拉开了一段距离。 “老藤头,你跑那么快干啥。” 地心古龙百思不得其解,粗犷脸孔上,满是疑惑之色。 由于地心古龙声如洪钟,又加之真仙修为。 这话毫不避讳地传入陆北耳中,同时也传入了其他真仙强者的耳畔。 这时,离陆北不远的佛门大势至菩萨一行,也是向陆北打量过来。 此时此刻,大势至菩萨气息普通至极。 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僧,闻听地心古龙言语。烫金面容就是缓缓转过,一双湛然金眸,也是向陆北望去。 然后微微摇了摇头,面上悲悯之意更重。 眼皮耷拉,苍老手掌拿起一串佛珠,粗大骨节捻数,嘴唇蠕动。道了声佛号,却是念起了经文。 陆北本来心中对于地心古龙藐视之言,心中惊怒不已。 毕竟,任谁三番两次被人称作蝼蚁,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好比别人三两头,指着鼻子骂你垃圾。 你就算涵养再好,忍着不与其一般见识,但也算是被恶心到了。 待再见到大势至菩萨做出那副慈善悲悯的模样。 陆北瞳孔微缩,心中腹诽道,这大和尚有病吧。 看人一眼,然后低头念【往生咒】,这是几个意思? 倏然,衣袂乍飘,环佩叮当,一阵馥郁香风,幽幽袭来。 陆北抬眼望去。 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妙龄仙子,窈窕静姝,莲步轻移,款款来到他的身畔。 警幻仙子嫣然笑道:“这位道友,此地非真仙强者不能久待,何不就此离去。” 警幻仙子也不知是出于善心作祟,还是身为真仙强者,察觉到与陆北的一些因果纠缠,竟然好心出言提醒。 陆北微微一笑道:“有劳仙子挂念,陆某这厢谢过了。” 警幻清丽容颜,皎如春月,闻听陆北感谢此言,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其实她来此,也是出于莫名感应,提醒一句罢了。 毕竟,凡是踏入修道之始,无论修为几何。行事皆是有着自己的主张,且对何种抉择有着何种后果,都有着自己的一番考量在内。 身为同道之人,提点一句,已是足够。多言便是逾越,惹人嫌恶了。 “还未请教仙子芳名?” 陆北冷眸闪烁,出言问道。 “警幻。” 警幻仙子玉容上的雪腻肌肤,莫名一红。 或许是害羞,或许不是。 十分随意的一句对答,警幻仙子竟然做出如此忸怩情态,当真是一位很奇怪的女仙。 二人了几句话,一时之间,又是沉默了下来。 突然边大团乌云翻滚,阴龙咆哮,犹如浊浪排空。却是罗酆六的守宫使到了。 罗酆六,六位守宫使来了四位。 正是在界之中,伴随五方鬼帝作战的四位真仙强者。 彼时,陆北目光微凝。 只见上一道血煞包裹着邪魅气息的黑光,随后飞遁而来。 伴随着一声冷哼。却是千面妖和阴阳法王联袂而行。 阴阳法王此时远远看到警幻,娇媚渗人的面容阴沉似水。 眼中怨毒之色,毫不掩饰。 此女昨日在罪印城将他一具祭炼多年的真仙化身击杀,且夺他【壬葵阴阳双子幡】。 据化身陨落前传来的信息,当时佛门的大势至菩萨,念化身修持不易。不忍杀戮一位真仙强者,打算度化他的化身。 偏偏此女要施展辣手,将事情作绝。 其实这些他也不是不能忍。 可此女千不该万不该,夺他看中的一具炉鼎。 那是一具玄阴之体的炉鼎。 他若将那具炉鼎生生炼化,必定功力大增,直入金仙境界。 或许,他直接就可以打道回府,不必再参合这趟浑水了。 眼见降机缘,转眼之间,就从手中溜走,当真是可恨至极。 阴阳法王越想心中杀机就越盛。 不过终究忌惮警幻仙子修为强他一线,又加上隐隐感知到高空之上的强者气息。方才按捺住出手之意。 就在此时,阴阳法王探查目光,望向陆北,心中微动。 阴阳法王冷哼一声。 “区区蝼蚁,也敢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 鬼爪森森,成千上万,魔音灌耳,铺盖地。 向陆北杀来。 不知阴阳法王是有意还是无意,黑白二色交织,透明凛冽的鬼爪分出一部分向警幻仙子打去。 蝼蚁,还是蝼蚁。 陆北怒不可遏。 心念此处,三尺三寸黄泉剑出鞘。长剑剑锋之上,黄紫光华吞吐游走。 犹如匹练的百丈半月剑气,带着道道三生之力,向阴阳法王鬼爪斩去。 第五十七章 遗落的记忆 剑出。 地长明,幽冥一寂。 半月莲华剑气,道道黄泉浊河,呼啸成浪,裹挟着黄紫色的三生三世之力。 当真是锐利无匹,汹涌澎湃,惊世骇俗。 森森鬼爪,根本未等警幻仙子出手抵挡。 三生三叶,黄紫梦幻之力,涤荡寰宇。 将重重鬼爪,一一斩碎。 不仅如此,还未消散的残余剑气,劈波斩浪……向正神色倨然的阴阳法王斩杀而去。 经此惊艳一剑,惊呼之声传遍四野。 “区区蝼蚁,怎么可能?” 无常殿掌殿使夜无常,失声惊道。 “三生三叶……这是黄泉节度。” 罗酆六的几位真仙级守宫使,更是哗然议论。 “好胆,子。” 阴阳法王尖锐凄厉的声音,刺破际。 此妖一阵手忙脚乱,身形狼狈。 方将蕴含着令长生真仙都忌惮不已……携带着三生之力的凌厉剑气躲过。 纵然如此,一缕剑气仍是扫到阴阳法王的一缕长发。 刹那芳华,尽作飞灰。 惊怒交加的阴阳法王,正待再次向陆北出手。 却被眉眼妩媚,气质淡雅的警幻仙子,以真仙神意锁定。 阴阳法王神色阴沉似水,目光怨毒,当真是气闷无比。 有心强行出手,但却被身旁的千面妖神念传音劝止。 此妖面上青红交错,实在是恼怒难言。 “蝼蚁就是蝼蚁,也只能躲在女人身后了。” 不知是被陆北一剑斩去。 那一缕发丝之上的诡异景象吓到,还是忌惮警幻仙子出手。 阴阳法王撂下一句讥讽之言,却是不再坚持出手。 警幻仙子本来就在陆北身边不远之处。 方才见阴阳法王猝然出手,以阴阳法王一行本源的真仙修为,她何惧之有。 本想出手抵挡,不料陆北竟于电光火石之间,拔剑斩杀而去。 她以为此举不过是修道之人的骄傲心性作祟,此剑多半是无功而返的。 竟然…… “倒是看你了呢。” 警幻仙子美眸异彩涟涟,芳心惊讶不已。 “长生真仙不过如此。” 陆北拔剑还鞘,反唇相讥道。 心中却是凝重无比。 方才一剑,竟然耗费了他几乎全部的法力。 他此刻已然是强弩之末。 陆北此时丹田之中,一颗黄橙圆润的金丹,漂浮虚空之上。 金丹周围,原本以重重法力勾画而成的丹圭符箓。 清莹之光也是不见,星辉黯淡晦暗。 分明是法力枯竭到极致的标志。 至于加持了大罗道尊神意的三生三叶剑,威力霸道绝伦,能让一位真仙忌惮如虎。 关于这一点儿,他从未怀疑过。 刚刚以他金丹境界的法力,根本不受无上鬼器限制,几乎完美发挥出了其上的三生神意之力,就是明证。 大罗道尊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存在? 一道投影,碎人真灵如镜。 一道神意,让他以金丹境界,生生伤到真仙的。恩,一缕发丝。 这等境界的大能,完全无法理解。 陆北沉思不语。 这时,心中一道亮光乍现。 目光惊异,迷茫…… 那是方才拔剑之时,一段久远的遗落记忆片段,星星点点地浮上心头。 那是二十多年前,他步步历劫,求道不成。 听从神秘老师的建议,去南赡部洲青徐之地等待上岸的猴王。 多年流浪江湖,偶然在一座山匪老巢中,发现了一卷画轴。 那画轴极其陈旧古老,隐隐泛黄的纸张更是普通至极。 用墨疏淡,寥寥几笔之间。 远山,落日,河,老树一一勾勒而出。 一头神骏异常,仪态非凡……或许是猫,或许是虎,也可能是狮子的奇特灵兽。 神态安详地趴在一株老树的枯枝之上,半眯着灵动美丽的眼睫,宁静沉睡。 而老树缠绕的枯藤之下,依稀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或许是一位青衣剑客,或许是一位逆旅行人。 那人逆着晚霞夕光,负手而立,似乎是朝着青山落日下的层峦叠嶂眺望…… 画卷一角,有着几行笔迹凌乱的草书,或是笔迹娟秀的工楷。 四行字跳入眼帘。 三界无真圣,大罗称道尊。 念起生一界,意落斩三生。 当日,他一见便觉此物不凡,本想上前收取。 不料在心中喃喃念完四句箴言,那画轴转眼之间,就化作点点飞灰碎去。 当时他精神恍惚,神情迷茫。后来更是再也记不得关于此事的丁点儿痕迹,好似从未发生一般。 连护持他真灵不被蒙昧的镜子灵宝,也是毫无作用。 那段遗落的记忆到底有着什么玄机…… 念及此处,陆北一双幽幽眸子,明晦不定。 细思却是毫无头绪。 当真是怪异至极。 当然以陆北见识,他不可能知道。 有着酆都大帝一道种下的三生神意,本是帮助陆北在北斗七星宫一行中,面对真仙强者,能够多些自保之力的。 但酆都大帝,万万不曾想到。 他本已刻意压制境界,而且随手种下的真仙级神意,还是起了一层变故。 这变故不在机之内,却无扰乱机之象。 彼时。 “陆道友……” 警幻仙子一泓清水眼眸,正是一眨不眨地望着陆北。 莲步轻移,柔声在陆北耳畔出言唤道。 “恩,警幻仙子,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陆北神情微愕,凝声道。 “想什么,想得那般出神。” 言语之间却是亲切真挚了些许。 或许是陆北的实力引起了警幻的尊重,也或许是陆北本人的性情引得了警幻仙子的认同。 谁知道呢?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人旧事罢了。” 陆北微微笑道。 警幻仙子眉目疏淡,眼眸灵动,闻听此言,妩媚一笑。 玉掌摊开,云雾缭绕之间,却是现出了一个白瓷玉瓶。 警幻仙子轻声道:“这玉瓶之内,有三粒助益法力回复的丹药……陆道友且收好。” 陆北眼眸微动,伸手接过。 “陆北多谢仙子美意。” “陆道友原来是叫陆北吗?” 警幻仙子格格娇笑道。 知道这位陆道友既然告知姓名,此时这一句‘陆道友’方是名副其实。 陆北。 阴阳法王此时也是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方才的耻辱决然不能算了。 真仙击杀一位仙道不成的人物,出手无功不,还被其折了面子。 若不洗刷此辱,难道等着唾面自干吗? 不少人同样记住了陆北这个名字。 庭星官一行。 嫦娥仙子眸光微敛,望陆北所在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却是在浩瀚如星空的记忆中,找寻到了那一丝记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夜夜心…… 同样,初次闻听陆北名姓的灵幽冷冷一笑,本想不屑一顾地过耳即忘。 但终归还是记了下来。 只因她想到了一件令她至今为止,仍然感到羞愤不已的往事。 纵然此人为之付出了悔不当初的代价。 她仍觉此恨难消。 灵幽冷笑涟涟,血眸冷烁。 区区金丹境界的修士,竟然凭着一把无上鬼器,奢想着咸鱼翻身。 当真可笑至极。 无论你背后站的是谁,被阴阳法王这一尊魔道真仙强者惦记上。 也让你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一想到陆北曾经在寒冥玄冰狱中,将自己踩在脚下碾压,她就是气的娇躯乱颤,气血上涌。 当真算是她灵幽一生之中屈指可数的奇耻大辱了。 还有嫦娥仙子,那可怕又令人垂涎的太阴之力。 嫦娥,我一定要得到你。 这是来自本能的渴望,来自一位巅峰真仙的炙热心声。 第五十八章 四方立星门 一剑出,风雷动,心思各异。 血海一方同样起了一阵骚动。 并非是这样的剑法多么绝伦,多么凌厉,只是彼辈心神皆是为三生之力一夺。 血舞愤愤不平道:“神气什么?不过是仗着把杀伐鬼器,耀武扬威罢了。” “能够完全发挥出无上鬼器之力,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血灵娇媚一笑,如雪粉腻的脸颊更显苍白柔弱,令人越发怜惜。 语气幽幽,实在让人听不出喜怒。 “姐姐不生气?” 血舞娇玲珑,巴掌大的脸之上满是疑惑之色。 血灵弯弯淡眉之下,目光越发漠然。 望着远处正与警幻仙子不时叙着话的陆北其人,神色淡淡道:“对于将死之人,完全没有生气的必要。” 此人斩她长生之基,阻她道途,此仇不共戴。 你是叫陆北吗? 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呐。 陆北尚不知已经举世皆敌,招人怨恨到念念不忘了。 纵然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他自来到此方世界,所呼吸的每一口空气,走过的每一步路,甚至他的生命……对于这个西游世界都是多余的。 但那又如何? 活的艰难,难道就不活了吗?前路遍地荆棘,就能畏险止步了吗? 如果一味怨尤人,不知进取。 就是被雷劈到穿越一万次,也治不好一颗废材之心。 哪怕住着老爷爷的戒指戴满十根手指。不,连脚趾都戴满,也是无济于事。 没有强者之心,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这些话貌似戳到了某些人的痛脚吧。 闲言少叙。 此时,空之上又起了一层惊人变化。 却是七颗大星虚影,突然摇曳不定,连连明晦七次。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交相辉映。 刹那之间,一阵亮如白昼的光芒炽耀闪烁,七星倏然连为一线。 罡星官黄祥神色激动道:“七星连,北斗现。” 果然。 原本正沐浴万千灵光,倒映亿万星辰……起起伏伏,浮沉不定的北斗七星宫。 轰隆一声,乍然顿住。 四道星路如同虚洞一一成形,最终于无尽星光之中蕴凝出四座恢弘震撼的星门。 星门高可百丈,正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四座星门之上花纹繁复,禁制微微,流光莹莹。 正是道道神秘光晕流转往复。 更有金花璎珞,宝珠玉树,种种异象,不一而足。 巍巍星门之上,一个勺子模样的熠熠印记,清晰炫目,散发着深邃玄妙的波动。 星门隔绝神念探查。不,是扰乱,无序的扰乱。令人摸不清虚实。 倒是星门之内不时传来几声,听辨不出来历的野兽嘶吼之声。 直令众仙目光疑窦丛生,心中惴惴不安。 一时之间,皆是神情踌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过,诸位真仙眼眸贪欲之火炽烈灼热,都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此时。 只听大势至菩萨高宣了一声佛号,声若洪钟,洗涤人心。 然而,此举却引来不少真仙强者的暗自腹诽。 大势至菩萨向警幻仙子和魔佛老人闷声道:“二位,贫僧先行一步。” 完,当先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径直投向西方一道宏伟恢弘的星门之中。 魔佛老人见此大笑三声,也随后化作一道黑色风烟,向西方星门飞遁而去。 警幻仙子此时正与陆北谈笑晏晏,这时就是停下话头。 清笑道:“陆道友,要不要与贫道一路。” 陆北眉目疏朗,面容之上,微微有些异样神情。 心道,这警幻仙子这般热情,是怎么回事? 二人方才满打满算,不过得十余句话而已。 至于警幻觊觎自己美色,呸呸……就是钟情自己? 更是可笑荒唐。 长生真仙视不得长生之辈为蝼蚁草芥。 哪怕看重他,这看重和赏识之言,本身就带着几分居高临下之意。 不是平等交流的前提。 在尊重前提之上的几分钦佩和欣赏才是同辈相交的真谛。 或许是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缘故吧。 陆北心中摸不着头绪,出言婉拒道:“多谢仙子美意……然而陆某恐怕要与阴司中人同行了。” 来,也是无奈。 酆都大帝先前就曾叮嘱他,在北斗七星宫之行中,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不过与阴司之人同行之言,倒也不算是敷衍警幻仙子。 他手执三生三叶剑,也算半个阴司之人,与彼辈一道也算合情合理。 警幻仙子微微一笑,对于自己一番好意遭到陆北婉拒,并不以为意。 毕竟陆北所用之剑,若她没有猜错,分明是阴司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使的佩剑。 念及此处,警幻仙子心底深处,被陆北拒绝的最后一丝不悦,也是随风消逝。 梨涡浅笑,纱衣轻动。 警幻仙子化作一道彩光,同样向西方星门飞遁而去。 彼时。 血海一方由真仙乌摩妃带领的阿修罗公主一行,也是寻了南方一处星门。 大团浓雾血云向重重浩瀚星光闪去。 地心古龙咧着大嘴,莫名地冲陆北笑了笑。 憨厚淳朴的笑容竟然带着一丝激赏之色,令陆北疑惑不已。然后与藤祖一起奔着北方一道星门飞遁而去。 阴阳法王和千面妖,也是紧随其后。 不过阴阳法王这厮竟然冲陆北惊悚一笑,明丽娇媚的脸之下,那一张嫣红如血的嘴唇轻轻蠕动。 粗犷的嗓子之中,也不知向陆北传了什么音迅。 陆北冷峻面容之上,眸光几个闪烁,最终不屑一笑。 这种人妖货色,到底是怎么修成长生真仙的? 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我境界太低,悟之不透? 念及此处,陆北自失一笑。 就在这时,罡星官飞遁到嫦娥仙子身旁。 黄祥眉宇清秀,唇红齿白,面如傅粉,当真是俊逸不凡,风流倜傥。 此时,他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仙子,我们是否行动。” 嫦娥仙子淡淡道:“等阴司的人,和他们一道。” 罗酆六守宫使相互交换了眼色,再不耽搁,却是齐齐向东方星门飞去。 至于无常殿掌殿使夜无常,更是冷哼一声,黑色斗篷下的阴鸷目光,越来越亮。 早已化作一道流光,飞跃道道咆哮不止,冻人神魂的阴河幽煞长龙,向东方那座巨大星门飞遁。 “仙子一起如何?” 灵幽血眸转动,笑靥如花地来到嫦娥仙子近前。 浑然不将先前在此女面前吃瘪的丢人之事放在心上。 嫦娥仙子淡淡一笑,蕴星涵月的如水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灵幽一眼。 却是理也未理。 灵幽心头一跳,忙是躲过此女清冷如霜的神意目光。 心中凛冽道,果然这等修为强大的女仙,个个不好对付。 陆北此时,望向隐隐成就龙虎之形,咆哮不休的阴河煞气。 正待飞遁而过。 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如涓涓溪流淌心间。 “陆公子,阴河幽煞之气侵蚀真灵……待本君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清冷素雅,如那月光洒下人间,令人心旷神怡,明静悠远。 却是嫦娥仙子见陆北不过金丹境界,恐怕受不得阴河交汇之地,幽煞之气的侵蚀,出言相助。 当然,嫦娥仙子此举,多半有还掉昔年岳阳楼得其一诗的因果。 陆北抬眼望去,见嫦娥仙子云鬓高挽,气质绝代芳华,正在以看向故人的温煦目光望向自己。 陆北心中惊奇不已。此日之前,他万分确定未曾见过这位女仙。 为何? 陆北微微收敛神色,沉声道:“有劳仙子了。” 恩? 其实,他本来是想,不必烦劳仙子的。话到了嘴边。竟然……当真是呵呵了。 男人这种生物呐。 至于九幽阴河幽煞之气,他有镜子灵宝护佑,肯定是无恙的。 陆北心中自嘲一笑,不再多思。 此时陆北却没有注意到两道嫉恨的目光,悄然向他投来。后者嫉恨目光之中,更是带着一丝羞恼的复杂之色。 前者自然是罡星官。另一个么,当然是灵幽了。 陆北,怎么走到哪,你都要跟本尊抢女人。 灵幽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第五十九章 上古妖神出 嫦娥仙子淡淡地看了陆北一眼 一道如月光轻盈的薄纱,倏然飘荡而来。 清声道:“陆公子,抓好了。” 陆北微微点头,一把抓住也不知是嫦娥仙子的腰带……还是什么东西的薄纱。 只觉一道清灵如水白色光晕,自绛纱之上向他笼罩而来。 陆北眸光微动,知道这应是嫦娥仙子的护持手段了。 陆北却不知嫦娥此举被罡星官看在眼中,恨在心头。 一张清秀俊秀的面容之上,面沉似铁,目光更是阴冷渗人。 此子何德何能,能得仙子青睐如此? 见得此景,灵幽血眸转动,不屑一笑。 却是扭脸冲嫦娥仙子温润笑道:“仙子,莫要耽搁了。” 可惜空谷幽兰的女子,再如何温润如玉,最终不过变作妩媚二字。 嫦娥仙子眉目疏淡,盈眸薄寒,也不理会灵幽此女。 如洗月光升起,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向东方星门飞去。 翩如青云出岫,清影摇曳玉树,可谓美到惊心动魄。 当然,如果后面不是拉着一个‘累赘’的话,更添三分风采。 北斗七星宫。 星门之后,光晕穿梭。星璇如臂,旋转不停。 陆北睁开眼眸,赫然发现自己正孤零零地站在一颗通体光秃秃、黑幽幽的陨石之上。 这陨石是陨石,但陆北一眼扫去,感知之后发现这块‘陨石’有方圆千里大。 一句大陆都不为过。 此时,这块大到不像话的‘陨石’,载着陆北。 如同无根浮萍一般静静飘浮在眼前的星空之中。 陆北一时摸不着状况,便是运极目力向四方星空眺望。 瞳孔微缩,心思震撼。 只见远处七颗大星环绕运转,连为一线。 七座霞光万道,气贯长虹,美轮美奂的星宫,分别坐落在七颗大星之上。 至于嫦娥等人,早已不知去向。 也不知各自被东方星门,传送到哪里去了。 陆北神情平静无波,不以为异。 口中喃喃道:“酆都大帝交待的那物,多半就在那七座宫殿之内了。” 心念此处,以法力催动风雷大遁,向星宫方向飞去。 由【五行大遁】推衍而来的风雷遁法。 是陆北当年有感三十六罡变之中的【纵地金光】太过消耗法力,以他金丹境界法力,催动不过数息,就法力告罄,难以为继。 因此他无奈之下,以三十六罡变化之中的【五行大遁】遁法精要为皮,以【凭风之势,声若雷霆】八字破空奥义为骨。 推演而出了一门遁法神通。 其名‘风雷’。 一息之间,飞遁近千里。 比起【纵地金光】虽慢了许多,但对境界低微的他却更为实用。 至于太乙剑遁、金乌化虹、步步生莲、咫尺涯……甚至是猴王的筋斗云。 修炼大成之后,全力催动,一息之间更是以上万里计。 可以上大神通哪一个不需要极为苛刻的修炼条件。 要么是拥有浑厚如海的法力,要么是身具纯正的妖族血脉,要么是真灵对地法则极高的领悟和烙印。 这一切实非此时此刻的他可以奢想。 念及此处,陆北却是想起黑莲灵宝的闪遁之力来。 当时,他甚至差点儿领悟出似曲实直,九步踏这样实用性极强的近战攻伐神通来。。 但事实证明,没有黑莲的护佑,他根本不能尝试着修炼此术。 不过此刻也不是研究遁法神通的关口。 陆北施展出‘风雷’遁法,向北斗七星宫飞遁而去。 恩。 来回几次,陆北冷峻面容之上,陷入沉思之色。 盖因,虚之上道道无形禁制浮现,根本不让他离开这片陨石大陆。 陆北冷眸闪烁,‘流年’一指点去。 禁制微微,淡紫毫芒柔和,层层纹络依稀成网。 ‘流年’一指饱含真仙级别的神意,其名真意。 禁制之网,嗡鸣数声,毫芒大放,然后又回复原样。 陆北心中一奇。 思忖道,没用吗? 他本来对‘流年’一指寄予厚望。 没想到昔日能够迟滞灵幽所设真仙禁制的‘流年’一指,在今日竟然毫无作用。 此时,灵幽同样在一方陨石大陆之上。不过,这陨石大陆倒是有着五千里大。 灵幽一只玉掌携带着炙热和冰寒完美融合的水火本源之力,向无形虚空之上的淡紫禁制连连拍去。 嗡嗡。 如击空处,徒劳无功。 灵幽出手越来越快,似乎想要以此举纾解心中的焦虑之意。 血眸转动,暗自沉思。 那位尊者北斗七星宫有一物对自己修为大有裨益。 直言让自己去取,现在自己被困在这里,又算怎么回事。 若是让别人捷足先登…… 另外一方万里大的陨石大陆之上。 嫦娥仙子一袭宫装素色长裙,螓首微抬,星月藏辉的盈盈眼眸,向高空望去。 低声喃喃道:“这道意,是人为,还是然形成的呢?” 道尊级别的神意名道意。 三界之中,凡修道者人尽皆知。 未得长生之前修元神,以元神炼五气成地仙。 待到元神炼尽阴滓,成就纯阳元神,注得神体。 修成可以离体战斗的元神法相,此时此刻才至那断肢重生,阴尽阳纯,三花聚顶的神仙巅峰境界。 若有一定把握,修道者的阳神更可着手,在莫名之地开辟出一方虚。 待领悟到地初生的玄妙,方才算是得了仙果位。 至于长生真仙就要开始修真灵了。 其余四行本源一一在真灵和金丹之上同时烙刻。 直到太乙之境,五行本源圆满。 或有一些底蕴深厚,出身三教的长生真仙。在此期间,开始尝试修炼神意,期望增强神通威能。 或者为了感悟不朽金仙的境界,甚至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大罗之境作准备。 然而相当一部分的长生真仙不知……有一种长生真仙,以意入道,坐忘长生。 彼辈真意成就真仙的那一刻就是圆满的。 这一个圆满更是多少长生真仙养鱼种花、渔樵耕读、参禅打坐、百世历劫都难以圆满的。 取巧者,不眷。 大罗之境…… 嫦娥想到此处,纵然以她清冷性情,眼眸之中也是有着一丝神往之色流露。 五行本源圆满、神意圆满、彻悟【玄初】的太乙巅峰强者,才算具备冲击大罗境界的资格。 此时,其余诸仙也是被困在大不一的大陆之上。 有的跟脚不凡,见识广博的真仙,隐隐猜到这是一种玄妙的神意禁制。 就在诸仙为眼前七星宫机缘可望不可即,感到郁闷难言之时。 突然自七颗大星汇聚而来一道冲光柱,穿越重重虚空,向诸仙所在的每一方陨石大陆投射而来。 凶兽嘶吼,飞沙走石;震耳欲聋,气势飞扬。 “上古凶兽钦原……” 警幻仙子明丽玉容之上,檀口微张,樱唇轻吐道。 “毕方,星源凝兽么……不知还有几分上古妖神之威。” 一方陨石大陆之上,乌摩妃一袭红色长裙,纱衣随风舞动。 娇艳的面容之上,挂着一丝冷笑。 “九婴。” 听着阵阵宛若婴儿啼哭的声音。 嫦娥仙子不知想起了什么,如水目光刹那之间就是惆怅了许多。 “鬼车。” “哈哈,老龙早就想领教下这所谓的上古妖神之威了。” 地心古龙咧嘴大笑道。 笑声豪爽粗犷,周身黄袍鼓起,气势猎猎如风。 望着远处一尊散发着金丹气息,正摇了摇头,眼中凶恶之光不时闪烁的星兽,陆北神情也是微微讶异。 这是九婴? 第六十章 渐渐近星宫 方圆千里大的陨石大陆之上。 陆北神情异样地看着在星光中生发,眼眸苏醒过来的九头凶兽。 凶戾、邪恶的眼眸,一声嘶吼犹如婴儿啼哭。 让人只觉心烦意乱到头皮发麻。 陆北眸子微眯,踏空飞遁而上。 一袭玄素长袍,迎风而立,大袖飘飘,三尺三寸长剑霍然出鞘,一段文字同时浮现心头。 《山海志·大荒西经》载:九婴。 【水火之怪,能喷水吐火,其叫声如婴儿啼哭,故称九婴。尧时出,作害人间,被羿射杀于北狄凶水之中。】 眼前之物,应该只是神念分身而已。 神仙以灵宝祭炼化身,真仙强者更可以神念分身万千…… 未等陆北沉思多久。 眼前九婴凶兽,向陆北扑杀而来。 九颗头颅,齐齐喷出毒水、烈火。 陆北神情冷峻,冷哼一声。 大袖甩开,风云激荡。一时之间,火烟尽散。 周身血光浮现,灵纹隐隐成网,将陆北包裹得风雨不透。 三生三叶剑,黄紫色的梦幻之力,劈波斩浪,惊起一路水火烟尘。 斜劈而出,惊艳一剑。 剑落,九颗头颅冲而起。未等落下,便碎成点点星光。 “咦。” 一道白色星璇自星兽身上飞起,向陆北眉心飞去。 躲无可躲,避不可避。 陆北恍然道:“此物可以增强神念?” 原来,九婴凶兽既然是此地无上法则借助星源凝就,那么在被陆北杀死的一瞬间……其上所蕴星源虽大半返归莫名之地,但仍是残留了一些,补益给陆北。 可惜陆北此时毕竟不是元神境界,无法增加神念积累。 神念,就是元神念头。 探查禁制,听地视,分身化影……用处极大。 同金丹境界之后,可以凝练地灵气成法力。进而在丹田之内勾画一品品丹圭之状,最终汇聚成江河一般。 元神铸就之际,同样可以凝练元神念头,炼化为一颗颗星辰之形,汇聚江河。 有道是,法力神念浩瀚如江河滔滔,正为此理。 因此,饶是他心性豁达,也不仅感到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未及片刻,他的脸上就有着淡淡喜色流露而出。 盖因,他的灵台之中,镜子灵宝竟然将那星源完全吸收一空。 同时更是向他返还更少……甚至可以是微不可察的一丝蓝色光晕。 蓝色光晕直入命魂真灵星空。 陆北此时只感觉灵魂仿若被洗礼了一般,周身轻盈如羽,恍若御风飞升。 一种近似大欢喜、大自在、大超脱的感觉,浮上心头。 饶是以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酷心性,都情不自禁地为之露出一丝喜色。 可惜时间之短暂,近乎不存。 其他之地的真仙显然也发现了此等机缘。 不过,或许他们没有昆仑镜这样的先至宝,提炼其中星源精粹, 没过多久,诸仙面容之上就是露出不屑之色。 对于他们而言,这等量数的星斗之力,着实鸡肋的很。 还没有入得北斗七宫,夺取一枚星源珠来得实在。 尤以罡星官黄祥面上讥讽之意更重,清秀眉宇之间,自矜和傲然之意毫不掩饰。 这等星光洗刷神躯,凝练神念。 他在庭之中,身为堂堂星君,调用星辰之力修炼之时,已使用的不知凡凡。 此刻兴致寥寥,实在提不起兴趣。 随手拍死一头散发着元神气息的九婴凶兽。 至于前面一头金丹级别的九婴凶兽,早就被他给一指碾死了。 脚下悬浮虚空,静止不动的陨石大陆,如浮光掠影一般几个飞遁。 分明向那北斗七星宫所在之地前进了许多。 陆北此刻也发现了这一奇异现象,眼中就是闪过几分明悟之色。 未及片刻。 通星柱突破禁制,一头元神境界的九婴凶兽冲而降。 刚一现出,便向陆北冲来。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凝重,收起三生三叶黄泉剑。 一双温润手掌祭出,气血长河翻滚,【噬魔】掌印铺盖地向九婴凶兽打去。 连连九掌,间不容发。 九颗正喷着水火的狰狞凶恶头颅,被陆北几乎在同一时刻拍碎成零散星光。 陨石大陆轻轻震动,竟然没有移动,似乎犹豫了一下。 突然急剧扩张至五千里大,方才如离弦之箭般向北斗七星宫飞去。 虚空之上,陆北望着这一幕,喃喃道:“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五千里陨石大陆之上。 寂静荒凉,仿佛遗弃之地。 灵幽一袭绛色长裙,踏空而立,腰肢玲珑曼妙,却带着一股英武气质。 望着不远之处,发出阵阵嘶吼的九婴凶兽。 素手探出,若葱管玉润洁白的手指一一点去。 九婴狰狞凶戾的眼眸,一个恍惚。 九颗正兀自喷火吐水的硕大头颅就被此女一一点碎。 “真是无聊的游戏。” 灵幽血眸微转,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自北方星门而入的地心古龙,望着脚下碎成星光的展翼鬼车。粗狂面容之上,期待化作失望之色。 “这九头大鸟,未免也太弱了吧。” 地心古龙感慨道。 这鬼车别名正是九头鸟。 【其色赤,似鸭,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 彼时。 另外一方陨石大陆之上 窈窕静殊的警幻仙子也是收起先前的担忧,晶莹如玉的面容之上,更是露出几分轻松写意的神态。 盖因,这些所谓的上古妖神分身,实力不济。虽被此地大神通者还原几分威能,但也有限的很,不足为惧。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最早由西方星门进入的大势至菩萨,此时表示不以为然,嗤之以鼻。 此时,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面容之上,愁苦之色越发浓郁。 沧桑金眸满是无奈地望向虚空四方,那四只择人欲噬……真仙巅峰境界的钦原凶兽。 钦原,上古妖帝座下十大妖神之一。 《山海志·西次三经》云: 【昆仑山有鸟焉,其状如蜂,大如鸳鸯,名曰钦原。惹鸟兽则死,惹木则枯。】 大势至菩萨现出千丈金身佛陀法相,三千【诸法无我】金色掌印被他连连打出。 流光溢彩伴随着阵阵龙佛音,惊动地。 向四只扑棱着翅膀,发出凄厉鸟鸣,周身凶戾和不祥气息笼罩的钦原凶兽打去。 风云激荡,翎羽乱飞。化作星光,四散流逸。 大势至菩萨却是陷入了苦战之中。 从高空向下望去。 只见一道被群鸟包围的苍老和尚身形,在虚空之上,辗转腾挪,人影翻飞。 所过之处,上万里陨石大陆,处处焦黑。 本就是黑黢黢的陨石大陆,焦糊味道散发而出,刺人眼鼻。 同样没过多久,其他陨石大陆之上,正一脸轻松的诸仙就是再也笑不出来,甚至都想要破口大骂了。 地仙级,神仙级,仙级……甚至真仙级凶兽,皆是被此地法则之力借助海量星源凝就而出。 犹如层出不穷的蝗虫蛇蚁,杀之不尽。 彼时。 陆北神情倒是淡漠无比,一双冷冽眼眸之中微微带着些许疲惫。 然而这疲惫之中,却时不时有着抑制不住的喜色浮现而出。 那是在陆北斩杀一头头星兽之后,在镜子灵宝的帮助下,所获得的一点点儿星源精粹。 不断洗炼他的真灵,如去枷锁桎梏,恍若羽化飞升。 令人沉迷喜悦,由心而生。 而陨石大陆也在每一次传梭中,离那北斗七星宫就会越来越近,甚至他都能看到七座玉璧晶莹、美轮美奂、气势宏伟的宫殿……那金花璎珞装饰下的匾额之上。 依稀刻印的枢、璇、玑、权、玉衡、开阳、摇光字样的篆文。 第六十一章 此镜为昆仑 陆北惨白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之色。 不过眼底却有着本能的喜悦之色流露。 他能感觉到那是真灵强度和生命层次的点滴提升。 当然陆北还不知道。 以星源精粹不断洗炼真灵,无疑让他的本源烙印之路变得更加轻松。 盖因,从仙开始进阶真仙开始。 就要在真灵之上烙印地本源,然真灵何其脆弱,纵然有着地气运和功德护佑,一个不慎也是真灵崩溃的下场。 而地五行本源烙印更非一蹴而就。 一成或半成的烙印,心翼翼,如履薄冰。 而当年洞庭龙君元章之女……元菡瑜便是在本源烙印真灵之时,出了问题,才导致沉睡不醒多年。 纵然有着三光神水作为药引炼制而成的【三生三世唤灵丹】也只是微微缓解其崩溃之势罢了。 陆北此时浑然不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开始将真仙路上的荆棘慢慢扫去。 虽然未曾完全扫清,但无疑让他的修为上限增加了许多。 本来他穿越而来,受昆仑镜护佑的真灵融合前身命魂真灵。 两世为人,真灵虽然浑厚有余,但也驳杂不已……这也是昔年青灵观中,云桐他清光透体,直言是修道良才美玉的原因。 当然在八仙那等眼高于顶的三教弟子眼中,却是看出了驳杂不纯。 再加上陆北前身气运稀薄,就是助其引上道途,也是白白浪费人教气运而已…… 但此时此刻,他却尽扫其弊,只余其利,真灵更是澄莹如玉。 闲言少叙。 陆北望着不远之处,那气度恢弘的七座宫殿,心情越发凝重。 只因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将要发生。 一前,他施展出浑身解数,手段尽出。 方将一头仙级的九婴凶兽……用三生三叶黄泉剑给同时斩去九颗头颅。 为此,他甚至吃光了警幻仙子,赠送给他的三粒快速恢复法力的丹药。 只为全力催动三次黄泉剑。 而且他发现此剑威力越来越弱,似乎是随着他的每一次使用。 酆都大帝所种下的真仙神意渐渐黯淡。 或许是无根浮萍的原因。 他也不以为意,得之不喜,失之不悲。对于外物之利,他其实一直看的很淡。 可陨石大陆经过几次穿梭之后,仍是离北斗七星宫有一大段距离。 那么接下来出现的定是真仙级凶兽了,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能够逆而斩之吗? 陆北微微抿唇,向虚空眺望……那里正投射而来一道巨大星柱,沉思不语。 嘶吼之声突兀响起。 婴儿啼哭之声,如泣如诉。星光如雨似瀑,哗哗落下。 似乎是在一刹那间就笼罩了整个陨石大陆。 九颗硕大的头颅,当先而出。 身躯百丈,目如大灯,血丝成线,眼眸凶戾。 见到陆北,凶戾眼眸之中竟然露出人性化的不屑之色。 “蝼蚁……死。” ‘死’一字出,气浪震荡。 陆北如被重重巨锤砸中胸口,连连倒飞出数里之外,荡开重重星光雨幕。 其威可怖,涤荡寰宇。 陆北踏莲而立,七窍流血不止,抿唇不语。 若非他方才急切之间,祭出三品黑莲,踏莲曳波,九步成势。 曲曲折折之间,避开阵阵音波高亢之地,再加之一身不俗炼体神通。 他才不至于落得变作一团血泥的下场。 九婴九颗头颅,见陆北依然活蹦乱跳,更是怒的连连吼叫。 一张血盆大口张开,水火正待喷出。 陆北目光惊骇莫名,好个狡诈的畜生。 正待打出最强的三十六道【噬魔】掌印合一的魔道神通。 或许也只有堪比神仙巅峰一击的掌印,才能对这头真仙凶兽造成些微不足道的伤害了。 哪怕他此时被九婴一吼重伤,不适合打出这样反噬极重的大神通,但也是别无选择。 这已是他仅剩的攻伐神通。 到底他只是一个元神不成的修士罢了。 甚至由于真身未曾大成,此门上古魔道神通也是作为他的底牌手段来使用的。 就在陆北凝实一掌打出之际。 眉心正中,一道十二面菱形蓝色印记,突然从灵台跃出。 在间不容发之际,于空中化作一面圆形镜子。 蓝紫光晕成漩,虚洞涵渊,一股蓝紫光柱带着无比卓伦的吸力,向九婴凶兽当头罩去。 “嗡嗡。” 九婴一声凄鸣,水火齐齐喷出,然而却在半空之中碎成点点星光。 只见此妖九颗头颅,九道灵光乳鸟投林般向昆仑镜飞去。 昆仑镜嗡鸣一声,镜光闪烁几次。 突然一道蓝紫光柱就要向此时惊异不定的陆北投去。 陆北下意识地将眼眸眯起,正待催动脚下三品黑莲躲闪开来。 然而,毫无作用。 镜光所照之处,时空静止如水。 自己不会像九婴一样……陆北目光微凝,心中冷哂道。 恩? 陆北本来阴晴不定的面容之上,惊喜交加,难以置信。 昆仑镜,先至宝……海量信息冲击心神。 或许是陆北在心中叫出了至宝的名字,昆仑镜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在陆北周身上下盘旋飞舞。 镜光生波,状其欢快,边缘蓝紫毫光微微,荡漾虚空之弦层层。 …… 三十三重之上。 庭。 琼华宫。 【曲折回廊四面周,水心虚榭景全收。】 一汪碧波如青玉倒扣,澄澈空灵的湖水之上。 荷叶田田,锦鲤裁莲;山石疏斜,烟波浩渺。 阵阵欢声笑语于重重仙灵之气弥漫缭绕中隐隐传来。 那是庭几位公主在划船嬉闹,采藕戏水。 一袭青色烟罗裙的青儿公主,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笑意,在湖面之上不时点足轻起。 流云水袖如九而落,采摘一蓬莲子。 纤手破莲,白玉修长的手指捻起几颗莲子,法力浣洗之后,轻轻放入口中。 星睫微闭,唇齿轻动。雪腻的两颊,就是露出甜甜微笑。梨涡动人,明丽妩媚。 清扬婉兮,依稀出水芙蓉。笑意涟涟,几许玉湖生漪。 “五妹。” 四公主绿儿一袭水绿宫装长裙,飞舞翩跹,步步生莲而来。 二女站在虚水之上,青绿簇集,恍若翠烟乱霞。 身形窈窕曼妙,姿态静殊妍丽,当真是不分轩轾。 “四姐,你尝尝这清心莲子。” 青儿公主笑语嫣然地递来几颗玲珑剔透,不时散逸丝丝缕缕仙灵之气的清心莲子。 绿儿公主却是没有伸手接过,而是笑着冲青儿公主眨了眨眼道:“五妹,你看大姐……” 五公主青儿顺着四公主目光示意指引,向那一片无尽琼花海洋望去。 只见玉树之下,万千枝叶摇曳朝雾。 残霞漫,仙气缥缈之中。 食神一袭云纹锦袍,足踏飞鱼履,大袖飘飘,清朗的面容上,一双温润眼眸意味莫名地望着不远之处的庭大公主红儿。 此时,红儿公主脸朝花树,身形苗条,三千青丝长发披于后背,被一根红色丝带轻轻挽住。 此女不时停下脚步,低头嗅起一株绽得正艳的琼花。 琼花花大如盘,洁白如玉。 花蕊映照之下,此女玉容之上的莹润雪肤,粲然生光,神韵流转。 此女身后宛有烟霞轻拢,当真非是凡尘中人。 正在这时,红儿公主此时心有所感,莲步微顿。 芳心惊颤,心中惊疑道:“昆仑镜……” 第六十二章 日月星三光 庭。 琼华宫。 食神走上前来,神色关切地道:“红儿,怎么了。”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微蹙的黛眉纾解,展颜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儿想七妹了。” 食神心中狐疑,语气随意地问道:“七公主,还在凡间未返吗?” 想到七公主,红儿公主眼中也是笼上了一层阴霾。 盖因,她在几前曾下得凡去,发现七妹她竟然胆大如此……堂堂庭公主与普通凡人私自婚配,实在是罔顾庭律例,人伦纲常。 而且这等事情要是让母后知道,必然引起惊涛骇浪。 好在自己去见七妹时,见其虽梳着妇人发髻,身着荆钗布裙。但是元阴尚且饱满,显然并未真的失身于凡人。 想来也是,七妹若不想那凡人横死当场,就不会真的与那书生…… 此事还是需要暗自拖延才是,前些时日母后已经问过七妹了。 虽被自己姐妹以言语搪塞过去,但恐怕已经引起母后的怀疑。 好在庭事务繁忙,母后一时之间也是没有想起。 这番思虑在红儿公主心中一一闪过,心中忧虑,面上自然流露而出几分担忧之色。 食神却是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牵起红儿公主的纤纤素手,温润笑道:“红儿,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红儿公主猝不及防之下被食神牵住柔夷,芳心可谓又惊又喜。但终归是女儿家的害羞占据心神,忙是迅速抽回素手。 伸手理了理鬓间的一缕秀发,声音糯软道:“没……没什么。” 食神望着娇羞难言的庭大公主,心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正是这时。 “大姐,这里的琼花好好看啊。” 正是六公主蓝儿跑到红儿公主身畔,一脸呆萌地笑道。 红儿公主一阵错愕。 彼时,欢声笑语却是从湖面上遥遥传来…… 幽冥界。 九幽。 陆北神情冷峻,把玩着手中的这名为‘昆仑’的镜子至宝,沉思不语。 此时,边禁制又起了新的变故。 陆北所在陨石大陆突兀疯狂扩张上万里。 边四道星柱从而降,正是四头真仙级九婴凶兽。 却是此地被大神通者降下的规则,发现或许是对陆北实力估计出错,又重新调整而出的应对措施。 当然,这些生硬的规则却是不知陆北之所以能够逆杀真仙,并不是靠着什么神通和修为境界。 而是完全靠着昆仑镜这件至宝。 四头九婴凶兽刚一现出,喷涌着水火就向陆北杀去。 然而,在昆仑镜之下,此举并没有什么用。 镜光普照,三十六道真灵自九婴头颅之上飞起,如同燕鸟归林一般向昆仑镜之上投去。 还未陆北收敛面上复杂的神色,更为庞大的星源精粹自昆仑镜之上反哺而来。 那是真灵层面的大幅度提升,仿若升华的感觉浮上心头。 而陨石大陆同样是几个跳跃,最终悬浮在一座寒玉广场的上空。 最终霍然散去,未等陆北神色作变。 此时,一道光柱突然投下,将陆北罩定,最终向寒玉广场投去。 陆北精神几个恍惚,方猛然睁开眼眸,查看四周景象。 只见自己正处在一方寥阔的寒玉广场正中央。 远处仙气弥漫之中,通向枢星宫的七层玉阶澄莹如玉,光可鉴人。 十根通玉柱在寒玉广场周围静静矗立,给人以气势恢宏之感。 而柱身之上,玉雕符文同样在熠熠星光辉映下,散发出道道玄妙的光晕波动。 陆北运极目力,赫然发现那柱身雕刻的环纹,分明是一头头气势冲的上古凶兽,栩栩如生。 “莫非是上古十大妖神?” 陆北心中呐呐道。 正在这时,又是一道光柱从而降,然而或许是来人气息太强的原因,上空禁制几个闪耀,似在稍稍阻挡其人本尊降临。 一声佛号在高空响起,正是大势至菩萨的浑厚声音。 “陆施主,恩……” 这时,玲珑匾额之上镌着‘枢’二字,美轮美奂的宫殿,大门霍然洞开。 一物忽然自殿中如电飞出,带着一股圣洁生机的苍茫气息,顷刻之间便将偌大的寒玉广场弥漫。 最终那物静静悬浮于寒玉广场中央之地的半空中。 “三光神水。” “大造化。” “合该是我等的机缘。” 一潭‘三光神水’,竟然通体由【冥灵空心石打造】打造的石潭盛装,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不过想起三光神水的珍贵,就是不值一哂了。 大势至菩萨金眸远眺,一眼觑破石潭虚实。 据闻。 三光神水,由日、月、星三光之水合一而成。 金色的日光神水消磨血精骨肉,白色的月光神水腐蚀元神魂魄,紫色的星光神水吞解真灵识念。 三光合一,却是地间一等一的疗伤圣药。 造化之奇,端是令人匪夷若思。 同样见得三光神水,一时之间数声惊呼接二连三地响起在虚空之间。 显然是一些真仙陆续来到此地。 虚空之上,诸位真仙本尊还未降下,但神念已经感知到这等地圣药的神秘圣洁气息。 嫦娥仙子一双星月藏辉的如水眼眸,也是望向那一潭透明如玉的‘三光神水’,一颗芳心惊讶不已。 盖因,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在三界之中珍稀之极。 然而此地竟然有整整一潭之多,当真是出奇的造化了。 毕竟名闻三界的疗伤圣药……三光神水可是大半都存于那位阐教圣人的八宝琉璃瓶中的。 除非三教嫡传弟子,旁人想要求取根本无处可觅。 而西方的那位观音尊者,倒是在早年混迹阐教之时,积攒下了一些。 但也数量有限的很,而且还是用一点儿少一点儿。 嫦娥仙子如何不为之感到惊讶。 就在这时,惊变乍起。 一道挺拔身形却是趁着诸位真仙本尊未曾真正降临此地,踏莲曳波之间,抢先出手。 将一潭三光神水,连同石潭一并收入囊中。 正是陆北。 “贼子,好胆。” “放肆。” “找死。” 千面妖和阴阳法王本尊此时在寒玉广场之上将将站稳身形,不约而同地向陆北出手。 见得此景,嫦娥仙子眉头就是一皱,眼眸之中更是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她没想到此人竟然……贪鄙至此。 彼时,陆北神情冷峻,周身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纵地金光】施展而出,一瞬千里,向北斗七星宫飞遁而去。 在诸真当面,悍然夺下三光神水,他毫不畏惧。 以他不入长生真仙的微末修为,在强者林立的北斗七星宫,若不冒险争取机缘,才是竹篮打水,瞎忙活。 一旦这些真仙本尊立刻降临,三光神水铁定没他份不,与他元神之路息息相关的【冥灵空心石】多半也是镜花水月。 至于将来求酆都大帝赐下……呵呵。 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他早就看透了。 这些心思算计早已在他的心中掂量清楚,陆北强势夺下一潭‘三光神水’,根本不顾虚空之上传来的惊怒吼,便向散发着莫名气息的枢星宫冲去。 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这时,一把【蓝泽冷焰阴璇星砂】突然自而降,以更快的速度,向陆北后背袭来。 轰然一声。 一半星砂打在陆北身上,散逸而出朵朵幽蓝之炎的阴漩星砂焚灭虚空。 刹那之间,陆北后背就是一大片血肉模糊。 陆北神情冷漠,身形一个踉跄,却借助这进击之势,飞身跃上七层宽阔宏大的晶莹玉阶的第一层。 一步之遥,如隔堑。 三百六十五颗蓝泽冷焰阴漩星砂,在玉阶之下,颗颗悠悠打转不停,如同被一道莫名虚影禁制抵挡在外。 果然如此。 第六十三章 步步临玉阶 枢宫前,玉阶之上。 陆北面色苍白,眉头深锁,忍着后背的剧烈疼痛转过脸来,向此时已经先后降临的诸位真仙望去。 这些真仙都是在先前陨石大陆之上坚持到此地的强者。 至于那些没来的,或许是‘陨落’之后,退出了此地。 这些人中,有妃乌摩、有无常殿掌殿使夜无常,以及阴司的两位守宫使。 地心古龙、藤祖、庭七位星官中的三位…… 陆北眸光幽幽,其意莫名。 待望向神情面沉似铁的千面妖和娇媚脸满是怨毒之色的阴阳法王之时。 更是冷笑一声。 取出那盛着‘三光神水’的石潭,勾动法力凝成一柄勺子,舀出来一团散发着乳白光晕的三光神水。 化雨而落,甘霖生雾。 后背正兀自燃着的幽蓝色的【蓝泽冷焰阴漩砂】顷刻间便被浇灭。 后背肌肤血肉刹那再生,不仅如此,陆北原本苍白柔弱的面容更是肌肤莹然如玉,红润生晕。 “竖子可恶。” “暴殄物。” 怒吼连连,原本未曾出手的诸位真仙齐齐向陆北轰杀而去。 然而,玉阶之下那一道虚影禁制如同水幕,浑不着力。 一切法术神通,皆是被抵挡在外。 陆北冷哼一声,转头拾阶而上,连连七步玉阶踏上。 最终在枢星宫那两扇大门,猛然顿住身形。 陆北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能难以迈出最后一步直入枢宫中。 枢宫宫门之上,突然发出道道虚影光芒,在空中依稀形成两只眼眸。 一睁一闭,苍茫晦明。 两道光柱刹那之间,便将陆北身形罩定在一团迷雾中。 陆北身形一个恍惚,最终站稳在玉阶上。 彼时。 诸位真仙本尊也终于降临在寒玉广场上,根本就顾不上多作寒暄。 道道遁光乍然亮起,齐齐向七层玉阶飞去。 诸真刚刚踏上宏阔澄莹的第一层玉阶,还未及站稳就是怒吼着向陆北出手。 其中尤以阴阳法王和千面妖最为恼怒,出手更是狠辣无比。 一行本源神通催动到了极致,显然要将陆北格杀当场,方弥前仇旧恨。 恩,怎么回事? 诸真神色惊疑不定。 盖因他们发出的任何带着凌厉杀机的神通,凡是离体七尺之地,皆是被面前虚影水幕一阵扭曲,湮灭无痕。 望着七层玉阶之上,那道昂然挺拔的身躯。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浮现在对陆北存有杀心的诸位真仙心中。 ……莫非是离得太远的缘故。 几位真仙念及此处,嘴角抽搐不已。 一道身形连连踏上几层玉阶,怒吼向上冲去。 “子,受死。” 阴阳法王想到被陆北夺去的那潭三光神水,眼珠子都红了,当先冲上前去。 然而,刚刚踏上最后一层玉阶,身形猛然顿住,同样像先前的陆北一般,神情恍惚迷茫。 而稍慢一些的诸位真仙也是正好踏上第七层玉阶。 此时,魔佛老人面容呆滞,目光之中残忍和慈悲意境同时流露而出。 远远见得这一幕,还未踏上玉阶的大势至菩萨高宣一声佛号。 沉声道:“三凶虚影意志守殿。” 警幻仙子款款走上前来,明丽的玉容之上,满是不解之色。 柔声问道:“菩萨,上面几位同道,这是……” “他们已经深陷荒古意志……看来这应是枢宫布置下的最后一道守御手段了。” 音如明月清冷,正是走上前来的嫦娥仙子出言解释道。 不远之处,神情玩味的灵幽也是亦步亦趋走上前来。 大势至菩萨点了点头道:“太阴仙子所言甚是。若贫僧没有看错,七层玉阶一旦踏上,禁制就会逐阶增强,直到法力尽锁于身……而来到枢宫前,就要面对三凶荒古意志的拷问了。” 警幻仙子美眸流波,忧虑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方才警幻仙子虽然恼怒陆北不知死活,于诸位真仙众目睽睽之下,贪心不足地将三光神水夺走。 但她终究念起先前一些交情,也没有出手追杀陆北的意思。 至于大势至菩萨和嫦娥仙子,不二人早就对此地有些了解。 单二人是金仙强者,还未入得此地,就是受到了规则的排斥。 若非二人暂时散去三行本源的圆满之势,恐怕连寒玉广场都进不来。 至于灵幽,则是早就受到那一位尊者的点拨,对此地的了解不在大势至菩萨与嫦娥仙子之下。 毕竟传言北斗七星宫,可是上古妖帝布置在周星神殿诸多手段中的一部分。 三凶荒古意志守殿,岂是等闲! 混沌、穷奇、饕餮、梼杌并称荒古四凶。 上古之时,妖帝屠灭荒古三凶,抽炼三凶真灵中的荒古意志,烙印在周星神殿诸宫宫门之上,以作守御之用。 据,妖帝本来是要把梼杌一并屠掉的,但是梼杌见机不妙,逃到归墟之地保得一命。 因此,诸位真仙若不能渡过三尊堪比大罗金仙道意的荒古意志封锁拷问,终归止步于北斗七星宫门外罢了。 陆北此时只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黑暗之中,孤独穿行,没有尽头。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荒凉和疲惫之感,正待向整个身心感染而去。一道亮光如同明灯闪起。 眉心灵台蓝光大放,那是昆仑镜在驱逐混沌凶兽的荒古意志。 灵台颤鸣之声,不绝如缕。 陆北缓缓睁开眼眸,步伐不再停顿,径直向宫门走去。 双手伸出轻轻推开,如同归家的游子一般轻松写意。 “此子……这怎么可能?”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警幻仙子檀口微张,眼眸之中异彩涟涟,呐呐道:“陆北……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大势至菩萨可是将荒古意志的威力讲述了一番。 但陆北竟然视其如无物,实在…… “咦。” 第七层玉阶之上,魔佛老人突然冲而起,连连自第七层玉阶之上倒退而下。 每退下一层,身形就佝偻苍老一些。 到得退出玉阶范围外时,魔佛老人缓缓转过头来。 饱经风霜的面容上,皱纹已是阡陌纵横。 其上玄妙光影几次闪烁,虚浮不定。眼眸中同样有着令人心悸的疲惫和憔悴之色闪过。 “好一个穷奇……可恨。” 魔意森森的一只眼眸猛然睁开,正待向那北斗七星宫打出本源神通发泄心中愤懑。 一道光柱自虚投来,将魔佛老人笼罩传送出去。 灵幽凛冽道:“真灵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三成,真是可悲呐。” 原来,魔佛老人在穷奇关于善恶的拷问中,败下阵来。 荒古意志直指本心,无法掩饰。 穷奇是什么东西?善的吃掉,恶的却要嘉奖的奇葩凶兽。 魔佛老人信奉善恶皆由心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修行真意。 估计也是此种原因,才只是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掉三成真灵吧。 纵然如此也是元气大伤,此生都别想烙印第三种本源了。 金仙更是几近无望,除非有着‘三光神水’那样的疗伤圣药医治。 想起‘三光神水’,灵幽一双血眸转动之间,就是想起陆北来。 心道,陆北这厮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够突破荒古意志的拷问。 可惜你再有本事,还不是被本座…… 想到某种妙处,灵幽一颗玲珑芳心越发得意。 这时,警幻仙子神情踌躇,眼中满是举棋不定之色。 大势至菩萨沉声道:“两位仙子,贫僧先行一步了。” 着,掌中现出一盏琉璃宫灯,神情肃穆地向七层玉阶踏去。 那宫灯之上一团灰色火焰,明灭摇曳。 其上意志悠远,直通幽冥。 第六十四章 天枢宫中事 大势至菩萨手中所持之灯,正是西方佛门燃灯古佛的本命法宝,灵柩宫灯。 嫦娥仙子星月眼眸微动,淡淡道:“灵柩灯吗?” 看来北斗七星宫中的那物,已经引起佛门那位道尊的觊觎了。 “仙子,荒古意志凶险莫测,要不要本座助你一臂之力。” 灵幽上前一步,笑着出言打断嫦娥仙子的沉思。 嫦娥仙子淡淡一笑,却是毫不在意地向七层玉阶踏去。 见此,灵幽目光幽冷,明晦不定。 心道,这嫦娥还当真是油盐不进呐。 突然又见警幻仙子在不远处默然站着,一副岁月静好的娴雅模样。 然而仍是被细心的灵幽洞察到,警幻仙子眼眸中那不时流露出的挣扎之色。 灵幽冷笑道:“警幻仙子,怎么不求一下那老和尚?” 不知为何,她总看这警幻仙子有些不顺眼。 按不应如此……莫非是先前陆北那厮与此女谈笑晏晏的原因? 呸呸,本座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应该是有其他因果牵连的原因吧。 一时之间,灵幽也是摸不着头绪。只是下意识地对警幻仙子厌恶更甚。 警幻仙子一袭鹅黄色宫装长裙,雪肤柳腰,仪态静雅。 闻听此言,方缓缓转过粉腻白皙的脸颊,幽幽叹了口气道:“菩萨若是能帮助警幻,纵然警幻不,菩萨也会出手帮助的。” 警幻仙子分明是忌惮七层玉阶的荒古意志之力,若是恍然不知其中厉害也就罢了。 但魔佛老人已经用事迹证明过荒古意志的凶险。她如何不心存疑虑,踌躇不已。 这时,一些真仙也是被荒古意志接二连三地镇压,向外传送而去。 比如藤祖、乌摩妃、阴司的三位真仙守宫使。 倒是无常殿的掌殿使夜无常和【宗灵七非宫】的守宫使,这两位毫不起眼的真仙,竟然分别突破了混沌和穷奇二凶荒古意志的封锁。 至于地心古龙,见其在枢宫前咧着大嘴,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应该是突破了饕餮凶兽的意志封锁了。 可能也有这三位真仙强者,不知荒古意志利害,少了几分权衡利弊之后束手束脚的缘故。 却陆北一步踏入枢宫中。 空旷寂寥的大殿散发着冰冷而庄严的气息。 视线之中,殿内几根通玉柱托梁而立,巍巍壮观。 来也奇,数根玉柱之上并无灯火烛台等物。 然而当陆北步入殿中,周身却宛若披上一层星光,视线虽然不及数十丈远,但凡是目力所及之处,殿中景物也是依稀可见。 陆北心下大异,似有所感,抬头向殿顶望去。 赫然发现如炉的穹顶之上,似有周星辰折下道道光辉,蓝紫星光闪烁如同云雾星海运转不息。 不对,那里还不是光源的最初之地。 陆北法力运于双眸,目力所及之下,此时才发现自己正前方赫然有着一方占地不过数丈,发出道道神秘的光晕的水潭。 突然,哗哗之声响起。 殿中星光微微黯淡,继而炽耀,最终亮如白昼。 陆北就是下意识地眯着眼眸,循声打量。 那水潭之中,勺子模样的一物突兀飞出。最终如司南一般静静悬浮于水潭上空,悠悠转起。 勺子柄端竟然指向陆北所在方向静止,或许是殿门方位就是北方的缘故。 陆北目光微凝,思忖道:“这就是酆都大帝提起的【七星璇杓】吗?” 此物究竟有何作用?能够让一位大罗道尊念念不忘。 无论有什么用,还是先拿到手再吧。 陆北心念此处,到得殿中已经恢复的法力集束成线,向那【七星璇杓】摄去。 恩,毫无反应。 “笨蛋……【七星璇杓】重若七星,以你微末法力是拿不起来的。” 一道苍老沧桑的声音莫名响彻在空荡荡的大殿中。 陆北瞳孔一缩,按紧腰间宝剑,向声音来源探查而去。 良久之后,却是一无所获。 陆北沉声道:“前辈何不出来一见。” “咳咳,我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不见的好……此地危险重重,不可久留,你还是快些离去吧。” 沧桑的声音自被迷雾笼罩的空旷殿中传来,令人查探不出方向。 陆北似乎思索了一下,凝声道:“陆某千辛万苦来到此地,岂能无功而返,两手空空?” “这样啊,人家……我老人家见你怪可怜的。你可到殿中以西,那里有枢星的星源珠,你拿走炼化也不算两手空空了。” 陆北淡淡笑道:“是吗?” 此时,穹顶之上道道星光如水穿梭流淌,刹那之间就是转来无尽星光向那殿西映照。 殿中以西果见一方八角六耳大鼎,一颗明珠一般的宝物,在鼎炉上空浮浮沉沉。 宝珠周围缕缕蓝紫之光流泻如清虹,散溢出无尽的生机之力。 “星源珠是星蕴精华所在,若炼化可以大幅提升修为。更可……恩,你干什么?” 彼时。 陆北冷笑一声,刹那之间化作一道流光向那【七星璇杓】飞去。 猛然握住勺柄,气血之力和法力同时运在双臂。然而臂上青筋暴起,【七星璇杓】仍是不为所动。 陆北只觉此柄勺子一般的东西,似乎真有七星之重,纵然他额头之上已经布满汗珠,也是无济于事。 “呀,果然是拿不起来,我老人家没骗你吧。” 声音本自惊慌,但转而似乎非常得意。 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灵动的稚气。 陆北似笑非笑道:“法力是拿不起来……那神念呢?” 神念本为虚无之物,以虚无神念如炼化法宝一般烙印其上。 应该有些作用吧。 “你可以试试。” 沧桑的声音似是风轻云淡道。 陆北微微笑道:“你深知陆某没有踏入元神境界,何谈分化神念……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前辈吧。” 陆北完此言便兀自闭上眼眸。 默默运使被重重洗炼过的灵觉,感知其人动静。 “哼,知道就好……呀,你们人族果然狡诈。” 话音落处,陆北运使法力全速催动的三生三叶剑光倏然亮起,向殿中上首一处方向斩去。 迷雾星光如同碧波海浪般被这一剑斩开,突兀现出一道通光路。 一道白色娇身形如电飞起,向一旁的星雾中闪躲过去。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声音清脆,一如少女的娇软伶俐。 “只是真灵运用的一点儿手段罢了。” 陆北闭目回道。 原来陆北真灵被重重洗炼之后,一旦闭上眼眸,心思沉寂无念。便可以真灵的敏锐本性,感知殿中灵性的微妙波动。 灵觉是所有生灵的本能,但有人迟钝,有人敏锐。 比如长期游走生死一线之中的人,就对生死危机有些玄妙感应,就是这个道理。 这其实已多少类似洪荒异种六翅蝉的赋神通了。 但与之不同的是,陆北真灵感知之力,只能感知不过数十丈范围罢了。 而六翅蝉那是可以隔着上万里都能感知到生死危机和因果算计加身的。 当真是玄而又玄,诡异之处犹如方夜谭。 第六十五章 好大一只猫 陆北睁眼望去。 或许是隐藏之人被觑破身形的缘故,殿中迷离星雾开始渐渐散去。 整个大殿霍然开朗起来。 只见远处一头仪态非凡,似虎如狮,双角耸立的大猫正嘟着嘴。而一对儿蓝宝石晶莹的眼眸更是怒瞪着陆北。 这大猫浑身雪白,纯洁无暇,仪态非凡,眼珠转动之间尽显聪明伶俐。 好大一只猫! 陆北冷冽道:“大胆猫妖,竟敢装神弄鬼戏耍陆某。” 完拔剑正待向‘猫妖’斩杀而去。 “喂喂,你且慢动手。” 陆北神色淡漠道:“你还有何话?” “人家不是猫妖……是白泽。” 白猫语气弱弱道。 神兽白泽?就你? 陆北无声笑了笑,其意莫名。 慧黠的白泽似乎觉察到陆北面上的不屑之色,忙是来回转了几圈。灵秀非凡的雪白狮子头摇了几摇,似乎在以此举证明自己就是白泽神兽。 恩。 陆北仔细打量而去,回想《山海志》中关于白泽的记载。 发现这‘猫妖’从体态上看,还真是与那白泽神兽的记载有几分相似。 陆北微微收敛神色,沉声道:“白泽,为何阻拦我取下【七星璇杓】?” “这就来话长了。” 白泽身形如电,飞跃到陆北面前。半人多高的身躯踱着慢悠悠的步子,神态优雅地眨着美丽的眉睫清声道。 “那就长话短。” 陆北沉着脸打断道。 “凶什么凶嘛,人家又不是不告诉你。” 白泽心中气苦至极。 心道,爷爷不是我族以后一定会被人族当作神兽祥瑞供奉吗? 这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唉……都怪我沉睡太久了。 如果不是本姑娘法力消散一空,怎么会受这坏人的欺负。 原来这只白泽,是昔年跟随妖帝征伐洪荒的上古十大妖神之一白泽的后裔。 上古妖神白泽明晓万物之情,生来神而明之,通达过去未来,能够趋吉避凶。 因此对于妖族气运衰落之事早就有些预测。 其实不仅是白泽,就连统领亿万妖族,身为界之主的妖帝手持河图洛书,洞察机因果,岂会不知盛极而衰的道至理。 就是人族最终取代巫妖二族成为地主角这样的大秘,若妖帝一点都没有觉察到,那是根本不可能。 但知道又如何? 道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就算你知道明世界末日,宇宙热寂。 你又能做什么? 弱者不过安心等死,享受下生命最后的余晖而已。 至于强者不得还妄想截取道衍一机。 白泽为报答妖帝器重之恩,随其征战,出谋划策。 但又不想族裔稀薄的白泽一族在地大劫中自此灭掉。 因此,当妖帝令白泽督造【周星神殿】之时,白泽便偷偷将其嫡系孙女封印在枢宫中,与那【七星璇杓】共存。 白泽妖神仍显气运不足,又是分出一道神念,暗自沉睡东荒。 待到人皇轩辕巡狩下,东至海、登桓山之时。 白泽神念分身于海滨向人皇呈献《白泽图》。 《白泽图》上载【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 如此一来,白泽将万类妖族灵窍的排布几乎全无保留地一一敬献给了人皇轩辕氏。 人皇轩辕氏见之果然大喜,遂作祝邪之文以祝之。 然而好景不长。 白泽这一道神念分身,也不知是被自上古大劫中苟活下来的哪位妖神给出手灭掉了。 至于《白泽图》,还未被人族应用,就是被焚成灰烬。 有人私下,其实这一切本就是白泽妖神的诡计罢了。所图者不过那一篇祝邪之文而已。 当然此言引来其他人的嗤之以鼻。 人皇生而圣明,泽被寰宇,威加海内,谁敢欺瞒人皇?谁又能欺瞒? 此言殊为可笑。 再敢多言就是获罪于,无可祷也。 定是那上古妖庭的余孽焚毁了《白泽图》,事情的真相一定是这样。 恩,也必须是这样。 对于此事,人皇轩辕氏倒是良久无言,最终叹道:“《白泽图》诚可惜之,然白泽神兽更惜矣。” 确实,上古妖神白泽在妖庭之中,可是一直作为妖帝的智囊倚重的。 此时。 偌大枢宫中。 白泽清声道:“咳咳……来此事就要牵涉到北斗七星宫的隐秘了。” 到此处,白泽刻意顿住话头。一双慧黠灵动的眸子扑闪扑闪地望向陆北,似乎是在偷偷观察陆北的神色。 陆北冷声道:“卖什么关子,还不如实道来。” 白泽吐了吐灵巧的舌头,灵动眸子满是羞恼之色。 心道,要不是本姑娘法力全失……我一定咬死你。 听完白泽神兽一番解释。 陆北目光闪烁,沉声道:“也就是,这【七星璇杓】的主人就是你的主人?” “我有过吗?只是我的真灵与这大勺子有些联系而已。” 白泽摇了摇脑袋,蓝宝石般的眼眸转了几转,装傻充楞道。 陆北心中沉思。 既然白泽被困在此地,真灵与【七星璇杓】近乎合为一体,那么自己炼化此宝,其实也就是将这神兽收入麾下了。 恐怕这也是白泽神兽不愿自己取走【七星璇杓】的原因。 收下一头灵巧非常的白泽神兽充作坐骑,倒是不错。 陆北想到此处,打量着白泽神兽,心中也是暗暗点头。 这白泽神兽通体洁白无瑕,面容莹润如雪,仪态非凡,单卖相着实不错。 “你看着我……做什么?” 白泽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道。 陆北微微笑道:“咳咳,你的造化来了……本尊收你做个脚力如何。” “你什么?一个未入仙道的蝼蚁……也要收我当坐骑?” 白泽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如一泓清泉的大眼睛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这人族不过是未成仙道的蝼蚁罢了,竟然敢痴心妄想收本姑娘当坐骑。 还真敢想呐。 虽然她沉睡多年,但来自血脉的骄傲和传承却告诉她。 当今下除非圣人临世,常人如何有资格以白泽神兽充当坐骑。 陆北面沉如水,冷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你做梦。” 陆北也不失望,伸出手来就要去摸白泽的灵巧脑袋。 此举当然要被白泽躲开,不仅如此,更是一阵狂翻白眼。 陆北转而望向枢宫殿以西的那方六耳三足大鼎。 上面正放着枢宫的【枢星源珠】,这也是令外间诸位真仙垂涎欲滴的东西。 白泽见得此景,心中大喜。心道,此人果是贪心。 快去拿啊,快去啊,魂淡。 里面可是有着地、风、水、火混沌四灵中的‘火’……大日金焱。 这也是方才她不断怂恿陆北去取那枚星源珠的缘故,若是去取,大日金焱定然爆发,此人猝不及防之下,嘻嘻。 陆北转过头来,淡淡笑道:“你好像很期待。” “有吗?没有吧。我困了……你炼化完星源珠再叫我吧。” 白泽眉睫轻颤,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将脑袋放在两只雪白的前蹄之上。 “总觉得你不是真正的白泽神兽,据闻白泽聪明伶俐,至于你……越看越像一头蠢萌蠢萌的呆头鹅。” “魂淡,竟敢把本姑娘当成鹅那种低级生物。好吧,本姑娘不生死人的气。” 白泽大眼睛猛地睁开,羞恼万分,心中怒不可遏道。 第六十六章 周天星斗阵 陆北到此处,也不理会白泽的腹诽,转身向那方大鼎走去。 大鼎八角六耳三足,其上镂雕着八条气势张扬的苍龙。 八道龙口分立八角,铜雕龙纹须发鳞甲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黑黢黢的龙口之内令人探不出虚实。 但陆北灵觉之下,深知其内必定有着大凶险。 陆北冷哼一声。 手掌摊开,一方圆形散发着蓝紫光芒的镜子现于掌心。 昆仑镜发出一道蓝紫光柱向那鼎上罩去。 “嗡嗡。” 鼎盖上下震动,八道龙口突然喷出道道白色的火焰。 这火焰犹如咆哮不止的火龙,带着无物不焚的灼热气息。 连绵一成火海,向陆北袭卷而来。 甚至若不控制,此火竟有焚烧整个宫殿的趋势。 白泽娇身形飞遁如电,一个飞跃便变作一只猫,向那【七星璇杓】所在潭中跳去。 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灵动美丽的眉睫扑闪个不停,却是打量着陆北那边的动静。 “咦,这是昆仑镜的镜转时空?” 然而所有火焰根本未及向陆北冲来,却被早已吸来【枢星源珠】的昆仑镜一阵扭曲时空,将重重空间如同幕布一般交错叠影。 【大日金焱】火海更是如同退下的潮汐,再无踪迹可言。 也不知昆仑镜将那【大日金焱】驱逐到何方界空去了。 陆北见那八角六耳三足巨鼎既然能够盛装大日金焱,想来也非凡物。 就待出手摄取,然而那六耳三足巨鼎却突然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陆北身形疾遁,目光闪烁之间惊异不已。 盖因那炸裂的巨鼎在空中眨眼便成灰烬。 方才大日金焱尚在之时,巨鼎分明完好无损。 然而当大日金焱化作火龙喷出之后,巨鼎却炸裂成灰,当真是出人意表。 陆北的心中微微有些遗憾。 转过身去,发现白泽正望着他。不,准确地是望着他手中的昆仑镜。 陆北也不在意被这头白泽认出至宝,神色淡淡道:“白泽,此地最终将会沉沦无尽虚空,下一次再现已不知是什么时候。” 白泽躲闪着陆北的注视目光,糯糯道:“那又怎么样?在这里也比出去给你当坐骑强。” 陆北眸光转动,心知这白泽心思其实已经有所松动,不过仍是拉不下脸而已。 “你之所以瞧不上陆某,不过是陆某未成仙道罢了。可你怎知陆某有一日不会成为通彻地的强者。你若真的助我成道,我也不会把你当作坐骑苛待,而是当作同生共死的伙伴。” 陆北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白泽。 良久之后。 就在陆北为不能收下白泽感到渐渐失望和遗憾之际。 白泽突然摇了摇雪白的脑袋,眨着灵睫道:“看在你这么诚恳相求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都怪爷爷,非要把我的真灵与【七星璇杓】融为一体。 想起妖神白泽,她又有些伤感。 或许爷爷早就……白泽一族为什么要那么聪明呢。 万事尽知的痛苦,还不如当一头蠢萌的呆头鹅好。 白泽心中无奈地嘀咕道。 陆北微微点头。 白泽神兽通晓万物之情,虽这头白泽还未成年,心智尚有些幼稚,但见闻肯定是广博的。 恩,逻辑思维能力从来不等于知识量。 不过他也不需要白泽替他出谋划策,更多是借此了解三界中的一些秘闻。 信息的不对称,必然做出自以为正确但实则愚蠢无比的决定。 对于此言,他已经稍稍体会过了。 此时,白泽也是走过来,娇声道:“既然我们是伙伴了,我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吧。” 陆北惊讶道:“你不是号称通达万物吗?” 白泽神兽号称上知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这头白泽,不会连这点功力都没有吧。 陆北心中沉思道。 “人家法力不是没有了吗?卜算不到啦。” 白泽皱了皱鼻子,眨了眨眼委屈道。 “赋神通,也需要消耗法力吗?” 陆北目光疑惑,声嘀咕道。 虽是如此,陆北还是将名字告诉了白泽。 “你名字呢?” “没有。” 白泽无精打采道。 白泽一族子嗣艰难,但却不知何故,都是没有名姓。 号称什么都知道的白泽一族,却不知该给自己取什么名字为好。 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当真是知人者不能自知。 “要不要我给你取一个。” 陆北摸了摸白泽灵巧的脑袋,微笑道。 “好呀,好呀。” 白泽身形如电,变作一只猫跳上陆北的肩头,语气欢喜道。 “你通体如雪洁白,要不叫你白洁……呃,白雪吧?” “白雪,白雪……那我以后就叫白雪了。爷爷,白有名字了呢。” 白雪弯弯的睫毛上,晶莹颤动。 陆北心有所感,将这轻若无物的猫托在掌中,轻轻捋了捋柔顺的毛发。 长叹了一口气。 娇玲珑的白雪本自沉浸在悲伤之中。 此时突然察觉到一股雄性气息冲入鼻腔,忙是跳了下去,变作半人高的庞大身躯,蓝宝石澄澈碧波的眼眸之中,满是羞恼之色。 再敢占本姑娘的便宜……我咬死你。 陆北目光微微讶异,不过摸不清这白泽心中想法,也不在意。 “白雪,这【七星璇杓】对于大罗道尊之辈究竟有何作用?” 陆北沉吟道。 酆都大帝对此物如此渴求,他若不弄个明白,无法心安。 而且,酆都大帝恐怕看重的不是【七星璇杓】本身。 因为自己想带出此物,就必须完全炼化此物。这一点儿,酆都大帝不会不知道。 白雪撇了撇嘴,清声道:“大罗道尊一念生界,深不可测。这【七星璇杓】,可以暂时以星源珠凝聚星神,作为攻伐手段……可这依然对他们没什么作用啊。难道……” “难道什么?” 陆北沉声道。 这白雪一半留一半的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若陆北能够回到上古,有幸一睹上古妖庭第一妖帅白泽妖神决胜千里之外的绝伦风采,估计就知道白雪是跟谁学的这副腔调了。 白雪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糯软道:“陆哥哥,你别那么心急嘛。” 陆北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为了凝聚星神之法,那么就是为了周星斗大阵的阵图了。” “周星斗大阵阵图?” 陆北心中泛起波澜。 上架感言。 明六月一号零点开通VIP章节……突然不知道该什么好。 再次感谢我的责编游龙老大,自我发书以来,都是照顾有加。 再次感谢一些书友的支持,能陪我坚持到四十二万字,真是不容易啊。 最后着重感谢下我自己,咳咳,怎么写三个多月的?编故事好像确实挺好玩的…… 好了,就这样吧。 感言之类的东西,还是不要太长的…… 恩,此处应掉一波收藏,啦啦啦。 第六十七章 天枢星神威 据传,周星斗大阵是妖帝和东皇两位上古至强者,在混沌钟中根据鸿蒙星辰的运转,参悟而出的洪荒杀阵。 杀伐威力不在都神煞大阵、诛仙剑阵、混元河洛大阵之下。 莫非这【七星璇杓】之内竟然有着周星斗大阵的阵图吗? 可是纵然得到周星斗大阵的阵图,酆都大帝又能做什么呢? 再现周星斗大阵? 怎么可能。 而今周星辰之力尽操于庭仙神手中,纵然有着周星斗大阵的阵图,也是无济于事的。 或许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吧。 陆北依稀觉得自己可能渐渐接近到了这方西游地的隐秘。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作深思,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铸就元神为好。 “这星神又是何物。” 白雪娇声道:“星神就是星神啊。” “雪儿。” 陆北上前一步,揪起白雪一只剔透莹润的娇耳朵,凝声唤道。 “放手啦,我告诉你。” 白雪高声叫道。 心中气愤之极,这坏人竟敢揪本姑娘耳朵。唉……爷爷也总是爱揪我耳朵的, “星神,就是星神之相,可类比元神法相的。不过……” “恩?” “不过要以星源珠暂时凝聚。你方才不是得了一枚枢星源珠吗?可以特殊法门凝聚枢星神。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就是周星神昔年调动星源之力加持神通威力的法门而已。” 其实白雪仍然没有完,若陆北炼化【七星璇杓】,甚至可以消耗掉【枢星源珠】完全再现星神之威。 虽然只有短短数个时辰,但堪比三行本源金仙的战力,也足以令人疯狂了。 然而要求也是苛刻无比,没有至少真仙级神意的统御,三行本源根本无法流转成圆满之势,自然也谈不上在修元神的阶段就过把金仙的瘾。 这其实都是上古妖庭的那些真仙级妖圣,利用星辰之力研究出来的攻伐神通。 对于陆北这种还在金丹阶段,未入仙道的人物,了也没用。 此时,或许是白雪刚刚苏醒过来本源未复,又或者是与陆北了许多话的缘故。 白雪似乎感觉颇为疲惫,上下眼皮都耷拉着。 又是打了个长长呵欠道:“太困了,我先睡会儿啦。” 陆北目光转动,淡淡道:“先别睡,暂时凝练枢星神对修为有什么要求没有?” “应该没有吧,可能得至少元神境界……” 白雪还未完,一颗美丽的大脑袋就趴在两只雪白的蹄子上,竟然呼呼睡了过去。 陆北面上陷入沉思。 枢星神对自己又意味着什么呢? 他的左掌突然现出一枚宝珠,正是那先前由昆仑镜摄来的枢星源珠。 或许是没有经过此地莫名法则拟幻真灵的缘故,昆仑镜同样没有将此物吞噬一空。 此珠如同鸽蛋大,周身毫光微微,并不给人以炫目灼然之感。 温润柔和之中散逸出无限的生机之力。 陆北眸光闪烁,暂且将此物收好。又一一取出【转轮黄泉草】、【九幽阴沉木】等物。 望着眼前来源不同的三物,心中可谓百感交集。 他为了铸就元神,成就仙道之基,近乎莽莽撞撞地闯进幽冥界。 此行可谓九死一生,而今转眼就要达成所愿,心中如何不为之感慨良多。 陆北收敛这些无谓的复杂情绪,将盛装着三光神水的【冥灵空心石】以法力骈指成剑,斩下一角。 在殿中兀自盘膝坐下,就待洗炼掉、地二魂上真灵烙印。 至于此时会不会有人进得殿中。 这一点儿倒不用担心。 白雪先前就曾过,踏上七层玉阶之上,经过荒古意志的拷问。 七座宫所在的大星勾连七层玉阶先禁制,每一个人所传送的地方是不同的。 换言之,自己既然到得此地,若是不出去,其余之人根本就没有进来的可能。 此刻其余诸真多半已被传送到其他六宫去了。 比如,现在的大势至菩萨此时就是神情郁闷之极。 大势至拿着那盏灵柩宫灯,枯黄烫金的面容之上苦笑连连。他虽借助其上大罗道尊的道意,于七层玉阶之上抵挡住了荒古意志。 但是,谁来告诉贫僧,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会来到开阳宫? 望着门额之上,篆文书写的‘开阳’二字。大势至菩萨面上悲苦之色更为浓郁。 连连念起清心咒,方将微微升起的烦躁情绪压下。 “唉,那位尊者也是对此地一知半解啊。” 还是先进去再吧。 念及此处,大势至伸出金色袈裟下的苍老的手掌,推门而入,直趋开阳宫中。 摇光宫前。 嫦娥一袭淡雅宫装长裙,如同仙子临凡,气质空灵出尘。 然而若留心观察,身姿窈窕,绝代芳华的女仙,眼角却有着点点泪痕闪烁。 若旁人甚至是陆北都是借助外力,方才渡过那七层玉阶的荒古意志拷问的话。 那么唯有嫦娥仙子却是以本身的超绝道心,经受住‘混沌’关于孤独和本心的声声叩问。 无人知嫦娥仙子在那场道心的磨砺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观其神情怅然,如水眼眸中更是有着几许凄婉之色。 想来并不是一段令人愉悦的经历。 嫦娥仙子淡淡一笑,哀婉凄楚下的笑容,美到令人惊心动魄。 如雪素手轻轻推开了这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摇光宫大门。 她来此地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星源珠或是【七星璇杓】等至宝。 玉衡宫前。 灵幽血眸冷闪,明丽的容颜上满是懊恼之色。 若不是先前跟着嫦娥仙子身边兜兜转转,耽搁时间。她怎么会到玉衡宫前。 那位尊者也是,只枢宫中有一物是重中之重,吩咐自己一定要拿在手中。 可是……又让陆北那厮抢先一步。 灵幽气的暗暗咬牙,绛纱长裙下的酥软胸脯都是微微起伏不定。 权宫。 【宗灵七非宫】的守宫使陈沉,周身气息阴沉一如毒蛇吐信,伸出如锈铁一般的大手,沉默着推开了权宫的殿门。 …… 北斗七星宫之外。 十万八千条阴河交汇之地。 庭七位星官踏空而立,神色讪讪地望向那七座隐在朦胧星光中的宫殿。 其中尤以罡星官面上懊恼之色更甚。 他没想到自己在接近那七层玉阶之上,被荒古意志镇压而出。 想到那个连仙道都不成的蝼蚁,都能直入枢宫中。 而自己身为阐教三代弟子,竟然连一个不入仙道的蝼蚁都比不上。不,怎么比不上? 不得长生的蝼蚁,本星君待会儿定要让你好看。 清秀俊朗的脸孔,在依稀星光辉映之下,甚至有些微微扭曲。 或许是方才在三凶荒古意志的拷问之下,勾动了罡星官心中的那一丝偏执之念。 不远之处的阴阳法王面色同样阴沉似水,眼神不善。 此行无功不,还被陆姓儿一剑辱之。 想到陆姓儿,阴阳法王眼中怨毒之色更郁。 “竖子,你以为夺下‘三光神水’,就能安然出了九幽吗?” 阴阳法王向周围望去,发现被荒古意志镇压而出的诸真都是意图不明地等待着北斗七星宫中的动静。 魔佛老人更是竖起道道幢幡,在阴河之畔默默打坐。 气息虚浮不定,周身水、土二行本源萦绕环复,好似不能归灵。 显然是打起了陆北‘三光神水’救治真灵之伤的主意。 若无‘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治疗真灵伤势,魔佛老人甚至有掉落真仙巅峰境界之忧。 盖因,真灵的层次和强度不够,已经不足以让他烙印两道五行本源了。 第六十八章 方知天地远 北斗七星宫。 枢宫。 陆北此时浑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为诸位真仙眼中的猎物。 他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 、地、命二魂一一分离而出。 三道白色光点分别投入【转轮黄泉草】、【九幽阴沉木】、【冥灵空心石】之中。 洗炼地二魂的无上秘法在陆北心中如水流淌,道道青色元箓在双目紧闭的陆北周身升起。 远观一如青色水幕,碧波澄澈;近看恰似青羽灵蝶,翩跹飞舞。 而【转轮黄泉草】此时也已经被磨灭成层层粉雾。 圈圈黄色光晕悄然升起,最终在虚空中形成一座直径不过尺许的黑白磨盘,将陆北魂包裹其中。 转轮之意,巍巍大哉。生死轮转,阴阳交替。 一转前尘。 突然陆北魂之上,一道娇媚面孔隐隐浮现。 凄厉哀鸣道:“苏郎,你好狠的心呐。” 这是陆北前身的前尘。 二转来世。 娇媚虚影被黄色光晕包裹的黑白磨盘磨灭成灰雾散去,只余一道更加清澈的魂体灵光。 这时,一道冷峻面孔突然浮现,散发出帝王的森冷气度。 凛然威严的声音突兀响起。 “朕之一生,何须向尔等解释。” 却是陆北前身的来世。 因与神仙结亲,此生不得善终。但道好还,报应不爽,来世却是入得帝王家。 这魂之中本来就烙印着些许轮回的气息,那是前世与来生的种种因果交替。在此时磨灭之际,默默浮现。 其实修道之人在合三魂、铸元神之时,也是能查看到一些前尘来世的迹象的。 但那已经是无关紧要了。 既入道途,前尘尽去,来世皆斩……我只求今生逍遥自在而已。 三转今生。 最后一道烙印虚影突兀现出。 那是一个青衫少年,气质清秀柔弱。有着与陆北少年之时一般无二的面容。 青衫少年面上迷茫之色未曾舒缓,却被一道莫名之力泯灭殆尽。 彼时。 【九幽阴沉木】内地魂之上同样漂浮起来一道少年魂影,然而还未睁开眼眸,就被陆北暗中控制九幽之力消融磨灭。 一声长叹,仿佛‘响起’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 正是晶莹透明的【冥灵空心石】中那一道白色的灵体人影发出的无奈长叹。 ……自此地之间,三界六道再无前身,只余我陆北。 此言在心中一出,一种大欢喜、大愉悦、混合着莫名的怅然心绪齐齐袭来。 彼时。 “嗡嗡。” 清越的激鸣之声响起。 是响起,其实仍不确切。 因为这完全不能称之为声音,只是一种玄而又玄的频率波动。 却是陆北命魂之中的那一点儿性灵之光,依照冥冥秘法。向那被无数青色元箓禁制笼罩下的地二魂映照而去。 真灵烙印,一如镜像。 一个面容冷峻,双眸漠然的青年身形被一一烙印而出,眉眼渐渐清晰可见。 直到此时,陆北才算在地二魂中洗去原主烙印。 元神之道,一片坦途。 三魂回归肉身,陆北猛然睁开眼眸。 暗暗掐算脏腑五行流转,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得两三。 他望着那柄【七星璇杓】,心中沉思半晌,再次闭目。 却是要一鼓作气,直入那元神境界。 元者,有形有质,游神御气。 、地、命三魂以三才之势调和,成就神灵。 一呼一吸,地人三才之气往来于十二楼。 地借法,山河日月妙理运转于道心之间。 凝金丹之于黄庭,炼阳神之于五气,修真灵之于灵台…… 却不陆北在枢宫中如何铸就元神。 北斗七星宫外。 诸位真仙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心道,这北斗七星宫现世最多不过七,现在已经过了四五了吧。 除却两前警幻仙子一脸失魂落魄从北斗七星宫出来,俏脸苍白地向西方遁去之外。 自那以后再无一位真仙强者出来。 诸真并非为之焦虑,能修炼到真仙境界的人物,岂会连等个几的耐心都没有。 只是,他们担心其中多生变故。 毕竟很多人对这周星神殿的一部分……北斗七星宫可是一无所知的。 谁又能保证,再次‘陨落’在里面不是真正的陨落。 就在这时,条条樱花金珞飞舞的七座星宫,蓝色瑰丽的星光突然摇曳不止,继而一道光影穿梭幕。 一袭绛色曳地长裙,气质冷艳神秘的灵幽,化作一道流光飞遁而出。 十余道真仙级神念就待向灵幽身上扫去。 一声冷哼响起。 如玄冥黑水一般的幽幽波动,却是将十余道神念尽挡身前三尺之外。 灵幽柳眉倒竖,血眸煞气隐隐,目光更是惊怒交加。 一帮蠢货,竟然还敢探查她,真是好胆。 “灵幽道友,北斗七星宫是个什么情形?” 罗酆六的一位守宫使飞遁前来,目光灼灼地问道。 此时,诸位真仙也是暗暗留心二人叙话。 灵幽冷笑一声。 “许觅,你问本座……本座又问得谁去。” “灵幽道友,何不将详情于我等听听。纵然道友有所收获,我等同为阴司之人,难不成还会抢夺道友的机缘不成。” 这时,罗酆六的另一位面相古奇的老者也是走上前来,一脸笑呵呵地道。 灵幽冷哼道:“玉衡宫中的【玉衡星源珠】在大日金焱所在的炉鼎之上。本座神通低微,降服不下,无奈退出。恩,事情就是这样。” “以道友水火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巅峰修为,都降服不下大日金焱么……老朽不信。” 远处藤祖瓮声瓮气地插话道,言语之中分明带着满满的质疑之意。 大日金焱虽然是混沌四灵之一,凶恶无比。 但一尊真仙巅峰强者不能出手降服之,他是万万不信的。 “老家伙爱信不信。” 灵幽血眸转动,不屑地撇嘴道。 “辈,出言不逊。” 藤祖气得浑身枝叶乱颤,若非此刻正压抑着真灵之伤,就要向灵幽出手了。 彼辈身为真仙,尊严岂能轻辱。 这时边一道黄色流光几次闪烁,隐隐有龙啸之声传来。 地心古龙咧嘴大笑道:“老龙此行不虚啊。” 锋利耸立的龙爪之中,一颗莹莹宝珠在掌间上下起伏。 见此,诸位真仙目光皆是露出贪婪之色。若非忌惮地心古龙实力不损,肯定要出手抢夺了。 地心古龙此时变作的是一位粗犷魁梧的大汉,就是对藤祖豪爽笑道:“老藤头,还留此地作甚。” 藤祖枯皱的树皮脸上,一张大嘴瓮声瓮气道:“老龙,老朽再等等那个娃娃。” 藤祖真灵同样受了些伤势,虽然回去调养个几百年也无大碍。但既然那个叫陆北的子手中有‘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 他又何必再费那几百载的工夫。 地心古龙粗犷面容之上,现出沉思之色,继而哈哈笑道:“既然老藤头不走,那老龙如何好意思独自离去。” 藤祖无声笑了笑。 深知地心古龙多半是担心自己独自离去,被此地真仙强者暗自联手夺下【璇星源珠】。 毕竟此物关乎庭星君之位。 若能参悟其内奥秘并完全炼化,甚至有着一丝司星掌辰的可能。 纵然星君之位不能得之,也能完美提升一行本源。 地心古龙人粗心细,如何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哪怕他是真仙强者,也怕被数位真仙同道围攻。 枢宫中。 陆北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三魂在重重元气包裹之中渐渐形成一道挺拔人形,那是元神的雏形。 金青二色符文依着玄妙径路在元神之躯上一一勾画铭刻。 山河草木、鸟兽虫鱼、日月星辰、道文蝌蚪……光影成轮,最终嗡鸣一声,向那一尺七寸高的元神之躯映去。 “轰。” 一尺七寸高的元神人猛然睁开眼眸。 眼中青气勃发,同时有着喜色流露。 口中喃喃道:“三十余年红尘客,今日方知地远。” 气势涵渊若谷,呼吸之间,无数星光元气,在虚空中化作一袭青衫,向那元神人罩去。 元神人大袖飘飘,面色玄素,平静如水,再无波澜。 化作一道流光,向‘陆北’灵台遁去。 元神归窍的陆北霍然站起,恍若巍巍山岳轻动,气势波动震荡。 此时,白雪用灵巧美丽的蹄子轻揉了揉惺忪的大眼睛,转头惊道:“陆哥哥,你修成元神了。” 陆北冲白雪微微一笑。 面上如玉莹彻,眉骨隐泛金色。眸如沉渊,洞彻烛幽。 白雪微微闪过陆北卓然目光,撇了撇嘴,故作不屑道:“元神而已,神气什么?人家当年一巴掌,可是拍死许多的。” 陆北哑然失笑。 元神境界的确是算不得什么。 但这一步却是地仙、神仙、仙的必经之路。 元神炼五气成地仙,炼阳神成神仙,辟虚成仙。 没有铸成元神,长生之道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陆北不再多思。 神念勾动【七星璇杓】沉浸其中,开始炼化这件藏有许多秘密的至宝。 此时距离枢宫碎成无尽星光,沉入重重虚空仅余一日。 第六十九章 一念窥上古(求订阅啦,均订好惨呐) 九幽。 暗红大日沉沦西山,淡淡月晕再上中。 两道流光,一淡金,一纯白自北斗七星宫飞遁而出。 正是大势至菩萨和嫦娥仙子,这两位金仙级强者出了北斗七星宫。 诸位真仙目光投注其上,想出言询问二人收获几何,却也有些不敢。 至于无常殿的掌殿使夜无常和【宗灵七非宫】的陈沉,这两位不起眼的真仙早已在一日前,从玑宫和权宫中先后出来。 却是停也不停地自去炼化星源珠去了。 二仙不借此一窥周星神之秘,成那星君之位。 就是单单炼化星辰本源,完美烙印一行本源,也足以令人心动不已了。 星源珠蕴含地五行本源,五行相生相克,可谓尽在星源之中。 而且星源本源力量中正平和,将一枚星源珠完全炼化之后,至少能将任意一行本源烙印至十成圆满。 这也是一些真仙巅峰强者认为星源珠关乎一尊金仙位业的缘故。 彼时。 一袭素纱宫装长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云鬓高挽的嫦娥仙子明丽玉容之上,神情无悲无喜。 春山黛眉之下,那一如明月的眼眸蕴星藏辉,更是令人看不出此女心思。 罡星君飞遁上前,朗声笑道:“仙子此行尚有所得吧。” 嫦娥仙子弯弯峨眉蹙起,似乎不愿多谈北斗七星宫中之事。 转而向其余六位星君清声道:“诸位星君,此行虽然不尽人意。然机缘不可强求,若无他事……我等还是回返庭复命吧。” 闻听嫦娥仙子之言,左辅右弼、文曲武曲、贪狼巨门六位星君就是相互交流了几句。 文曲星君比干叹了口气道:“仙子所言甚是,机缘自是不可强求。” “文曲星君所言缪矣。” 罡星君黄祥收敛起方才被嫦娥仙子无视后的讪讪神色,上前清朗道。 “贤侄,有何见教。” 文曲星君似笑非笑地望着罡星君,神色意味莫名道。 罡星君之父是东岳泰山齐仁圣大帝黄飞虎。 而比干昔年曾与东岳大帝同殿为臣,称黄祥一声贤侄倒是毫不为过。 罡星君清咳一声,正色道:“我等此行毫无所获,诸位道友难道甘心就这么回返庭。” “那依罡星君的意思呢?” 武曲星君窦荣是一位魁梧昂藏的中年汉子,面容沉毅,眼眸冷肃。 闻听罡星君之言,就是问道。 黄祥淡淡一笑,道:“诸位,岂不知北斗七星宫中还有一人未曾出来吗?其人所获机缘,在他手中也是祸端。却是不如交由我等庭正神掌握。” 此言一出,庭诸位星君面色皆是陷入一阵犹疑。 左辅、右弼韩氏兄弟交换了个眼色。 韩升赞同道:“罡星君之言,不无道理。我等庭正神,合该享有这等赐机缘。” 韩变也是笑道:“赐不予,反受其咎。而且其人手中握有‘三光神水’这等圣药,恐怕也是难以保住的。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 此言其意不问自明。 其人正是陆北。 陆北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惜重伤也要虎口夺食,将‘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收入囊中。 此举近乎视诸位真仙级强者如同无物,众人不嫉恨才是古怪。 ‘三光神水’何等珍稀。 日月星三光之水分开之时可分别磨灭血肉精骨肉、消融元神魂魄、吞解真灵识念。 但三者合一却是可以治疗血精、元神、真灵三者之伤的无上之宝。 而修道者所受伤势大抵不出前三种,三光神水沐浴之下,尽扫其弊。 地第一等的疗伤圣药,岂能被一不成仙道的蝼蚁据有? 念及此处,庭一方除却文曲星君比干之外,其余星君无不心思活泛起来。 嫦娥仙子神色清冷地望着眼前一幕。 淡淡道:“既然诸位已经有所决断,那本君就先行回庭向大尊复命了。” “仙子要走?” 罡星官大惊道。 嫦娥仙子淡然道:“此间事了,多留何益。” 话语完,如洗月光如同一道白练,纱衣轻动,撩起一轮冷月就向幽冥界上空飞去。 望着嫦娥仙子离去的缥缈丽影,罡星官眼眸中有着痴迷和懊恼之色同时流露。 他方才莫非是错了什么话,惹得嫦娥仙子不快了吗? 仔细回想先前之言,发现好像并无不当之处。 罡星官心中稍宽,只当是嫦娥仙子性子清冷如霜的缘故,转头不再多思。 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罡星官耳畔响起。 “贤侄,老朽一大把年纪,就不陪你们在这里打生打死了。老朽先行一步。” 却是文曲星君比干慢悠悠走上前来,一脸笑呵呵地道。 罡星君双手抱拳道:“那叔父慢走。” 文曲星君伸出宽大的手掌轻拍了拍罡星君的肩膀,洒然一笑,再不多言。 一道星光恰如平地生波径直回返庭去了。 此时,庭北斗七位星君仅余六位,都是目光炯炯地望向北斗七星宫……静等陆北。 枢宫中。 冰冷庄严与瑰丽梦幻的气息同时交织一处,恰似星光的璀璨绚烂。 此时,殿中弥漫星光突然如云雾一般涌动起来。 继而中央水潭深处,水流杳杳,清泠之音不绝于耳。 陆北双眸紧闭,神念通过【七星璇杓】沉寂莫名之地。 这时,一幕幕景象出现在他的心神之中,令他为之震撼莫名。 直到一幕现出。 那是亿万星光之下。 一位气质英武非凡的青年强者,其人一袭帝王冠冕袍服,气度凝然,风采绝伦。 眉心正中那一道散发着高贵玄妙气息的金焱印记,尤其令人见之难忘。 五官面容依稀隐在团团金色火焰之中,陆北难以窥见此人真容。 突然,此人大袖挥去,道道星河在其宽厚手掌之间破碎重组。 “犀渠一族,不遵妖庭号命,当族灭。” 随着响彻在地之间的威严话音落下,星河汇聚成颗颗璀璨夺目的星辰,翻手之间,倏然落下。 莽荒大地之上,无数身高百丈的四脚苍牛蹬蹄嚎叫,发出声声如婴儿的啼哭。 似乎正在向这位强者求饶,然而却被其人置若罔闻。 最终地一寂,继而星光乱流,陨石齐落。 犀渠一族,从此尽数消失于洪荒大地之上。 此人冷哼一声,自语道:“【移星换斗】之术,威力比起【颠倒阴阳】之术还是稍逊些的……友以为呢?” 青年强者完,眸中金焱翻滚成三足金乌之形。两道光柱猝然发出,恍若穿越重重时空,向陆北所在望去。 团团金色火焰豁然散去,现出一张眉宇桀骜,鹰视狼顾,睥睨下的面孔…… 枢宫中。 “滴答,滴答。”之声陡然响起。 盘膝打坐的陆北猛地睁开眼眸,两行血泪自眼窝之中流淌而出。 顺着苍白的脸颊,向殿中玉阶之上滴去。 他的心中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东皇……上古强者,其威竟然恐怖如斯。 本已陨落的上古强者,隔着重重时空都能微微伤到他,实在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白雪也被陆北面容上骇然景象给吓到,一步跳跃过来,用娇红润的蹄掌搽了搽陆北脸颊上的血泪。 软声道:“陆哥哥,你没事儿吧。都怪我……忘了告诉哥哥,大勺子中是有坏叔叔意志存在的。” 陆北毫不在意地笑道:“雪儿,哥哥没事儿。” 着,伸手摸了摸白雪的灵巧美丽的大脑袋。 此举当然又是被白雪躲过,狂翻白眼。 一不留神,又想占本姑娘便宜。 陆北这时方内视己身,赫然发现元神之上,那一双灵动的眼眸已然被灼烧成两道空洞。 陆北冷笑一声。 取出‘三光神水’,遁出元神人。 不过片刻,在三光神水的治疗之下,陆北元神和肉身的眼眸中再次清泓光澈起来。 第七十章 不可言描述 此时,陆北方有余暇转头细细打量掌中之物。 这是一柄晶莹如蓝玉的勺子,陆北握在掌中之后。 此物倏然变,轻若无物。 凡长七寸七分,七颗如同蓝色宝石一般熠熠闪烁的星辰,依稀勾连成势,散发着神秘的光泽。 七星之中“枢、璇、玑、权”合称“璇”。玉衡、开阳、摇光三星则合称为“杓”。 【七星璇杓】之名正由此来。 陆北下意识地把玩这柄并非炒菜所用,更非吃饭所用的‘勺’。似乎正以此举平息心底升起的层层滔波澜。 此物真是非比寻常。 盖因它不是一件先灵宝、不是一件神兵利器……它是一种传承、一柄钥匙。 传承东皇对于星辰之术的一些领悟和其在身登无上之境后,关于修道境界的阐述。 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便是东皇的星辰之术。 比如,三十六罡变中的【移星换斗】。 【此门大神通可将宇宙万物转宫。、地、人、鬼、妖魔、百兽轮转其位,择逆者可杀其身,灭其元。亦可活之。】 集攻伐与防御,治疗一体的大神通。 昔年,陆北蒙菩提祖师传授罡三十六变时。 三十六种神通,他其实并未学全。 比如斡旋造化、颠倒阴阳、回返日、移星换斗、补浴日、钉头七箭这六门大神通,菩提祖师却是没有传授给陆北。 菩提祖师曾言,此六项大神通仅在传之中,也非口诀书简可以传授,更非大罗道尊不能参悟修炼。 这些神通中的很大一部分,其实就连他都不具备施展出来的资格。 以陆北一生之力估计是没有机会用到的。 若有用到之日,那也可自行领悟了,更不需要他去以自己的领悟之法去传授。 当时,陆北虽然心有遗憾,但也不好强求。 但今日陆北却不曾想到,竟然能够获得东皇关于【移星换斗】这门大神通的修炼感悟。 原来要修炼【移星换斗】这门大神通,就要先行修炼【星陨斗落】之术。 聚星、定星、撼星直到修出星陨斗落之术,才算入了此门大神通的门径。 星陨斗落之术一旦修成,便可以无量法力,于五指之间凝聚颗颗星辰,反掌之间星辰齐落。 神通覆盖之地,无物不灭,敌手与星谐亡。 几乎与东皇周灵窍炼星之法一脉相承。 东皇太一究竟是一位何等神武的盖世英杰。 此人竟然曾妄想纳周星斗于己身灵窍之中,以此法门证就无上大道。 若非第二次地量劫来临,还真有可能让东皇成就此事。 三界皆知,真仙在成就长生之时,肉身灵窍重铸之后如蕴星辰。 但也并非是肉身灵窍中炼出星斗。 东皇此举偏偏就是在灵窍中炼出星斗,这种设想可谓不疯狂。 不仅让人忆起一位旷古绝今的强者来。 据传开辟地演化洪荒的盘古,就是左眼太阳,右眼太阴……周身灵窍诸亿万星辰。 东皇之法虽无盘古大神的不凡气象。 然而此法一旦练成,也足以称一句【周星斗不落而我不陨】近乎不死不灭,不朽住世了。 从【七星璇杓】中传来的信息看,东皇创出此门法诀,就是打【周亿万星光加身,混元之力临之不惧】的主意。 可惜……或许是东皇太一创出法门太晚的缘故,抑或是其身为先生灵的限制。 除却【移星换斗】之术作为东皇太一传下的无上攻伐神通流传,后来被大能归入罡三十六变之外。 东皇太一至量劫陨落也没能将法门修炼完成。 陆北凝神沉思。 此法门他倒是可以尝试修炼。 凝练周星力纳于灵窍之中。 不有朝一日练到大成可以直面混元圣人云云。 就是【星陨斗落】这样攻伐无匹的神通,也是可以作为他的底牌手段的。 不过眼下……却是要想法从北斗七星宫外的真仙眼皮底下脱身了。 陆北自决定在诸真眼前夺下‘三光神水’之时,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想来,外间的那些真仙已经候他多时了吧。 就在陆北皱眉苦思脱身良策之际。 白雪变作一只仪态非凡的猫,轻轻跳上陆北肩头,嘻嘻笑道:“陆哥哥,你是担心外面的真仙吗?” 白雪虽然法力尽乎全失,但神念和见识还是存在的。 先前诸位真仙在枢宫外的寒玉广场之上与陆北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深知陆北接下来出去将要面临的不利处境。 陆北微微笑道:“雪儿,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陆哥哥,其实你可以试着炼化昆仑镜的。” 白雪声音酥软道。 昆仑镜么。 陆北取出巴掌大的昆仑镜,望着这件先至宝,目光闪烁不停。 “陆哥哥,昆仑镜在上古之时,就以【洞察机,知晓古今,具时空穿梭之力】闻名西昆仑……昆仑镜穿梭时空之力,甚至比【九十地辟魔神】之类的飞遁法宝还要霸道呢。” 白雪眨着灵动眉睫清声道。 陆北心思转动,雪儿的言外之意他明白了。 只要炼化昆仑镜。 不,只要能初步运使其中时空穿梭之力。 他就可以在真仙围攻之下,从容遁去。 可先至宝要完全炼化,连大罗道尊都做不到这一点。 但他只是尝试初步炼化而已,倒也有几分可能的。 心念此处,收敛心神。 陆北暗暗掐算时间,发现距北斗七星宫完全遁入虚空,尚有大半时间。 陆北向雪儿交代一声,就又是盘膝打坐起来。 这一次,他要一探这昆仑镜的时空之力。 殿中星光清洒,雪儿慵懒地伸展下身姿。 一道如电身形闪过,再次变作一只仪态非凡的猫,向陆北怀中跳去。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美丽灵动的狮子头靠在陆北怀中,甜甜睡去。 幽冥界数过去,于庭却不过一瞬。 琼华宫。 庭大公主红儿,明丽玉容之上满是惊疑不定。 “红儿,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食神转过头来神色关切道。 红儿公主冲食神笑了笑,柔声道:“食神,我有些事先回七仙阁了。” 食神神情微愕,心下虽然疑惑不已,但仍是温润笑道:“那我送送你。” 红儿公主微微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向虹宫走去。 虹宫,七仙阁。 红儿公主神情凝重地取出昆仑镜的镜框,望着镜框边缘那不时散逸而出的蓝紫光芒。 素手摩挲之间,樱唇轻吐道:“本宫倒要看看那一半镜面到底遗落在何处?” 彼时。 枢宫中。 陆北以神念凝练约莫百颗晶莹剔透,宛若青色星辰的神识念头。向昆仑镜投去。 颗颗神识念头,落入昆仑镜之后。 ‘陆北’只觉自己宛若置身于一片茫茫无垠的蓝色星海之中。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一双冷眸望着那碧波之上穿梭不挺的蓝色流光。 碧波中央有着道道紫气光华在星海之中,化作椭圆形的紫气星漩。 一如后世星云一般,依着某种奇妙的轨迹转动不止。 因为陆北降临此地的实则不过是神识念头分身,所以不虞有陨落之忧。 再加上此地曾与他真灵建立过密切联系,他就更不用太过心翼翼了。 此时,陆北由这具神识念头组成的分身,向那紫气星璇飞去,正打算一探究竟。 ‘陆北’打眼望去,只见那紫气星璇之中分明有着近五十条道符文锁链在浮浮沉沉。 他猜测此地应是昆仑镜的灵性中枢了。 至于那蓝色星海多半就是空间之力的来源……而紫气星璇中符文锁链,恐怕就是先禁制了。 至于为何转动不止,这就牵涉到【时之大道】了。 【时由动生,无动不时】 用后世宇宙学的一些观点解释就是。 时间是相对的,运动是绝对的。 时间只是运动的度量而已,时间本身并不存在…… ‘陆北’大致数了一番,更确认紫气星璇之中共有四十二条符文锁链存在。 ‘陆北’分出一颗青色星辰神念,向那锁链探去。 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有着暂时烙印气息的打算。 然而这时异变陡生,这一颗青色星辰神念被那符文锁链纠缠住不。 符文锁链更有循着莫名联系,有向他这具神念分身席卷的架势。 ‘陆北’并不慌乱,正待从容斩去神念分身与元神本尊的联系。 然而却终是没来得及。 这元神刚刚凝练而出的数百颗神识念头分身,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就被刻印着【时之大道】蚀文的符文锁链给吸摄而去。 就在陆北这一道神念分身被吸摄不久。 蓝雾星海突然一阵翻涌,在中央形成一方涵渊虚洞。 一道由红色星辰组成的神识念头分身,隐隐散发着元神之境的气势,突然自蓝雾星海跃出。 来人刚刚站稳身形,一脸迷茫地望着此地,明丽如玉的面容之上,如水星眸惊异无比。 素手轻掩檀口,失声道:“这是……昆仑镜。” 她借助昆仑镜镜框异动之时的空间之力,竟然将神念分身给降临此地。 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颗玲珑芳心惊喜难言道:“若是找回昆仑镜,再趁势向母后求情,七妹不得就不受责罚了。” 此女正是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在虹宫中探查昆仑镜动向之时,竟然借助镜框之上的时空穿梭之力,将神念分身传送于此地。 此女同样发现了那道符文锁链,更是升起了与陆北一般无二的想法。 然而……符文锁链依然将这一道神念分身束缚。 颗颗游离不定的青色星辰念头,此时一见那红色星辰念头。 或许是出于生存的本能,抑或许是其他原因,竟然纠缠一处……不可描述。 第七十一章 泪珠如莲花(为舵主瞬雨辰童鞋加更) 可能是一瞬间,亦可能是永恒。 神交已久,倏尔一瞬。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红色晶莹星辰念头形成的俏丽人影,却是在符文锁链停顿之时猛然挣脱束缚。 一张红晕欲滴的俏脸之上尽是羞愤之色,然后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向那蓝雾星海形成的时空通道跃去。 一刻都不想多待,近乎夺路而逃……这该死的昆仑镜。 良久之后。 颗颗青色神识念头如同珍珠一般,飞出符文锁链。 最终在蓝雾星海上空猝然重组。 其人面上迷茫浓郁,浑然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何等香艳之事。 其实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于陆北毫无意义而已。 他其实只是当做了一场绮梦而已。 杂念丛生,人心缭绕;神念之弊,可见一斑。 彼时。 符文锁链轻轻颤鸣,蓝雾星海之上,突然现出一幕幕景象。 碧海生波,光影交错。 记忆犹如剪辑凌乱的电影片段,快速闪现在陆北面前。 那是他的过往以及因果纠缠。 正是在陆北神念投入蚀刻着【时之大道】符文锁链之时。 符文锁链推演补全的一幕幕关于他来到此方世界的一些因果纠缠。 有些不是以他的视角呈现,更多是一种局外人的角度,正在看着那个叫做‘陆北’的莽撞人生。 人生有很多事情,若事后再以一种俯视的局外人角度去看,却又是一番怎样的心境? 陆北不知道别人如何,但他的心中却是不出喜怒……很莫名的感觉。 他的神情冷漠,冰冷的眼眸望着眼前的一幕幕景象。 方来此界的战战兢兢,初闻修道的欢喜愉悦,身为后世之人的自矜孤傲…… 就算看到昔年被八仙耍的团团转之时,神色也是未曾有分毫改变。 不是什么放下,而是放过; 不是放过敌人,而是放过自己。 敌人只有在无尽轮回中忏悔哭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八仙冢中枯骨,我必杀之。 这是少年之时,他发出的誓言,言犹在耳,久久难忘。 如今对他而言,不过是打算去吃饭、喝水、修炼一般。 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他会微笑着给那些人送葬。 景象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但对于只是神识念头‘陆北’,却是清晰可见。 他的神情冷漠,一如玄水无波,目光却越来越悠远。 ……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那往往有着难以言及的耻辱和心酸。 一如修道之人如何正视自己的杀戮罪业、蝇营狗苟、算计筹谋、薄情寡义…… 纵然来日登临绝巅,问鼎长生之后。 又岂是一句轻飘飘的【我为长生真仙,一生行事何须向汝等解释】能够敷衍的? 那一颗千疮百孔的道心日日夜夜的拷问,才是极致的痛苦。 没有一番挣扎,一番感动,一番跋涉,又有什么资格登临绝巅,立于亿万万人之上。 生命或者真灵之所以可以高贵不朽。 不是因为它们强大,而是因为它们弱。 生命有了思想,一朵花能在地狱中开出堂。真灵有了烙印,一根草能斩尽日月星辰。 长生真仙烙印得了本源,却烙印不下感动,岂不可笑…… 这些念头在陆北心中浮起,他的眸中神采越来越亮,眸中白青二色交织的意境,渐渐圆融合一。 抱阴负阳,玄而又玄。 有了那么一丝【玄生初时】的意味,不过陆北却是浑然不知。 只是心道,这莫非是贤者时间……陆北自嘲一笑。 继而……惊怒交加。 盖因他的眼中现出一道道景象。 谢秋荻…… 一个清冷如霜的女子,不知何故驾云独自出了罪印城。 黑风呼啸,边突然现出一道黑色人影,一张娇媚的脸之上半边血肉翻卷,声音粗犷道:“罪印城附近游荡的厉鬼是越来越少了,难道要让老祖到罪印城去抓?恩,这是……玄阴之体。” 正是被黄泉节度蒋平一剑击伤分身和法宝的阴阳法王。 阴阳法王得意笑道:“没想到啊,竟然重伤之后,反而于此地碰上玄阴之体的炉鼎……老祖大道可期。” 玄阴之体,阴至极处,可谓太阴,玄阴,至阴。 鬼魂成玄阴之形,无论是用来炼入魔幡之宝充当主魂幡,还是培养成鼎炉冲击瓶颈,都是用途极广的。 阴阳法王化身想到此处,法目运起,再见此女元阴饱满,心中更是欢喜。 就是狞笑着扬起一道黑风向谢秋荻席卷而去。 谢秋荻此时玉容微变,一管青玉笔现于掌中幽幽浮起。 正是灵幽赐予谢秋荻的鬼器宝物。 毫光微微,其上水火二行本源突然亮起,将黑风驱逐一空。 谢秋荻花容失色,强自镇定道:“什么人,我乃阴司之人,尔等焉敢冒犯。” “一把不入流的鬼器,也想吓走老夫吗?还真是真的可爱啊。” 大手挥去,画面定格。 只余一张惊恐到极致的清冷面容。 陆北抿唇不语,眼中滔怒火升起。 有些事根本不能多想,以他心智,那其中龌蹉令人不寒而栗。 阴阳法王。 一字一顿,气息冰冷至极,周身更无一丝一毫的温度。 神念倏然收回元神。 陆北猛地睁开眼眸,虚室生电,霍然站起。 此举将正在陆北怀中沉睡的白雪惊醒,掉在地上,翻了个滚。 白雪糯声道:“陆哥哥,昆仑镜……恩,你怎么了?” 猛然见到陆北眼中平静如水的神色之下,压抑的阴鸷和杀机。 “雪儿,枢星神如何铸就。” 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沙哑。 白雪摇了摇灵巧的狮子头道:“陆哥哥,那枢星源珠在真仙巅峰境界之时,是可以用来冲击金仙境界的。” “我问你,枢星神如何铸就。” 陆北瞳孔血红,魔意森森地猛然望向白雪那一双美丽灵动的大眼睛,一字一顿道 这次却是连她的耳朵都没有揪了。 白雪眼眸之中,泫然欲泣,语气委屈道:“凶什么凶嘛……恩,这就是了。” 着就吐出一道白色光球,莹莹白光散去,继而现出一道两寸一分长的玉圭来。 这玉圭其上白色光晕如水流动,更有着丝丝甜香流溢空中。 陆北神念探查其中,冷眸闪烁。 深深看了眼皮耷拉,无精打采的白雪一眼,似乎是有些歉疚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灵巧的大脑袋。 然而此举,再次被白雪摇起毛绒绒的狮子头躲了开来,此次却是再也没有冲陆北翻白眼。 陆北将手无力放下,方拿过玉圭苦研其中诀要,眼中不时露出明悟之色。 他却是没有注意到白雪灵动眼眸之中……那泫然欲泣的晶莹泪珠,终究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 朵朵白色莲花在玉阶之上绽放,绚烂美丽,如璧无暇。 一如白泽灵兽的可爱伶俐,洞达世情。 第七十二章 带你去杀人 枢宫。 陆北目光沉寂,口中喃喃道:“真仙神意,阳神法相……堪比三行本源金仙之力吗?” 枢星神是昔年真仙级妖圣创出的类似神仙法相的神通。 星神之相加持之下,真仙级妖圣可以发挥出堪比三行本源圆满的金仙级战力。 其实对于此时的陆北仍是有些苛刻的。 真仙妖圣之所以能够凝聚星神之相,需要两个前提。 其一是炼出阳神。 没有神仙巅峰境界的阳神,如何去抽取星源?至于以元神去抽取,那些真仙级妖圣好像没有考虑过。 其二是领悟神意。 没有神意居中统御,根本无法将星源之力的三行本源平衡圆满,那么发挥出金仙战力就是一个笑话了。 与其是两点,倒不如是一点。 单单神意就将真仙以下的人排除在外。 当然炼出阳神的神仙之流,却是可以凝就星神之相的,只是没有三行本源流转不停的金仙之力罢了。 但也比一般神仙法相战力更强就是。 毕竟星神之相本就是上古妖庭的妖圣们创出的无上攻伐神通。 但是创出此法的上古妖圣,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后世却有一个未得长生的蝼蚁。 在获得此术之前,就已经领悟到了真仙级神意。 更想不到的是这么一个刚刚修成元神,连阳神都未炼出……不,甚至连地仙都没有成就的人物,竟然妄想抽取虽表面平静但内里暴烈如火的星源之力。 只为一刹那间的芳华…… 陆北眸中疯狂之光闪烁,心思决然无比。 他不知道以元神抽取星源会有什么弊端,但是纵然元神为之崩溃,他一生道行为之尽消,那又有何惧。 谢秋荻身陷险境,生死不知,他在知道的情况下,如何还能一逃了之。 其实直到此时,他对她都没有理清那是什么感觉。 不知如何在朝不保夕的仙侠世界中安放下这份情愫。 但那些很重要吗? 这一次,他不再逃避。 此事无关风月,只因他怕,怕他不再像一个人。 修仙,修仙……为了长生,修到连一个人都不是,那才是真的可悲。 薄情寡义,自私自利……这样的仙人,令他作呕。 更何况……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个人,你或许不爱。 但她转身哭着跑去的那一个瞬间,却又让你念念不忘,怜惜至今。 此时,陆北双眸紧闭,不再多思。 青色晶莹的神识念头正一刻不停地领悟和推演东皇太一关于【星陨斗落】之术的修炼法门和心得。 他要以星神之相,施展【星陨斗落】之术,行逆杀真仙之事。 良久之后。 大殿之上,星光渐渐黯淡,距离此地完全碎成虚无星光,沉入重重虚,已不足半个时辰。 陆北收回心神,转而看向正嘤嘤抽泣的白雪,眼中有几分愧疚之色流露。 缓缓走上前去,注视着白雪。 仪态非凡,洞察世情的白泽灵兽,强硬地扭过美丽大脑袋,也不去看陆北。 她之所以如此伤心,根本就不是陆北先前态度凶恶的缘故……而是来自心灵的遥远与漠然。 什么同生共死的伙伴,都是假的,骗人的…… 陆北神情略有些悲凉地看着这头正在使脾气的白泽。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伤害到那些关心他的人和物。 陆北走上前去,将猫一样的白雪抱在怀中,却被白雪扭动着娇玲珑的身躯打算挣开他的怀抱。 “别动。” 白雪身形一顿,慢慢安静下来。 陆北伸出手来,动作轻柔地搽了搽白雪灵动眼睫之上滚动的晶莹泪珠,一如白雪先前为他做过的一般。 白雪娇哼一声,皱了皱哭得红肿的灵巧琼鼻。 陆北目光悠远,抬头向重重虚空眺望。 下意识地摸了摸白雪的大脑袋,此举当然被白雪躲过。 陆北不以为意,手掌下移,将白雪脖颈上的几缕凌乱绒毛轻轻梳理齐整。 白雪美丽的大眼睛中,这才露出享受和满意的神色。 心道,看在你这么温柔的份儿上,本姑娘就原谅你这么一回。 “陆哥哥带你去杀人。” 陆北眸光冷烁,杀机熠熠。 阴阳法王,你最好祈祷着她还活着,否则…… 彼时。 北斗七星宫外。 地心古龙笑道:“老藤头,什么时辰了。” “还有一个时辰。” 其余诸真也是神情冷漠地向北斗七星宫所在无尽星光望去,同时以神念将此地近百里范围封锁起来。 大势至菩萨一袭金色袈裟,在魔佛老人不远之处,不知与魔佛老人些什么。 阴阳法王则是在和千面妖以神念传音,偶尔那一张娇媚的脸抬起望向重重星光,桃花眼眸之中满是怨毒之色。 “陆姓儿,你插翅难逃。” “那人要出来了。” 庭的罡星君突然冷哼一声道。 就在这时,北斗七星宫所在大星摇曳不止,继而虚影生光。 一尊三丈多高的挺拔人影突然自无尽星光一步走出。 这是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其人眼眸冰冷,神情平静一如周身蓝色星光毫无波澜。 此人一袭青衣,无尽星光辉映之下,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猫模样的灵兽在此人怀中,探出一颗美丽灵动的大脑袋来。 正在这时。 此人两道如星柱一般的甄然目光,荡开阴河上空无数漂浮的阴雾,向阴阳法王望去。 众人齐声惊呼。 “这是神仙法相?” “这蝼蚁怎么可能,他不是未成仙道吗?” 诸真面上虽微作变色,但也不以为意。 毕竟都是长生之辈,什么样的情形没有见过。 不过还是有些微妙心思浮起。 此人究竟在北斗七星宫中得了何等惊机缘,竟在短短数之中,踏入神仙境界。 念及此处,诸位真仙一时之间,呼吸都是粗重了起来。 只有大势至菩萨双手合拢,轻轻道了声佛号,深陷的眼窝之中,一双沧桑金眸望向陆北,满是不解之色。 这好像不是神仙法相。 恩,为什么他感应到本源的气息,还有神意。 这是玄初?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上,闪过了一丝自嘲。 贫僧的想法怎么会越来越荒唐了。 “辈,交出三光神水……饶你一命。” 面容清秀俊朗的罡星君,高声喝道。 庭其余五位星君也是同时连连踏出数步,神情冷肃地望向陆北。 第七十三章 怎么不可能 此时,阴司罗酆六的守宫使许觅就是飞遁上前,呵呵笑道:“陆北,你既是我阴司之人,还不随老朽去罗酆六。” 诸位真仙这时才想起,眼前之人还有一层身份是阴司的三十三路黄泉节度之一。 一时之间神色就是微微有些犹疑,但不过片刻,便将这一丝忌惮抛在脑后。 阴司之人又如何。 阻人成道,如同杀人父母。 不陆姓儿手中是否握有枢星源珠,单其人在枢宫前夺走‘三光神水’,就让诸位真仙恨的牙痒痒了。 一个未成仙道的蝼蚁,享用地奇珍,也配。 陆北冷冷一笑,眸中有压抑的痛苦之色不时流露而出。 根本毫无与诸位真仙废话的打算。 他不能浪费一点儿时间,枢星源珠不过供他维持星神之相,数个时辰而已。 而且,他的元神……只要不立刻崩溃,一切就有办法。 “阴阳法王,给陆某滚过来。” 凛然大喝在寂静的九幽之地传的格外遥远。 诸位真仙皆是升起一种啼笑皆非之感。 此人这是疯了吗? 敢对一位真仙强者如此喝骂……谁给这人的胆子。 灵幽血眸闪烁,不屑地撇了撇嘴道:“还真是人得志,就修成了区区神仙法相,也敢叫板真仙,不知死活。” “儿找死。” 闻听这近乎传遍九幽的冷喝,阴阳法王怒极反笑。 于诸位真仙当面被一位蝼蚁指名道姓喝骂,当真是奇耻大辱。 又想到前仇旧恨,阴阳法王更是出离了愤怒。 遁光如电亮起,黑煞团团,将半边空遮蔽的都是阴沉晦暗。 阴阳法王怒吼连连,道道鬼爪翻卷,凛然气势森森如狱,带着滔的杀机和满腔怒火就向陆北打去。 诸位真仙也是暗暗以神念锁定陆北,却是没有抢先出手。 彼辈与阴阳法王共同身为真仙强者,阴阳法王被一不成仙道的蝼蚁出言侮辱。 诸位真仙虽有一些幸灾乐祸,但也对陆北厌恶之极。 我辈历经万劫方修成长生,被一儿辱骂,端是不当人子。 不过为了防止提前引起混战,都是按捺住出手之意。 看着陆北的目光,浑然与看一个死人无异了。 唯一需要留意的是此人手中的‘三光神水’那等地灵物。 见阴阳法王杀来,陆北冷哼一声。 星神巨人如山岳巍巍,周身星印,玉树琼花道道虚影浮起。 陆北掌中五指合并,倏尔握成拳头。其上万千星光亮起,继而汇聚成白、青、蓝三色之光。 一拳随意击出,破空之声响起。 阴阳法王连连后退数十丈,连连踏碎无数虚空,带着嫣红血迹的娇媚脸已是惊容一片。 怎么可能,本座不是真仙吗?为何连一个神仙法相都挡不下。 念及此处。 “洼”的一声,吐出几口鲜血。 那鲜血之中有着点点星光亮起,但诡异的是却不断转化成白、青、蓝三色。 这是三行本源之伤? 其余诸真目瞪口呆,嘶…… 根本不需要去搽眼睛,神念之下,清晰可见。 这人的法相为何如此霸道。不,为何还有本源气息流转。 不会错,这是金、木、水三行本源的气息波动。 可这神意又是怎么回事儿。 灵幽本自好整以暇地望着陆北被阴阳法王杀死,心中还多少有些遗憾,毕竟…… 但此时已经震惊的不出话了。 她的一双冷然血眸微凝法力,秀眉蹙起,或是有了几分明悟。 “阴阳法王,你抓过的那个女子现在何处?” 陆北面色沉静,出声冷喝道。 “咳咳……什么女子,本座不知道你在什么。还有陆北儿,你到底施展了什么诡计,将本座重创。” 阴阳法王又是吐出一口鲜血,周身气息大乱,冷喝道。 在阴阳法王的心中,方才就是诡计。 一切都是诡计,他是长生真仙,怎么可能不是区区蝼蚁的对手。 “既然不知道,那么……就去死吧。” 陆北如星辰璀璨的眸子,杀机毫不掩饰。 身形如电,反掌一击,星沉斗落,干脆利落。 方才一击看似风光,然而那在星神之相中的一尺七寸元神人,此时浑身有着蛛网一般的裂纹浮现。 元神人手中握着的那颗【枢星源珠】也在方才一击中缩了那么一圈。 正是星源之力消耗的表现。 星神之相,突然长吸了一口气,无数星光自七窍而入。 元神疯狂抽调星源之力,在掌间凝聚成一颗颗星辰。 颗颗星辰重若山岳,带着碾压万古的无上气息向阴阳法王当头打去。 星光万道,星陨斗落;璀璨夺目,杀机暗藏。 阴阳法王此时感到一股强烈生死危机袭上心头。 疯狂喊道:“千面道友,快助本座一臂之力。” 千面妖冷笑一声,毫无动作,心中却是一阵讥讽。 阴阳法王,你也算是混迹魔道多年的强者,不想今日竟然如此幼稚可笑。 正好以你来试探此子神通底细。 其实并不稀奇,彼辈同利相合,无利则分。自然谈不上什么交情可言。 而且陆北与阴阳法王交手,诸位真仙虽冷眼旁观,但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心道,这陆北不知从枢宫中得了何等机缘,这恐怕就是其中一种了。 至于是什么逆大神通能够让一个未成仙道的蝼蚁,发挥出三行本源金仙的超凡力量。 此时探究实在没有多大必要。一言以蔽之,或者有着他们不为所知的原因。 诸位真仙都是自亿万人中搏杀出来的长生强者,一时惊异过后,也就那样了。 在既成事实面前,根本不会再细究什么可能不可能了。 此举全无意义。 或许只有凡间茶客在听书之时。 多半会磕着瓜子,喝着茶水,质疑所听故事怎样怎样不合逻辑,如何如何出乎意料。 在现实中他们就不会了,因为现实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再凄惨,再离谱,再悲催,只有两个字……“接受。” 哪怕玻璃心和眼镜碎成一地,也不会引来别人多看一眼。 不过徒惹人笑而已。 诸位真仙既然有了让阴阳法王上前顶雷的心思,自然是好整以暇,坐观好戏。 倒是罡星君黄祥先前被陆北无视,心中恼火无比。 此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无视他。 彼时。 陆北手掌翻落,五颗星辰自五指之间浮现,带着摇曳之光,向阴阳法王落下。 星光之下,近千里阴河之水,幽幽光芒反照,将阴阳法王那一张娇媚的脸映的更加惨白。 阴阳法王怒吼一声。 倏然现出自他成就长生真仙以来,多年未使的元神法相。 黑雾四起,一个高达四五丈的黑衣巨人突然现出。 两只大手连连挥动,玄煞之气,如同条条锁链一般飞舞着向五颗大星摄去。 摘星拿月本就是修道之人的手段。 “哼。” 倏然一声冷哼。 继而一道剑光倏然亮起。 道道本源之力裹挟着三生之力向袭来的罡星君黄祥杀去。 原来,罡星君见陆北与阴阳法王交手,以为有机可趁,此时却是杀了过来。 这一切来极慢,实则是和陆北和阴阳法王交手几乎同时发生的。 一剑斩去,无上鬼器带着三行本源和霸道的三生之力,向罡星君脖颈斩去。 剑光百丈,快不可闪,近乎一瞬。 一颗有着清秀面容的头颅冲而起,神情中仍自带着难以置信之色。 这蝼蚁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就是伪真仙与长生真仙的区别。 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 你已经死了,这就是既成事实。 罡星君毕竟不是真正的长生真仙,只是封神榜上之客。 昔年也不过是未成仙道的不入流人物罢了,自真灵到得书封神榜之上,成就罡星官多年。就忘了自己同样是不得长生之辈的蝼蚁。 当真是可笑可悲。 不过书封神榜何其神秘玄奥,此人倒不会真的陨落就是。 但是三生之力依然霸道无比,再加上陆北此时以近乎准金仙的修为法力催动,就是纠缠在了罡星君的真灵之上。 此时,那一道白色真灵就带着不死不休的黄紫色三生之力,一并返回庭去了。 本自为罡星君‘惨死’震惊不已的其余庭星君,此时皆是倒吸了一口气。 望向那道在虚空之上纵横捭阖的身形,面上惊惧不已。 罡都是不敌,我等……此人虎狼之辈。 此时,阴阳法王满头大汗,已是左支右拙,神情狼狈不堪。 元神法相之上的胸口现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大洞,直通后背。 然而却没有血迹落下,那是星辰之力的伤势,棘手难缠。 混乱无序的星辰之力,正一刻不停地破坏着他的元神法相。 纵然他是真仙级数的元神法相,防御程度也有上限。 而且这么多年,阴阳法王沉迷于本源烙印神通,根本就没怎么祭炼过元神法相。 而方才陆北五颗星辰打出,阴阳法王使出浑身解数,方堪堪躲过四颗。 然而终究被一颗星辰击中。 这星辰本自其大如斗,毫光微微。 但在阴阳法王眼中却是蕴含着杀伐之气。 陆北神情冷漠,对于自己对星辰之术的运用极为不满意。 其实,陆北的悟性已经是超绝了。 自他修习星辰之术根本就没有太长时间。 此刻施展星陨斗落,已经能让一位一行真仙疲于应付。 纵然创出此术的东皇复生,在同等条件下也仅止于此了。 其实陆北知道,不是他对此术的领悟不够,而是他元神一次不能抽调星源之力缘故。 一次五颗,不能雨落……如何能够屠杀真仙。 既然如此……那么。 星神之相灵台中的元神人,猛然睁开眼眸,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五指掌心疯狂抽取星源之力,一颗鸽子蛋大的星源珠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一圈。 而陆北元神人同样也不好受。 “蓬”的一声,那是‘元神’人近乎炸裂的声音。 一个杯子大的容器装下一桶水,要怎么装……这不是一道数学题。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陆北心中苦笑不已。 第七十四章 雨落真仙陨 九幽十万八千条阴河咆哮成龙,煞雾翻卷。 虚空之上,此刻正有两尊法相正在激烈交手。 其中一位身形挺拔,气度沉凝的人影,周身万千星光穿梭其间,玄妙冥冥,光晕溢彩。 星神之相下的陆北,以莫名神意居中统御,借元神抽调枢星源珠,在此刻竟发挥出三行圆满本源之力。 星辰可以孕育生命,同样藏有毁灭之力。 生灭轮回,阴阳大道。仰观宇宙,道在眼中。 数十颗星辰,自陆北掌间几乎同时蕴凝而出, 五指并拢,刹那之间。 星沉,雨落。 阴阳法王神情惊骇至极,怒吼连连,周身迎风便涨,许久未使的【法象地】神通被他强行使出。 法力一如江河滔滔,在周身环绕往复。 向其大如斗的星辰之雨摄去。 然而…… 此时,诸位真仙目光惊异,心思复杂难言。 地心古龙则是撇着大嘴道:“真给我辈丢人。” 藤祖凛冽道:“阴阳法王完了。” 魔佛老人重重咳嗽几声,他受穷奇荒古意志镇压,伤势已是颇重。 此时见得此景,心中也不仅升起几分凝重之意。 毕竟,‘三光神水’正在陆北此人手中。 彼时。 颗颗星辰如磨盘,带着铺盖地的杀机向阴阳法王碾杀而去。 避不可避,逃无可逃。 星辰之力,山岳不足比其重;焚灭之力,火海不堪与其灼。 阴阳法王那数丈高的阳神法相寸寸崩解,如同流光烟火一般,绚烂美丽。 刹那之间,九幽阴河上空,一声血色雷霆闪烁,雷蛇劈里啪啦。 大雨倾盆,如瀑倒悬。 上星辰陨落,尚有猛然爆发只为一刹芳华,更何况一位真仙强者的陨落。 这雨不是地同悲,而是……喜极而泣。 彼辈长生真仙,如同地之间的蝗虫一般,盗取地灵机,死不足惜。 嘶…… 继而白光闪烁,一道人形真灵如电飞出,向虚空逃去,一张娇媚脸惊恐现出,惊呼道:“诸位道友,救我一命。”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一张大手突然自星神之相上伸出,猛然握住阴阳法王的真灵。 “长生真仙,果然难杀。” 这阴阳法王不愧是长生真仙,竟然能在方才星辰之力猛然爆发的情况下,仍能逃出真灵。 不愧能在真灵之上烙印下一行本源的人物。 【真灵极弱,然极弱者极强……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故几近于道】 据金仙境界的修士【一念生域,法有元灵】,真灵更是不死不灭,不朽住世。 金者,正有不朽之意。 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无不是在往修真灵,求不朽这条苍茫道途上走去。 传言,大罗道尊哪怕被同辈杀死。 只要三界之中还有人记得他的事迹,此方地还记得他的气息……纵然真灵光影沉沦于无尽轮回之中,理论上也是能有朝一日自茫茫虚空中爬出来的。 当然如果是混元圣人不惜代价,全力出手击杀一位大罗金仙,也是能够将其自无尽轮回中生生抹去的。 地不记得有你,你根本不曾存在过。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不是死亡,而是生生抹去。所有的痕迹都抹去,如同一块儿抹布,擦去灰尘。 当然这些对于此时此刻的陆北只是好高骛远,遥不可及。 彼时。 阴阳法王那一道周身带着水行本源的真灵瑟瑟发抖,强行压抑眼中的怨毒之色,似是祈求又是威胁道:“陆北儿,放过本座,本座……” “聒噪。” 一寸三分高的白色真灵人,被星神之相的陆北一把握住,继而扔入口中。 磨灭不了真灵,那昆仑镜又有何用? 刚进陆北星神之相口中,便被陆北元神人怀中所抱的那枚昆仑镜至宝,发出一道蓝色光柱将其人真灵摄来。 不过片刻,生生将烙印过一行本源的真灵磨灭殆尽。 清莹镜面之上蓝紫光芒继而大放,昆仑镜威力更甚。 此时,本自坐观好戏的诸位真仙此时眼中方是惊惧无比。 不,只觉遍体生寒。 这是……吃了? 远处虚空之上。 一袭绛色长裙,气质神秘的灵幽远远看着这一幕,贝齿紧咬下唇,那一对冷艳血眸之中满是复杂之色。 庭五位星君此时也是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恐惧。 妖魔吃人者,比比皆是。 他们所见也不知凡凡,根本不会有什么动容。 但这是一位长生真仙,就这般陨落在他们眼前,还是以这么一种冲击心神的方式。 如何不令他们感到惊惧。 正如蝼蚁和苍蝇在我们面前死上成千上万,我们不会有丝毫触动。 但是同类之死,却是不同……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左辅、右弼韩氏兄弟目光交汇之间,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离去之意。 果然大阴星君先前所言不虚。 此地太过凶险,多留无益。 就在这时,大势至菩萨高宣一声佛号,飞遁而来。 “阿弥陀佛,陆施主杀戮如此之盛,已是入了魔道……不如随贫僧去往西方大雷音寺,安心参禅礼佛,洗去一生罪业如何?” 一袭金色袈裟的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之上,现出道道普渡世人的佛光。 周身三丈之地,金色莲花、玛瑙、宝树、虚影一一现出。 神情和煦温暖,慈悲与怜悯之意尽显其上。 经过半晌观战,大势至菩萨毕竟是四行本源圆满的金仙强者,眼力超绝,此时已然完全觑破陆北的虚实。 燃灯佛祖所求之物,多半就在此子身上了。 而且此子虽然魔性深种,但也资不凡。 贫僧若能将此子渡化到西方作一尊护法金刚,无论对此子还是对我教都是功德无量。 此时,诸位真仙心中暗骂大势至卑鄙无耻。 若真让此人答应,大势至菩萨仗着金仙境界带着此人径直投西方而去。 他们在这里算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免费看了一场戏? 罗酆六的守宫使许觅朗声笑道:“菩萨之言差矣,陆北是我阴司之人。况且他手中的‘三光神水’对于我等也是重中之重。” 诸真闻听此言,神情方振奋起来。 三光神水。 他们不就是在求取此物么。 大势至菩萨微微一笑道:“是不是阴司之人,也非道友可以自自话的,还是问过这位陆施主吧。” 此时诸位真仙才向陆北望去, 万千星光之下,那一具枢星神中的陆北神情玄素,沉寂如渊。 一双眼眸中却有着难以忍耐的痛苦流露而出,不过仍有几分轻松之色不时闪过。 原来方才昆仑镜在吞噬阴阳法王真灵之时,向陆北心神间呈现出了这么一幕景象。 那是几前,阴阳法王就要擒拿谢秋荻之时。 一道淡黄色遁光闪过,边现出一位妙龄女仙,此女一声娇斥,水袖挥动之间,水木二行本源神通,恰如林木争春,翠羽生烟。 道道青蓝光晕,一如碧波生涛。 带着本源级神通的玄妙凌厉,将阴阳法王攻击拦下。 正是与魔佛老人和大势至一行的警幻仙子,从高空飞遁而过罪印城。 远远见得这一幕,出手拦阻。 一袭鹅黄宫装长裙的警幻仙子,身形窈窕静姝,明丽玉容之上,冷漠如冰。 玲珑芳心却是冷哂不已。 堂堂长生真仙,竟然依仗修为欺凌一个弱女子,当真是我辈耻辱。 警幻仙子将谢秋荻护在身后,神情清冷地望向阴阳法王。 光影交错,渐渐模糊。 毕竟只是阴阳法王分身陨落之前,借助莫名联系传向本尊的记忆片段,凌乱无比。 陆北神情渐渐轻松,此时才将目光投向正笑眯眯地望向他的大势至菩萨。 “陆施主,可想好了。” 陆北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幽冷目光缓缓投向千面妖……这一位先前曾以【蓝泽冷焰星璇砂】在枢宫重伤他不,更是与阴阳法王蛇鼠一窝。 此人该杀。 第七十五章 神农的弟子 正在大势至菩萨为陆北的冷漠态度感到心生不满之时。 彼时。 千面妖神情冷漠地望向陆北。 掌中一把凡三百六十五颗【蓝泽冷焰阴漩星砂】猝然向陆北洒去。 却是感知到陆北冷眸中的冰冷杀机,抢先一步动手。 他才不会像阴阳法王那个蠢货一般,等着陆北雷霆出手击杀之。 不仅如此,此妖千张面孔冷喝道:“诸位,此子油盐不进。仗着神通横行无忌,我辈何不联手将其击杀,瓜分三光神水。” 星砂直到近前,陆北此时方才觉察到。 毕竟他的神念强度只是元神境界而已。 这星砂发动无声无息,若非他真灵不断经过洗炼,灵觉敏锐堪比真仙。 恐怕就要中得千面妖的暗算。 陆北冷哼一声,心知出手挥去星砂根本来不及。 星神之相高声长啸一声,面前带着无限杀机的蓝色星光如气浪一般向虚空荡去。 颗颗星砂幽幽打转,阴火蓝焰朵朵燃起。 将先前由于阴阳法王这位真仙强者陨落而降下的暴雨,灼烧成冰。 火至极致,灼雨成冰。 诡异至极,不可思议。 盖因这星砂殊为不凡。 先前陆北于枢宫七层玉阶之前,就曾被此妖出手偷袭。 若非有着‘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不得他就要焚灭在这蓬蓬冷焰阴火之下了。 此物是千面妖深入九幽之的碧落亡灵海下三万里处,提炼整整一道寒渊的葵水之精,历时三百余年方炼制、蕴养出的真级灵宝。 【散则粒粒轻若星光,聚则团团如云似雾】 此妖在毫无跟脚底蕴的前提之下,还能纵横多年,并闯下赫赫魔名。 这件被他祭炼多年、心神合一的真级灵宝要占去一半的功劳。 至于为什么不是后灵宝, 后灵宝珍稀之极,非先灵材不可炼制。 千面妖没什么底蕴,能修成长生真仙也不知道是几辈子累积的功德气运了。 至于后灵宝这等……只有三教弟子的真仙强者才能拥有的至宝,千面妖还是不要想了。 就连猴王的定海神针也不过是后功德灵宝罢了。 此时,千面妖一把星砂洒出,正想故技重施,再次伤到陆北。 此举可谓隐秘至极。 千面妖本以为此举能够建功,但不想竟然功亏一篑。 这却是他不曾想到的。 陆北嗤笑道:“把戏使完了?” 闻听此言,千面妖气得千张面孔都是铁青一片。 什么叫把戏……此子殊为可恨。 陆北暗暗估算枢星源珠的星源之力,又见诸位真仙在千面妖的鼓动之下有合围之势。 他知道此时最好的选择是,逃。 但是若不宰了千面妖,他念头实在不通达。 而且……想到此处。 他望灵幽所在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他可不会忘了此女对他做过的一切。 此女将他困在寒冥玄冰狱中,哪怕此女曾对秋荻有些恩惠也不能轻易放过。 纵然不能击杀此女,也要让其吃些苦头。 原谅帽?对不起,他不戴……谁爱戴谁戴去。 见陆北望向自己,灵幽一双灵动血眸收敛复杂目光,故作不屑地狠狠瞪了陆北一眼,樱唇轻吐两个字道:“蝼蚁。” 这一切来极慢,其实发生不过一瞬之间。 甚至快到连希望息事宁人,打算人宝两得的大势至菩萨正为千面妖的悍然出手……沧桑面容之上现出的惊怒之色仍未散去。 陆北躲过千面妖的星砂偷袭,冲大势至菩萨冷笑道:“佛门普渡世人,然而此地宵林立,群魔乱舞……佛陀何不作明王之怒,涤荡群魔?” 明王之怒,正是西方佛陀的教令轮身。 【教化众生特别贪愚者,而显化的忿怒威猛之相】 很多人以为佛门人多势众,佛陀菩萨、金刚罗汉众多。 其实不过错觉而已。 诸佛可显自性轮身、正**身、教令轮身。 正如一个人披上千马甲,其实仍是一个人而已。 不佛门,就是中土道门的一些大能,只要愿意也是可以一念分身万千的。 只是道门之人不知何故,却是很少有大能如此去做,至于是嫌此举太过无聊还是其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陆北此言一出,可谓是在人群中放了个‘群嘲’。 群魔乱舞,宵林立? 直听得灵幽与其他诸位真仙都是微微皱眉。 这话无异于恕我直言,在座的诸位……都是垃圾。 群仙再难忍耐,地心古龙咧嘴笑道:“既然友一心除魔,老龙奉陪就是。” 藤祖冷笑涟涟,周身枝叶簌簌,飒飒之声中带着凛然杀机,踏出一步,神念已经锁定陆北。 罗酆六的守宫使正待出列加入战场。 神念感知之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灵音。 一时间皆是神情巨变,许觅面上现出苦笑,喃喃道:“帝君这是又想看戏了?” 盖因,大罗道尊酆都大帝跨域传音,只有四个字。 “不准出手。” 无尽虚空之中。 一个神情玩味的黑衣青年正与一个红袍老者隔着重重界空相对而坐。 二人面前一方棋坪,白黑二线上下纵横交错,网格齐整。 然而其上却只有两颗棋子。 一漆墨,一血红。 棋坪于虚空凝就,那红色棋子周围滚滚煞气分明占据了大半个棋坪,将墨色棋子死死压在一角区域。 红袍老者周身血光如同水幕升起,令人看不出面容。 当然在黑衣青年眼中却是清晰可见。 这是一个红发红须红眉,面相清瘦的老者。其人眼眸沧桑,周身隐在微微扭曲的虚空之中。 一种屠神,弑仙,斩佛……灭圣的凌厉意境在红袍老者身上微微浮现。 “酆都道友,这论道棋局由你摆下。而今却又心不在焉,这是何故?” 语气平静无波,但饱含着滔杀机。 被血红棋子压在棋坪一角的墨色棋子,随着老者话音落下,气势震荡,隐隐有皲裂之势。 若非棋坪是由酆都大帝施展轮回之力在虚空之弦上刻下,此地重重界非被二人斗法摧毁不可。 盖因,二人皆是以本尊对弈。 酆都大帝从修为上是不及冥河老祖的,但此地紧挨六道轮回。由酆都大帝摆下论道棋局,却是占了几分地利之便。 酆都大帝淡淡笑道:“冥河道友,此局且作和局如何。” 冥河老祖冷笑一声,道:“和局?贫道胜局已定,道友还是慎重为好。” “是吗?” 酆都大帝呵呵一笑,大袖挥去,黑白二色纹络纵横的棋坪突然飞起。 将两颗带着二人道力神通的棋子齐齐逐入归墟之地。 “好了,好了,这就和了。” 冥河老祖冷哂道:“酆都,你也就会耍耍无赖了。” 酆都大帝清咳一声,神色讪讪道:“冥河道友,本帝就不陪你下棋了,本帝要看戏去了。” “哼。酆都,愿赌服输……别忘了答应本座的事情。” 冥河老祖冷哼一声,根本不理酆都大帝的顾左右而言他,身形隐入重重虚空。 见这老鬼气息真的消失不见,酆都大帝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冷峻面容之上的黑白冷眸闪烁,心中喃喃道:“这老鬼就是个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最后一句也不知在谁。 他虽然放荡不羁,行事有些……恩,没脸没皮。 但他起码不疯。 而且这老鬼不愧是自上古年间就得道的人物,修为真是深不可测。 依他估计,纵然他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堪堪挡住其人五分之威而已。 但他方才却只能做出勉力支撑的样子。希图蒙混过关,但仍是被这老鬼识破。 好在彼辈之间有着约定,倒也不至于生死相向。 念及此处,不再多思这些烦忧之事。 目光穿过重重界,向那个有趣的人看去。 神农的弟子,陆北。 不知你又能给本座带来什么惊喜呢? 第七十六章 小儿你休想 阴河上空。 诸位真仙气势凌厉飞扬,冲霄而起,皆是以神念默默锁定陆北。 真仙级神念如矛似箭,隐隐带着攻伐之气。 计有藤祖、地心古龙、妃乌摩、千面妖、魔佛老人。 庭五位星官神情跃跃欲试,毕竟此人被如此之多的真仙级强者围攻……虽先前忌惮陆北悍然斩去罡星君,但忌惮终归也仅仅是忌惮而已。 这种条件下,有机会他们是不介意捡个便宜的。 倒是灵幽血眸冷闪,没有参与围攻,默默关注双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是出于谢秋荻的情面,也或许是不屑与其他人联手也未可知。 大势至菩萨高声喝道:“陆施主,还要执迷不悟么。” 随着话音响起,龙禅唱阵阵吟起,金色佛音如晨钟暮鼓般,带着一股洗礼人心的力量,向陆北席卷而去。 显然,大势至菩萨已经由陆北方才躲避千面妖星砂偷袭中的迟钝反应,猜出了陆北神念不够强大的事实。 佛门【狮子吼】神通当头棒喝,意图将陆北蛊惑渡化。 然而…… “不悟你妹……”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愣怔一下,继而神情错愕无比。 尽管不知道此言是什么意思,但为何听着就有一种怒火上头的冲动。 千面妖和先前的阴阳法王,周身魔威森森,血煞滔。 这等魔头也不知害过多少人的性命,大势至菩萨……你怎么不去将此妖渡魔成佛,反而过来蛊惑陆某。 当真可笑之极。 隔着重重界空见得这一景的酆都大帝闻听陆北之言,嘴角就是忍不住抽搐几下,越品越觉得这骂人的话气势十足。 心道,此子这脾性倒是颇合他的胃口。 此时。 陆北那具星神之相继而高达百丈,正是【法象地】这门法相战斗神通被他使出。 他身具须菩提祖师的传承,如何不会这等修道之人一旦修出神仙法相就可施展而出的近战神通。 百丈星神巨人面容平静,臂膀遒劲,身形雄武。 周身亿万星光倏尔燃起一蓬蓬蓝色火焰,道道玄妙光影恰似灵蝶翻飞。 当然巨人灵台之中那一尺七寸高的元神人,手中握着那枚【枢星源珠】消耗更快。 原本还能消耗一个时辰的星源力量,却于此时只余半个时辰了。 陆北掌中五指星光倏然亮起。 正如大日初升,驱赶了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 此光夺目,诸真心神皆是为之一晃。 聚星、定星、撼星。 颗颗磨盘星斗再现,这次却是上百颗璀璨夺目的星辰在掌间齐齐现出。 数百颗星斗光晕摇曳,霞光四溢。 齐齐落下,宛若罚。 此时才真正可称得上一句星陨斗落,雨落似瀑。 地之间一时雨花纷纷,暴雨如注。 然而此举对于陆北而言不可谓不疯狂。 方才已由‘三光神水’治愈的元神,却是猛然碎成一大团玄色雾气。 玄色雾气裹挟着蝌蚪道文、花鸟虫鱼、山岳河流、日月星辰的光晕也是飞舞盘旋,光芒熹微。 甚至隔着玄色雾气依稀能够看到,三条以、地、人三才之势相对环坐的魂影,正自颤抖不停。 这是承受到了极限,元神竟有碎成三魂之势。 若陆北真的掉落元神境界,什么长生、什么道途,对他而言几乎无异于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元神之中那一道白色人形真灵激发出一股白、青二色的意境之力。 涟漪如水波圈圈散开将爆散的玄色雾气缠绕迟滞。 大雨滔滔,自而降;重重雨幕,荫蔽视线, 一座三品黑莲灵宝乍然现出,陆北踏莲曳波之间,妙之毫巅地躲开诸位真仙打来的种种神通。 “先灵宝。” 一道土黄色龙爪探出将陆北发出的星辰摄住,一把捏爆成无数星光。 正是地心古龙惊异言道。 藤祖挥舞万条树藤锁链,奋力将飞来的几颗星辰一一鞭飞。 这星辰其大如斗,是真的拥有一星之力。 不仅如此,暴烈绚烂的星光同样带着凛冽刺骨的杀机。 彼时。 大势至菩萨本想出手拿下陆北,却见到陆北脚下祭出那座三品黑莲。 神念探查之间,眼窝深陷的金色眼眸就是猛然睁大,继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旁人或许只是看到一座散发着先气息的三品莲台,但是在大势至眼中,却是看到了两道气息虚影。 这三品莲台他认得,对于莲台的主人甚至都有些印象。 莲台主人虽强,但已经陨落,不足为虑。 可那一道被燃起的蓬蓬金色火焰包裹的青色山岳虚影,却是让他微微迟疑了那么一下。 不过只在片刻之间,大势至菩萨金色眼眸之中就是重新恢复淡然之色。 地皇之徒又如何?又不是地皇当面。 就是地皇这等大罗道尊强者当面,他? 恩,手持灵柩宫灯这等先灵宝应该大概……也许能抵挡吧。 而就在这么一个耽搁的瞬间。 场中景象已然大变。 星沉,雨落……近大半星辰向千面妖打落而去。 千面妖神色大变,千张面孔倏然何为一处,水行本源神通被此妖施展而出。 九幽之地。 虚空下方十万八千条阴河中的近三千条阴河波涛汹涌,顷刻间便越出三千条黑色水龙。 三千条黑色水龙咆哮翻滚着升起,密布虚空。 一如铜墙铁壁,向那飞来的近百颗星辰迎去。 千面妖本就是水行本源圆满的真仙级强者,水行本源级神通不仅被此妖信手捻来,更是因地制宜,威力更甚。 盖因阴河之水的九幽阴煞之气可磨灭星光恶煞,正有抵消陆北星术神通的作用。 从这种种应对措施来看,足见千面妖长生真仙的不凡风采。 哪怕千面妖知道陆北对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星术神通大半会落在自己身上。 可他也没有喊出类似先前阴阳法王‘诸位道友助我’的蠢话。 生死存亡之间,谁能助你? 谁又能助得了你? 同时被他祭炼心神合一的【蓝泽冷焰阴漩星砂】颗颗飞起,在此妖周身数丈之地架起防御之势。 千面妖此时方有余暇,千脸神情凝重地望向那袭来的颗颗星辰。 这一切来极慢,但正是发生在大势至菩萨一个犹疑的工夫。 大势至此时再次看去。 千面妖…… 星光爆发,恍若岩浆四溢。 三千条阴河黑龙的确磨灭了几颗星辰,但仍是无济于事。 三百六十五颗星砂也被打散成团团蓝色雾气,向四处虚空激荡飞去。 至于千面妖……此妖凄厉嚎鸣之声数千里依稀可闻。 千张男女老少样貌不同的面孔神情同样狰狞。 虚影倏然分离、合拢、分离、合拢……最终爆散成黑雾。 一道阳神如电飞遁而出,正要破开虚空遁逃。 却被踏莲而过的冷峻青年九步成势,曲曲折折之间,踏着重重节点,现于千面妖阳神之前。 陆北冷哼一声,一把握住此妖阳神。 未待此妖再次施展神通,掌间金、青、蓝三色光芒升起。 代表着金、木、水三行圆满本源在陆北莫名神意的统御之下,以圆满之势流转不息。 此举正将千面妖的阳神死死禁锢,不得逃脱。 “你也要成为陆某口中之食。” 冷漠凛冽的声音响起。 千面妖凄厉笑道:“陆北儿,你休想……” 真灵勾动烙印下的水行本源,轰然炸裂。 轰隆。 不是,并无爆炸之声响起,当音波震荡频率高到一定程度,是没有声音流传出来的。 只有层层虚空好似为之镜碎,现出一个方圆数里大的涵渊虚洞来。 根根黑色之‘弦’隐隐现出,然而几次震荡,如渊虚空便恢复原样。 第七十七章 追杀百万里 此时,陆北高可百丈的星神之相剧烈颤抖,点点星光如同陨石飞跃穿梭。 一个七尺高的挺拔青年突然自瑰丽星光之中现出。 其人面容一片惨白,身形半跪于地,瘦弱却坚毅的身躯正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掌心赫然有着一个大洞,透明如水,却诡异地滴血未出。 亿万缕星光缓缓散去,陆北神情冷漠如冰,心中却起了一阵唏嘘之意。 【法象地】神通竟然生生被此妖自爆震散。 好一个心性狠辣,冷酷的千面妖。 此妖自知难以幸免,必定被自己将其真灵磨灭。 竟然拼着形神俱灭也要将重创他。 同样,此妖自始至终却是没有求饶,甚至没有过毫无意义的威胁之言。 显然长生真仙也并非全然如阴阳法王那样不堪。 此时,陆北所凝就的星神之相已然散去。 陆北冷眸一一扫过神情或冷然或震惊的诸位真仙,直到着重向身形曼妙妩媚的乌摩妃看了一眼。 诸位真仙一时之间,皆是不敢上前。 岂不见阴阳法王和千面妖是怎么死的。 堂堂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竟惨死于此子手中。 莫看此子现在一副强弩之末的样子,谁知道他还能不能发出方才的雷霆一击。 再次强势斩杀一位真仙。 而被陆北看了一眼的乌摩妃雪腻脸颊之上,却微微有些异样。 此女他必杀之。 可惜,此时却是不能了。 他连连弑杀两位真仙级强者,【枢星源珠】此刻已经只余米粒大。 而且,他元神的伤势实在是拖不起了。 念及此处,三品莲台猝然发动,就想要突破诸位真仙合围之势。 乌摩妃妩媚的面容上现出一抹讥讽之色,冷笑道:“此子真是强弩之末了。” 恩。 其余诸位真仙却是神色闪烁,却无抢先出手之意。 当确定陆北几次闪烁,是真的逃遁之时。 一时间本源级神通齐出,五色华光交叉闪烁。 陆北阴沉着脸,踏莲一一闪过,身形虽有些狼狈,但短时间内也并无大碍。 可这个短时间是真的很短。 青黑二色华光闪烁,藤祖一道重若千钧的树藤之鞭向陆北抽过来。 陆北身形就是一个踉跄,反手一道血色掌印,却是毫不回头地向一处方向窜去。 猛然瞥见一袭绛色长裙,气质神秘高贵的灵幽正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 陆北咬牙忍着后背传来木、土二行本源之伤的疼痛。 三生三叶黄泉剑陡然现出,道道黄泉带着翠意惹人的三叶草在掌间吞吐不定。 灵幽血眸冷烁,玉掌竖立,掌间水、火二行本源在此女神意控制之下,流转不息。 此时,大势至菩萨【诸法无我】掌印这时也在陆北后背远处早已扬起。 掌间金色佛影熠熠闪烁,就是几次连闪,穿过重重距离,道道金色掌印就向陆北打去。 此子既然油盐不进,而且还对他辱骂……总之无论如何也要多少给他个报应才是。 枯掌之间虽留了几分余地,但若是击中,陆北纵然是血身第三重境界,堪比神仙巅峰的肉身也是要被打得骨断筋裂的。 这还不同于先前藤祖一道藤鞭打来造成的伤势,其上只是附着些许本源之力。 佛门神通本就对魔道炼体神通有着诸般克制。 陆北那等未成形的后血灵纹,能否躲过大势至掌印之中的‘无法’意志泯灭与否,还是尚未可知。 陆北冷哼一声,坚毅身形踏着先灵宝疯狂闪烁,步步踏在虚空节点之上。 直到将将接近灵幽气势笼罩所在。 灵幽俏丽身形倒退飞遁,裙琚飘扬,唇角却勾起一抹冷傲弧度。 玉掌扬起,水火二行本源神通,带着浑厚的法力。 却是曲折如意……向大势至的金色佛掌挡去。 轰隆之声响起。 这一击虽然不足以完全抵挡一位金仙巅峰级强者的攻击。 但也是迟滞了片刻。 陆北目光微顿,身形不停,掌中三生三叶剑仍是扬起。 带着三生之力的一剑挥手随意地向飞遁虚空之外,刚刚抵挡一位金仙巅峰强者,气息还未完全平复的灵幽斩去。 猝不及防之间,灵幽虽极力闪躲,但一缕秀郁长发仍是被饱含着三生之力的一剑斩落在空中。 青丝变作片片黑蝶,迅速飞逝流散。 “斩发权且代首。” “蝼蚁。” 灵幽明丽玉容微变,血眸冷闪,望着陆北施展纵地金光消失在边,嫣红如血的嘴唇轻吐道。 本来,她打着将此人所作所为,以及自己相助的留影,回去拿给谢去看的想法。 不想此人竟然……果然是狡诈之徒。 藤祖此时飞遁上前,瓮声瓮气道:“灵幽道友,何故出手阻挡菩萨。” “哼,大和尚掌印神通直直冲本座打来……你却问本座为何出手,难不成还让本座束手待死不成。” 藤祖冷哂道:“灵幽道友,老朽劝你莫要自误才是。” 束手待死,谁不让你躲了吗? 闻听此言,灵幽一双血眸露出不屑之色,清声道:“一群真仙围攻一位不得长生的蝼蚁,还要瞻前顾后,当真是不堪入目。” 完此言,灵幽冷笑一声,径直化作一道遁光离去。 “你……” 藤祖正要出手拦阻,却被罗酆六的许觅笑着劝道:“灵幽道友身为游方殿掌殿使,向来一不二惯了,道友不必放在心上。” 游方殿? 藤祖目光闪烁,也不话。 阴司几位掌殿使都是来历神秘,藤祖久有耳闻,尽管心中愤愤不平,但此时也只能暂且压下。 此辱留待来日再报。 此时大势至却是早已不见于此地,向陆北遁逃方向追去。 陆北施展【纵地金光】一瞬千里,尤其是在此时仰仗枢星源珠最后一点本源力量的发挥之下。 这门罡三十六变中,唯一不亚于金乌一族化虹之术速度的遁法神通,被他尽心施展出来。 但是后方仍有一道金色佛影渐渐接近。 正是大势至菩萨,其人脚踏金色祥云追杀而来。 不仅如此,悲悯的声音隔着重重雨幕依稀传来。 “陆施主,何离去之速也。” 也只有大势至菩萨才有这个实力可以去追。 大势至菩萨金仙巅峰境界,四行本源圆满,不仅佛法精湛无边,神通更是玄妙无比。 别看脚下遁光只是寻常三朵金色祥云。 但一袭金色袈裟下的枯瘦苍老身形只是每一次平平常常的闪烁,就是不断拉近了与陆北的距离。 大势至菩萨远远望着陆北的背影,心中暗暗点头。 此子无论是心性,还是福缘,合该渡化到我佛门成一佛子。 显然,此时护法金刚之类不入流的果位,已不足以匹配陆北在大势至菩萨心中的分量了。 不燃灯佛祖渴求的那物极有可能就在此子手中,单此子脚下的灭世黑莲,就足见此子福缘气运不凡了。 至于此子是地皇烈山氏的弟子。 呵呵。 我佛如来广渡世间有缘众生,阐、截二教圣人亲传弟子也不是没有皈依我佛的。 前方,金光之上,陆北面容微微有些焦虑之色流露。 这时,怀中巴掌大的白雪急切道:“陆哥哥,这样是不行的,迟早要被那老和尚追上。” “雪儿,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昆仑镜……镜转时空,将那老和尚驱逐。” 白雪支着两个晶莹透明的大耳朵,柔声道。 闻听此言,陆北面上现出苦笑。 昆仑镜,这先至宝没有炼化,根本就不听他招呼。 上次在鼎炉前驱逐大日金焱,纯粹是昆仑镜这至宝灵性撺掇着他去收取那枚枢星源珠。 可惜这枚可以令真仙强者完美烙印一行本源的至宝,刚刚被他给用掉了。 而就在话的空档,陆北灵台之中一尺七寸高的元神人,掌中所握的那枚星源珠也是消失不见。 这一刻,他施展【纵地金光】神通完全使得是其元神境界本身的法力。 幽冥界之地苍茫寥阔,广大无垠。 陆北此时已从莽虚山入口飞遁出了九幽之地。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逃了百万里之远。 第七十八章 还在这碍眼(为战火108童鞋加更) 大势至菩萨见陆北所驾金光越来越慢,枯黄烫金的面容之上,就是和煦笑道:“陆施主莫要逃了,随贫僧去西方如何……我西方有妙法菩提,长生大道只是唾手可得。” 陆北猛然顿住金光,转过身来,淡淡笑道:“菩萨所言甚是,陆某正有一物献于菩萨,以作进身之资。” 大势至菩萨也是停住金色祥云,双手合十,一脸慈祥和善道:“阿弥陀佛,陆施主终于想通了,不知陆施主所献何物?” 到最后,大势至菩萨面上已是现出一抹期待之色。 “正是七星……” “咳咳,七星你妹。” 虚空之中,一道人影由淡淡虚光勾勒而出,直到渐渐清晰。 正是看了半戏的酆都大帝,见陆北要将【七星璇杓】呈献给大势至菩萨。 不管陆北此举是真是假,酆都大帝却是将真灵投影至此。 陆北心中冷笑涟涟。 他知道酆都大帝一定在暗中关注于他,果然如此。 大势至菩萨瞳孔微缩,心神动处,一盏琉璃宝灯悄然现于掌中。 正是地人三灯之一的人灯,灵柩宫灯。 此灯通体高九寸三分,晶莹澄澈,暗沉盈辉。 灯芯之中,凝成一团灰色火焰,名唤‘幽冥鬼火’。 此火号称四大神火之一。 大势至菩萨双手合十,神色肃穆道:“帝君,何故挡住贫僧去路。” 酆都大帝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大势至菩萨一眼,微微笑道:“大势至且回吧……此子是我阴司之人,却是入不得你西方。” 大势至菩萨沧桑面容之上露出难色,踌躇道:“帝君,此子方才已经答应……” “答应又如何?本帝不准,你还在这碍眼。” 酆都大帝沉着脸打断道。 “帝君行事不要太过霸道了。” 大势至心中无名火起。 灵柩宫灯祭起,幽光几次闪烁,幽冥鬼火就是摇曳不定,晦暗之间,将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照的更是有了几分阴沉。 “看来,你这是想和本帝动手了。” “请帝君赐教。” “放肆。” 酆都大帝不怒自威,神情一如玄冰。 真当他一道真灵投影就杀不了人吗? 大势至菩萨置若罔闻,眼中更是闪过几分狠辣之色。 贫僧今日正要一窥大罗之威。 灵柩宫灯迎风见涨,灰色陈旧的‘幽冥鬼火’猝然升起百丈之高。 同时一股玄之又玄,浩瀚悠远的意志波动,自灵柩宫灯之上传来,灰色火焰更是猎猎翻卷,继而数万里灰色火海,好似黑色烟雾一般,铺盖地向酆都大帝袭来。 凡是灰色火海过处,土石烧成砂砾,荒草尽为飞灰。 “米粒之珠,也想与皓月争辉。” 酆都大帝负手而立,双眸冷漠,面容之上杀机萦然。 一袭绣金纹帝王袍服,将其挺拔身形衬托得犹如山岳巍巍。 根本不见其动作,银色无瞳仁的左眸平静地向一望无际的灰色火海望去。 无形波纹震荡,灰色火海还未到得跟前,便蒸发成团团白色雾气。 “生之道力。” 大势至面容微变,脱口而出道。 “算你有点眼力。” 幽冥鬼火本就是含有死之道力,在燃灯古佛的道意加持之下,威力更是绝伦。 玄生初时,大罗道尊完全领悟玄初之境,可以真灵参悟道力。 一言一行,神通莫测。 这道力正是道之力。 “既然你执意对本帝出手,想必已经做好转生的打算了。” 酆都大帝完此言,像是向地间的某位存在解释了一般。 墨色全无眼白的右眸就待向大势至菩萨看去。 闻听此言,大势至菩萨心中一惊。 灵柩宫灯祭起,金身神通同时施展而出,高可数百丈的金身佛陀,周身金光闪闪,万丈佛光成轮,璎珞金花飞舞盘旋,龙禅唱响起。 在整个幽冥界,隔着百万里,依稀都能看到朵朵金焰,道道流光四处穿梭。 “无聊。” 酆都大帝撇了撇嘴,双眸就是向大势至菩萨望去。 就在这时。 一道由金色咒文和白色咒文凝就而成的拳印,带着玄之又玄的波动,自远方遥遥传来。 将将那圈圈黑白二色相参的光影之柱给抵挡了下来。 “阿弥陀佛,帝君何必动怒。”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继而一个面相庄严,骨如金锁的青年和尚骑着一头神兽,飞遁而来。 这神兽通体玄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 正是‘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的谛听神兽。 谛听睁着大眼,就是向陆北所在望去,没过片刻眼中就是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待觉察到陆北怀中露出的那一颗美丽灵动的大脑袋,正扑闪扑闪着眼眸到处看的白雪之时。 谛听眼眸微亮,神念正要传音,却被白雪一道如矛似箭的神念波动给顶了过去。 一只丑狗,还想和本姑娘攀亲。 地藏王菩萨周身玄初意境冥冥沟通道,五气隐隐成华盖。 太乙金仙巅峰的道行,不,这已是初窥大罗之境了。 酆都大帝见到来人,沉声道:“地藏,汝也要阻挡本帝行事?” 地藏王菩萨淡淡道:“僧不敢阻拦帝君,但大势至师兄,僧却是可以阻上一阻。” 闻听此言,酆都大帝神情微愕,方微微一笑道:“地藏果然是一个妙人。好,本帝就给你这个面子。” “不敢当帝君夸赞。” 地藏王菩萨也不知和大势至菩萨了什么,大势至菩萨老眼之中闪过一丝羞愧之色,收起金身神通,又化作先前那个普通平常,行将就木的老僧来。 二人向酆都大帝齐齐施了一礼,便架起祥云消失在际之间。 陆北这时方拱手道:“陆某多谢酆都大帝相救之恩。” 酆都大帝转过脸来,微微笑道:“你不怨本帝没有及时出手就好。” “陆北不敢。” 陆北凝声道。 “不敢,看来不是不怨。” 酆都大帝神色淡然道。 陆北此时取过【七星璇杓】,沉声道:“陆某幸不辱命,将此物从北斗七星宫带出。” “哦,容本帝细观。” 陆北手中那柄【七星璇杓】自掌中飞出,落于酆都大帝掌中。 神念探查之间,良久之后,面容之上有些失望之色流露出来。 “此物,你且收好吧。” 酆都大帝完,又将【七星璇杓】抛还给陆北。 陆北目光转动,凝声道:“帝君不要此物?” “恩,你舍得让本帝收回此物?” 酆都大帝似笑非笑地望向陆北。 准确地是望向陆北怀中如猫大的白雪。 白雪打了个哆嗦,呲溜一声便钻入陆北怀中再不出来了。 陆北神情讪讪,也不多言。 酆都大帝笑了笑,方道:“方才睥睨下的气势哪里去了。” 陆北拱手道:“帝君面前,陆某不敢放肆。” “地之间,真仙强者浩瀚一如上繁星。苍茫大道之上更不会因为你是谁的弟子,背后站着谁……别人就能够对你忌惮。同样,你以后行事也不必畏首畏尾。只要明悟了这一点,你方才是真正走上了一条强者之路。” 陆北闻听此言,若有所思。 “其实你方才做的不错,纵然你报出本帝名号,也不会再引来大势至的一分迟疑。” 酆都大帝微笑着告诫道。 显然对于陆北早已猜到他的真实身份,并不奇怪。 “我辈行事,一旦做出决断,管你背后站的是谁,一律无视之。” 其实这才是真实冰冷的丛林法则。 一旦得罪死,就往死得罪。 或有一些二代做出恶事之后,报出身后背景,期望此举能够引来别人的忌惮。 殊不知此举有可能非但无用,反而更快为自己敲响丧钟。 那种纵有舍得一身剐,也把皇帝拉下马的人。 彼辈为求念头通达,下一刻哪怕粉身碎骨,沉沦地狱,生不如死。但这一刻也要爽得炸飞起。 当然做出任何选择,都要有为之付出代价的准备和勇气。 第七十九章 杏花洛阳雨 酆都大帝终究还是离去了。 当然,关于三十三把黄泉剑为陆北炼制成一柄杀伐类后灵宝的所谓承诺更是毫无踪影可言。 不仅如此,酆都大帝还顺手收走了陆北手中的那柄黄泉剑。 恩,阴司令牌同样被其人收走。 似乎要以此举斩断陆北来到幽冥界的所有因果联系。 用酆都大帝的话来,【七星璇杓】之物对他无用,自然一切承诺休提。 陆北冷眼旁观这一切,也不话。 酆都大帝做完这些,方微笑着道:“【七星璇杓】你且收好。此物于本帝用处不大,但未必对于其他人没有用处。” 其他人? 陆北眼眸冷闪,心中沉思。 这其他人多半也是大罗之辈了。 酆都大帝洒然一笑,深深看了陆北一眼,身形便淡成无数流光,刹那之间便消失在陆北面前。 【七星璇杓】在陆北神念探查之下,或许是一副传承以及一枚钥匙。 但在酆都大帝这等大罗道尊的眼里,真的就是如此么。 或许它是一副星图,或许它是一处时空坐标。 看来酆都大帝也并非是一无所获的。 陆北望着酆都大帝消失的方向,沉思片刻。就再不耽搁,风雷遁法施展而出,向幽冥界之外遁去。 南赡部洲。 洛阳。 阳春三月的杏花雨淅淅沥沥,朦胧烟雨依稀升起,将偌大的洛阳城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中。 长条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数十棵大柳树在这杏花春雨滋润之下,抽出数根青翠的枝芽迎风招展,将早春的生机勃勃尽情展示。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街道上的行人神色匆匆……或打着雨伞,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往来穿行。 风声微起,帘帷轻动。 洛阳东城。 一面斗大‘酒’字旗幡高高竖起,木质招牌随风摇曳。 酒馆之内。 一个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酒客,这时忽然伸手揉了揉迷离惺忪的醉眼,抬起头隔着竹竿撑起的窗口,向远处望去。 只见远处一位眉目疏朗,神情冷漠的青年男子,步伐闪烁之间,似缓似疾地走来。 酒客只当自己眼花,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又是趴下睡去。 青年不避风雨,怀中抱着一个巴掌大的伶俐白猫,这白猫双耳支棱,眼眸灵动慧黠,仪态非凡。 仅仅只是在陆北怀中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但却见者无不心生喜爱之情。 “陆哥哥,这里就是人间了吗?” “恩,这里是南赡部洲的人族国度。” 陆北以神念传音道。 “感觉这方地变化好大啊。” 白雪声音娇软道。 这身形挺拔的青年正是出了幽冥界的陆北。 陆北自月前出了幽冥界,先是寻了一处幽寂静谧的苍山老林。 将元神之伤和掌中所受的千面妖自爆之伤以‘三光神水’治愈之后,方顺道来到了这洛阳城中。 在这样一个午后,他于此地也只是过客而已。 陆北挑开门前竹帘子,步入酒馆,在一位青年伙计的招呼之下寻了一处角落几案坐下。 白雪这时方从陆北怀中跳出,娇玲珑的身躯,就在桌案之上走来走去。 昂着毛绒绒的狮子头,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来回扑闪着就是到处张望。 似乎凡间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是如此的稀奇好玩。 “叔叔,这猫好可爱啊。” 不远的几案上,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孩儿笑嘻嘻地跑过来道。 这孩儿衣着朴素,年龄大约五六岁的样子,一张带着些许灰尘的脸儿粉嘟嘟的,脖子上更是挂着一个黄橙橙的铜制长命锁。 陆北向他跑过来的那一桌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肌肉遒劲的汉子,举着一个海碗就着一碟花生米和几样素色菜正在吃酒。 从这汉子身边那柄磨得锋利的斧头来看,这青年汉子应该是一个樵夫。 孩儿跑到陆北近前,伸出两只细的胳膊,搭在陆北桌上,一张清秀脸趴在就是趴在两臂之间,不错眼珠地打量着白雪。 “你也很可爱啊。” 白雪眉睫闪动,就是笑嘻嘻地道。 可这话没有让这孩儿听到,就是被陆北随意以一道神念隔绝了。 不仅如此,陆北沉着脸向白雪警告似地看了一眼。 引来白雪的一阵狂翻白眼。 “叔叔,她会话吗?” 恩。 陆北目光转动,心中微感奇异。 心道,这孩儿…… 自己方才虽然是用一道神念随意隔绝起来,但若非是超过自己元神道行的同道,普通凡人是万万没有可能感知到的。 念及此处,陆北调动法力运于双目仔细去看这孩儿。 片刻之后,眼中就是闪过几分明悟。 或许是这孩儿见陆北没有回答的缘故,孩儿以为陆北默认。 就是拍着手,欢快笑道:“爹爹,你看这白猫真的会话呢。” 听到此言,红着脸膛的青年汉子,方打着酒嗝儿走过来,抱拳拱手道:“这位公子,儿顽劣,惊扰到了公子,还望海涵一二。” 青年汉子转过脸来,又是向孩儿训斥道:“宝,什么胡话呢。整见个东西,就道会人话。” 听到自己父亲厉声训斥,宝清秀稚嫩的脸上满是委屈之色,晶莹泪水一时间盈满眼眶。 陆北目光幽幽,笑道:“无妨。” 青年汉子忙是拉过宝回到自己那一桌。 陆北目光微沉,思忖道,这孩儿倒是有些不凡。 方才他法力运于双目,隐隐看到此子头上一股青气如烟似雾,清莹如玉柱。 若是修道倒是一枚好种子。 可惜,他并不会去点化此子,收作徒弟什么的。 师徒因果,纠缠极深……他直到此时方是理解昔日须菩提祖师执意不让他称呼自己为师的缘由了。 莫是他,就是猴王…… “陆哥哥,那童儿他……” 陆北神念忽有所觉,神情淡然,出言打断道:“雪儿,你先藏到我怀里来。” 雪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不过仍是听话地跳入陆北怀中,同时将浑身气息蛰伏起来。 正如星光一般隐秘无踪。 陆北拿起几案上的酒杯轻轻放到唇边抿了一口,转而望向远处的朦胧雨雾出神。 不到片刻。 一人、一驴、在雨雾中遥遥来到这家酒肆门前。 那头毛驴神骏异常,通体雪白,浑身几乎没有一根杂毛。 而驴子上却载着一位正眯着双眼打着瞌睡的耄耋老者。 这老者两颊红润如同婴儿,眉骨高耸,颌下三缕白须随风飘扬,当真是福运绵延,相貌堂堂。 令人惊异的是,这老者却是倒骑着这头驴子。 陆北心中冷笑,眸中杀机萦然,久久不散。 神仙境界,这张果老倒是好修为。 张果老随着胯下毛驴慢悠悠地来到这处酒肆,感知到毛驴停下,眼眸方是微微睁开,口中喃喃道:“这是洛阳?此地便是文始真人所的福缘所在了吗?” 如雨似瀑的神念细细感知,赫然发现隐隐有一股清灵草木之气在前面酒肆之中,徘徊往复。 张果老心中一喜,笑道:“看来应是了。” 翻身跳下毛驴,身形虽苍老,动作却矫健有力。 一手牵着白毛驴,便向酒肆而去。 伙计远远望见,忙是笑着迎上去,将驴子牵过一旁,正打算去喂草料。 “要雨后青草,不要干草。” 张果老清声嘱托一句道。 年轻伙计愣怔一下,心道:“雨后青草,驴子吃多不拉稀吗?” 不过知道这老者既然如此吩咐,想必自有主张,因此也不再多言。 这时,张果老也是面带微笑地步入了这家酒馆之中。 第八十章 大祸不远矣 张果老此时迈步入了这家酒馆,招呼掌柜要了几碟凉菜,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陆北分明能感受到此人在进来之时,以神仙巅峰境界的神念将酒馆之人大略扫了一遍。 尤其是此人虽然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径直喝酒吃菜,但一双浑浊的老眼,却时不时地冒出几缕精光,打量着临桌的那个唤作宝的童子。 见此,陆北心中就是泛起疑惑。 莫非是张果老见这童儿福缘深厚,清灵不凡,是枚难得的修道种子,想要收为徒弟不成。 他早已将八仙当作敌人,自然对这张果老有些关注。 若有机会,他甚至不介意将其击杀于此。 但是此地是洛阳,人道皇都。 尽管下仍未统一,但洛阳上空团团玄黄龙气翻滚咆哮,隐隐成一真龙之形。 真龙两根龙角峥嵘古奇,硕大的两只龙眸紧紧闭着,气度巍峨如山,威严深沉似渊。 这可是堪比一位真仙级巅峰强者的威压。 若非如此,南赡部洲一些横行无忌的大妖,岂不是在洛阳等人族聚居的百万大城上空游荡几圈。 偶尔兴致起处,卷过一阵妖风,就将上百万人尽皆化作口粮血食了。 事实却是,在这堪比真仙巅峰强者的人道龙气面前,一些妖怪哪里还敢作乱。 至于金仙级妖魔,更不会不知轻重,行此作死之举。 据,若九州一统,皇朝都城之地人道龙气如炉炭蒸鼎,金龙昂扬气势全力爆发之下,不亚于一位大罗道尊坐镇。 因此陆北若强行于闹市之中动用法术神通,不能否将神仙境界的张果老击杀。 单是恶了人道龙气这一点儿,也是一大麻烦。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至于杀不杀张果老,呵呵。 还用去想吗? 哪怕自己先前与此人无仇无怨,但此人来日与那八仙休戚与共,气运相连,迟早也会成为自己的死敌。 莫什么对错是非,不仙侠世界大道争锋不问对错。 便在前世也是,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论利弊。 张果老饮了几盏酒,就是拿起竹筷敲着碗沿,笑着吟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 “老先生却是吟诵些什么?” 青年汉子红着脸膛,浑身酒气冲地问道。 正是宝之父。 至于宝…… 陆北冷眸眯起,心中有了几分恍然。 盖因他法力悄然运于双目之间,发现这叫做宝的童儿,周身青气一如水幕升起,双眼迷茫之中带着几分喜悦。 宛若聆听通玄道文,开了宿慧。 清气郁郁葱葱,一如重峦叠嶂。 张果老所吟的确是通玄道文无疑,但却不是什么为人开启宿慧的法门。 开启宿慧,岂是等闲? 而是这位神仙在初步激发草木之气,这草木其名青华。 正是地间五行本源之一的木行本源。 张果老走上前来,望向青年汉子胡须满脸的面容半晌,笑眯眯道:“这位兄弟,老朽看你印堂发暗,恐怕不日将有血光之灾……大祸临头不远矣。” 青年汉子霍然变色,怒喝道:“老先生,在下对你执礼甚恭,何以出言诅咒在下。” 这青年汉子是洛阳城邙山山脚下大湾村的一个樵夫,姓名唤作杨延。 平日也就是进邙山打些薪柴,然后挑到洛阳城来卖作为生计。 今早上吃过发妻为其做过的饭菜,便带着自家的孩儿宝,挑着两大捆薪柴向洛阳城迤逦而来。 青年汉子本不愿带着这孩子,但宝哭闹着想到洛阳城去看看。 念及今是宝的六岁生辰,青年汉子本就想给这孩子买些玩具作为生辰之礼。 再加上宝母亲在一旁劝了几句,青年汉子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由于刚刚吃过午饭,上突然飘起雨丝,青年汉子杨延便到这酒馆酌了几杯。 他方才见这白须老者面相清颧,气质仙风道骨,又听得其人吟诗之间,隐隐有山野幽奇之风,当下就是满腹好奇地出言询问。 毕竟他少时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若不然也不会在成年之际给自己改了个‘杨延’的大名。 闻听张果老言语,杨延或是喝了几杯酒的缘故,面容一时间就是怒火上涌,举起碗口大的拳头,作势欲打。 心道,这老先生好不晓事,竟然咒他。 陆北望着这啼笑皆非一幕,眸光闪烁,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这张果老是不是见算卦测字的江湖骗子见得多了,竟然出这番切口来。 莫是这青年汉子,就是前世自己身为佣兵,刀口舔血,出生入死。 在大街上碰到有个算命之人,走上前来对自己出这么一番血光之灾的言论。 引起得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一句“望大师救我。” 而是抱之以一顿老拳,敢咒我……那就先让你见点儿血光之灾再。 张果老显然是料到了杨延的愤愤反应,那沧桑好似看破世情的老眼之中,眸光一片湛然,神情淡淡地笑道:“好汉莫凶,老儿只是给你开个玩笑而已。” “哼。” 闻听此言,杨延冷哼一声,也不再真的出拳去打。 几个看热闹的酒客就是嬉笑着道:“杨大汉,拳头都举起来了,怎么还放下了。” 另一个喝的脸膛都红扑扑的中年酒客,就是大着舌头嚷嚷道:“杨铁柱……一顿饱拳……将老头打个半死才是啊。” 起哄之声此起彼伏,刹那之间,不大的酒馆里就洋溢起欢快的空气。 显然有不少酒客认出了这位身高七尺,相貌魁梧,身形雄壮的杨铁柱。 此时,一直伏在柜案后,拿着一本厚厚账本,拨动着算珠噼里啪啦算个不停……就是先前杨延与张果老发生言语冲突也没抬起头看一眼的老掌柜。 突然重重咳嗽一声,然后继续算他的帐。 酒客起哄之声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两个酒客神色讪讪地嘀咕道:“这老王头脾气倔的很。惹怒了他,下回又没得赊酒喝。” 杨延神情冷漠地拿起酒碗,喝了最后一口。 以臂膀上的粗布衣袖搽了搽嘴角的酒珠,方拿起放在几案上的那柄锋刃闪亮的斧头,结过账目,便拉着宝向城外走去。 张果老望着这父子二人消失在街道的背影,神情高深莫测地一笑,摇了摇头,继而坐下喝酒。 陆北也是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中寻思不停。 以他心智,对张果老的算计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不过仍是微微收敛神色,端起酒盏,细细品起这杯洛阳的杏花酒来。 醇厚醴纯,酒香绵长。 泠然杀机沁入掌中之酒,被陆北仰头饮尽,喉咙一抹滚烫闪过,令他心头为之灼热。 第八十一章 闭门家中坐 邙山。 此山远观层峦叠嶂,近看黛色含青。 距洛阳城北约莫有着数十里之遥。 以杨延父子二人脚程,到得邙山之下那依山带水的大湾村之时,色已然是刚刚擦黑。 此时际一片晦暗,雨雾渐渐深锁。 连绵起伏的邙山隐在淅淅沥沥的杏花春雨之中,更显青翠欲滴,苍岚升烟。 父子二人手挽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此时已然炊烟袅袅升起的大湾村行去。 洛阳城酒馆之中。 张果老又饮了几杯酒,如婴儿般红润的脸膛上更是红彤彤的,酒至微醺,一双老眼眯着,颌下三缕白须微微扬起。 待到过了半个时辰,张果老目中精光四射,起身就将账目汇过,牵过白毛驴就向酒肆之外走去。 陆北神色微动,也是紧随其后。 彼时,外间际苍茫,正是夕暮时分。 陆北神情淡漠地出了洛阳城,于一颗老树之下,随着一阵乍暖还寒的三月春风,化作一道遁光向高空飞去。 云头之上,陆北一边默默留意前方数十里外青草离离的官道之上,那骑着白色毛驴,兀自打着瞌睡的张果老。 一边以神念暗中沟通白雪。 “雪儿,那童是什么来历?” 陆北沉声问道。 方才在酒肆之中,多有不便。 而且陆北深知张果老此人在神仙境界,神念必定敏锐无比。 因此早就制止了白雪用神念向他传音。 白雪在陆北怀中探得出一颗美丽的大脑袋来,灵动眼眸转动之间,就是声音娇软道:“陆哥哥,若是雪儿没有看错,那童是九灵芝转世。” 九灵芝。 陆北目光悠远,口中喃喃道。 白雪又是解释了几句,陆北方才明白这九灵芝是何物。 三界之中有一种草木生灵名为九灵芝,此草生来得独厚,其内蕴含地间罕见珍稀的青华本源。 这青华本源沐浴日月精华之后,能够生发万物,沟通万灵。 这也是童先前被其父斥责见到什么东西,都道会话的原因。 而且九灵芝更是蕴涵浩瀚一如江海的草木灵气,无论是捉来炼宝,还是补益元气修为,都非凡品。 其实,如此种种,仍不是最令人心动的。 青华本源可为真仙级强者吸取烙印木行本源。 毕竟三界之中,并不是所有的真仙强者都愿意花费无尽岁月去感悟和烙印……在地之间游离不定的木行本源。 因此寻找蕴含地五行本源的灵宝或灵草药材,抽取其中五行本源,烙印真灵也是寻常之事了。 或许是九灵芝生来不凡的缘故,此物只有在每隔千年之后才能长出一叶,一叶名为一灵。 这‘灵’正是真灵。 而且九灵芝在这九千年之中,随着九叶渐渐长出。 灵觉越发敏锐……真灵对于危机往往能够提前一步感知。 至于自保手段。 九灵芝本自生足奔走,遇土则一遁千里,可谓无声无息。 除非是真仙强者愿意下大力气搜寻,长生真仙以下的强者一般是找不到的。? 可以这灵物已然有了几分先生灵趋吉避凶的特性。 正因如此,九灵芝才能在这恶意满满的三界之中,偶有漏网之鱼,保存下来。 直到九灵芝九叶完全长成,本体中的木行本源就会达到九成之多。 可惜或许是妒的原因。 这灵物仍是不能自行化形,唯有借助凡人孕妇之身,历经十月之久方能孕育而出。 而这地灵物一旦踏入道途,关于木行的神通法诀修炼起来迅速无比,来日成就那木之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这一切却是在逃过种种劫难的前提下。 这童既然能够长出九叶,借助凡人孕育而出,想来也是福缘深厚了。 经过白雪这等通达万物世情的白泽灵兽解一番,这些缜密心思在陆北心中几个反复就已经明悟。 心道,这张果老是将这童儿收作弟子,还是…… 念及此处,高空之上,陆北心中就是冷笑涟涟。 收敛浑身气息一点不露,将那道挺拔身形藏在一团云雾之中。 同时法力运于双眸,将目光投注向下方芳草萋萋的官道之上。 冷眸平静如水,不带一丝一毫的杀气。 这等神仙人物,往往对危险气机有着莫名感应,他不得不防。 就算这样,陆北冷眸微闪,立刻化作一道清风,随着阴云飞起。 张果老本来正神情淡然地坐在那头神骏的白色毛驴之上,不疾不徐地向大湾村迤逦行去。 这时,他的心中微微泛起异样之感,苍老身形不动声色地顺势躺在白色毛驴背上,老眼目光如电,两道青色光柱投入云层。 又以封锁地的神念搜索了半晌,口中喃喃道:“莫非是老朽的错觉么?” 摇摇头,微微一笑,似乎是在自嘲自己疑神疑鬼。 陆北不过在高空之上,向他多看了两眼,就被这张果老感知到了一些痕迹。 八仙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纵然如此,陆北仍是蛰伏起来。 果然一股比先前更为强大的神念,如雨似瀑,寸寸刻刀,再次向陆北藏身的云团区域仔细扫去。 张果老终究无获,尽管心中仍有些微微异样,但实在摸不着头绪。 只当是自己福缘即将在握,气运昂扬勃发,心生激荡感怀而已。 转而眯起老眼,似是睡了过去。 陆北望着这一幕,心中冷哂道:“倒是警惕的很。” 若非罡三十六变是地间排名前列的变化神通,又被陆北修至不惧真仙以下探查的第一重境界,还真有可能被这张果老觑破变化之术。 不提陆北在高空之上,跟着这张果老,暗思击杀此人的可能性。 且杨延领着其子宝,来到家门前的一颗大柳树下。 这是一处种满荆棘花树的篱笆院,将三座茅草屋围成一个整洁院落。 一位荆钗布裙,衣着虽简素但却漂洗的干净无比的花信少妇闻听外间声响,就是隔着篱笆院浅笑道:“大柱,你回来……” 这话还未完,一阵腥风扑鼻。 妖风四起,黑煞漫。 三间茅草屋被狂风掀翻,门前那颗大柳树被连根拔起,一时间飞沙走石,遮蔽了视线。 花信少妇却被一阵妖风卷起,向云层飞去。 一张血盆大口,獠牙狰狞露出,猛然咬住这花容失色的花信少妇弱柳扶风的腰肢,几下咀嚼,凄厉惨叫之声响起。 一头狼妖仰狂笑嘶吼。 “妖怪……” 杨延一身酒气随着冷汗吓出,咬着牙齿,手中握着的斧头都打着哆嗦,然而目中怒火却如岩浆喷涌。 “娘。” 宝目瞪口呆,两眼一翻,就是吓昏了过去。 事发突然,实在让人难以预料。 第八十二章 为杀你而来 黑风之上,高大雄壮的狼妖,一身黑色皮毛幽光发亮,两眼绿油油,凶残之意毫不掩饰。 正是瞪起一双血红的眼睛,向晕倒在地的宝望去。 此妖正待卷起一阵黑色妖风,将宝带起。 震耳欲聋的虎啸之声突然响起。 “狼妖,谁它娘的让你吃人的。” 一颗硕大的‘王’字虎头,在黑风中骤然现出。 只见不远之处,一头威武凛凛的虎妖瞪着一对儿血森森的虎目,冲狼妖凛然爆喝道。 狼妖狞笑一声,血红舌头伸出翻卷几下。 就是吐出了几根带着血丝的骨头,不屑道:“虎力,你也敢管银月妖圣后裔的闲事?” 若是陆北在此,一定认出这头狼妖正是他在蜀中苍梧山青灵观时见到的那头狼妖。 也是杀害陆北前身父母的罪魁祸首。 却是不知何故,此妖又是出现在邙山附近。 原来,二妖都是在邙山之上潜修,虎力是一头山中老虎成精,经常卧得一块古奇的青玉大石,胎息通玄,悟得青石中的玄妙法门,修炼百年方得化形而出,苦心修炼三百年,成为邙山的一方霸主。 此妖或许是感知到青玉大石之中遗留法诀之人的强大,抑或是通了些许灵性的缘故。 此妖倒是很少去猎杀邙山周围村落的人族充当血食,不仅如此,更是严令手下妖去吞吃人族。 这虎力也算是邙山比较奇怪的妖怪了。 当然,洛阳之中奇人异士众多,此妖或是本有这方面的疑虑也未可知。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虎力手下还有两个经他传授修炼之道,化形而出的得力妖将。 那是一头鹿妖和一头羊妖。 三人更是效仿凡间演义故事,结为异姓兄弟。恩,是异族兄弟。 两位妖将因此也是随着大哥的名号,自称鹿力,羊力。 这一日,虎力本在邙山洞府之中潜心修炼。 突然远远感知到一股郁郁草木灵气,在邙山之下的大湾村方向如碧青玉柱一般高高升起。 上通风云,搅动云霄,甚至隔着百里都依稀可见。 因此虎力就是架起一阵妖风来到此地探个虚实。 不想却被来到邙山不久的狼妖,抢先了一步。 不仅如此,这头狼妖还吞吃了一个人族。 实在不将他虎力的命令放在眼里。 来,这头狼妖仗着九华山的啸月妖王在身后撑腰,横行无忌于南赡部洲城镇之中,肆意吃人。 终于在不久之前,得罪了神霄道的青竹道人,却是被青竹道人仗剑追杀了一番。 这狼妖于是就悄悄躲到了邙山之中。 一来没多久,就与他虎力分庭抗礼。 虎力冷笑道:“狼妖,你莫要嚣张。听你上次得罪了神霄派的青竹道人,啸月妖王深以为恨……此时还认你这个辈不认都在两可之间,你若是识相,立刻滚开。” 狼妖狂笑三声道:“虎力,你还真是当山大王当惯了,你看上了这人形灵药直便是,何必来饶这弯子,失了我妖族的直爽性子。” 此时,狼妖狞笑着以凌厉狼爪指向宝,对着虎力不屑一顾。 杨延就是怒吼一声,大喝道:“妖怪,还我妻命来。” 一柄斧头飞掷而出,就向狼妖抛去。 因为狼妖在空中驾着黑风的缘故,这也是这个七尺高的大汉能想到的唯一报复方式。 匹夫之怒,微不足道。 令人可悲可叹。 虎妖心中叹息不已。 狼妖毫不费力地躲过这柄飞斧,勃然大怒道:“匹夫也敢如此。” 狼爪闪烁着幽幽光芒,一道旋转着的黑风卷起那柄在空中闪着寒光的斧头,就向樵夫杨延脖颈飞去。 虎妖冷目连闪,却是并无出手拦阻之意。 不仅如此,却是趁着狼妖分神的空当,低掠之间,就要将已经幽幽醒来,目露惊恐的宝卷起。 狼妖怒喝道:“虎力,你敢。” 就在这时,张果老也是骑着毛驴慢悠悠地来到此地。 一颗普通石子带着浑厚法力飞出,将那柄斧头击作一旁。 陆北在高空之处见得下方惨烈一幕,面容变作惊怒之色。 心思微沉,目光明晦不定。 他先前尽管对张果老的算计有些猜测,但也不想张果老身为人教仙人,竟然狠辣至此。 随意之间,激发‘九灵芝’的草木之气,先是引来妖魔窥伺,然后自己再出来降妖除魔。 最好是除却那九灵芝转世之人,其他一家全数死绝才好。 其中此举关于人心的险恶算计,规避因果之法的精妙应用,简直酷烈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陆北不再忍耐,冷喝一声道:“妖孽,受死。” 金色法力幻化成道道金色长矛,就是向那狼妖攒射而去。 却是转念之间,陆北心中生起一计。 而且他初来此界之时,前身一家被此妖吞食一空。 若是在冷眼旁观,岂不是与自己昔年厌恶反感的那些仙人一般。 至于为何不用威力更强的炼体神通,根本无需解释。 那当是专门为张果老这等神仙巅峰的强者近身准备的。 狼妖本自抖擞庞大妖躯向虎力扑杀而去,忽然脖颈寒毛根根竖起,正是生死危机加身的表现。 此妖肥硕的妖躯连连几次转动,身形方狼狈地躲过陆北法力幻化的金色长矛。 还未等心中一喜。 一道如电身形闪过,激起稀疏风雨。 一只由法力幻化而出的金色遮大手,一把抓住狼妖脖颈,死死锁住喉头,任凭此妖四蹄乱飞。 猛然一扭,只听咔嚓一声。 血花四溅飞起,一道惊骇欲死的枯涩声音就被压滞在喉咙之中。 “某是啸月……” 陆北冷哼一声,随手扔去。 三丈高的狼妖重重落在地上,泥浆四溅飞起。 杨延见得这一幕,热泪盈眶,大吼着就是冲向狼妖。 至于张果老突然见到陆北出现。 面色大变之后,转眼望见宝要被虎妖架起一阵妖风裹挟离去,老脸之上不屑一笑。 那一道苍老身形几次闪烁,后发先至。 举起的枯瘦手掌萦绕着浩瀚的青色法力,当下随手起得一掌,向虎妖如钢铁岩石坚硬的妖躯打去。 这要打中,筋断骨裂,狼妖必然死于非命。 虎妖心中大惧,忙是丢下宝,架起妖风向一旁逃去。 纵然如此,被掌风扫到,虎妖脑袋猛晃了几晃,未等站稳身形,便负伤飞遁逃去。 张果老目光冷漠,正待再起一掌神通远远毙了这头虎妖,突然依稀见那头虎妖所驾妖风之中,似乎有着熟悉的玄妙波动。 张果老一双老眼当下精光四射,暗暗压下心中杀机。 转而向陆北望去,淡淡笑道:“道友倒是好本事。” 这好本事也不知是赞叹陆北雷霆出手击杀狼妖,还是他的藏匿神通玄妙难测。 此人猝然发动雷霆一击,着实吓了他一跳。 多亏他方才一直分出大半神念留意。 看来先前心中异样之感,仍被心思缜密的张果老注意到了。 想到陆北在暗中不知隐藏窥视了多久,一想到此处,张果老心中升起阵阵警惕。 不过见其周身气息堂皇清正,应也不是奸邪魔道之人,多半还是对这九灵芝起了占据心思。 张果老心思转念之间,就自以为将前因后果理顺。 陆北凝声道:“比不得道友算计手段高明。” 着,冷然目光意有所指地向那正趴伏在狼妖身躯之上,嚎啕不止的杨延看了一眼。 张果老眼眸中故作迷惑之色,不解道:“老朽不是太懂道友的意思。” 陆北高深莫测地一笑,神情不置可否。 张果老此时方有余暇,以神念感知眼前之人,发现其人不过元神修为,周身连五行元气的流转都没有,心中就稍稍压下几分方才升起的高度警惕。 神色其意莫名地笑道:“道友所为何来。” 陆北眸光闪烁,远远朝宝看了一眼。 就在张果老目光微凝,心中冷哂道,这位连地仙都不成的‘道友’竟然妄想与自己争夺机缘之时。 一道凛冽之声倏然响起。 “为九灵……为杀你而来。” 灵窍空间之内,气血长河滔滔,噬魔掌印被陆北祭起。 这门堪比神仙巅峰一击的魔道神通,与以往风轻云淡处,无声听惊雷一般。 带着陆北压抑多年的对于八仙之流的愤恨,向闻听陆北之言,心神为之一个恍惚的张果老迎面打去。 炼体神通,本就是专为近身战斗而生的。 第八十三章 为善始善终 春雨杀人意,此间不关愁。 血光起处,盈盈波动如水。 张果老面容微变,神念惊觉之下,浑厚法力自主灌注于己身,青色帷幕正如郁郁苍山连绵起伏。 显然,神体防御之能已然是在危机之中,自行激发护主。 不仅如此,张果老灵台之上道道青色符箓在眉骨上空飞舞盘旋,最终在头顶上方,合抱出一座三尺大的五色庆云来。 那代表着精、气、神的金银铅三色莲花在彩霞弥漫,仙气缭绕的五色庆云中一一展开。 清澈水灵,郁郁葱葱。 丝丝缕缕的清光也随着重重三花虚影落下。 “碰。” 然而,那一道苍老身形仍是被陆北这凝实到极致的【噬魔】掌印打中胸口。 至于庆云散逸而出的无量清光则被煞气刺鼻的血光冲击侵蚀,支离破碎。 张果老在虚空之中狂喷出一口隐隐带着内脏碎片的老血。 那老态龙钟、行将就木之相更是早已不见。而代之的则是精悍之中带着几许疲惫流露。 精悍是因为心情凝重,遇见生平大敌。疲惫则是由于身受重创,心力憔悴。 他虽知此人出手必然狠辣无比,但先前也不曾想到此獠,神通竟然如此犀利强横。 三花聚顶所形成的神体防御神通,也没能拦住此人的血掌侵蚀。 这是上古血魔道的神通? 张果老正自震撼莫名,却突然感受到他的神体之中,一股股血煞意志正在磨灭吞噬他的法力血肉,更是大惊失色。 阳神忙是散发出道道神念,抵消这股血煞意志。 形销骨立的左掌伸出,握起一根长长的渔鼓,这渔鼓凡长两尺,又名道情筒。 此物通体宝光四溢,莹然如玉,灵性自生,禁制微微。 正是张果老祭炼温养多年的真级灵宝。 “妖孽,受死。” 张果老可谓气得须发皆张,喷涌着怒火的一双老眼仇恨地望着陆北。 陆北心中暗暗摇头。 不愧是人教仙人,底蕴深厚。 来,这突袭战果,还是有些差强人意的。 没有一击杀之,不是差强人意又是什么。不过一掌不死,只得再来一掌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刹之间。 陆北见一击建功,神色平静地将温润手掌再次扬起。 噬魔血印煞气腾腾,魔意森森。 彼时,渔鼓灵宝穿过气流激荡而起的风声,烟雾倏然四合,向五指大掌破去。 “轰。” 地动山摇,雨丝乱飞。 张果老堪堪挡下陆北这威力卓伦的一掌。 为此,分开道道血光的真级灵宝甚至发出了几声哀鸣,同时在虚空之中连连打了几个转儿。 张果老伸手一招,那头在大地上正不知所措的白色毛驴便化作一张薄薄纸张,被他一把揣入怀中。 然后架起一团青色遁光……这是逃了? 行动果断之极,毫不拖泥带水。 陆北目光微眯,正待施展起【纵地金光】神通,向张果老所逃的北方追杀过去。 转而心中一动,正是听到怀中白雪的提示之言。 一道法力符箓被陆北屈指弹出,将正在杨延身旁嚎啕大哭的宝灵台上的那些草木灵气给遮蔽住。 便再次架起遁光,再次向张果老追杀而去。 他若不趁着张果老身受重创,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将其击杀,以后更是难上加难。 彼辈身为神仙之流,遁光迅速无比,甚至还先逃遁了片刻,但其实也并非是不可追杀的。 盖因此人神体负伤,或许根本就不敢全力施展法力遁逃。 正如陆北猜想的一般,前方青色遁光上的张果老神情惊慌无比。尽管知道身后之人不过区区元神境界,法力有限。 但他也不敢大意,正待全力施展神通,却感知到重伤的阳神和神体隐隐有些崩溃之相。 张果老心中暗恨,也知此举大为不妥,急切之间便又生出一道脱身之计来。 身形区区折折之间,却是望一些大妖的地域逃去。 不旨在以此举引来一些大妖能够阻拦陆北追杀之势,就是能够稍稍延误陆北的遁光也是有用的。 然而,陆北浑身杀机犹如实质,带着曾经逆杀两位长生真仙的昂扬气势。 架起纵地金光神通,身形毫不迟疑地正在渐渐接近张果老。 这滔杀机甚至隔着数百里,都惊起一路鸟兽为之蛰伏。 当真是噤若寒蝉。 还真有一些妖王张扬气势,出得洞府,向被黑暗笼罩的高空望去。 却见高空之上,两道遁光一前一后。 待到见到后者四溢而出的凛然杀机,似乎搅动得空风雨隐隐如龙飞舞。 一时间都是眼珠微动,然后呲溜一下返回洞府。 这是一位金仙强者正在追杀仇敌么? 否则,何以遁光如此迅疾,杀机如此凌厉。 似乎是屠灭过真仙的无上气势。 于是洛阳以北的墨色苍穹之中,就出现了这样惊悚诡异的一幕。 一个仙道未成,元神境界的修者不忌自身法力消耗。 施展一瞬千里的纵地金光大神通,对一位神仙境界的人物展开追杀。 前方遁光之上,张果老目光阴沉,又是吐了一口鲜血。 陈旧的灰布衣衫之下,那半边肌骨生玉的神体正如同琉璃一般碎裂成道道蛛网。 这是陆北在上一次将将接近之时,又是遥遥一道血掌打来,他躲闪不及之下,被血煞掌风扫到后造成的伤势。 张果老转头望去,隔着上百里,神念之中依稀见得陆北脚下金色遁光仿佛生出难以为继之感。 他心中猜测或是此獠元神境界的法力,恐怕也在强弩之末了。 张果老这时心中憋屈之余,也有着几分喜色流露。 眼中疑惑难解, 这魔头是那里来的,法修是正宗的玄门功法,但这血魔道的炼体神通,竟然如此狠辣。 莫非我中土道门又要添一祸害了么? 陆北神色间也是微微有些疲惫之色流露而出,盖因二人追逃了约有两个时辰。 每每到他快要追上之时,这张果老就会祭出那渔鼓法宝,将他噬魔掌印抵挡下来。 他虽然是血身之境第三重,但也非可以无限制地使用噬魔掌印神通。 而且,这老家伙遁光所走路线都是高山峻岭,一路惊起其间潜修大妖无数。 若非他刻意释放出杀戮过两位长生真仙的凛冽杀机,一些仙境界的大妖还真有可能出来探个究竟。 法力既然难以维持纵地金光,陆北索性完全不再施展此法。 眼中狠辣之色闪过,灵窍空间中的气血如炭火燃烧,血遁之法被他施展而出。 又是将二人距离拉近。 彼时。 陆北面容虽然苍白柔弱,但眼神越发明亮,两颊红润非常。 穿过一团乌云,血色掌印祭起,三十六道掌印凝为一体,当头打下。 原本,张果老神念中感知到后方陆北身形正在越来越慢,心中大喜过望。 心道此子必然是法力耗尽了。 念及此处,张果老心气一松,神体所受伤势的疼痛立刻袭上心头。 令他恨不得找个地方歇息一二。 突然一道掌印如江河倒灌,泰山压顶。 张果老乍觉生死危机加身,渔鼓灵宝被其祭起。 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只见张果老浑身血肉模糊,筋骨寸寸断裂,衣衫下的神体如琉璃一般碎成点点流光。 灵台之上,光芒闪烁。 一道阳神人飞速遁出。 苍老面容之上满是惊骇欲死的神情,阳神勾动真级灵宝渔鼓。 这件真级灵宝带着无形阳神,几次破空传梭,转眼就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消失在陆北眼前。 陆北神情微动,打出连番噬魔掌印反噬的痛楚被他强行压下。 就是再次追击而去。 只有彼辈形神俱灭,真灵完全被昆仑镜磨灭,这次追杀才算善始善终。 第八十四章 青竹出神霄 彼时。 夜幕低沉,雨雾深锁。 陆北不计精血消耗,血遁之速隐隐与纵地金光这种神通媲美。 眼看渐渐又与拼命逃窜的张果老再一次拉近距离。 张果老却突然在前方一处幽奇的山谷,停下了遁光。 这山谷云雾缭绕,山谷之前青松翠柏,迎风摇曳。 虚弱道:“青竹道友,救老儿一命。” 随着声音喊出。 前方竹林潇潇,云雾四起,亮光闪烁,乍现出了一道通瀑布。这瀑布宛若九银河落下人间,悬挂于陡峭的山石两侧。 幽幽玄潭之下,映出一位青衣剑仙的身影。 这人却是一位中年女冠,其人一袭青色道袍,将玲珑有致的身形紧紧隐藏在宽大的道袍中。 这女冠头上三千青丝绾起成一个发髻,一根松纹木簪横插。 其人鬓角微微有些皱纹,但仍透着几分风韵犹存之意。 冷漠气质中隐隐带着一股凌厉之意。 而腰间随意地别着一柄竹剑,此时正面朝瀑布,负手而立。 这女冠正是神霄派有着‘笔落惊风雨,剑起斩鬼神’的青竹道人。 神霄派乃是截教灵宝尊的人间道统,以符咒、五雷之法名闻三界。 这一派背靠庭雷部,五雷咒法可谓闻名于南赡部洲人间道派之间。 来也奇,这位青竹道人是由一株翠竹化形而出。 其人拜入神霄派之后,不修习五雷符咒,却是唯独喜爱剑道。 为此甚至受到了神霄派一些同门师兄弟的嘲笑,但青竹道人依然我行我素。 宁愿平日用符笔作丹青自娱,也不愿去修习那繁琐的符咒雷法之道。 这位女冠性子冷漠,可谓不近人情。 因此在阳神成就之后,就远离了纷纷扰扰的神霄派,寻觅一处无名山谷隐居修行。 张果老与青竹道人也谈不上有多大交情,但人、截二教同为中土道门,多少还是有些渊源的。 因此张果老将陆北引来此地,正有驱虎吞狼之意。 这时,青竹道人黛眉微皱,凝眸望去,只见张果老一尺六寸高的阳神人正裹挟着渔鼓灵宝,神色仓惶无比地逃来。 青竹道人神情冷漠道:“张道友,何作此丧家犬状也。” 闻听眼前女冠口中近乎刻薄讥诮之言,张果老郁闷的差点一口老血又待喷出。 忍耐心中反感,张果老仍是强自笑道:“青竹道友,后方有一魔头,正在追杀老朽……还请道友看在我人、截两教同气连枝的份儿上,援助则个。” 就在这时,陆北也是驾起纵地金光赶到此地。 踏空而立,望着张果老阳神人与一位中年女冠正在交谈叙话,也不再出手。 陆北眸光闪烁,冷峻面容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盖因这位青竹道人同样是神仙巅峰境界。 若仅仅是如此,倒也不足称道。 可此人腰间所悬的那柄看着不过平常普通的竹剑,却给他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 陆北收敛神色,拱手道:“这位道友,此人依仗神通手段,与妖魔合伙算计凡人,殊为可恨,还望道友不要多管闲事。” 青竹道人根本未抬起头,望着行迹狼狈不堪的张果老,神情淡然道:“虚空上的道友可以回了。” 见得青竹道人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陆北心下微怒。 杀机铺盖地,如水一般就向青竹道人笼罩。 见得此景,张果老心中微微轻松起来。 本来他阳神逃得此处,能保下一命已是难得,也不奢望青竹道人为他出头。 但不想这魔头竟然向青竹道人释放杀机。 这两人打起来才好。 这魔头坏他肉身,毁他长生之基,实在可恨至极。 张果老苦着脸道:“青竹道友,此人视我人、截二教如无物,苦苦追杀老朽,还请青竹道友出手降服此魔啊。” 青竹道人秀眉微皱,腰间那柄竹剑轻轻颤鸣,薄如蝉翼的剑锋如长龙飞出,如水剑光亮起,剑气凌厉无比。 螓首抬起就是向陆北望去,这一望不打紧。 青竹道人周身气势凌厉如剑,山谷之中,隐隐发出泠然的金石之音。 青竹道人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弧度,冷笑道:“你可是姓陆吗?” 陆北神情微愕,并未回答。 正是回应彼辈先前目中无人的桀骜态度。 青竹道人似乎在陆北错愕的眼神中得到了某种答案,讥讽道:“又是一个为了长生……无情无义的负心之人。” 一剑平平斩去,剑光如同弦月弯弯,十里青色剑气,激荡得山风阵阵呼啸。 陆北冷笑一声。 彼辈话没头没尾,真当他惧怕不成。 噬魔掌印再次祭出,百丈虚影血光莹莹,碎江断岳的无上气势,就向这十里剑气碾压而来。 轰隆之声,一时竟让瀑布倒悬,冲击山石的声音为之喑哑。 这一击分明势均力敌。 不,一道青色剑气如电闪来,几缕素色布条落下。 陆北目光冷闪,根本不用去看,便知道自己的衣角被这位女冠的凌厉剑气扫到。 陆北冷笑道:“仙级战力,果然有狂傲的资本。” 又转而深深看了张果老一眼,心中思忖。 今日有着这位青衣剑仙存在,看来这张果老是杀不得了。 陆北心中虽微微有些遗憾,不过也不再纠缠,当即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就是消失在际之中。 “青竹道友,何不拿下魔头?” 张果老阳神人此时尚余一脸惊悸之色,出言问道。 青竹道人目光复杂,胸口微微起伏,直到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方叹道:“此人神通威力卓伦,贫道留之不下。” 张果老神情不满道:“青竹道友何不追击那人,此人一身魔道神通,也不知害了多少人……” 可惜连篇话语还未等张果老完,青竹道人就是冷冷地看了张果老那阳神人一眼,两道青翠剑气隐隐从眸光射出。 张果老神色一时讪讪。 “张道友,贫道助你仅仅是为全那两教同出玄门之谊,可不是让你来教贫道如何做事的。” 青竹道人完,拂袖离去。 张果老惊魂方定,久久无言。 转而又想起一事来,心中怨恨难言。 他如今肉身被毁,阳神之上伤势触目惊心,可谓被斩去了长生之基。 以他神仙境界若非被那魔头偷袭,何至于不是敌手。 为今之计,只有禀告文始真人了。 又看看自己只留阳神的惨烈样子,心中更加悲愤。 我张果这是招谁惹谁了,何以被人逼迫至此。 念及此处,张果老甚至老泪横流。 却陆北施展血遁之法,慢慢向那邙山的大湾村返去。 神情微显郁色,他仍为不能杀掉张果老而耿耿于怀。 想到那位名为青竹的女冠阻拦他行事,还有其人没头没尾的一番话。 他实在是摸不到头绪,就是以神念沟通怀中白泽灵兽。 “雪儿,你可知那青竹道人什么来历。” “陆哥哥,她应该是神霄派的人。” 白雪甜甜道。 神霄派? 神霄派不是灵宝尊的道统吗?怎么还和人教弟子搅和在一起了。 陆北早已不是初临此界一无所知的少年。 无论是从前世神话,还是从这些年来得到的一些信息来看。 封神之后,截教与人、阐二教早就闹翻了。 莫非……陆北转而想到佛法东传这件大事,心中就有了几分明悟。 不过这些暂时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需要做的却是凝练五气成就地仙。 想到地仙之道,心中又是泛起一阵疑惑。 盖因在东皇传承之中,有一种五气朝元之法,不同于须菩提祖师所传下的通行三界的法门。 第八十五章 地仙在五气 须菩提祖师所传的地仙之道,不过是捕捉游离地之中的青、黄、赤、白、黑清气灵机,按五行生克纳入五脏之地,来达到五气朝元的目的。 当然想要捕捉地五气也是有前提的。 比如,修者本人还要明悟《性命圭旨》所载法门:【盖身不动,则精固而水朝元;心不动,则气固而火朝元;真性寂,则魂藏而木朝元;妄情忘,则魄伏而金藏元;四大安和,则意定而土朝元。此谓五气朝元,皆聚于顶也】。 其实,修仙无非修的是地人三才的交感,所谓道法、法地、地法自然。 宇宙吞吐灵机,永恒不灭;日月运转不息,亘古不朽。 从微观到宏观,从尘埃到宇宙。 生命的层次和高度,归根到底还是能量的转化效率和所处层级。 圣人一呼一吸之间,无数星河为之破碎。 并非玄而又玄,不可思议。 而是他们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理解的关于‘人’的层级结构。 至于东皇却在关于地仙境界的论述中,言及五气之上,可细分阴阳。 按照阴阳划分五行朝元,成就玄元之气。 玄元之气攻伐无匹,这一个‘玄’或有着玄初道意的无比玄妙。 当然东皇身为三足金乌,先生灵生来便具有大神通,于地亲和,调动五行本源都是寻常之事,何况地仙境界的五气。 所以这只是东皇以作为无上强者的眼光,关于仙道境界的阐释。 他曾与创出妖言的妖师鲲鹏论道。 二位地间有数的两位大能映证推衍之下,得出五气分阴阳朝元,阴阳成太极生生不息。 更有可能为太乙金仙晋阶大罗道尊扫清障碍。 至于还有没有更为玄妙的作用,两位大能皆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 可此法门也并非是好修炼的。 有两物正是缺一不可。 极阳金乌帝流浆和极阴混鲲玄冥气。 恩,有趣的是,此阴阳二物都是这妖族两大巨头的先本源…… 陆北正待征询下白雪的意见。 白雪却在陆北怀中探出一颗大脑袋,眨着美丽的灵睫,幽幽道:“陆哥哥,那个九灵芝,你不要了吗?” 九灵芝。 陆北心中微微升起波澜,然后自失一笑。 继而神情淡然道:“此等地生灵,既然能够躲过重重劫数,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白雪心中欢喜,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蹭了蹭陆北心口,娇软道:“嘻嘻……我就知道哥哥不是那种人。” 陆北淡淡一笑,就要去摸白雪的大脑袋,当然此举又是被白雪躲开。 陆北也不以为意。 白雪柔声道:“陆哥哥,但那九灵芝……你可以收为徒弟啊。” 陆北眸光微闪,清声道:“师徒之间因果颇重,而且我仙道未成,自顾不暇,更不可能收他为徒。” “那就收作童子好啦。” 白雪甜甜笑道。 童子么。 陆北却是想起前世一个梗来,老夫见你骨骼精奇……前世那些键盘侠啊。 陆北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心道,他近年来已是很少想起前世了,恍若云烟,不提也罢。 陆北沉吟道:“还得看那童儿的意思。” 他其实不太想管这九灵芝。 无论是从情感还是他做事的原则上,他都不可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五岁幼童,捉来炼宝或是用来以后烙印本源。 因此,于现今而言,他带着九灵芝是殊无必要的。 当然待他仙之时,开辟一方虚,以大神通移些山川岳陆,湖泊水泽,倒是可以让这九灵芝调理其中山河草木灵气。 来,也不过是可无不可的事情了。 不知不觉间,色已然大亮。 春雨纷纷,连绵不绝之意笼罩地。 陆北在邙山地界收起血色遁光,于高空之上化作一个身形挺拔,腰悬青玉葫芦的青年道人。 甫一降临大湾村,便闻哭声自杨家方向遥遥传来。 杨家灵堂之中。 人群骚动,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正有杨家邻里村民在帮杨延操办丧事。 妖祸肆虐之时,这些村民紧闭房门不敢出来。 而今得知杨家突遭横祸,人伦离丧,出来帮衬一番则是应有之意了。 趋吉避凶,淳朴真挚,人性本来就是复杂至极。 闲言少叙。 此时,陆北取过腰间青玉葫芦,咕咕饮下一大口酒,见得眼前与自己初临此界一般无二的一幕,凝眸闪烁,心中冷哂。 同样是与八仙的因果,同样是妖祸。 不过一个是因果纠缠,一个倒是主动算计。 陆北神情沉静地步入院中。 只见一方桐木棺材静静停放在正堂之中,棺材之前,两根无声燃着的白蜡的几案之上,摆放着水果祭品等物。 屋中炭盆熊熊烈火之中,一串串白色纸钱化成片片黑蝶,为凄惨的杨家更添了几分哀伤氛围。 由于杨延妻子尸骨无存,棺木之中只得放一些杨延妻子生前常穿的衣物和首饰等物。 棺木之前,宝披麻戴孝,不足一米高的稚龄幼童,跪在灵堂正中。 那一张清秀的脸之上,两行清泪流淌而下,满是憔悴哀伤。 陆北咳嗽一声。 这时,两眼通红,面带凄苦之色的杨延本自和一位面相古奇,身穿杏黄道袍的老道正在叙话。 或是在一些狼妖的事情。 这时听到这声咳嗽,就是向陆北望去。 “恩公。” 杨延走上前来,虎目含泪,神色感激地就要下跪。 却被陆北挥袖之间,以法力拦住。 “不必如此。” 陆北淡然道。 远远见得这一幕的老道,瞳孔一缩,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乐呵呵笑道:“贫道终南山玉阳子,不知这位道友仙乡何处?” 陆北微微一笑道:“贫道海外炼气士北鹿真人,无门无派。” 这玉阳子既然来自终南山,想必与人教道统有些勾连。 而一旦只留阳神存身的张果老禀告人教大能,彼辈洞察因果,卜算机。 再结合此人得到自己名姓来历,不定又有着什么能够根据名姓加害到他的神通。 至于北鹿真人,化名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陆北以神念打量这玉阳子,发现此人不过是借助福地,成就的伪地仙,倒是不足为惧。 玉阳子朗声笑道:“北鹿道友既然在此间与那妖魔做过一场,想来是知道那妖魔的来历了吧?” 玉阳子心中惴惴不安,出言试探道。 “狼妖是九华山啸月妖王的子嗣后裔。道友若得暇,不妨去九华山为我人族除一祸害。” 陆北神情平静无波,风轻云淡道。 闻听此言,玉阳子目光闪烁,讪讪一笑。 心中多少有些犹疑不定起来。 原来这玉阳子从终南山偶至洛阳,听闻邙山有妖魔精怪肆虐,就起意作它一番功德,当然能在一些妖怪身上取些炼器材料更好。 他到得大湾村时,正好见到那头狼妖被击杀在地上。 心中大喜过望,就将这头狼妖剥皮一番,取其内丹。 不过玉阳子心思素来缜密。 于是就和杨延叙话,旁敲侧击地打听两位除妖高人的来历,听到杨延叙,后来不知何故两位高人却是齐齐消失不见时。 玉阳子心中方才放下担忧。 而今这高人又回返而来,倒是他不曾想到的。 玉阳子笑道:“既然是道友除得妖魔,那狼妖内丹……” 陆北神色淡淡道:“道友喜欢,拿去就是。” 玉阳子闻听此言,大喜过望道:“多谢道友厚赐。” 完方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了。 陆北望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纵然他不经意间,散发出的不过区区元神境界的道行,但对于玉阳子这等‘地仙’已是一尊高高在上的人物了。 若他当年跟着谢灵均修什么纳福地五气于己身的‘地仙’之道,今日又该是何等的境地。 这样的‘道’修得也没什么意思了。 想到此处,兴致一时间索然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三生浮屠意 洛阳官道之上。 烟雨朦胧。 一辆简朴宽敞的马车在一个身着葛布长衫的老年车夫的驱赶之下向北驶去。 车厢之内。 宝那哭的红通通犹如一对儿桃子的眼睛,正打量着不远之处端坐的那位青年先生。 青年先生正在盘膝打坐,神情沉静如水,眉宇冷漠。 但呼吸吐纳之间,却给人一种安心定神的气息。 宝清秀稚嫩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他能感知到先生此时周身好似笼罩在五彩之气中。 倏然,两道如渊沉寂的眸子睁开。 陆北望向这九灵芝,心中倒是浮现一幕幕在杨家的场景来。 果然,当他在杨家向杨延挑拣着解了一番九灵芝的因果之后。 正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杨延,尽管心中十分不忍与儿子宝分离,但还是伏身下拜,恳求让这九灵芝拜他为师。 不学成本事以后降妖除魔,就是让宝在这个妖魔环视的南赡部洲多些自保之力,也算全了他一番爱子之心。 不过陆北自家人知自家事,不提师徒因果深重,单他还未入仙道,自己长生遥遥无期,又如何教得了徒弟。 于是出言婉拒。 杨延转念一想,就改口提出让宝做些洒扫伺候的童子活计。 陆北这时才松动口风,最后带着这九灵芝离开了邙山。 并非陆北行事虚伪,而是他对于此事本来就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至于如何安置此子,他心中已然有了些许主张。 这时,一阵“咕咕”声在寂静的车厢中响起。 陆北和煦笑道:“杨熙,是饿了吗?” 这宝的大名却是叫作杨熙。 杨熙面皮一红,腼腆地点了点头。 陆北沉声道:“车夫,前方镇子寻家饭馆停下。” 陆北早已到得那‘食气者神明不死’的境界,但杨熙还是要在五谷中汲取日月灵机的。 当然,陆北猜测,纵然这杨熙真的不吃不喝几个月,也未必会渴饿而死。 “好勒,公子。” 车夫尽管心中微微疑惑这公子在马车中是如何知道前方不远处有镇子存在,但转而也不再深究。 想必这位公子是洛阳本地人吧。 车夫高高扬起马鞭,马车轱辘轱辘转动起来,在茫茫烟雨之中向前方一处城镇飞快赶去。 约莫半个时辰,行了五六十里路。 马车最终在一处大槐树前停下。 陆北与杨熙下了马车,一前一后地进了这家饭馆。 或许是春雨连绵湿寒的缘故,饭馆之中的吃客并不多。 陆北与杨熙随意寻了一张桌子坐下。 陆北要了一壶酒,几碟菜,又叫了两碗牛肉面,便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出神。 却是在和白雪以神念沟通着地仙之事。 这时,一阵凉风起来,陆北只觉眼前光线一暗。 突然一个面容清瘦的年轻书生,在陆北不远处的木桌子上无力坐下,一个书箧被其放在桌上。 这年轻书生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头戴士子方巾,一身粗布文衫,漂洗的分外干净。 但此时或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年轻书生郁郁神情之中,有着几许苍白之色流露。 “伙计,来碗黄粱米饭。” 虚弱的声音响起。 伙计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便去告知后厨去了。 这穷书生叫了三文钱的黄粱米饭,或许是累了的缘故,便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陆北望着这书生,眸光闪烁,心中喃喃道:“有趣,这是三生浮屠意么。” …… 太清玄微界 一轮红日高悬际,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蓝白云之下,山川蜿蜒如龙,湖泊碧玉生烟。 连绵群山之中,不时有着形态神骏的麋鹿呦呦食苹,状极悠闲。 沼泽陆洲之上,同样有着通体洁白的仙鹤往来腾飞,对镜梳羽。 苍郁山峰被涓涓流淌的溪水环绕,清风涤尘荡叶,意境清幽飘渺。 而在那紫气缭绕,五色华盖笼罩之下,有着一处陡峭险峻的丹崖。 其上却有一方青色巨碑矗立,巨碑巍巍,周身光晕上下流转不停,依稀有着一些名姓若隐若现。 一袭阴阳道袍,气息似存非存的文始真人端坐于青色巨碑下的蒲团之上,神情玄素,正在讲道。 下方一列杏黄色蒲团之上,依次坐着铁拐李、钟离权、吕纯阳、蓝采和、韩湘子……以及何仙姑。 不远处,几个梳着道髻,长的面如傅粉、唇红齿白的青衣道童,或手持银丝拂尘,或手捧七宝花篮,正在服侍着诸仙。 山风微动,两旁青树玉花,随风摇曳不止,翠叶上的星星点点的露珠散射着七彩的瑰丽光芒。 这时,一道青色光华突然从远方而来。 这是个仅仅有一尺六寸许的阳神人,白须白发,葛布长衫,此时正神情凄苦地飞落丹崖之上,肃穆侍立。 文始真人心有所感,睁开眼眸,地间云雾仿佛一顿。 “张果,何以至此。” 其余六仙,除却曹国舅还未归位之外,都是齐齐向张果老望去。 只见张果老周身皲裂的阳神之上血光不停闪耀,显然伤势极重。 一时间六仙都是微微色变。 张果老苦着脸道:“禀告老师,张果受血魔伏击,肉身不幸尽毁,还望老师主持公道啊。” 血魔。 文始真人眉头微皱,掐指算去,只觉机晦涩无比,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大劫临近,这机是越发颠倒了。 除非切身关乎他本身因果,否则,以他太乙金仙的境界都无法算清。 若他本尊在此,以大罗道尊之能,随意掐指之间,真仙以下的人情物事,一一如掌上观纹。 为今之计,也只有稍后起法坛,引来本尊意志降临了。 卜之大道包罗万象,深不可测。 正如罡三十六变中的【逆知未来】就是一件混元级的大神通。 然而卜之大道,三界之中却是很少有人敢自称无物不算的。 过去已经发生过的暂且不提,单单是对于未来之事,连混元圣人都不能尽数卜算自身因果。 盖因,强者一念起,变数生。 未来有无尽可能,尤其是生灵越强,未来的选择就越多,变数就越大,根本无法完全预知其等未来状态。 有点类似后世量子理论中的不确定性原理。 延伸之后,在因果律的陈述中就是,若确切地知道现在,就能预见未来,所得出的不是结论,而是前提。 再从宏观上延伸来看,大道本来就是在看似无序地不断变化之中,这一刻的宇宙大与下一刻的宇宙大都是不同的,微观粒子的衰变也是不可测的。 当然这是高深的卜算之道。 因此,三界仙人皆知,算过去准于算未来;算弱者,准于算强者;算他人准于算自己。 这是卜之大道的三个准则。 而如三皇之一的伏羲那般精研先八卦,手持先灵宝的强者。 或是赤尻马猴那等通晓阴阳,明察机的先生灵,所受三者限制较,但也并非不受限制。 至于后周易六十四卦的卜算之道,彼辈本质上无不是借助高深修为上体道运转脉络,下察人心形势变化。 自那无尽迷雾之中梳理因果而已。 而大能之辈或者手持先灵宝的神仙之流,未来机扭曲与否,过去机遮蔽与否,一念之间就可改换得面目全非。 这些后卜算之道,时准时不准也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仙人算凡人,又是另当别论。 所以,所谓神仙掐指一算,万事了然于心,那只是一句笑谈。 吕纯阳凝声问道:“道兄,可知那血魔来历。” 文始真人也是将询问目光望向张果老。 张果老回忆了半,叹气道:“此人未曾出姓名。” 文始真人沉吟道:“汝可循记忆描摹此人相貌。” “望老师助我。” 张果老神色恭谨道。 文始真人微微颔首,大手向虚空抓去。 虚空大日之中,朵朵紫气花瓣被其抓摄而来,向张果老阳神屈指弹去。 张果老阳神之上魔意血光湮灭不见。 道道触目惊心的黑炎伤痕,渐渐痊愈。 张果老此时方双眸紧闭,阳神手倏然抬起,不远处的妍丽花朵之上,那颗颗晶莹露珠突然飞来。 随着其人手指勾勒,在虚空之中,水雾翻涌,眼看就要形成一张清晰面容来。 第八十七章 黄粱作一梦 饭馆之中。 陆北望着眼前书生身上所笼罩……熟悉的三生气息,沉思不语。 对,就是熟悉。 他在幽冥界时,手握三生三叶黄泉剑,其上三叶草就带着无尽的三生之力。 又如何不熟悉。 他之所以感到奇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身上为何会有这等三生力量。 “先生,您不吃吗?” 杨熙扬起巴掌大的脸望向陆北,怯生生地问道。 陆北微微一笑道:“你先吃吧,先生不饿。” 闻听此言,杨熙方拿起筷子,吃起饭菜来。 这家伙倒是很有礼貌。 陆北举起酒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继而望向那沉睡的书生,淡淡一笑。 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将酒盅再次斟满,正待饮下,手腕微滞。 陆北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弧度,冷笑道:“这是有人要卜算图形陆某么。” 昆仑镜与他真灵近乎一体,先至宝之威可畏可怖。 陆北重重放下酒盅,转眼向书生看去,心思转动。 五指之间突然现出道道青色法力符箓,盘旋飞舞,缓缓形成条条符箓锁链。白青相参的二色圆融意境无声升起,就向书生周身尺许之地浮现的三生之力抓去。 三生之力一如紫色流光一般,还未待逸散而出,就被陆北牢牢桎梏在手。 陆北抬起冰肌玉骨的手掌,转而向自己的脸上轻轻抹去。 闭目感知记忆中的叠光化影,直到与张果老产生交集的一刻。 依稀梦境浮现心头,心随意动……那斧削刀刻,冷峻的容颜眨眼之间便化作一个面容蜡黄的瘦弱少年。 陆北三生烙印早已在冥灵空心石中被他泯灭殆尽。 而今借助这三生之力,倒是能映照一番假象,来欺骗他人。 …… 太清玄微界 张果老一双枯皱眼皮耷拉,紧闭双眸,循着记忆,阳神手伸出细细勾画。 眼看一个眉目疏朗,神情冷肃的青年男子渐渐于晶莹露珠中成形,却于张果老阳神人面上迷茫之色一闪而过后,继而指尖一阵扭曲变幻。 最终成了一位面容蜡黄,薄唇鹰鼻的少年容颜。 文始真人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掐指算去,还是毫无头绪。 其余六仙也是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倒是一袭粉荷襦裙的何仙姑,淡淡弯眉之下,那冷傲目光连连闪烁。 就在那水珠影像依稀成形之际,那一对幽如玄潭的冷然双眸却是勾起了她久远的耻辱记忆。 不愿提及,咬牙切齿。 不过,想必应不是那人。 恩,那人不得长生,恐怕早已是垂垂老矣,半截身子入土了。 文始真人眉头深锁半晌,最终展开,清声道:“稍后,待贫道起法坛再行卜算吧。” 既然有着此人容貌行迹,他本尊出手更可事半功倍。 张果老阳神人,忙是连连作揖感激道:“张果多谢老师。” 此时,文始真人方有余暇上下打量了张果老一眼,沉声道:“张果,而今你肉身毁去,却是一件棘手之事。” 吕纯阳凝声道:“老师,是否让张道兄……” 文始真人转而看了一眼铁拐李,方道:“你们八人,占着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八字。正因道不相同,方可殊途同归……因此,张果肉身一事,恐怕也只能从莲藕或是其他灵物来想办法了。” 莲藕化身? 闻听文始真人之言,汉钟离红润如婴儿的脸膛之上,就是现出一丝古怪之色。 正是莫名想起庭的那位三坛海会大神来。 文始真人见诸仙皆是面带异样,又听到张果老苦着脸道:“老师,不会是那等娃娃身躯吧。” 文始真人摇了摇头道:“造化莲藕之身,恐怕现今也是没有的。为今之计,汝唯有夺舍灵物取而代之。” 到此处,文始真人又是掐指卜算半晌,又指点道:“中条山陷窟洞,有一三千年白色蝙蝠妖横悬洞府。此灵物与汝有缘,张果汝可往取之。” 文始真人完此言,便径直负手离去。 此时,其余六仙都是面带同情地看向张果老。 好好的一个人修,却要寄宿于妖怪之身。 当真是可悲可叹了。 不过又念及那血魔手段残忍,心中都是暗恨不已。 吕纯阳冷声道:“贫道欲再往邙山查探一番,若能抓到那魔头,当为我人族除一祸害才是。” 吕纯阳周身气势凌厉飞扬,金行本源散溢无形太白之气,锋锐无当。 正在真仙境界。 一袭蓝衫,十五六岁模样的蓝采和眉宇神朗气清,唇红齿白,丰采俊逸。 这时就是缓步走上前来,淡淡笑道:“贫道愿与吕道兄同去,正好也见识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猖狂……不将我人教仙人放在眼里。” 蓝采和自二十余年前遇到钟李二仙,便随着二人入了太清玄微界,一齐在文始真人座下听道。 修者,讲究法、侣、财、地。 一个‘侣’字就足见道友的重要。 彼辈自聚合之际,可谓风云际会,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不铁拐李和汉钟离,单蓝采和在不过短短二十年的时光中,便从地仙境界踏入到神仙境界。 当真是势如破竹,宛有助。 可见昔年彼辈同道气数相连,并非是一句虚言了。 彼时,清秀俊朗的韩湘子心思微动,正待出言。 又转而看到何仙姑心不在焉,嘴唇蠕动半晌,终究没有话。 自从香儿踏上仙途之后,与他是越发疏远了。除了平日里几句道友之间的寻常交流,别无他言。 每念及此,韩湘子心中就是升起一股怅然情绪,令他心中为之烦闷不已。 这时,钟李二仙也是对视一眼,钟离权爽朗笑道:“既然二位道友去寻觅那魔头踪迹。那么,贫道二人就陪着张道友往中条山一行了。” 不提此处七仙如何分头行动。 洛阳以北百十里外。 仍是那家饭馆之中。 陆北直到心中那股窥视之感莫名消失,方才散去面孔上的三生之力。 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时,那睡熟的书生突然打了个寒颤,悠悠醒转过来。 口中喃喃道:“这是……” 眼中惊慌之意流露而出。 卢生本是入长安赶考的举子。 不想,方才一梦之中,竟然梦到自己高中状元,跨马游街。传泸宴上,更是被当朝宰相招为东床快婿。 然而令人憋屈的是,就在新婚之夜,他掀起新娘的大红盖头,刚刚与灯下人比花娇的新婚妻子喝完合卺酒,正待吹熄蜡烛,却从一阵激灵中醒了过来。 卢生神情怅然若失,那恍若真实发生的梦境仍是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陆北望着这一幕,微笑不语。 “客官,您的高粱米饭好了。” 卢生长叹一声,神情无奈地拿起竹筷吃了起来。 陆北摇头一笑,转而低声吩咐伙计一声。 闻听陆北之言,伙计眼中微微错愕,转而便返回后厨又是端了几个凉菜来。 卢生本自费力吞咽着硬邦粗糙的高粱米,突然两碟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菜肴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唉,这是不是搞错了?我好像没叫……” “这是那位公子请你的。” 伙计笑着打断道。 心道,这穷书生倒是好运,竟然有人请他吃饭。 卢生慢慢放下碗筷,顺着伙计示意。 向微笑颔首的陆北拱手作揖道:“可卢元,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恩。 卢,陆……倒是有缘了。 陆北心思转动,就是淡淡笑道:“同是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在下渝阳陆北,这位卢兄客气了。” 卢元连称不敢,拱手之后,这才坐下,一脸期待地道:“兄台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吗?” 陆北笑着摇了摇头,沉声道:“卢兄误会了,陆某只是一闲云野鹤而已,并无那功名利禄之心。” 闻听陆北之言,卢元眼中微微有些失望之色流露,态度一时间也是冷淡了些许。 第八十八章 牧笛识故人 接下来,二人又闲谈了一些发生在下间的趣闻异事。 主要是这卢元在谈,陆北在听。 偶尔陆北不时举杯饮酒,似重似轻地上两句,倒也能与这卢元聊得上来。 这时。 卢元神态突然萧索起来,继而叹了口气道:“卢某蹉跎十余年,屡第不中,这一科也不知道榜上有名与否。” 陆北眸光湛然,上下打量卢元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卢兄不必沮丧,今科或能高中也未可知。” “在下这里就承兄台吉言了。” 卢元神情凄苦地饮下一杯酒,眉宇无奈,显然只是将陆北的话当做了宽慰之言。 “咳咳……” 由于喝的太急,卢元又是重重咳嗽了几下。 那沧桑瘦弱的脸颊之上,就是闪过两抹异样的酡红。 卢元轻轻放下酒盅,整容敛色道:“不知陆兄听过一件事没有?“哦,何事?” 陆北拿起酒盅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只见卢元面作愤愤之色,凛然道:“朝廷的右骁卫大将军,被陈王弹劾‘私蓄甲兵,欲行谋反之事’,请上命要下狱论罪了。” 陆北神色淡淡道:“不知这左骁卫大将军又是何人?” 卢元颇为意外地望了陆北一眼,语气惊异道:“陆兄,竟然没听过左骁卫大将军纪凌的名号吗?” 纪凌,纪薇。 陆北久远的记忆中,突然跳出来这两个名字。 不想,倏然已有二三十年矣。 可是仅仅一瞬之间,陆北眸光微敛,面色如常,再无波澜。 凡尘尽去,往事如烟,此时此刻的他不会无故招惹因果。 纪凌既然身在凡尘,于庙堂之中求取功名富贵。彼辈自有其等气数兴衰,人生轨迹。 他却是不好干涉过问的。 陆北神情从容地斟满一杯酒,口酌饮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卢元叙话。 “其实下皆知单枪率万骑破北燕十万大军、战功赫赫的纪大将军哪里会有什么谋反之心?若他心存悖逆之意,昔年在幽云代北之地坐拥二十万甲兵,早已有所动作了,又岂会等到今日。” 陆北莞尔一笑,却是如听常人演义故事一般……清风拂面,不以为意。 “来也怨那纪将军,若非其妹先是被纪将军许予陈王为侧室,而又中途反悔……何至于得罪了心胸狭隘的陈王?唉……听纪将军之妹昔年苦恋一位江湖游侠而不得,心中郁结难纾……好好的一门亲事,纪将军之妹中途反悔不,更是在不到三十岁就忧思过度,香消玉殒了。” 闻听此言,正自风轻云淡的陆北神情微滞,手腕猛顿。 “唉,岂不闻婚姻之命,媒妁之言么……” 二十余岁的卢元,那一张带着些许沧桑之意的瘦弱面容上,此时此刻满是欷歔感慨之色。 “卢兄,那纪将军而今又身在何处?” 陆北眸光闪烁,沉声问道。 “有赖今上贤明,纪将军虽未被问罪论死,但也被夺官削爵……贬回祖籍扶风郡去了。” 卢元思索片刻,就是沉吟道。 其实他也是在路途上住驿馆之时,从一些张贴的邸报上看到的。 卢元自有功名在身,虽没有多少钱财傍身,但住宿之地倒是可以在驿馆,凭着所辖官府出具的路引暂时解决的。 陆北无心再听此人言语。 转头问过杨熙吃好没有,杨熙闻言忙是搽了搽嘴,微微点头。 陆北于是唤过伙计结过账目,便向卢元告辞一声,很快就消失在洛阳城的茫茫街道之上。 扶风郡,雍州么? 陆北神情怅然,一些记忆悄然浮上心头。 那是年少之时,他仗剑而行,路逢纪氏兄妹一同出蜀中,并肩对敌的情形。 他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有所交集,不想今日听到故人消息,已然物是人非。 更不想,昔年他本以为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飘散的几缕青涩情愫,竟然误了一位少女的一生。 他依稀忆得十里长安城外,那个风雪飘零的黄昏,那位明丽少女曾神情凄楚地苦苦挽留于他。 可惜凡人的一生,譬如朝露。他终究不会停下脚步,去贪恋那一瞬的温柔。 “陆北,我恨你一辈子。” 少女的哀惋幽怨之言,依稀在耳。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或许去看看她也好。 有些因果,也该有个圆满的结束。 一路向北,陆北牵着杨熙的手。 正值三月仲春,越往北方,风雨渐渐,际越发苍茫。 彼时。 高空云头之上。 吕纯阳将太乙剑遁放慢速度,方便蓝采和与其并驾齐驱。 不远处的蓝采和神念传音道:“吕道兄,听你收了个资质不凡的徒弟,修道不到三十载,便铸就元神么。” 吕纯阳一袭素白道袍,其人大袖飘飘,剑眉朗目,爽朗清举。 闻听此言,就是沉声道:“刘海性情顽劣,不过资倒也勉强过得去……近日贫道打算带他往蓬莱一行,采集东海五气为其成就地仙之用。” 蓝采和哑然笑道:“吕道兄倒是爱徒心切啊。三界谁人不知,东海三岛十洲,五气灵机纯粹,甚至蕴含先洗灵之效。” 蓝采和甚至有些羡慕起刘海来,在修道之初,就能够遇上这么一位背景不凡,实力卓伦的好师父。 若他在元神冲击地仙境界之时,有人为他去东海三岛十洲,采纳五气服之,他必可在真仙之道上事半功倍。” 二人笑笑,就向连绵起伏的邙山行去。 倒是没有怎么注意此时的云头万里之下,一个神情冷寂的青年,牵着一个六岁幼童的手,向北遁去。 雍州,扶风郡。 一处普通村镇。 远处房屋坐落有致,繁星点点,正如眼前萋萋芳草中绽起的细黄色花朵。 溪水淙淙流淌,炊烟袅袅升起。 杨柳依依,稷麦青青,一派生机盎然之象。 几只黄莺在树下梳理着一身湿漉漉的羽毛,眼睫轻颤,继而扑棱棱飞起,消失在际中。 此举更为淡墨山水的悠远意境,平添了几分灵动之意。 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柳树下现出一个约莫六七岁大,眉清目秀,扎着两个总角辫的横笛牧童。 牧童面如傅粉,唇似涂脂,大眼犹如一泓清泉,此时正骑着一头犄角弯弯的大青牛行在毛毛细雨之中。 嘴翘起,吹着木笛,神情悠闲地向家赶去。 陆北牵着杨熙的手,站在道旁,高声问道:“那位童子,请问纪家怎么走。” 他本可以神念搜索方圆百里,不过想想也就算了。 毕竟这样一副宁静祥和的图景,他实在不忍心惊扰。 若他是凡人,或许也不喜被人暗中窥视吧。 牧童放下唇边竹笛,清笑道:“可是纪大将军的纪家吗?” 原来,纪凌和叔父的宗族都在扶风郡的这处普通村镇中。 纪凌曾官至大将军,也曾风光数年,回村重新修葺过祠堂。 因此,村中老幼对纪家印象都是不陌生的。 陆北微微笑道:“正是。” 牧童以手遥指,脆生生道:“村口有个大磨盘,转过去第三家有着大红门的那家就是了。” 牧童完又拿起竹笛,吹了起来。 在朦胧春雨之中,笛声清越悠扬。 地之间,仿佛都宁静了许多。 陆北叹了一口气,便拉着杨熙向纪家行去。 第八十九章 草木有本心(为战火108童鞋加更) 纪家。 几只公鸡打鸣之声倏然响起在宁静的巷子中。 朱红大门之外。 陆北伫立半晌,踏上层层石阶,轻轻扣动锈迹斑斑的铜环。 “咚咚。” “来了,来了……” 一个清朗声音在门后响起。 陆北目光微拢,只见大门霍然洞开。 一个身高八尺,虎背蜂腰的少年郎,探出一个脑袋来左右张望。这少年浓眉大眼,鼻直口阔。 看着倒是与纪凌依稀有着几分相仿,此时这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神情警惕地上下打量了陆北几眼。 只见眼前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面容冷肃,眸子幽如玄潭……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飘渺感觉。 目光微微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您是?” “在下姓陆,是汝父纪凌的故友。” 陆北温煦笑道。 没想到一晃多年,这纪凌都有子嗣了。 不料陆北出姓陆,那少年却是冷笑道:“姓陆的么?我们纪家可没姓陆的朋友。” 着,就要重重关闭朱红大门。 陆北神情平静,心中无声叹了一口气。 法力催动之间,眼前之门无论如何都关不下去了。 “你果然是那负心薄幸之人,以为学了些本事就可以来我们纪家耀武扬威吗?” 少年郎双臂如虎遒劲,但那大门入仍是纹丝不动,哪里还不知道此人是懂得法术的异人。 陆北沉声道:“纪兄,蜀中故人来访,不来一见吗?” 有着法力加持的浑厚声音,刹那之间就传遍了整个纪府。 在陆北精微控制之下,语气不疾不徐,不大不,犹如故友之间的寒暄。 突然,一道重重咳嗽之声响起。 “兴儿,不得无礼。” 一个气度凝然的中年人在两个绿衣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此人身高八尺,身形略佝偻,鬓角微霜,苍老面容上却有着一股冰冷的杀伐气势萦绕不散。 正是纪凌。 纪凌自二十五岁从军,由北魏禁军右仪卫中一名普通的骑兵校尉,历经二十年铁血杀伐终登高位,一身气势如龙似虎,岂是等闲。 若论杀人数量,甚至比起陆北来,都犹有过之。 二人目光对视之间,陆北微微一笑,眼中有着几许欣喜之意流露。 那是见到故人的淡淡喜悦。 而纪凌虎目之中,则有羡慕,有怨愤……复杂之色,不一而足。 陆北心神一动,腰间青玉葫芦无声飞起。 自己大口饮了一口,大笑道:“纪兄,尚能饮否。” 时空仿佛交错,青玉葫芦如同二十年前在山神庙中的那个酒壶一般,再次向纪凌抛去。 纪凌苍老佝偻的身形猛然挺直,两眼精光四射,一把接过青玉葫芦。 仰头“咕咚,咕咚”,就是饮了几大口。 继而放声大笑。 这笑容中到底带着几许沧桑和几许喜悦,无人得知。 “痛快……陆兄风采更甚往昔啊。” 纪凌细细打量眼前这位神朗气清的挺拔青年,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起。 陆北淡淡一笑,心中却有几分遗憾之色流露。 这时一个气度雍容的中年妇人,走过来,笑着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沉默氛围。 “陆兄弟,还请屋中一叙。” 陆北莫名一笑,随着纪凌夫妇向屋中走去。 宾主落座完毕。 便有婢女奉上香茗。 陆北无心品茶,有心出言,却也不知从何提起一些事情。 倒是纪凌之子,纪毅此时冷哼一声,声嗫嚅道:“爹爹,怎么招呼此等负心薄幸之人。若非是他,姑姑也不会……” “放肆,住口。” 纪凌凛然喝道。 “陆兄弟,毅儿还,还望不要见责才是。” 纪凌之妻明丽玉容上带着一丝尴尬之色,陪着笑道。 陆北望着纪毅,温煦一笑,毫不介意。 他的心中其实有些怅然,他多少能理解纪家面对一位‘神仙’故友来访的心理。 无所适从,百感交集。 纪凌望向陆北,凝声道:“陆兄,喝了这盏茶,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陆北望着几案上那盏冒着热气,茶叶正打着旋儿的茶水,沉默半晌。 慢慢举起茶盏,低头细细去品。 一时间,屋中气氛渐渐宁静起来。 纪凌也是沉默不语,望着屋外飘落的朦朦雨丝,心中却是浮起二十余年前的记忆来。 长安,纪府。 一方幽静水榭之上。 纪薇赤着脚,晃着水,柳叶弯弯英眉紧紧蹙着,转头之间,笑容有些凄婉。 “哥哥,你那人还会回来么?” 纪凌长叹了一口气,良久不语。 实在不知作何回答。 纪薇伸出雪白的藕臂托起日渐消瘦的脸颊,望着水中的两只金色游鱼发呆…… 长安,纪府。 阁楼之上。 “哥哥,我不嫁了……我忘不了他。” 一袭火红嫁衣的纪薇,明丽苍白的玉容上,一双杏花眼眸含泪晶莹,将梳妆台上的凤冠霞帔扫在地上。 “不嫁就不嫁了吧,哥哥去和叔父……本来,那林侍郎的公子也是配不上你的。” 纪凌无奈又怜惜地望向形销骨立,脸颊憔悴的纪薇,语气极尽温柔道。 长安,纪府。 “孤王闻纪氏有女,明丽宜人,娴雅明止。心生慕之,欲纳为侧室。” 一袭紫金袍服的陈王府内史,在几个手捧绢帛彩礼,珍珠玛瑙的侍女之中,一张老脸都笑出了花。 陈王府内史笑道:“纪大人,恭喜了。” 纪凌眼眸闪动,他已知道这是那林侍郎的报复手段。 长安,陈王府。 飘香苑。 “什么,修道去了?” 花厅上首,陈王那被酒色掏空,微微泛着青色的眼窝之中,满是惊疑不定。 挥手斥退一队衣着暴露,身材妖娆的舞姬。 二十五六岁的陈王,神情阴沉地对着下首坐着的林公子,语气狐疑道:“莫不是……那纪家的托词?” 纪凌叔父是右仪卫监门将军,身负卫戍皇城之责。 陈王从理性上是打算拉拢这么一位禁军将领的,因此才听了这位林公子的煽动。 林公子儒雅的面容上,目光微微有些阴鸷,冷笑道:“纪凌倒也没有错。听,神霄派的一位女剑仙在城外的虞山,斩杀了一位作恶的犀牛精,在返回途中碰到了纪凌之妹……” 这时,陆北轻轻放下茶盏。 纪凌缓缓站起身来,道:“陆兄,请随我来吧。” 陆北给杨熙以目示意,便随着纪凌身形而去。 纪凌转过几道回廊,指着一处生锈铜锁上扣的厢房,语气哽咽道:“这是妹生前所住的地方。” 闻听此言,陆北身形微顿。 “恩,我去拿钥匙……想来以陆兄本事,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纪凌作势欲走,转而想起眼前之人,恐怕穿墙过屋都是寻常之事,当即就是自嘲道。 陆北冲纪凌微微拱手,身形几个闪烁之间,便进了那间厢房。 厢房陈设布置精致无比,整洁素雅。 或许是定期有人打扫的缘故,并无蛛网灰尘落下。 厢房之中光线熹微,然而并不影响到已至元神道行的陆北无碍视物。 陆北转身向书案缓缓走去。 发现立柜之中,几卷画轴用锦缎包裹,同时用几根金线紧紧束着,显然倍受主人爱惜。 陆北心有所感,走上前去随意拿起一卷画轴。 展开随意观去,本自风轻云淡的神情一时间错愕无比,眼眸更是黯然失色。 盖因,画卷之上一个神情冷漠的青年正在按剑远眺,神情淡漠,目光悠远。 他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 神念感知过去因果,眼前迷雾重重之中,突然现出一幕场景来。 纪府。 后花园一方八角凉亭之上。 清风摇曳,夕阳斑驳一地树影。 纪薇坐在石凳之上,正在低头作画,三千秀郁青丝披散开来,现出一方巴掌大的憔悴脸。 细手腕转动之间,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眉目疏朗,似笑非笑的少年。 一道叹息之声突兀响起。 竹林潇潇之音,泠然清越中带着杀伐铮铮。 青衣剑仙的孤傲身影,默然出现于不远处的树下。 “师父。” 纪薇心翼翼地收好画卷,一脸明媚地笑着向女剑仙跑去。 “不要叫我师父,你不学炼气之法,只学丹青之道。我之一脉从未有过这样的弟子。” 青竹道人玉容罩霜,冷冰冰地道。 “师父,您生气了。” 纪薇没心没肺地笑道。 青竹道人叹气道:“你既然喜欢他,才更应该炼气求取长生,为何还在此地做一些无聊之事。” 望着远处那一张张各自神情不同的人物画卷,青竹道人眸光更是冷意幽幽。 “师父,我怕……怕忘了他的样子。” 听着青竹道人毫不掩饰,直指本心的话语。 纪薇苍白脸颊上有一抹红晕飞快闪过,继而语气幽幽道。 “你不得长生,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土而已。那人若求取仙道有成,你又如何得见?” 青竹道人怒其不争道。 “若我得长生仙道,他没有求得又当如何?” 少女扬起巴掌大的脸,语气弱弱道。 闻听此言,青竹道人神情微愕,继而化作一声长叹。 她本来看这少女曾被洗髓易骨,灵台清气透体。 于是想要找个衣钵传人,不想这少女竟然是一颗榆木脑袋,为情所困,无心修道。 良久之后。 青竹道人冷声道:“你好自为之吧。” 一道青蝶剑光飞遁而起,很快消失在纪府之中。 纪薇望着边青竹道人消失的方向,神情微滞,泪光盈盈道:“连师父都不喜欢我了吗?” 她或许就像她的名字一般。 薇,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草。 无论如何拼命地渴望阳光雨露,终是不能长成一颗受人瞩目的参大树。 第九十章 一曲怅别离 幕幕景象在眼前中断,陆北闭上眼睛,无心再看。 轻轻放下画轴,眸光微暗。 将画轴卷起,以金线重新缠绕放入锦缎布帛,身形几个闪烁,便出了这间厢房。 纪凌站在门外,打眼望去,也看不出陆北神情变化,就是涩声道:“走吧。” “她现在何处?” 纪凌神情微愕,继而怅然道:“我带你去。” 此言一出,纪凌挺拔身形都仿佛佝偻了许多,凌厉气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暮气沉沉。 “不必劳烦纪兄了。” 陆北眼眸微动,凝声道。 颗颗神念绵延成丝循着朦胧风雨,待感知到一处所在,就是飞遁而去。 于那荒草中乍现出一座坟茔,青石墓碑孤零零地立着。 一条犹如玉带的河静静流淌,际或有零星雨丝落下,然而在碧波之中,好似激不起分毫涟漪。 离离薇草,青翠欲滴。 一袭青衫的陆北身形挺拔,面容沉寂,目光意味莫名。 蒙蒙细雨落下,却是并未被他以法力荡开。 他静静伫立,望着眼前一方苔痕集碧的石碑良久,心思随着记忆渐渐飘远。 二十年前,那个明丽中带着几许刁蛮的少女,似乎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看着他。 娇嗔薄怒,一如昨日。 一方古筝无声现出。 正是锦瑟。 恰如其名,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泠泠琴音响起,在宁静墨染的地之间飘的格外遥远。 继而戛然。 一个碧如琥珀的青玉葫芦被陆北握于掌中,仰头饮下几口烈酒,目光一时间迷离了起来。 最终长叹一声。 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可就在那么一个转身的瞬间,冷峻面容之上微微有些萧索之色流露的青年突然骈起手指。 刹那之间,一根雨后薇草落于温润掌中。其人五指并拢虚握,雨珠丝丝凉意沁入掌心…… 细雨稍住,际倏然明亮。 野草萋萋经雨碧,远山一抹晴云积。 春风拂面,带着湿润的雨后香草气息,直令人心旷神怡。 陆北是否为之心旷神怡,却是不得而知。 只见,村镇的黄土大道上。 一位青年边走边举起一个青玉葫芦仰头饮酒,待走到纪家门外已然是两颊酡红,醉意微醺。 可那一双眼眸却分外明亮,璀璨夺目晃了星辰。 酒入愁肠,总是难醉的。 陆北再次步入纪家。 依然是那处花厅,纪凌依然坐在上首慢慢品着一盏香茗,白色雾气腾腾之中,看不大清其人神色。 见陆北返回,语气淡淡道:“陆兄什么时候走。” “喝完这盏茶。” 陆北收起青玉葫芦,法力心随意动,一身猎猎酒气尽去。 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几案上的茶盏,放于掌中细细端详。 茶叶翠奇嫩绿,不过是寻常的雨后新茶而已。 陆北默然沉默,轻轻抿了一口,眸光低垂之间,细品其中滋味。 他或许再难像昔日与陶璟在桃源洞,受到谢灵均以‘心山香茶’招待时,出‘好喝’之言了。 昔年陶璟曾言,心有重重山,不见眼前缘。 但他知,眼前缘他不是不见,而是不愿见。 而且,攀眼前山易,登心中山难……他终究是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的。 念及此处,心中多少有些怅然了起来。 陆北饮完这盏茶,也不话,站起身来,就是走过去牵起杨熙的手。 此时,红着眼睛的杨熙,正在纪凌之妻的怀中,纪凌发妻不时温言安慰。 显然是杨熙的凄苦身世,已经被纪凌之妻问起得知了。 陆北牵起杨熙的手,转而向纪凌微微拱手。 一大一二道人影便向屋外走去。 纪凌之妻幽幽叹道:“果真是薄情之人……” 纪凌微微摇头,神情木然道:“或许吧。” 探手拿起白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望着际出神。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情。 南赡部洲。 北方空之上。 一道金色遁光连连闪烁,一瞬千里。 正是陆北与陆北背后已然睡熟的杨熙。 杨熙不过是五六岁幼童,虽然是那九灵芝转世,但此时不曾踏入道途,也没有开启宿慧。 又跟着陆北连日赶路,心神消耗疲惫,就是沉睡了过去。 陆北以神念传音道:“雪儿,东海三岛十洲在哪里?” 白雪本自在陆北怀中眯眼休憩,这时就是睁开美丽的灵睫,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娇嗔道:“陆哥哥,东海当然是在东边了。” 心道,这陆哥哥怎么自从雍州回来,就开始问一些蠢萌蠢萌的问题。 不过三岛十洲虚浮不定,渺渺无踪。 是在东海不错,但也不是随意可以找到的。 这般一想,哥哥的问题也不算太蠢萌啦。 白雪想到此处,吐了吐舌头,为方才自己的无良腹诽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陆北心不在焉道:“那我们下一步,就去东海三岛十洲……不过还是先是把这孩子送到青州的浣花总阁再。” 也不知许多年过去,浣花剑阁是否存在。 当年他为修道长生,对这些凡间的所谓江湖势力,弃若敝履。 转而又想到董永,青儿公主,紫儿公主,书剑等人。 二十余年过去,他不知还能再见到几个故人。 陆北又是长叹了口气,转而施展‘风雷’遁法,云头上辨认方向,朝青州飞遁而去。 来无奈,以他‘元神’道行,纵地金光仍然是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展而出。 青州,千乘县。 无名山谷坐落县城以南。 某日,晨曦。 春风熏醉,山花烂漫。 偶有几只蝴蝶在姹紫嫣红的花朵之上,追逐起伏,翩跹飞舞,忙碌不停。 一个身形瘦弱,眉宇坚毅的青年,手挽着一个六岁孩童的手,步伐从容地来到此地。 然而还未等接近谷口。 两个身穿粉色云纹简领衣袍,腰悬红玉令牌的冷俏少女,自谷中执剑越出。 “何人擅闯浣花剑阁?” 陆北微微笑道:“浣花剑阁竟然还存在么?” 江湖势力纷纷扰扰,兴衰不过寻常之事。 二十余年过去,他甫到此地,没想到昔年随手创下的势力竟然还牢牢存在。 心中轻快之余,同时有些感慨韶光易逝,岁月如歌。 圆脸少女面色惊怒道:“大胆狂徒,敢出此不逊之言。” 什么叫还存在么。 蹭蹭。 长剑出鞘,炫目剑光叠起,就向陆北全身笼罩而来。 陆北淡淡一笑道:“剑不是这般用的。” 闻听此言,圆脸少女脸色大变。 盖因,她每一剑刺出,眼前之人明明身形未动,但她的剑却连此人衣角都没有碰到。 要知道,此人手中还牵着一个孩儿…… “你使得什么妖术。” 圆脸少女明丽额头之上满是汗水,无奈收起长剑,气急道。 另一个大眼睛的俏丽少女望着陆北似曾相识的面容,眼眸之中震撼莫名,素手掩口,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见此,陆北意兴阑珊了起来,神念探出,循得一处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清风。 带着神情茫然的杨熙,向浣花总阁唯一一处五层楼飞遁而去。 “妖怪啊。” 圆脸少女见一大一的大活人,大白的便这般生生从眼皮底下消失,就是目瞪口呆道。 另一个大眼睛的少女柳叶弯眉之下,杏眼圆瞪,失神道:“那是……阁主?” 宗阁招收弟子,都要在四阁主所作的画卷前,对浣花剑阁的创造者,也是唯一的主人恭敬行礼的。 圆脸少女神色狐疑道:“阁主,怎么可能?” 不提二女心中惊异不已。 却陆北来到总阁一处五层阁楼之上。 一袭宫装长裙的书剑,正娴雅地坐在椅子上静静看书。 昔年的二八少女,经过二十余载的岁月沉淀,身上自有一股成熟妇人的动人风韵流泻而出。 突然窗外一阵微风起,书剑心有所感,螓首微抬……却见一个熟悉的面容跳入眼帘。 眼眸晶莹闪烁,惊喜交加道:“公子,您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 天兵下凡至 阁楼之上。 暖融融的阳光,将眼前青年一张冷峻的面庞映照得有了几分柔和之意。 书剑双眼微红,喉头滚动。 陆北温煦笑道:“书剑,我回来了。” 书剑喜极而泣道:“公子,不想书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公子。” 声音哽咽,再难言语。 陆北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两扇木窗,不再隔纱的春日直射入屋,慵懒柔和,宁静温暖。 谷寂意迟迟,鸟鸣人更幽。 陆北长出了一口气,本自有些郁郁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这时,书剑转而又看到陆北身旁的杨熙,惊道:“这是……公子?” 陆北转头笑着微微摇头。 找了一张椅子,静静坐下。 拉过脸绷着,神情怯生生的杨熙,清声道:“这是我新收的记名弟子杨熙,你若得暇,可以替我照顾他。” 书剑神色惶恐道:“公子,书剑不敢。” 听公子话中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代为照顾这童,莫非公子刚刚回来不久,就又要离去吗? 陆北好似看出书剑的心思。 神色淡淡道:“我在这里待几就走,你可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一给我听。” 书剑心中一惊,忙是收敛诧异神色,向耳后轻撩起一缕遮眼青丝,缓缓将近些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自陆北离开之后,浣花剑阁一切有条不紊地发展了几年。青徐之地在这几年之内,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江湖势力与之争锋。 不过,近两年青州沿海登、莱一带,倒是存在几个不服浣花剑阁的江湖势力,在这半年之中颇与浣花剑阁多次发生冲突。 旬月之前,画剑与棋剑二女已经带领三百弟子,已经去平灭那一方江湖势力去了。 闻听此言,陆北眸光微闪,也不以为意。 书剑又是道:“公子,这些年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倒是董公子现在可是千乘县的名流,在县中开设了几家学塾,收留一些穷苦人家的子弟读书。” 陆北淡淡笑道:“董永,他现在如何了。” 书剑笑道:“自公子将在县中的宅院让给董公子之后,董公子便取了紫儿姑娘为妻。” 陆北神情微愕,莞尔笑道:“董永那子倒是好福气。” 他没想到这董永,仍是做了玉帝的女婿。 算起来,董永与庭七公主二人,倒是这方神话世界,唯一没有掺杂任何算计的纯粹爱情了。 至于昔年玉帝之妹瑶姬,也就是云华仙子和杨佑……以及后来的牛郎织女,还有三圣母和刘彦昌等人。 以他猜测,其中无不有着佛门和人、阐二教的影子。 到牛郎,不就是在那头来历神秘的青牛的撺掇下,方去偷了玉帝干女儿织女的衣服吗? 其中三教到底在算计什么,他虽然不知,但想必也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这时,书剑神情怪异地道:“公子,来也奇……不知为何,董公子与紫儿姑娘成亲十多年,却没有一个子嗣。听,此事都传遍……” “这种事情,你还有闲心关注?” 陆北笑着打断道。 “公子,倒不是书剑嘴碎。只是听董公子执意不肯纳妾,为此没少被一些人褒贬不一,有人他用情真挚,也有他不孝的。毕竟董家是一脉单传……” 未待书剑将话完,陆北神色微变。 盖因,他感知到了一股九缥缈的界气息在不大的千乘县城萦绕不散。 这时,陆北怀中的猫大的白雪也是探出头来,疑惑道:“这是人一族的气息?” 千乘县城。 青墙高耸,藤萝低垂,几株淡粉色的蔷薇花,正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几株高大的槐树掩映着一片郁郁重重的大院落。 正是以前的陆府,现在的董府。 突然,边道道白光落下。 一队神情冷肃,面容刚毅的银甲戟士,在一位金甲青年将领的带领下,悄然出现在董府大门之外。 这队银甲戟士约莫有五十余位,个个身形魁梧,面容相貌堂堂,但却是面无表情,眼眸凛然。 正是庭的兵。 三界众生,除却先生灵,大半都要入六道轮回转生。 六道之中有一人道。 入得此道轮回,可上得三十三重大陆,成为人一族。 他们与四大部洲的凡人一般,在百年之中有着生老病死,但却又不同于凡人有着人祸兵灾。 当然道公正,一得一失。 彼辈长生仙道自是再也不可奢求。 不过却是可以经过重重选拔,投入庭化仙池中成为兵。 与凡间兵士一般,受封神榜上将率领。 同时,有着位之力加持,离界越近,庭权柄越重,彼辈所能发挥出的实力越强。 门额之上,印着‘董’字的红色灯笼,无风摇摆。 一位身穿金甲的青年将领浓眉大眼,浑身气势蕴藏,不怒自威。 按起腰间仙气萦绕的连鞘宝剑,一步踏上石阶,正待带人冲入进去。 铜钉朱红大门之上红光大放。 两个门神齐齐现出。 左边的是一位红脸膛的七尺汉子,颌下三缕美髯迎风飘拂,神色略显倨傲,手持偃月长刀; 右边那位黑脸膛,须发根根如同钢钎,豹头环眼,手握一杆丈八蛇矛。 “大胆,尔等也敢拦阻本将去路。” 一见二神,金甲青年将冷喝道。 两位门神眼中呆滞之意消失不见,精光四射而出。 左边红脸膛的门神,眯起的眼眸似要睁开,冷寒杀机藏而不露。 右边那位黑脸门神人粗心细,忙是抱拳拱手道:“我等参见刘将军。” 眼前之人二位门神可是识得,正是南门增长王手下庞刘荀毕、邓辛张陶八将之一的刘俊。 至于刘俊为何来此。 原来,瑶池王母终于知道七公主在凡间逗留十余年,虽在庭不过十余。 但多日不见七公主,瑶池王母就问询其余几位公主。青儿公主顶不住凤仪深重的王母压力,只得将事情如实告知。 瑶池王母果然大怒,只当又被人施展手段算计,连平日里最喜爱的玉如意都被其摔得粉碎。 若非红儿公主求情之后,又暗自解一番,青儿公主非被瑶池王母重责不可。 红儿公主本自还想先一步将七公主带回庭,不想却被食神在半道缠住,询问些什么。 或许与近日,红儿公主的有意无意地疏远有关…… 而瑶池王母虽然暂时压下愤怒,然而一声令下,南门增长王辖下的将刘俊便被派出,下得凡间来捉拿七公主。 罪名‘私自下凡,逾期不归’。 不过仍有心思玲珑剔透的仙神隐约猜测到一些微妙原因。 三界从此多事矣。 第九十二章 当有此觉悟 刘俊冷着脸,也不多言,轻轻挥了挥手,两位门神抱拳之后,便消失在眼前。 而身后那一队银甲兵,方自大门鱼贯而入。 彼时,董府一处跨院之中,董永正在陪着七公主,在静谧的花架下赏花散步。 偌大花园之内,细水涓涓而流,蝴蝶翩跹起舞。 一笺紫薇,鸳鸯茉莉双递;三角红梅,四瓣玉兰轻衬;五星苏铁,六开月季如春;七聚米兰,香畔八扇海棠;花香九里,十藤金瓜盼秋…… 董永一袭白色书生长袍,面容儒雅,目若朗星。 三十多岁的年纪,颌下早已蓄起青葱的短须,更为其人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意。 七公主一袭紫色宫装长裙,云鬓高高盘成一个妇人发髻,露出光洁明丽的额头。 眉眼弯弯,星眸熠熠,脖颈细长,两颊雪白粉腻,然而眉角之间依稀有着少女的几分青涩流露。 二人并排相拥着,不时停下脚步,在花丛中低声窃窃私语。 当真是一对璧人。 此时,七公主突然步伐微顿,峨眉紧蹙。 “娘子,你怎么了。” 董永感知到掌中的酥软手倏然变得冰凉无比,就是一脸关切地问道。 “相公,他们来了……” 七公主玉容大变,涩声道。 董永正待细问其中缘故,七公主神色挣扎半晌,眨眼之间就是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向前院而去。 董永见得此景,眼眸惊异之色莫名,不想枕边人竟然…… 前院。 宽敞明净的院落之中,一队执戟兵气势凌厉,于四方站立。 刘俊一见七公主当面,忙是拱手抱拳道:“南门将,刘俊拜见七公主。” 七公主强自镇定道:“不知刘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刘俊沉声道:“七公主何必明知故问,神奉瑶池王母谕令,请七公主返回庭……请。” 着,做出一副恭谨之色。 七公主淡淡笑道:“刘将军回去可告知母后,就七已嫁作人妇,不能在她老人家身前尽孝了。” “这话,七公主还是亲自去瑶池告知王母娘娘为好,神却是不好传话。” 刘俊眼中冷光闪烁,心道果然如此。 同时手掌扬起向手下兵下令,众人齐齐上前一步,凛然杀伐气势浑然一体,向七公主合围而来。 然而就在形势一触即发之时,一个青年文士突然在月亮门洞中出现。 “娘子。” 这时,董永冲了出来,却是在旁边听了半晌,已经明白原委。 此刻就是目光无比复杂地望向七公主。 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王母娘娘的女儿,怎么会如此。 “相公。” “为本将拿下此人。” 刘俊眼眸冷厉,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当即下令道。 毕竟若动起手来,不以他神仙境界能否打得过眼前这位仙修为的庭七公主。、 纵然打得过,他也不敢真的与庭七公主动手。 为今之计,既然接了这趟苦差事,只有从这凡夫俗子身上想办法了。 银甲兵高声唱诺,气势如狼似虎地便去捉拿董永。 然而却被七公主一道流云水袖,仙灵之力如同条条白色锁链将十余位兵齐齐扫倒在地。 “大胆。” 七公主柳眉倒竖,娇斥道。 刘俊见诸位兵无功而返,上前一步,朗声道:“汝等退下。” 众位兵忙是一脸惭愧地向一旁退去。 刘俊神色冷漠,沉声道:“神不想与七公主为难,但条如此,得罪了。” 话音出,点点寒光四射。 刘俊腰间那柄仙气缭绕的宝剑‘蹭’的一声,三尺剑锋豁然出鞘。 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白色长龙。 当真是一点寒芒先到,随后剑出如龙。 “七公主,纵然神今日不敌。来日,庭也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捉拿七公主……还望七公主三思。” 刘俊三尺仙剑猛然在虚空顿住,语气冷冽道。 他实在不想和这位身份尊贵的七公主动手,只得再次出言劝道。 七公主冷笑一声,正待出言。 这时董永走上前来,神色复杂道:“娘子,你真是庭王母娘娘的七公主么?” 七公主如玉面容之上,现出一道凄然笑容。 那一剪秋水,碧波盈盈地注视着董永,柔声道:“相公,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可我都是你的妻子啊。” 董永闻听此言,心头剧震。 十余年来朝夕相对,相濡以沫的夫妻情感又岂是作假的。 心中那最后一抹芥蒂终于烟消云散,眼眸微微湿润。 走上前去,轻轻牵起七公主的素手道:“我陪你一起去庭,向王母娘娘提亲。” 他昔年本以为七公主除了五姐再没有什么亲人,二人于是在大槐树的见证下私定终身。 不想今日,知道七公主又有高堂在世,尽管是庭王母娘娘,但也为妻子感到喜悦。 此时,远方隐在团团迷雾之中,负手而立的那一道挺拔身形,见得这一幕,微微动容。 陆北冷眸闪烁,举起青玉葫芦,咕咕饮了一口酒。 周身白、青二色合抱的意境悄然升起,随着酒意上涌,二色意境越来越郁,如水流动。 陆北的眼中有着几分明悟之色,继而长叹一声。 此时,刘俊突然心有所感,瞳孔微凝,握紧掌中宝剑。 又以神念感知良久,直到实在寻不到窥视之感由何而来,方才作罢。 陆北微微一笑。 心道,此人不入长生真仙,在自己罡变化之术第一重大成的情况之下。 于自己心境起伏波澜之际,能够发现一些踪迹,倒也是不凡了。 陆北转眼又向董永和七公主望去。 心道,董永还是想的太简单了,王母娘娘又岂是想见就见的。 若董永真上得庭,当面喊一声岳母,瑶池王母还不颜面扫地。 果然,七公主也知道此举不太现实,浅浅笑道:“相公,我哪儿都不去……我就陪着你厮守到老。” 陆北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并无出手之意。 这二人感情真挚,令他微微感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自古仙凡相恋,没有几个好结果,如此飞蛾扑火,便要有这等承受代价的觉悟。 他实力低微,帮不了这夫妻二人,也没有帮这二人的必要。 助他们抵挡兵捉拿,呵呵。 庭条森严,为了维持庭威严,纵然此次这刘姓将无功而返,庭还是会源源不断地派出神仙下界的。 他难道要自此作为这两口的私人保镖不成,他还修不修道了,成不成仙了? 更何况与玉帝结为亲家的是董永,又不是他陆北。 至于帮董永修道? 暂且不提董永年纪和心性是否适合这条孤独之路。 须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修道的。 单是从采精气,冲灵窍,筑道基,勾符箓,生玉液,转金丹……这金丹大道可谓如登绝巅,步步惊心。 昔年在灵台方寸山学艺,他是三年而凝金丹不错……但其中又经历了何等惊险,何等生死危机,他不又有谁能知道? 念及此处,宝光莹莹的青玉葫芦一把举起,仰头饮了一口。 陆北终是无心再看,转身化作一缕清风离去。 这时,边一道红色流光,倏然降落在董府。 身形亭亭玉立,气质空谷幽兰。 正是一袭红色广绣流光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 此女明丽玉容上,春山黛眉之下,那一对冷艳星眸中有些哀愁之意浮起,也不知方才在庭中发生了什么。 彼时,一阵清风从此女身畔吹过,身为真仙强者的红儿公主神念之中,突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熟悉’二字正是她先前在庭伤心的来源。 心中莫名烦闷起来,又不知想起什么,那冷艳如霜的粉嫩脸颊之上,两朵红晕飞起,心中涌起羞愤欲死之感。 真仙级如雨似瀑的神念,铺盖地向四面八方探查而来。 陆北冷冷一笑,清风渐渐消逝。 白青二色交融的神意化入罡变化神通,将将扫来的真仙级神念轻易躲过探查,神情从容地向远处行去。 身形几个闪烁,凛然气息便消失在地之间。 真仙级神意本来就可以增强神通威能。 陆北怀中抱着的可是一头通达万物的白泽灵兽……尽管这头呆头鹅整呼呼大睡。 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的途中。 但那也是白泽灵兽。 此时此刻的他如何还不知道自己曾领悟出的是何等玄妙的东西。 不过,这红衣真仙,气息上为何隐隐给他以熟悉之感。 可惜这想法只是在陆北心中一闪而过,转而就不再多思,实在兴不起任何探究欲望。 红儿公主明丽玉容之上,闪现一抹狐疑之色。 然而终究无获,只得向董府而去。 希望七妹还没有做傻事。 第九十三章 意落斩三生 五之后。 整个千乘县城刚刚下过一场雨,空如同碧洗,澄净明澈。 千乘县城以南。 无名山谷。 阁楼之上。 陆北取出浣花残剑,望着这柄昔年由西海冰崖海底,采集三百斤玄冰寒铁,方提炼而出七两五钱西方太乙精金打造的神兵。 一时间,心中浮起星星点点的关于幽冥界的记忆。 然后,又取出他第一次击杀的黑衣大修罗,所获得的那两柄血色弯刀。 观看片刻,喃喃道:“锐而无当,过刚易折。” 当年铸造浣花神剑之时,他勾画【锐】字地煞禁制七十二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禁制,只为单取其利,不为变化无常。 恰恰如此,浣花神剑虽然锐利无比,但也容易折断。 在与那黑衣大修罗刀剑相撞之时,浣花便断成两截,落入尘埃。 他当时以为必定是打造当血刀所用的材料十分高级,甚至超出西方太乙精金不知凡凡。 此时方知,并非如此。 过去,他的剑正如他的为人,锋芒毕露,除却凌厉无匹,再无其他。 而今,他或许应该赋予他的神剑新的意义。 念及此处,陆北双掌慢慢涌起团团金色火焰,虚室中温度迅速升起,但陆北神情从容无比,额头却滴汗未出。 团团丹火翻滚成火海,同时向那浣花残剑和血刀熔炼而去…… 无边血海,汹涌成浪。 一个个大不同的气泡咕咚咚地向外冒出,杀意滔,血腥扑鼻。 血海以下百万里地,一座气势恢弘的大殿随着血海莫名运转,调整着时空坐标。 殿中。 一方森森白骨打造的王座之上。 血色和杀戮一如重重水幕,将一个苍老身形遮蔽的看不真切。 这水幕落在真仙以下的神仙强者眼中,颗颗神念就会被血煞污秽,沉沦杀戮道中。 血光倏然散去。 这是一个红须红发,气息似存非存,却又深邃浩瀚的老者,此刻正斜靠在白骨王座之上。 “血舞请求老祖施展神通,为血灵姐姐断臂重生。” 一阵清泉叮咚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冰冷大殿中。 正是下方一个身形娇玲珑的红衣少女,半跪于地,真挚恳求道。 冥河老祖睁开眼眸,带着平静的目光却向正恭敬侍立的血灵望去。 这目光并无什么如山岳巍巍,涵渊若谷的渊渟岳峙的凝然气势。 只有平静无波,或许有一丝微不足道……长辈看待晚辈的温煦关怀。 一袭红色长裙的血灵右臂空悬,那一张端庄与妖艳混合的玉容之上带着几分凄苦之色。 冥河老祖淡淡看了一眼,声音飘渺道:“血灵,你纵然臂膀重生,恐怕也要止步于真仙境界。” 道如此,纵然他是大罗道尊,言出法随,但也不能更改道定下的未得长生,不能损害肉身的法则。 他能让这血灵成就长生真仙,但是也止步于真仙境界。 闻听此言,血灵忙是福了一礼,清声道:“望老祖救血灵一救。” 冥河老祖淡淡道:“有一法,不仅毫无隐患。而且可让你至那真仙境界后,从此一片坦途……更可获得大功德,你可愿?” “不知是什么法门?” “转世重修。” 冥河老祖淡淡道。 血舞目瞪口呆,心道以老祖之能,不过一句话的工夫,就能让老祖断臂重生,何至于让血灵姐姐走上转世重修的道路。 血舞刚要话,衣袖便被一只素手扯了扯,血舞眼眸微转,神色疑惑地望向脸颊苍白柔弱的血灵。 血灵盈盈眸子微微闪烁,凝声道:“全凭老祖吩咐。” 冥河老祖深深看了一眼血灵,难得的宽慰一句道:“此次事毕,你境界道行至少能再上一个台阶。” 血灵娇躯微颤,她知道老祖既然开口亲自许诺,想必是一件难得的机缘。 念及此处,心中有些期待了起来。 南赡部洲。 邙山。 吕纯阳和蓝采和从杨家快步而出,二仙神情阴沉至极。 吕纯阳冷笑道:“这人必定是为我人教八仙而来。” 蓝采和一脸忧心忡忡地道:“莫非是我等这些年除去的那些妖魔余孽来报仇了么?” 吕纯阳凛然道:“妖孽来多少,斩杀多少就是。我等若怕他们,还修什么道,求什么真?” 蓝采和转念一想,心知也是这个道理, “蓝道友,随贫道去寻那玉虚子去。” 吕纯阳到此处,便当先祭起一柄火龙剑,架起太乙剑遁便往终南山飞去。 蓝采和摇头一笑,心道这吕道友还真是个冷酷性子。 也是紧随其后,架起遁光朝吕纯阳追去。 太清玄微界。 一轮大日常年高悬,霞光万道,瑞气飘飘。 杳杳流淌的河之前,何香坐在一块圆润大青石上,一个粉红荷花篮在一旁放着,此女面容平静,正望着远处连绵青山出神。 不远之处,一棵古奇苍松之下站着一位眉目疏朗,玉树临风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一袭白色长衫,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风采俊逸, 正是韩湘子。 此刻韩湘子正竖起一管澄碧玉箫,缓缓吹奏。 箫音清灵悠扬,带着一股闲适洒脱之意。 陆洲之上,那一只只白鹭和神态非凡的仙鹤随着这箫音,一时间都是露出欢快之状。 可是若留心去听,仍是能在这箫音中听到隐藏的几许遣倦爱慕之情。 这时,青色苍穹之下,远方依稀三道流光闪烁不停,不大一会儿便现出三朵祥云来。 左边祥云之上,钟离权紫红脸膛如婴儿一般红润透亮,呼吸之间,鼻翼隐动云烟。 蒲扇大的右手摇着一柄枯黄芭蕉大扇,阵阵微风轻起,其人颌下胡须飞扬乱舞。 钟离权语气轻松道:“两位道兄,此次总算功德圆满了。” 铁拐李望向身边白脸、白须、白发的张果老,淡淡道:“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张果老神情郁闷,长长叹了一口气,继而神色感激道:“方才,多谢两位道友相助了。” 他堂堂人族神仙,而今却占据一妖类存身,心中又如何不感到郁闷难言。 钟离权朗声大笑道:“我等八仙同气连枝,张道友此言却是客气了。” 闻听此言,铁拐李微微一笑,连连摇头。 此刻,三仙目光向下投去,正好见到大青石上正自百无聊懒的何仙姑以及郁郁苍松下奏箫的韩湘子。 三仙缓缓降下云头,就是向何香走去。 “何道友,近日来可有进益。” 铁拐李拄着幽幽扁拐,微笑上前言道。 何仙姑收回心神,眼眸闪烁,樱唇轻吐道:“真仙之道,又岂是那般容易精进的。” 铁拐李眸光闪烁,咄咄逼人道:“我等几人,就数道友底蕴最深,历经几世修持,为何真仙还是何以遥遥无期。” 这时,韩湘子缓缓走上前来,温煦笑道:“香儿……何道友虽然经历多次转世,底蕴厚积薄发。但刚刚开启宿慧,李道友也大可不必太过急切了。” 铁拐李目光如电,高深莫测地笑道:“是么,何道友?” 这时,钟离权和张果老目光皆是狐疑不定地望向何仙姑。 此女未曾转世之前,便是仙大能。为何转世之后,迟迟在真仙关卡不得突破,当真是令人心中惊疑。 毕竟他们八仙每突破一位真仙,气运连绵呼应之下,其余之人也能更快踏入真仙之境。 何仙姑见众人目光都是向自己投来,就是嫣然一笑道:“诸位道友,莫要瞎猜了。贫道真灵出了一些问题,近期却是难以烙印本源,开启仙门。” 钟离权收敛起面上笑容,沉声道:“何道友,可知是何缘故么。” 何仙姑神色微微异样,然而不过一瞬就被她压制下来,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凡尘何府中的普通少女了,而是活了几万年的修道之人。 何仙姑微微蹙眉,叹道:“或许是转世之时,出现了一些纰漏。” 闻听此言,韩湘子惊异道:“香儿……何道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何仙姑不动声色地拿起身边的荷花宝篮,神情略有些不自然,糯声道:“贫道也是前不久才发现的。” 诸仙沉默半晌,汉钟离首先打破沉默,凝声道:“何道友,既然是真灵出现问题,贫道倒是得了一个消息,可能对道友有几分帮助。” 何香娇笑道:“道友直言无妨。” 钟离权摇起扇子,朗声道:“六个月后,是蓬莱的南极仙翁诞辰,据会拿出三滴自汤谷秘境得来的一些【极阳金乌帝流浆】……” …… 三个月过去。 初夏。 千乘县城以南。 寂静的山谷那一方八角凉亭之中,檀香微醺,花香醉人。 陆北轻轻弹着锦瑟瑶琴,心中平静无波。 三个月中发生了许多事情。 比如此时陆北身旁石桌之上,就放着一柄连鞘长剑,剑凡长三尺三寸,通体由太乙精金打造。 剑身宽大古拙,剑刃锋利如水。 而那剑柄之上却有着一棵薇草,青草欲滴,白花粲然。 那是陆北以自身白青二色莫名意境揣摩三生之力,稍稍体会一丝后,方才铭印在剑柄上的。 剑名【三生】。 意落斩三生的那个‘三生’。 其上隐隐有着淡紫色的三生之力流溢,却很微弱。 第九十四章 东海有仙山 一阵微风起,花香醉人。 八角凉亭之下。 陆北握着掌中的‘三生’神剑,向剑柄上的那株青翠生烟的薇草望去,目光其意莫名。 良久之后,长叹一声,便将‘三生’神剑轻轻放置在石桌一旁。 陆北此时心思又浮起月前见到董永时的情形,心中多少有些欷歔感慨。 自七公主被庭长公主带回庭,董永意志就消沉了许多。 每都喝的醉醺醺,而一落黑,其人则会跑到青河旁……那是董永夫妻二人初见的地方。 董永糊起一个个红灯笼,就向上放去灯,希望以此举感动上瑶池的王母娘娘。 然而,庭高居三十三重之上,下面又有罡风、烈火、巽雷九重重阻拦。 此举终究是无用之功。 念及此处,陆北摇了摇头。 心中又想起一事来,眸光转动,就见到一只仪态非凡,仿佛白色猫大的灵兽在石桌上走来走去。 陆北淡淡笑道:“雪儿,你对这三岛十洲可有印象。” 白雪也不回答,走到一个碧如琥珀的茶杯前,伸出柔软粉红的舌头舔了舔陆北喝剩下的茶水,微微砸了砸嘴。 陆北见此,就是揪了揪白雪的一只红通通的大耳朵。 “问你话呢。” 白雪扭了扭一颗毛绒绒大脑袋,琼鼻微皱,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柔声道:“别揪了啦,让我想想。” “洪荒破碎之前,三岛十洲好像就存在了。” 白雪灵睫颤抖,碧蓝如水晶澄澈的大眼睛向上翻了翻,回忆道。 “三岛是指蓬莱、方丈、瀛洲……这我知道,可十洲又是何解?” 陆北凝声道。 三岛又称为三壶。 前世有诗云: 忽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白雪想了半,声音娇软道:“这三岛十洲应是洪荒破碎之后,唯一遗留下的包含少量先灵气的圣地。” 自洪荒破碎成地仙界之后,地灵气不过后灵气,所以人族才可以求仙成道。 至于后世末法时代,恐怕连这后灵气都不存在了。 而先秦之时,西有西王母统领下西昆仑势力,东有东华大帝君木公统领下的三岛十洲。 这两方炼气士组成的散修势力,能人辈出,不分轩轾。 陆北闻听白雪此言,眸光闪烁,一些微妙心思辗转之间,结合着前世众纷纭的信息,就对这两方势力有了一些了解。 此时,探出手来,下意识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不过还未咽下,一股甜腻味道充斥唇齿之间,忙是吐了出来。 “雪儿,你是不是又往茶里吐口水了。” 陆北一把揪起白泽灵兽的大耳朵,发怒道。 白雪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忙是向一旁跳去,心中嘀咕道:“欺负本姑娘,就让你吃口水……” 陆北微微平息浮躁心绪,强迫自己不跟这灵兽一般见识。 “十洲则是祖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生洲、风麟洲、聚窟洲、紫府洲……这十洲其实也并不是在东海附近,而是漂浮于茫茫大洋之上。至于找到三岛,还得……” 洲者,水陆环抱之称。 比如地仙界为何称呼四大部洲,盖因这四洲环抱大海。 至于南赡部洲九州之地,却无水泽汪洋合抱,则不宜于‘洲’称之。 十洲之地,有的漂浮于四海之上。 比如玄洲,在北海之中,戌亥之地,方七千二百里,去南岸三十六万里……可见十洲也并不全都是在东海之地的。 “蓬莱之地,有福、禄、寿三星等修者……不过南极仙翁在散修中威望较高……” 白雪到此处,眼眸微微迷离,似乎有些疲惫。 “南极仙翁不是和寿星同一人么。” 陆北沉声问道。 记得前世之中,有传言南极仙翁是南极长生大帝的,也有称其为寿星的。 白雪眨了眨沉重的眼皮道:“这我就不知了,或是化身也未可知……” 着,白雪一颗灵巧的大脑袋放在两只蹄子上,竟然睡着了。 陆北有些怜惜地捋了捋白雪后背上的绒毛,倒是没有趁她睡熟去摸她的大脑袋。 陆北此时目光微沉,不断寻思关于海外三岛的事宜。 据东皇传承中言,若他要五气按照阴阳朝元,成那玄元之气,就不得不去采炼阴阳五气。 阴五气暂且不提。 所谓阳五气则莫过于东海三岛之地的灵机最为纯粹。 阳五气者,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之气也。 这五气并不难提炼。 只要到东海,紧挨浴日汤谷之地,他便能自那无尽地灵机之中采炼得来。 真正困难的是,他如果要走这条五气依阴阳朝玄元的路子,就离不开【极阳金乌帝流浆】和【极阴混鲲太冥气】二物。 而这二物极有可能一个在东海汤谷,一个在那北俱芦洲的北海冰洋。 这般一想,也算一事不烦二主了……他倒是可以一边采炼阴阳五气,一边慢慢筹谋二物。 至于就在此地采集混杂不清的地灵机,像地中的九成以上的仙人一般,不分阴阳地五气朝元。 他的确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迈入地仙境界,然后亦可在地仙巅峰境界着手炼阳神、聚三花。 但他隐隐感到此举对他的仙道之路不是太过稳妥,一旦如此去做,好似错过了莫大机缘。 而且苍茫道途之上一步走错,将来必定是追悔莫及。 那么,这东海也算是不得不去了。 念及此处,陆北忙是抱起此时已然沉沉睡去的白雪。提笔向书剑等人写了一份书简,压在茶盏之下。 陆北便轻轻拿起一旁的‘三生’剑,转而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浣花剑阁中。 青州登、莱之地,自古海贸繁华。 一朵三彩祥云之上,一个神情萧肃的青年腰悬一柄三尺三寸长的古拙宝剑,手中握着青玉葫芦,不时仰头饮几口。 正是陆北。 陆北在登州地界上空停住云头,寻了一处无人的道,在一颗柳树下,缓缓而落。 他并非在寻出海之船,而是……葫芦没酒了。 陆北摇头笑笑,心道自己也不知何时,就爱上了这杯中之物。 人人以为此物能解忧,实则不能…… 好在此行也不算太过急切,再加上他的元神还未修炼至巅峰境界,倒是可以稍稍悠闲一些。 陆北收敛神色,就向登州城行去,打算寻一处酒馆打些酒来。 第九十五章 会流泪的鱼 登州。 州城高有三丈,风吹雨打之中沉淀历史的厚重气息。 人来人往的城门洞站着几个兵丁,这几个兵丁不着盔甲,大热的夏,穿着制式的战兵红色坎肩袄,神色无精打采。 更有拄着刀枪兵丁轮换着寻处墙角荫凉,一脸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吹着牛。 偶然有几个推着独轮车和拉着商货的马车被把守城门的兵丁拦下,随意搜检一番,然后喝骂着收一些商税。 登州濒海,盐,茶,布匹,海货……商贸繁华,欣欣向荣。 陆北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层层波澜。 若他不曾修道,或许也会像眼前这芸芸众生一般在万丈红尘中打滚来去。 凡尘之中或有极少数人能一生平安喜乐,恬淡自足。 但更多的却是受朝廷官吏的盘剥,地痞无赖的欺诈。 念及此处,他的一双冷眸隐隐成淡金之色,神采熠熠,甄然有神。 他能看到一道道白气和赤色云烟,如龙如蛇地在这些升斗民,贩夫走卒身上笼罩盘旋。 人心浊浊,红尘滚滚。 “可惜看不到因果。” 陆北喃喃道。 毕竟他不是长生真仙,可以洞察因果。 其实,三界之中有不少得道真仙在这人间凡尘之中化作樵夫,猎户,渔夫……红尘炼心悟道。 四季穿梭、日月轮转、沧海桑田、岁月变迁这些都是道的变化。但市井凡尘之中,却是有人道变化的。 而道,人道皆在大道之中。 陆北摇头一笑,不再思考这些好高骛远之事。 随意地将青玉葫芦挂于腰间,跟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入了登州城。 登州城内四通八达,车马川流不息。 陆北不以自身神念探查,也不去询问旁人。 而是凭着过人目力,一一扫过两旁街道的商铺,神态悠闲地按着这个时代,街道的布置去慢慢寻觅州城中的酒馆所在。 一路之上,或见书店之内,三三两两的青衫士子,高谈阔论;或见当铺前,衣衫寒酸的农夫,搓着双手踌躇不前;或见布行之中,一个个身穿荆钗布裙,别着金花步摇的年轻妇人、姐挑挑拣拣;或见几处青瓦院青石阶之上,几个扎着辫的稚龄幼童围在一处玩着游戏。串串银铃似的欢快笑声,在喧闹却温暖的午后州城中传的分外遥远……人心缭绕,欢声笑语齐齐勾勒出一副南赡部洲普通国度的人道图景。 陆北按剑不急不缓地走过,神情沉寂,目不斜视,然而若留心去看,那一双凛冽眼眸之中却有几分迷茫光芒闪烁。 直到酒香扑鼻,陆北淡淡一笑。 陆北抬眼望去,只见眼前一座酒馆夹在两座高大的建筑之间,与另外一处种满杨梅的院落由一道长长巷子隔着。 左边建筑是一处三层木质楼,屋角飞檐之上几挂风铃随风轻摇,发出阵阵悦耳清脆的铃音。 听着前面忽高忽低的食客猜酒划拳的喧闹动静,应是饭馆无疑。 而酒馆中的那阵阵醴纯芬芳酒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陆北洒然一笑,缓缓向前方酒垆走去。 彼时,巷口之中突然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娇身形与陆北擦肩而过,陆北并未在意。 酒垆之中。 年轻伙计笑道:“客官,三斤七两杏花村,收银二两三钱,诚惠。” 一边将葫芦递给眼前这不苟言笑的冷峻青年,年轻伙计心中一边泛起疑惑。 心道,这人手中明明看着不大的一个青玉葫芦怎么这般能盛装酒水。 真是奇也,怪哉。 陆北接过青玉葫芦,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待向腰间锦囊摸去,神色微变,眼眸连连冷闪几次。 这伙计一见陆北伸手抓空,笑容刹那之间就是凝固在脸上,干涩地笑道:“客官,您不会忘了带钱吧。” 陆北淡淡一笑,沉声道:“那倒不是。” 着兀自从怀中取过一张银票,银票面值并不太大,不过十两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银票正面印刷着各种云纹图案,背面却分明有着一汪清泉,几朵五瓣莲花则在水中漂浮。 正是昔年陆北创建浣花剑阁之时,命令手下印发出来的银票。 只要凭借这张银票就可以在浣花剑阁的各大钱庄中兑换银两。 之所以如此做,盖因陆北不可能在没钱之时就去剿灭山贼响马。 纵然古青州之地向来多响马盗匪,但也架不住常年累月、犁扫篦梳似的扫荡。 当然一些商铺营生也就被他结合前世想出来一些,陆北自然提出了‘银票’这等类似前世支票的东西。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为止,陆北仍是未曾感到有什么玄黄功德自而降云云。 看来这种金融手段,虽然表现着社会文明的进步,但也不是什么功德无量的。 毕竟不是什么金银本位的货币,而是一种信用货币。 见得陆北拿出银票,伙计这时忙是换了一副笑脸道:“看公子这身装扮,的就知,公子久不像什么赊账的破落户……” 陆北无心再听这伙计的奉承言语,伸手接过这伙计的找零儿,便向外间走去。 于树下伫立良久,目光一时间玩味了起来。 心道,能在他元神道行的眼皮底下,不声不响地拿走自己的钱袋,倒是有些本事。 陆北身形连闪,循着钱袋上的神念感应,就向一处地方而去。 一处卖花鼓、风车,木雕等物件的摊前。 这摊的货郎姓张,名叫张老汉。 此时张老汉一张阡陌纵横的老脸,皱褶都笑开了一朵花。 眼前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十二三岁的娇俏模样,此刻左手拿着一根糖葫芦,嘴里一刻不停地塞着。 一袭粉红罗袖裙,身形娇可爱,不足一米三四高的样子,一对如清泉明净澄澈的大眼珠咕噜噜地来回转着。 伸出欺霜赛雪的藕臂,酥软的右手就是拿起摊上一个花鼓,左右摇来摇去。 张老汉笑道:“大闺女,这花鼓喜欢你就拿去,爷爷便宜卖给你。” 女孩儿甜甜笑道:“那多少钱?” “一个一两银子。不,一两五钱银子。” 张老汉喉咙滚动,咽了口吐沫,咧嘴笑道。 心道,这女孩儿也不知是哪家的官宦姐,不知道货物价格。先前可是被那个卖糖葫芦的……五根糖葫芦赚了六两银子啊。 “那……这个……风车呢。” 女孩儿又咬了一口糖葫芦,糖稀粘的满嘴都是,伸出香舌舔了舔嘴唇,含糊不清地道。 “一两六钱银子……一共是……” “这个我知道,一两五钱加上一两六钱嘛……是五两一钱银子,对不对?” 女孩儿伸出如葱管的手指,一根根掰着算了半,就是扬起一张粉嫩雪腻的脸,浅浅笑道。 两个梨形酒窝,在白里透红,红里生霞的脸上悄然浮现。 “是,是……” 张老汉笑的嘴巴都歪了。 “恩,给你钱。” 女孩儿从一个素色锦囊中,取过一锭银子,就要递给张老汉。 陆北远远望着这一幕,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重重咳嗽一声,就是以神念传音,冷喝道:“大胆孽龙,还不……” 未待陆北完,这女孩儿一听得这神念传音,扭脸飞速看了陆北一眼,忙是撒腿就跑。 而跑了出去几步后,似乎忘记凤车和花鼓还没拿,呲溜一下就拿起花鼓,再次跑了起来。 这次,连掉在地上的素色锦囊都没顾得上捡了。 张老汉看到那素色锦囊掉在地上,隐隐散发着的炫目光芒,左右张望了几下,就是悄悄上前捡去。 陆北一道法力摄去,将钱袋收入掌中,随即如同融入风中般,几个闪烁之间,似缓实疾地向那头虬龙追去。 这钱还真不能让这货郎捡去了,取祸之道而已。 那货郎自以为做得隐蔽,但他神念探查之中,分明看到一旁街道的二楼窗户口,有几个闲汉模样的年轻人,已经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彼时。 敖兮一张巴掌大的俏脸之上,红扑扑的,如一泓清泉的大眼睛中满是惊慌之色。 心道,坏了。 自己趁着龙宫大乱偷偷跑出来,一定是被父王发现了。他这才派人抓我回去……恩,不对啊……都怪我,怎么拿了那个道人的钱袋。 敖兮惊慌失措,手中的花鼓拿着也不舍得丢,不想刚刚冲到一个巷口。 一个挑着两桶水的斗笠大汉,晃悠悠地自巷口走出。 敖兮猝不及防之下,就将那探出的盛满水的木桶撞倒翻在地。 满满的一桶水有大半都泼在敖兮身上。 敖兮花容失色,吓的忙是一个哆嗦,顾不上向那一脸铁青的大汉道歉,就是向城外跑去。 坏了,这次真的坏了……没有龙珠在身,得快些回到海里去。 敖兮心中这般想着,脚下步伐更快,如一阵风般,但仍觉得身上法力越来越虚弱…… 登州城外。 远处是一望无垠,碧波生浪的东海。 一头金色鲤鱼周身鳞片盈盈,散射着道道七彩之光,动也不动地躺在沙滩上,嘴巴一张一合。 彼时,一个脸色愁苦,神情失望的渔夫远远走来。 嘴中兀自嘟囔道:“这次一条鱼也没打到,回去也不知怎么受那母老虎的吵闹。” “咦,这是……” 渔夫大喜过望,神色激动地冲了过去,惊喜道:“老开眼了,这能炖大一锅鲜鱼汤……” 忙从腰间取出一根草绳,就要将眼前这头金光闪闪的大鲤鱼,给穿腮而过。 然而这金色大鲤鱼红色长须轻轻颤抖,大眼珠中蓄满了晶莹泪水。 “父王,你快来救兮儿啊,兮儿要被人炖汤吃了……” “老先生,五两银子,买你这条鱼如何?” 这时,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随着夏日暖煦的海风,遥遥传来。 第九十六章 踏波往东海 海风吹拂而来,令人只觉温暖凉爽之意倍生。 陆北神情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转而面带微笑望着此时正躺在地上,张着大嘴一闭一合的金色鲤鱼。 渔夫憨厚地笑道:“老汉当不得公子先生之称。公子若是喜欢,一两银子拿去就是了。” 陆北从怀中取出五两银子,边递给这渔夫,边笑道:“既然是五两,先生拿着就好。” “那,老汉这厢多谢公子了。” 渔夫伸出湿漉漉的粗糙大手,先是在自己的衣衫胸口处搽了几搽,方喜不自胜地接过了这锭白花花的银子。 陆北微微颔首,不以为意。 待到这渔夫离开。 陆北似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一条鱼,我是炖着吃,还是烤着吃呢?” 敖兮静静地看着自己被陆北从渔夫手中买下,心中同样忐忑不已。 这时,听得此言,忙是带着哭腔传音道:“大哥哥,不要吃兮儿,兮儿不该偷你东西的……”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眼神哀求地向陆北望去。 陆北莞尔一笑,左手探出,此地的水元之力形成气漩球,然而却被金色法力形成的纹络之网紧紧束缚。 “呼。” 陆北随手向这金鱼弹去。 随着一阵云雾缭绕,沙滩之上的大金鱼顷刻之间,就变作一个趴伏在地上的乖巧女孩。 然而仅仅是扫了一眼,陆北就连忙神色尴尬地将脸向一旁扭去,挥袖之间,金色法力化出一套粉红色罗裙向这女孩儿身上遮盖而来。 此时,敖兮一张红扑扑的俏脸,嫣红地仿佛要滴出血一般,怯生生地道:“大哥哥,谢谢你。” 显然敖兮此时也知道,陆北方才要将她炖汤的惊悚言语,只是戏言罢了。 陆北神色淡淡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敖兮甜甜笑道:“大哥哥,我叫敖兮。” 姓敖么,果然。 陆北眸光闪烁,在他眼中这女孩分明是一头虬龙无疑。 所谓虬龙就是未成年的龙。 四海纯种龙族一旦成年,便是神龙,仗着龙躯强横,可堪比神仙巅峰的道行。 眼前这头虬龙不过是堪比地仙巅峰的修为,在他神念之下,头顶两只如琉璃一般澄澈明净的龙角,在秀丽发髻之中若隐若现,泛着莹莹光泽。 而敖兮之所以陷入险境,不仅是未成年的缘故,还因她的龙珠未曾蕴在体内,就从龙宫之中偷偷溜了出来。 陆北神色笃定道:“你既然姓敖,又在这东海一带玩耍,想必与那东海龙王敖广关系匪浅了。” 敖兮眉眼弯弯,笑靥如花道:“大哥哥,你也知道我父王吗?” “略有耳闻。” “那你别告诉父王我差点被人捉住炖汤喝,好不好……” 敖兮一张巴掌大的脸扬起,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仿佛有带点点泪光盈盈,满是哀求之色。 “好不好嘛……” 见陆北神情似乎踌躇不已,敖兮抓住陆北的一只胳膊,轻轻摇着撒娇道。 “幼稚。” 见此,怀中仪态非凡的白雪探出一颗美丽的大脑袋,灵睫轻颤几下,翻了个可爱白眼,不屑道。 这头傻龙起码得有几千岁了吧?还撒娇装嫩到处认哥哥……本姑娘心里怎么有些酸酸的。 陆北无语地看向正不停摇着自己胳膊的龙女敖兮。 心道,我与你父王根本就不熟,到底是什么脑回路,你才能想到……我会告诉你父王的。 转念又想及一事,这龙女莫不是观音菩萨身边的善财龙女? 继而洒然一笑,世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就在陆北以为不是巧合之时,离着陆北不过两三千里的蔚蓝空之下。 七彩祥云之上,有着两位仙人,迎风而立。 一个是周身被道道白光笼罩的女仙,一个是十五六岁,眉清目秀,作行者打扮的少年。 女仙手持杨柳玉净瓶,身穿素色纱衣,气息缥缈,面上慈悲与圣洁之光不时交替,身后佛光万道,隐隐成轮。 这时,这女仙也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如满月明丽的玉容之上,那淡淡柳叶弯眉突然紧紧蹙起,素指微屈掐算一番,就是失神道:“不好。” 心念此处,忙是加快脚下遁光,身后惠岸行者神色惊异道:“菩萨……” 声音还未传远,便消散在风中。 彼时。 陆北抽回在敖兮怀中,兀自摇晃不止的胳膊,笑着摸了摸这龙女的脑袋,轻声答允了这龙女的请求。 闻听此言,敖兮雀跃笑道:“谢谢哥哥。” 陆北摇头失笑,就带着这个明显智商不够用的龙女敖兮,架起一道水行遁光,向东海踏波飞去。 此地在东海界域,虚空之中水行元力可谓丰沛无比,陆北运用【五行大遁】几乎不消耗自身太多法力。 一路之上,陆北方从龙女敖兮口中得知了,她偷偷跑出龙宫的缘故。 来,此事还与陆北的同班同学……猴王有关。 原来,自猴王在方寸山学艺归来,就先替花果山中这些年受欺负的猴子猴孙杀了水脏洞的混世魔王。 然后也未曾安生多久,猴王就训练起手下的猴子猴孙来。 于是,花果山整日习练棍棒刀枪之声,声势震憾地。 至于刀枪自然是猴王施展手段从东胜神洲傲来国的府库之中盗取而来的。 但没过多久,猴王就觉得他自己所使的那柄大刀,极为不爽利。 于是听着手下一个老猴的建议,顺着水帘洞下的暗流,去东海龙宫找敖广打秋风去了。 而敖兮则是趁着猴王取走如意金箍棒,功德灵宝认主后,发出金光万道,水晶宫摇晃动荡……东海大乱之时,偷偷溜出来的。 听完龙女敖兮的话语,陆北就是在心中暗暗推测时间。 自《西游记》原著中所言,猴王在东海处得到定海神针,那么距其闹幽冥界,恐怕也不远了。 然后是妖族七大圣结义,庭招安,受封弼马温……这一系列事情下来。 上一日,地下一年,也就是二三百年后了。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算计不停。 同时牵着敖兮的酥软手就是向东海飞快遁去。 盖因,敖兮执意邀请陆北去东海龙宫做客,陆北其实也有心见识一下东海的势力之意,欣然同行。 就在陆北走后不久。 观音尊者方是赶到,待见到沙滩上的一大团水渍,那如琉璃庄严圣洁的妍丽玉容之上,微微变色。 继而长叹一声道:“意玄妙无常,实非我辈可以揣度。” 此时,惠岸行者方来到观音尊者身畔,声问道:“菩萨,我们还去东海么?” 观音尊者摇头一笑,樱唇轻吐道:“不去了,随贫僧去幽冥界。” 惠岸行者闻听此言,眼中尽管浮起迷惑,不过也只得听命而行。 第九十七章 非人间之居 东海。 云雾缭绕,清灵水气遮蔽地。 浩瀚无垠,广阔无边。 陆北被敖兮当先牵着手,转眼之间就来到一处玄水翻涌不停的水域。 陆北调用法力运于双眸,隔垣洞见之下,只见脚下海水之下,一道幽幽深渊,仿若有万里之深。 敖兮脆声声道:“北哥哥,下面就是东海龙宫所在了。” 陆北无奈地笑了笑,对这龙女的亲昵称呼实在有些无力。 “兮儿,这附近怎么没有东海水卒巡视?” 陆北神念扫过之后,发现百里之外,毫无生灵气息。 也是换了个亲昵称呼,出言问道。 “可能是父王……派他们去打猿君去了吧。” 敖兮贝齿轻咬下唇,语气不确定地道。 太古猿君么。 陆北目光微动,心中沉思。 这东海几百万里水域其实也并非龙宫势力一家独大。 濒临洲陆曰海,但四大部洲之外,不知有多少无人海域是在一些强大水族的统辖之下。 由于这些海域地理环境恶劣,物产贫瘠,因此一些势力就联合起来,和东海抢占生存空间。 而太古水猿一脉就在东海极东之地,依仗真仙巅峰修为,联合虎鲸,巨鲨两族的强者,反抗东海龙宫。 于是,东海龙王就派出手下百万水族,在那里与太古水猿交战。 陆北正待掐起避水诀,敖兮红着脸,糯声道:“北哥哥,龙宫地处海沟深渊三万里,你要不……骑我下去吧。” 着,空风雨大作,一声清泠龙吟震动海域。 敖兮摇身变作一条通体火红,五尺长的虬龙,张牙舞爪,红色须发之间,两只粉红晶莹的龙角,露出微不可察地一节。 此龙神骏异常,可爱玲珑,在陆北身边丈许之地盘旋飞舞起来。 陆北还未出言应允。 虬龙尾巴搅动周边海水,齐齐向陆北涌来,“哗啦”一声。 陆北通体湿透,身形略有些狼狈。 “嘻嘻,北哥哥……上来啊。” 敖兮笑得前仰后合,随即迎风便涨,化作一条三丈长的红色巨龙。 这熊孩纸。 陆北重重咳嗽一声,也不话,周身金色法力升腾,水气弥漫缭绕与金青之光交相辉映,挺拔身形越发飘渺起来。 足下轻踩海面,轻轻一跃,就跳上虬龙后背。 敖兮格格娇笑不止,摆动尾巴,就向玄渊海水下潜而去。 海底光线熹微,但陆北本是元神道行,并不影响视物。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沉暗之间,视线乍然大亮。 远处一座水晶澄澈,金碧辉煌的宫殿,在玉树珊瑚之中,散发着美轮美奂的七彩光芒。 一只只各色的游鱼在水草之间嬉戏,衔着碎石子互相追逐。 琉璃玉瓦隐罩霜,美玉阑干垂璎珞,珍珠帘幕重重掩……此地非人间之居也。 敖兮转而变作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笑嘻嘻地拉着陆北,分开水路,眼看就向龙宫而去。 这时,一队由鲶鱼将军带队的持枪水卒听到声响,分开水波正待大喝,见到敖兮,身上冰冷甲叶碰撞,半跪于地。 齐齐抱拳道:“我等参见公主。” “平身吧。” 敖兮绷着脸,扬起酥软手,随意摆了几下,便拉着陆北的手向龙宫跑去。 陆北摇头一笑,也不去看神色惊异的鲶鱼将军及其部属,随着敖兮的拉扯,向东海龙宫飞去。 东海龙宫前殿之中。 这时,只听爽朗的声音依稀传满大殿。 “贤侄,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在此地多住几么。” 东海龙王敖广坐在宽大精美的龙撵之上,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被人拿走定海神针这等功德灵宝的郁闷之色。 反而此时正笑意不减地向下首的石椅上坐着的年轻人道。 那年轻人剑眉朗目,器宇轩昂,身穿一袭玄色灵纹战铠,气质英武不凡。 正是西海大太子敖摩昂。 “伯父,侄此次来东海并非散心游玩,却有关于侄修行的要事相求伯父。” 摩昂太子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神色郑重地拱手道。 “哦,贤侄暂且坐下,与本王听听。” 敖广心下一动,就是正襟危坐道。 见摩昂太子如此煞有介事,他不由得不为之严肃对待。 盖因,在他四海二代龙族之中,唯独敖摩昂资卓伦,实力不凡。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了。 敖广至今还记得仙修为的摩昂太子,昔年曾与江河龙族一脉的洞庭湖龙君元章之女元菡瑜,称为龙族双杰。 可这才过了多少年。 摩昂贤侄已经是真仙强者,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要冲击二行真仙巅峰境界。 来,还有一件陈年旧事,此时在敖广心头悄然浮起。 当时,他曾向洞庭龙君元章,提出四海江河龙族两家亲上加亲……让元菡瑜与摩昂订下婚约,可惜被洞庭龙君元章以高攀不起为由给拒绝了。 什么叫高攀不起? 昔年你元章初成真仙,在洞庭湖龙君之位上立足未稳,上赶着将长女嫁给南海二太子时,也未见你什么高攀不起。 可见彼辈与凡间的读书人交游多了,那一套虚言推诿的把戏都给学来了。 当然也幸亏洞庭龙君元章这头犟龙拒绝了这门亲事。 才不至于让福缘不济的元菡瑜耽搁了摩昂贤侄的前途。 这些微妙心思在敖广心中一一闪过。 这时,摩昂太子微微压低声音道:“伯父可曾听过极阳金乌帝流浆。” 敖广朗声笑道:“如何不知,听此物有洗炼真灵之效,对我辈真仙烙印本源可有奇效。怎么,贤侄也有心向南极仙翁求取此物吗?”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凝声道:“近日,侄在烙印木行本源第七层之时,方觉真灵无以为继……因此正有此意。” 敖广奇道:“以贤侄资质,不应该啊,莫非贤侄打算……” 到此处,见敖摩昂目光熠熠地望向自己,笑而不语。 敖广目光微凝,长叹一口气道:“后生可畏啊。” 摩昂贤侄,定是寻到了足以烙印第三种本源的才地宝。 这才想着借助极阳金乌帝流浆洗炼灵性,尝试冲击三行本源圆满之势流转的金仙境界。 此事大有可为。 “此事关乎我龙族大计,贤侄的意思,伯父明白了。” 敖广爽朗笑道。 东海向来多奇珍异宝,他四海势力虽与那南极仙翁关系不深不浅,但只要在南极仙翁诞辰宴会之上献出重宝贺礼。 南极仙翁大喜之下,给摩昂贤侄赐下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想来也不是难事。 就在敖广与摩昂太子二人慢慢商议应该取何物,才能让见识不凡的南极仙翁动容之后,赐予摩昂太子极阳金乌帝流浆时。 后殿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间或有哭闹冷喝之音。 敖广眉头微皱,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鳜都司这时忙自殿外走上前来,躬身施礼之后,神色讪讪道:“启禀王上,是公主带着一个人族闯进后宫,被四公主给拦下了。” 敖广怒道:“兮儿这孩子,整胡闹。” 摩昂太子哑然笑道:“伯父,兮儿表妹少女心性,不必太过苛责了。” “走,贤侄,陪我看看去。” 敖广重重放下手中蟠龙碧云酒樽,盛满的琥珀冰寒光酒液溅出桌案。 敖广大袖一挥,负手大踏步地向殿后走去。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也是随后跟上。 第九十八章 实不可为敌 此时,龙宫后殿一处玉阶之下。 一火红,一雪白两道剑光剧烈闪耀,周围玉树琼花阵阵为之激荡飞起。远处一些在廊桥玉柱之后观战的贝女、蚌精更是目眩神驰。 陆北执剑而立,神色冷漠地望向前方的女子。 这女子一袭火红罗裙,眉宇冷肃,眼中带着腾腾煞气,掌中握着一柄火云剑,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淫贼。” 陆北眸光微眯,掌中三生剑倒转,匹练光华吞吐不定,冷笑道:“姑娘,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陆某倒想问问,陆某淫你什么了。” 女子闻听此言,神情错愕无比,继而柳眉倒竖,一柄火云长剑红光摇曳,法力如长龙激荡,火光灼热腾腾,就是向陆北刺来。 原来方才陆北不明就里,被一脸兴冲冲的敖兮拉着手,参观着龙宫景致,不想怎么的就走到了这后宫之中。 陆北来到后宫之中,听到莺莺燕燕之声遥遥传来,心知大觉不对。 就甩开了敖兮的手,打算自敖兮寝宫之中向外走去,但是被敖兮死死拉住胳膊,撒娇着非要去看她的什么龙珠。 而就在这么一个耽搁的工夫,一个身穿火红宫装长裙的女子,踏入敖兮寝宫之中,一见到陆北与敖兮夹缠不清,芳心大怒,不由分提剑就砍。 由于,陆北也觉方才所为不妥,于是就不还手,左躲右闪地想要出言解释。 可眼见这红衣女子根本油盐不进,不依不饶……他心中渐渐也起了一阵火气。 腰间三尺三寸长剑霍然出鞘,陆北身形连连闪动,就与这女子斗在一处。 这女子神仙境界,或许是在龙宫之中的缘故,不敢全力施展手段,因此只是凭借着精妙的剑术与陆北争斗。 此举正合陆北心思,若此女依仗龙族强横身躯与他争斗,不得他就要祭出噬魔掌印了。 而此时,一脸急切之色的敖兮,正手足无措地缠着手指,见陆北与自家姐姐交手越来越激烈,灵动眼眸泪珠盈盈,清声喊道:“四姐,哥哥……你们别打了。” 可是二人完全置若罔闻,剑气四溢而出。 连宫殿的雕梁画柱之上都被斩出一道道剑痕,但在龙宫禁制之在,不过片刻便回复原样。 就在敖兮如清泉明澈的大眼睛之中,蒙起了一层朦胧雾气之时。 一声冷喝突然响起。 “听心,住手。” 正是东海龙王敖广在摩昂太子的陪伴之下,来到此地。 摩昂太子远远望着陆北,眼中精光四射。 “铛。” 金铁交击之声,悦耳清脆。 敖听心明洁的额头上,密布汗珠,胸脯也是微微起伏,忙向一旁闪退而去。 陆北同样收起‘三生’神剑,远远向来人望去。 只见一位气度深凝的龙王在一位冷面青年的陪同下,向自己打量而来。 敖广神念正待向陆北扫去,眉头紧皱,只觉一股迟滞扭曲之意袭上心头。 “陆某见过龙君。” 陆北收剑还鞘,神色淡淡道。 “友,不知是何位高足门下?” 敖广收起神念探查之心,神情凝重地问道。 眼前之人一身道家玄门功法的路数,气息凌厉如剑锋锐,却又带着一股神秘玄奥的意境,实在让人看之不透。 陆北淡淡一笑,拱手道:“龙君海涵,并非陆某不愿告知,实在是家师不允陆某透露名姓。” 敖广肃然道:“是本王鲁莽了。” 一听陆北言语,敖广心知此人定是师承不凡。 因为此言仅仅只有一些身具大跟脚的人物,才会出。 陆北倒是没想到敖广竟然如此谨慎,不过他的话也不算欺瞒敖广了。 不须菩提祖师,就是那三位,恐怕也多半不会让自己提及名姓的。 见到这一幕,敖听心秀眉深锁,星眸微沉。 心道,父王就是太谨慎了,纵然此人是三教弟子,也不能在龙宫肆意妄为。 念及此处,敖听心玉容罩霜,凛然冷喝道:“三教弟子,也有你这般无耻的么。” 敖听心却是深恨陆北方才的调笑之言,出言讥讽道。 陆北转头看了敖听心一眼,淡淡道:“这位姑娘可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道理。” 敖兮这时也是扬起一张红晕生霞的脸,怯生生地道:“北哥哥是我带过来……不是他要闯过来的。” 闻听此言,敖寸心神情微微诧异,不过仍是冷冷道:“妹,你如何替外人话。” 敖兮咬着嘴唇,委屈道:“北哥哥在岸上救了我,不是外人嘛……” 敖兮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是掩住樱桃口,泪光点点的大眼珠转了几转。 心道,坏了,要让父王知道了。 “好了,兮儿,看你闯的祸。” 敖广瞪了敖兮一眼,将敖兮吓得哧溜一下,赶紧躲到敖听心身后。 敖广又是向陆北望去,沉声道:“陆友,请往前殿一叙。” 陆北微微颔首,就跟着敖广向龙宫前殿行去。 殿中。 三人分宾主落座。 有婢女奉上琥珀冰寒光,这酒用金芝灵叶所酿,在透明碧翠,缠绕龙纹的蟠龙碧云酒樽之中,荡漾清波,馥郁醴纯。 敖广笑道:“陆友,本王来给你们介绍一番,这位是西海大太子摩昂。” “久仰。” “幸会。” 陆北眸光微沉,拱手道。 “陆兄原来也听过在下的名姓么。” 摩昂太子洒脱笑道。 却是方才陆北冷眸中的闪烁之光,被敖摩昂捕捉到。 “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修为高深,陆某早有耳闻。” 陆北淡淡道。 摩昂太子爽朗笑道:“陆兄倒也是一个妙人。” 奉承之言,他不屑去听。但此人性情冷酷,周身煞气隐隐,灵觉感知之下,令他微微忌惮。 或许陆北都不知道,他逆杀过两名真仙所造成的气势是何等惊心动魄。而且其中一名更是被他将彼辈真灵一把捏在掌中,生生吞吃炼化 此举惊世骇俗,实非言语可以形容。 须知真仙同辈攻伐斗战也少有如此狠辣的。 但恰恰此举却在他的身上养成了一股‘势’。 且不一些未得长生的不入流人物,彼辈狂妄自大,灵觉迟钝如猪。 单一些长生真仙,真灵敏锐如斯。 他一身凛然气势如何不引起长生之辈的警惕。 比如,前世一些屠夫走街串巷之时,犬吠之声,数里可闻。 甚至若留心,就会发现那一条条土狗会撵着去咬,但那屠夫只要转头冷喝一声,这些土狗就夹起尾巴跑的远远的。 何也? 不过屠夫双手沾染过同类的鲜血,被这些土狗感知到罢了。 再举个直观的例子。 就像现代人身处灯红酒绿的都市之中。 一些手段残忍的杀人犯,他只是站在人群中不话,仅仅冷冷看你一眼,你也会感觉到心思异样,如虎窥视。 都是一个道理,同类死于其手,如何不令人心生恻然之感。 ‘气’和‘势’虽然虚无缥缈,但却造成一种心理压迫的感觉。 这种模糊的感觉或许摩昂太子都难以出来由,但此时摩昂太子只觉若非必要,此人实不可为敌。 陆北举起碧云蟠龙酒樽,酒樽之中盛满的琥珀冰寒光,冷香醴厚。 陆北冲敖摩昂微笑示意,饮下一口。 摩昂太子也是笑着举起酒樽抿了一口。 敖广捋起颌下胡须,笑道:“陆友来龙宫,恐怕也不是为了应女之邀吧。” 陆北轻轻放下酒樽,沉声道:“陆某听东海汤谷秘境之中……有极阳金乌帝流浆,因此特意往东海一行。” 闻听此言,敖广目光微凝,与摩昂太子对视一眼。 敖广捻须,笑着劝解道:“陆友,那汤谷秘境凶险无比,却是去不得啊。” 陆北淡淡笑道:“哦,愿闻其详。” 摩昂太子笑着接过话头,沉声道:“汤谷之内,各种洪荒凶兽横行,可谓危机重重。而且其内被妖帝和东皇两位上古大能布下大禁制……至于金乌帝流浆这种至宝,其实也只是在汤谷外围流荡而已。” 陆北笑道:“妖帝此举多半是在复活那九位妖族太子吧。” 闻听此言,敖广眸光神采熠熠,心中更加确信陆北是有着大根脚。 否则这等核心大秘,如何会被其人随口道出。 显然此人必定是拥有不凡的传承和底蕴。 摩昂太子凝声道:“上古之时,九位太子被大巫后羿持射日弓射杀。后来,妖帝便将九位太子尸体收敛回汤谷秘境……希望借助汤谷中的先五行灵根之一的扶桑木为根基,布置大阵。施展【起死回生】的逆之术来复活九位太子。” 汤谷本就是十日沐浴之地。 九只金乌被后羿射杀,真灵都被箭矢上的霸道力量泯灭一空。 除非是混元圣人愿意付出莫大代价,从那无尽时空长河的虚幻光影之中将其打捞出来。 否则,这九只金乌就是地破灭,无量量劫到来,也不会复活。 换言之,和那被人自无尽轮回中抹去……死的不能再死也没什么两样了。 恐怕也只有妖帝和东皇这两位盖世强者,才敢如此胆大妄为,行此逆之举吧。 第九十九章 人敬我一尺 东海龙宫之内。 三人言谈晏晏,气氛融洽无比。 东海龙王高居首座,含笑不语。 摩昂太子朗声道:“陆兄,汤谷之地,其内杀阵林立,而且还有各种洪荒异兽横行,实非我辈可以踏足。” 陆北眸光闪烁,沉声道:“那金乌帝流浆此等对洗炼真灵有奇效的至宝,岂非绝迹三界了么。” 摩昂太子淡淡道:“那倒不是,陆兄有所不知……汤谷之内虽然难进,但外围区域,对于太乙之辈也并非难事。” 陆北笑道:“愿闻其详。” 摩昂太子又饮了一杯酒,方道:“陆兄应知,东海三岛散仙势力的来由。” “上古之时,有不受妖庭约束,只愿逍遥于世的男仙聚集于蓬莱,方丈,瀛洲三岛之间,其中隐隐以大罗道尊东王公为首。” 陆北神色玄素,语气平静道。 连提到东王公三字时,都没有令他为之动容。 东王公的转世之身,正是那吕纯阳,也就是后来的三岛十洲东华大帝君。 不过纯阳真人向来自矜,在成就长生真仙之时,就扬言一日不到太乙金仙境界,就一日不去做那有名无实的东华大帝君。 于是,而今三岛十洲散仙势力的名义领袖仍是南极仙翁。 摩昂太子续道:“南极仙翁身为太乙金仙强者,倒是经常去往汤谷秘境之内,体会其中残留的妖帝和东皇的意志……当然顺便捕捉一些汤谷禁制外游离的极阳金乌帝流浆,更在情理之中了。” 陆北听到此处,心知必有下文,问道:“也就是,南极仙翁手中必有极阳金乌帝流浆了。” 敖广捋了捋三缕龙须,颔首笑道:“三个月后,便是那南极仙翁的寿诞。这位大能决意打算取出三滴金乌帝流浆来,招待投缘的宾客。” “投缘?” 陆北抿了一口酒,摇头一笑道。 所谓投缘之言,名堂颇多啊。 “南极仙翁就是这般在请柬上的……取出三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招待投缘的宾客。而一些冲击真仙境界的仙和困于真仙境界多年的同道,也是闻风而动……毕竟,若我辈真灵经过极阳金乌帝流浆洗炼灵性,烙印五行本源之时,往往会事半功倍。” 陆北听着敖广的解释,眸光低垂,心中反复沉思。 他先前的打算是在三岛十洲之地,随意找个临近汤谷的所在,于虚空之中捕捉凝练‘阳五气’灵机,纳于五脏之内。 然后再去汤谷秘境,寻觅那极阳金乌帝流浆。 不为洗炼真灵,只为取那极阳之力,助他凝练胸中的‘阳五气’。 待到东海事毕,他就会毫不耽搁地前往北俱芦洲,采炼‘阴五气’。 至于凝练‘阴五气’所需的极阴混鲲太冥气,此物倒是颇为棘手,毕竟是那位上古妖师的本源之物…… 陆北自方寸山而出的所作所行,看似旁逸斜出,横生枝节。 但实则步步都按照早已定下的章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只为登那道之绝巅,俯瞰芸芸众生。 既然摩昂太子言及南极仙翁处有极阳金乌帝流浆存在,他倒不妨稍稍改变下计划。 陆北转念一想,心中定下计来。 不过,这东海龙王和摩昂太子倒是令他心生好感。 陆北心道,这摩昂太子暂且不提。 单这东海龙王敖广在前世神话之中,可是频频以反派人物存在的。 比如,东海三太子敖丙与阐教三代弟子、太乙真人之徒哪吒发生冲突之时,敖广水淹陈塘关百姓。 还有后来八仙过海采药救济染疫众生,被东海龙王所阻,然后东海被上八洞八仙怒怼一通。 似乎,东海龙族一直以来完全承包了这些神话故事中的反派戏份,可谓是苦逼和搞笑担当了。 念及此处,陆北望着敖广的目光多少有些古怪了起来。 “陆贤侄,你盯着本王作甚。” 敖广摇着一颗大脑袋,神色疑惑地道。 “咳咳,没什么……陆某只是觉得龙君仪容威严,不可揣度……令人不禁心生高山仰止之意。” 陆北轻轻咳嗽一声,举起酒樽遥遥敬了敖广一杯,温润笑道。 恩,良心微微有点儿痛啊。 敖广笑的如沐春风,举起蟠龙碧云酒樽,谦道:“贤侄过誉了。” 摩昂太子神色微微有些异样,不过也不出来什么古怪。 三人又饮了几盏酒。 摩昂太子微微笑道:“陆兄想上那三岛,恐怕离了请柬也是不行的。” “敖兄,想必有一言教我。” 陆北拱手道。 “此事来也是陆兄赶的巧,我这里恰巧有一张请柬,可以带一些人随我去三岛十洲。” 摩昂太子沉声道。 陆北迟疑道:“此举不会误了敖兄的大事么。” “那倒不会……请柬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想来以陆兄师承,都是易事而已。” 摩昂太子笑道。 此人不知用了什么师门秘法遮掩了自身灵机,令他都看不清修为境界。 但呼吸之间,其人不时散发出的金丹大道气息,凛然刚正,堂皇巍巍。甚至隐隐比他都要纯凝几分。 而且此人必定是掌握了罡三十六变……大势力之中的嫡传弟子。 盖因,修习罡三十六变者,两侧眉骨一寸之处,隐有余光生烟,毫光一如针芒,晃动真灵。 这是其等在掌握【胎化易形】法门,且长期施展变化之术后定然显现出的特征。 就像凡间剑手久习剑术,手掌关节指骨之处,必生异形一般。 可能这些细节,连陆北本人都没有察觉到,毕竟他不是长生真仙。 而罡变化之术的第二重境界,就是连真灵波动都要为之改变的。 非如此不足以欺瞒真仙同道的探查。 至于第二重境界的修炼之法,恰恰就是在他成就长生真仙之时,以真灵投影外相,镜照自身。 待察觉到眉骨异象,并以真灵投影交叠此处为基点,方可向罡变化第二重进阶。 因此对于四海龙族势力而言,能结交一位堪比三教那般的庞然大势力的嫡传弟子,也并非是什么奇怪之事。 而且此人虽然行事有礼有节,也不像人、阐二教的一些三代弟子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恩,莫非此人是截教弟子不成。 念及此处,敖广心中又是起了几分猜测,然而也不好太过深度探究此人师承来历,以免平生波澜。 陆北起身正色道:“那陆某就多谢敖兄美意了。” 既然东海龙族起意相交,他也不会自矜不顾。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摩昂太子淡淡笑道:“陆兄客气了。” 两人重新落座,有容颜俏丽的婢女奉上一些珍馐甜点,作为三人佐酒之物。 第一百章 这迷之尴尬 龙宫之中。 觥筹交错,言谈甚欢。 摩昂太子沉声道:“陆兄,那么不日我们就启程吧。” 陆北凝声道:“固所愿尔。” 就在此时,一道娇俏声音突兀响起。 “父王,女儿也有蓬莱一行之意。” 正是东海四公主敖听心。 也不知此女听了多久,却是挑起晃动的珍珠帘幕出来请求道。 敖听心明丽玉容之上,冷霜寒罩,桃腮杏眼,烟波横生之间却隐隐带着几分煞气流露。 “胡闹。” 敖广冷喝道。 心道,听心这孩子平日里最得自己喜爱,行事章法有度,何故今日出此鲁莽之言。 “你若在龙宫闲的无聊,可以去【东筱虚渊】找你族叔去。” 【东筱虚渊】正是东海龙族与太古水猿一脉交战的水域。 敖听心其实也才从那处战场返回不久,甚至一身戎装方换上红妆而已。 敖听心一袭火红长裙,柳腰雪肤,紧紧抿着嫣红的下唇也不话,只是眼神倔强地看着敖广。 敖广大感头痛,他知道这四女儿素来是个死性子。 摩昂太子淡淡笑道:“伯父,听心表妹既然要去蓬莱,何不答允……正好去见识下东海的一应同道也好。” 敖广听得摩昂太子劝解,沉思半晌,点点了头,转过头来冲敖听心沉声道:“那你一路上跟着你摩昂表哥,不要闯祸。” 敖听心此时脸上方冰雪稍解,行了一礼,向外走去,不过转身之际,却是用警告的目光瞪了陆北一眼。 陆北冷然一笑,他实在摸不着此女此举何意。 敖听心刚到后殿,就被敖兮笑嘻嘻地拉住胳膊,脆声声道:“四姐,父王答应啦?” 敖听心杏眼圆瞪,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嗔怒道:“要不是不放心你,姐姐何至于去触怒父王。” 敖兮甜甜笑道:“姐姐,在龙宫挺无聊的啊,和表哥他们出去玩多好啊。” 敖听心笑了笑,伸出素手来宠溺地摸了摸敖兮的脑袋,又探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敖兮露出青郁秀发之间那晶莹剔透,隐隐泛着光泽的粉红龙角。 一下子戳破了敖兮的心思,清声道:“兮儿,是不是姐姐不带你去,你就打算偷偷溜出去啊……对了,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上回偷偷跑出去,别当姐姐不知道。” “恩,别乱摸我的龙角啊。” 敖兮红着脸,闪躲开来,脆声道。 “哟,我们家兮儿还会害羞了呢……恩,龙角当然是兮儿未来的夫君才能碰的,是不是啊……。” 敖听心语气揶揄道。 “才不是呢。” …… 且不提这姐妹二人在后宫之中如何言语。 单陆北于龙宫之内住了几。 在东海龙王敖广的招待之下,辟了间静室梳理元神境界,偶尔也会查阅一些龙族存放的古老典籍,或是与敖摩昂一起饮酒,谈玄论道……倒是难得地惬意自在了几。 这一日。 东海之上,碧波万顷。 白雾缭绕,水气朦胧。 云头之上,三人并排而立。 摩昂太子身穿龙纹玄武铠甲,足蹬白鲨战靴,一袭黑色大氅披身,气质英武不凡,沉凝如渊。 右边东海四公主敖听心一袭火红色宫装长裙,怀抱一柄火云长剑,剑柄流苏随风飘扬,将此女高挑玲珑身姿衬托的有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陆北眉宇冷肃,眸若星辰璀璨,神情玄素一如冰潭,一袭青色长衫之下的挺昂藏拔身形,一柄‘三生’剑静静悬于腰间。 脚下踏着一团白云,左手握着一个青玉葫芦不时饮上几口。 “酒鬼。” 敖听心柳叶弯眉紧蹙,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之色,嘴角向上撇起,不屑道。 陆北神情微愕,不过也不以为意,又饮了一口酒。 冲摩昂太子道:“敖兄,可以启程了么。” 摩昂太子微微点了点头,突然笑道:“兮儿表妹,不要藏了。” 此言一出。 风雨哗啦降落,龙吟之声震动九霄。 恩,并不是。 只有娇俏之声响起道:“摩昂表哥,你是怎么发现兮儿的。” 一袭粉红罗裙,用一根红绳扎着头发的敖兮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道。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却是乍然向敖听心随意扫了一眼,敖听心心中则是咯噔一下。 “既然兮儿表妹也来了,那就一起走吧。” 就在敖听心惴惴不安之时,摩昂太子收敛神色,沉声道。 闻听此言,敖听心这才放下心来。 这位表哥实力超绝,威严凝然,从就让像男孩子多过像女孩子的她有些畏惧。 敖兮完全不知道这帮大人在想些什么,就是跑到陆北面前,拉着陆北的手,娇软道:“哥哥,你驾云不快,我……” 还未完,陆北忙是捂住了这女孩儿的嘴。 心道,这熊孩纸,当着其兄长和姐姐的面,再些什么‘骑我’的胡话来,那才是大写的尴尬。 就算这样,见得陆北与自家妹子极其亲昵一幕,敖听心芳心惊跳不止,继而双眸喷火,柳眉倒竖。 素手握紧了火云剑,神念更是杀机腾腾地锁定陆北。 陆北眸光低沉,正待收回手,突然感到掌心之中微微有些异样之感。 心中多少有些无奈起来。 这熊孩纸,不嫌脏吗,舔我手心干嘛。 原来,敖兮被陆北突然捂住嘴巴,女孩一颗顽皮心大起,眨了眨大眼睛,就是伸出绵软湿滑的舌头,下意识地舔了舔了陆北的手心,眼珠转动,偷偷观察陆北反应。 陆北赶紧收回手掌,轻轻摸了摸这熊孩纸的头。 他倒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古怪的心理。来,他只是把眼前心智不太成熟的龙女当作妹妹罢了。 两世为人虽然比这龙女年龄要很多,但他的心理年龄恐怕要甩神话世界之中……动辄千年万年,心智才成长起来的异类生灵几条街了。 更何况,他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至于方才,咳咳……女孩儿的玩笑而已。 陆北温柔地摸了摸这龙女的头,手掌轻轻拂过粉红的龙角。 “淫贼,放开兮儿。” 敖寸心只觉得出离愤怒了,火云长剑蹭的一声出得鞘来,火焰翻滚,浊浪惊人。 陆北神色微微惊异,心道,这女的性烈如火,脾气竟然如此暴躁。 再看身边的龙女敖兮,‘嘤咛’一声,一张巴掌大的俏脸红扑扑地好似滴血,如清泓的大眼睛中更是蒙了一层朦胧雾气。 “姐姐,别打北哥哥。” 声音娇腻酥软…… 陆北若有所思,重重咳嗽一声,掩饰心中升起的迷之尴尬。 心道,怪不得雪儿不让自己摸她的大脑袋。 “你们还走不走。” 摩昂太子面沉似水,看向正墨迹不停的两大一,冷声道。 先前,摩昂太子本来完一句话,已经冷着脸先行一步。 其实身为真仙强者的摩昂太子,甚至刻意放慢了施展水行遁光的速度,好等待神仙巅峰道行的敖听心跟上。 至于陆北,此人身具罡三十六变……纵地金光,五行大遁等等遁法精妙神通,根本无需太过担心。 然而,摩昂太子一步踏出,水行元力如同白色蛟龙在周身飞腾翻滚。 行了一瞬,此时正想稍稍降低遁光速度,和陆北交谈几句关于三岛十洲的散仙势力,然而…… 只得无奈返回。 第一百零一章 虚无缥缈间 东海有仙山,虚无缥缈间。 蓬莱、方丈、瀛洲是先秦时代传的三岛。 而《云笈七签》则定三岛为昆仑、方丈、蓬莱丘。 陆北与摩昂太子、四公主敖听心、公主敖兮四人架起遁光向极东之地飞去。 是极东并不确切,三岛方位虚无玄妙,时空坐标飘浮不定。 陆北跟着摩昂太子在东海大洋之上,向东南之部,大约遁行了半有余。 直到日头偏斜,夕阳初照。 忽见眼前霞光万道,流光溢彩,一只只聪明伶俐的青鸟和洁白神异的仙鹤翩跹飞舞,引吭高歌。 然以陆北【隔垣洞见】观之,凡此种种不过虚影而已。 正如凡间之人所遇海市蜃楼一般。 继而云雾浓厚,四周空寂,纵然陆北目力超绝,也被阻隔视线于三丈之内。 或许是一种阵法也未可知。 陆北暗暗思忖道。 敖兮绷着一张明媚脸,紧紧地抓住了陆北的大手,瑟瑟发抖,好像有些害怕。 “不必惊慌,此地四象元灵阵未曾发动……我拿来请柬,四处云雾必定散去。” 此时,摩昂太子声音平静无波地道。 继而右手之中现出一块玉珏来,玉珏不过巴掌大,很难想象竟然是请柬之物。 请柬、邀请函不应该是纸张之物么。看来,仙人行事每每出人意表。 玉珏通体温润生烟,其上并未镂刻太过复杂的花纹禁制,只是雕琢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 仙鹤红喙尖尖,翎羽洁白如雪,寒意幽幽之中却又散发着丝丝缕缕的五彩毫光。 摩昂太子将玉珏握于掌中,神色淡漠地向此物灌注法力。 顷刻之间,玉珏上的五彩之光大耀,这光芒映照在四人脸上,给人以仙家圣洁出尘之感。 摩昂太子然后轻轻放开这枚玉珏。 阵阵灵音颤鸣,玉珏半缺口之处,突然发出蓬蓬燃起的白光,如电一般向高空激射飞去。 来也奇,不过片刻,周围水域之上的重重雾气几次闪烁,便慢慢散去了。 空旷幽寂之感消失不见。 眼前霍然大亮,三座古奇秀丽却又不失大气磅礴的巍巍仙山,两两遥遥相望……同时漂浮于云雾缭绕的蓝白云之下。 山顶白雪皑皑,彩光瑞气散逸炫目。 山腰仙草灵芝之气,醒魂益神草木清香随着暖风席卷而来,令陆北精神为之一震。 陆北此时再以神念探查而去,发现周身数百里水域之内,一些岛屿洲陆星落棋布,依稀可见。 突然,际间清灵之声响起。 诗经云:鹤鸣于九皋,声鸣于野。 一个黑点在众人视野之中渐渐清晰起来。 “仙鹤哎……北哥哥,快看。” 敖兮轻轻摇着陆北的胳膊,甜甜笑道。 敖寸心忙是不动声色地一把将敖兮拉过怀中,心道,仙鹤你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大呼叫。 那的确是一只长颈仙鹤无疑,身姿优美修长,扑棱两片美丽的翅膀,正自三岛正中的那座秀丽古奇岛屿飞腾而来。 云雾聚合无定,仙鹤修丽神骏,仙气盎然四逸……金芝灵草药香扑鼻,不愧是仙意飘渺的三岛十洲之地,清气虚无自然之界。 仙鹤长鸣一声,于青冥之中化作一个白衣童子。这白衣童子梳着端正的道髻,用红绳束缠。 长长红绳随风飘扬,红白交映。 更使得这位唇红齿白的白衣童子可爱伶俐了几分。 白衣童子摇起一柄桃木拂尘,打了个稽首,方道:“几位道友,老爷让我来引你们进去。” 声音清脆悦耳,但又带着一股灵动的童稚之气。 “有劳仙长了。” 摩昂太子清笑道。 眼前这头仙鹤可不是用来供来此宾客充当脚力坐骑的,而是南极仙翁派出的接待童子。 三岛之外设立有四象元灵阵,这也是他们先前身陷迷雾之中的原因。 而三岛之上设立着太极两仪微尘阵,更是不能擅闯。 纵然他是真仙强者,白鹤道童于他而言不过弹指即灭,但他也不会驳南极仙翁这位太乙之辈的面子,给予这位仙鹤道童难堪。 闻听摩昂太子谦和之言,白鹤童子不敢托大,腼腆道:“道友,称我清源即可。” 陆北淡淡一笑,心道,这蓬莱三岛倒是好气象。 一个仙鹤童子都是金丹之辈。 摩昂太子当先一步,便在这清源道童引领之下,向蓬莱仙岛飞去。 敖兮也是伸出酥软手牵着陆北的手,格格娇笑着跟上去。 见得此景,敖寸心心中愤愤不平,却是连忙牵起自家妹子的另一只柔弱无骨的手。 陆北神情微微异样,目光随意瞥了一眼。心道,这怎么整的和一家三口似的。 正待甩开敖兮的手,却被敖兮给紧紧抓住。 陆北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妹妹有点儿粘人啊。” …… 就在陆北和东海龙族一行入了蓬莱仙岛之时。 东海以南三万里处。 流光摇曳不止,晃动一路云雾。 几位神仙笑笑,驾着祥云,不紧不慢地赶着路途,好不闲适。 当然也是有一位素衣道袍青年,正在其间矜持地陪着笑。 这青年身高七尺许,面皮略黑,眼眸憨厚淳朴之中分明透着一股不易觉察的灵黠之意。 观其人眉骨萦然如玉,呼吸之间,鼻翼四侧元气若谷涵渊, 显然已是元神境界,道行有成。 此人正是刘海。 刘海原本在凡尘之中效仿其师到处游历除妖,倒是颇为逍遥自在。 可不想几月之前,突然接到纯阳祖师灵音飞剑,令其往东海而去,务必在五月端午节前后,与自己和几位同门师伯汇合。 深恐刘海不知轻重,在灵音飞剑之中,纯阳真人竟然难得地解释了下,此行是为了在三岛十洲之地捕捉地五气灵机……助刘海凝练胸中五气。 刘海尽管有些不舍凡尘的喧闹和灯红酒绿,但也不敢将自家师父的叮嘱抛之脑后。 因此按照时间的规划,慢悠悠地向东海行去。 其间戏金蟾,斩山魈,除狐鬼……他刘海,刘海蟾真人的大名,可是在南赡部洲沿海之地声威赫赫。 终于来到东海约定之地,刘海先是见到钟李二仙。 刘海先是从钟离权口中旁敲侧击一番,得知蓬莱有紧要一物于他道途有极大裨益。 刘海心思伶俐,眨眼之间。 心知多半是他那位面冷心软的便宜师尊纯阳祖师,要为他筹谋此物一番了。 不提刘海此时心中如何算计。 后方不远的祥云之上,钟离权袒胸露乳,摇着大蒲扇呵呵笑道:“道兄,刘师侄还真是颇得吕道友的喜爱啊。” 闻听钟离权意味深长之言,拄着玄铁扁拐灵宝的铁拐李眸光微亮,微微笑道:“若钟道友座下有一位修道三十余年,便踏入元神境界的弟子,想必也不吝多些关爱栽培之意的。” 汉钟离无声笑了笑,叹道:“可惜,老师言及我生平唯独一徒,也无一徒啊。”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多年前他二人碰到的那个冷峻少年来。 可惜那人不提福缘浅薄,单与他八仙得道有些妨碍,也是不得不除,不得不拒。 来,他前些时日,心血来潮之下,也曾暗中到地府查询过。 毕竟以那人浅薄之命运,这许多年过去,也该横死转生了。 然而事实却是。 与他相交莫逆的一位判官殿中的六品文判官,在他提及查询生死薄时,本来满口答应。 但一提到陆北之名,就是支支吾吾,言辞闪烁……连生死薄都不让碰了。 他心知不对,偷偷拿着文始真人的玉简密令去见一位罗酆六的真仙强者。 然而就在他刚刚提及‘陆北’二字,这位本是他人教暗子的真仙强者突然面色微变,讳莫如深。 自他地府无功而返,此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好似迷雾阴霾一般,却是不好向铁拐李诉。 念及此处,钟离权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零二章 道友千钧重(此章为吴奉羲童鞋加更) 蓬莱岛。 左瞰紫府菱洲,右望东胜神洲。。 《西游记》中载:花果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 以此言观之,三岛之地距离花果山并不是多远。 这同样也是猴王能在铁板桥下,沿着洋流来到东海龙宫的原因。 陆北与摩昂太子一行随着清源道童,登上了蓬莱岛。 蓬莱岛面积极为寥阔,以陆北远超同辈的神念都只能探查到一角大。而且岛上风景秀丽,仿若人间仙境。 【丹崖怪石,削壁奇峰;彩凤双鸣,麒麟独立;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流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 众人行了约莫一个时辰。 倏然视野开阔。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之前的宏阔广场有着数十根通玉柱直入云霄。 七色彩虹之间有着一只只白鹤青鸟,往来飞舞穿梭,引吭高歌。 高台之上,两列唇红齿白,眉宇清秀的男女道童手执拂尘静静侍立。 一块大青石之上,横卧一个老者。 老者童颜鹤发,头骨奇鼓,两颊红润如烟霞,枯老的手掌之中抱着一根桃木杖。 老者眼皮耷拉着,似乎是在闭目沉睡,抑或是神游太虚。 然而其人身前丝丝缕缕的青色云烟隐隐凝成重重碧色帘帷,将其人飘逸身形映的分外飘渺……恍惚不真切。 下方两侧有着几位仙风道骨的散仙驻足流连于假山琼华之前,正轻声谈笑些什么。 陆北一行神色从容,绕过一汪正向空喷涌着数丈之高清泉的碧波水潭,在清源道童的引领之下向一处彩花篷芦缓缓走去。 “摩昂太子,别来无恙乎。” 伴随着一阵清风吹动蓝色风铃花的悦耳之声,一个白衣仙人身形闪烁几下,便来到摩昂太子面前不远处。 摩昂太子清笑道:“郭道友,久违了。” 眼前是一位身穿秀士文衫,羽扇纶巾的中年仙人,道行不过神仙境界,然而气质出尘神逸,令人见之便觉不俗。 此仙正是水府仙伯郭璞。 由于其人道场紫府洲之上一处无名仙山的缘故,因此早早来到蓬莱仙岛。 来,此仙与摩昂太子还是同一辈的仙人。 可惜或许是此仙不爱修炼的缘故,修为道行要差摩昂太子很多。 “郭叔叔。” 敖兮眨着一湾清泓生波的大眼睛,甜丝丝地笑道。 郭璞先是冲敖寸心微笑着点了点头,方转过头来,大笑道:“叫叔叔也没有仙枣吃了……仙枣还没熟呢。” 敖兮撅起了粉嘟嘟的嘴儿,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见得此景,摩昂太子无声笑了笑。 心道,兮儿表妹不知那仙枣是何等珍贵。 那可是后灵根火枣,生长千二百年方能成熟,其内蕴含少量火行本源,更可帮兮儿表妹纯化龙族血脉。 虽不如蟠桃、人参果、扶桑木、等先五行灵根结出的果实稀有,但也算是三界之中罕有的地奇珍了。 而正是三百年前敖兮百岁宴,郭璞来恭贺之时就送来了三颗火枣,至此也就被敖兮给惦记上了。 “这位是……” 郭璞神色疑惑地望向陆北,尤其在先前敖兮牵着陆北的手时就着重打量了其人一眼,此刻与熟人打过招呼,方朗声问道。 “在下陆北。” 陆北神色淡淡地拱手道。 “陆道友好。” 郭璞谦和地笑着,拱手还了一礼道。 正在这时,一个头戴羽冠,身穿水火道袍,精神颧硕的老道,缓缓走了过来,爽朗笑道:“方才见着背影熟悉,原来还真是郭道友。” “陈道友。” 郭璞转头望去,和煦笑道。 此人正是扶摇子陈抟。 陆北眸光转动,淡淡一笑道:“陈仙长,可还记得陆某否。” 闻听此言,众人一时间都是神情错愕,眼眸惊异。 陈抟也是转眼向陆北望去,方才他未曾留意,还当只是龙宫摩昂太子一行的随从。 这一打量,眼前之人身形挺拔,目光悠远冷冽,腰悬一柄造型古拙的宝剑。 周身气度凝然森森,待到陈抟微拢目光,细观此人容貌,方才从那浩如烟海的记忆碎片之中找到一个熟悉身影。 陈抟目光一时间复杂起来。 良久过后,方长叹一声道:“不意在这里碰到陆……陆道友。” 华山友言笑轻,蓬莱道友千钧重。 往事如风,怎能不让人长叹一声。 陆北冲陈抟微微拱手,淡然一笑,种种凡尘过往尽在不言之中。 摩昂太子看了看二人,眸中若有所思。 敖听心重重冷哼一声。 几人又是寒暄几句,就慢慢到一处彩花蓬芦之下。 早有俏丽的几个粉衣婢女,端着香茶和瓜果来招待诸仙。 这些粉衣婢女容貌妍丽,但也有几分青涩,而且带着一股清新宜人的气质。 陆北仅仅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知应是三岛之上的灵芝草木生灵受人点化而来。 这时,前方间邻的一座彩花蓬芦之下,一位羽冠青衫的儒雅青年朗声笑道:“贫道这里有亲自煎制的星木落英茶,不知诸位同道可有雅兴品尝一番么。” 身旁一个大耳垂肩,袒胸露乳,脸庞胖乎乎的仙人,咧嘴笑道:“陆道友,你若有心便将那悟道茶拿出一些来,招待大家……大家是不是啊。” 闻听此言,几个相熟仙人也是笑着鼓掌称善。 这时,一个容颜秀丽绝俗的抱琴女仙嫣然笑道:“陆道友多半是舍不得吧,毕竟陆道友已是仙大能,足以俯瞰我辈啊。” 众仙哈哈大笑。 不过也知道陆羽此次是为争取极阳金乌帝流浆而来,方才之言不过是同道之间的打趣罢了。 陆羽神情郁闷且无奈地看了彩琴仙子一眼,此举更令诸仙大笑不止。 “看看人家也姓陆,就已经是仙大能了。再看看某人,连仙道都未成……” 敖寸心杏眼圆瞪,冲陆北挑衅似地看了一眼,清声道。 ‘未成’二字都拉长了音。 陆北神色微微异样,转念一思,也不跟这‘妹控’一般见识。 恩,敖兮正坐在陆北身旁,酥软手拿起一根香蕉,笑嘻嘻地让此时正一脸嫌弃的陆北给她剥开,喂入巧檀口之中……敖寸心看着这状极亲昵的‘投食’一幕,双眼喷火,肺都快气炸了。 陆北眸光幽深,远远望着彩花蓬芦中的轻松欢快一幕。 摩昂太子笑着解释道:“那是瀛洲岛的散仙,彼辈逍遥山岳,与世无争。恩,那与陆兄同姓的中年仙人是茶神陆羽……其人是上古散仙转世。” 最后一句似乎在为陆北开脱。 闻听此言,敖寸心不屑地撇了撇嘴。 心道,先前在龙宫之中,这淫贼与父王和摩昂表哥面前谈笑自若,一副唬人的强者架势,谁知不过是区区元神道行而已。 这淫贼可也太能装了。 想起此人在龙宫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元神道行,而是证道混元了呢。 可恶至极。 恩,不能让兮儿受了这淫贼的蛊惑,这淫贼巧言令色,定是不怀好意。 原来陆北在登上三岛之前,就悄然地收起了屏蔽自身灵机的三品黑莲灵宝。 此举当然是唯恐被南极仙翁这等太乙之辈察觉到先灵宝的气息,多生事端。 而摩昂太子虽然感知到陆北不过元神道行,自失一笑之后,便不以为意。 倒是敖寸心发现之后,在言语上一阵冷嘲热讽。 第一百零三章 一件憾事么(求推荐票) 蓬莱仙岛。 趁着宴会未启,摩昂太子又是向陆北介绍了一些来此地的仙人宾客。 其中有乾坤大仙,蓬莱都水监,欢喜二仙寒山、拾得,福禄寿三星…… 仙人众多,不过多是一些散仙之流。 阐、截二教的仙人却是一个未见。 摩昂太子淡淡看了一眼陆北,方道:“截教诸仙是不用想了,不过阐教的一些三代弟子倒是会来一些。” 陆北哑然一笑,心道,这就是三教弟子的气派么。 在后世开会也是,身份地位越高的人物,往往来得越晚。 一言以蔽之,你还能让这些大人物等你不成。 陆北举起酒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也不在意方才言谈之间被摩昂太子话里话外地将自己划在三教弟子之外。 来,他根本就不曾有过扯虎皮作大旗的可笑想法。 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前世他便深有体会,此刻不再赘述。 就在这时,一汪碧波寒潭之畔,两大一的俏丽女子曼妙身形悄然出现。 那是一主一仆两位女仙在一位粉衣十四五岁的女道童引领之下,来到碧玉广场之上。 陆北轻轻举起酒杯,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 “杨家妹妹来了。” 敖寸心笑道。 着,便起身向来人迎去。 “婵姐姐来了么,四姐你等等我……” 陆北还未放下掌中酒杯,身旁的龙女敖兮便猛地窜出。 陆北猝不及防之下,酒杯之内的琼浆玉液就待倾覆而出。 陆北摇头一笑,心道,这熊孩纸怎么这般风风火火的。 心思转动之间,手掌轻晃两下,溅溢而出的酒液如同受到莫名牵引束缚一般,重新落回杯中。 陆北一口饮尽,方向来人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淡红色宫装长裙,身形窈窕玲珑,容貌明丽,气质端庄娴雅的女仙,在绿衣俏婢的陪伴下,和敖寸心浅笑叙话走来。 此女不低的修为境界……竟是仙道行。 陆北眸光微沉,心中思忖。 这是他见到杨婵的第一印象。 陆北转而便不再关注,举起酒杯酌了一口。 如银铃一般的笑声由远及近地渐渐传来。 “兮儿都长这么高了,上一次婵姐姐见你,你还没这么高呢。” 杨婵盈盈笑道,端庄明玉的容颜之上,春水眼眸转动之间,涟漪烟波横生。 …… 不过一会儿,馥郁香风幽幽袭来,四女已经慢慢来到摩昂太子所在蓬芦。 摩昂太子冷声道:“杨家妹子,杨戬那厮未来么。” 杨戬,这是个冠绝当代的战神人物,几乎算是横亘在三教三代弟子面前的一座高山。 金仙修为,金身大成,堪比太乙金仙的战力。阐教三代弟子翘楚,隐隐有三界第一战神之称…… 可他却是丝毫不惧。 不仅如此,其实他早就想教训这个狂妄自大,忘恩负义之辈了。 杨婵神色微微有些尴尬,柔声道:“二哥他最近在闭关修炼,因此吩咐妹来蓬莱代他向南极师伯奉送贺礼。” 摩昂太子冷着脸讥讽道:“闭关修炼么,心无旁骛之下,倒是进境迅速。” 敖寸心忙是拉着杨婵的一只玉手,向一旁寻地坐下,也不给陆北介绍其人身份。 倒是敖兮又重新坐在陆北身旁,梨涡浅笑道:“北哥哥,这是婵姐姐。” “婵姐姐,这是北哥哥。” 转过头来又是向杨婵娇笑道。 陆北面露无奈之色。 心道,这熊孩纸……谁知道你的“北哥哥,婵姐姐”是哪一个。 不过仍是抬眼向杨婵看去,一双玄潭冷眸凝神望来,正与那正憋着笑意的一剪秋水四目相对。 盈盈清眸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之色一闪而过。 “陆北。” 陆北沉声道。 “额,杨婵。” 杨婵不动声色地躲过那一双甄然悠远的目光,微微错愕之后,就是端庄地礼貌笑道。 螓首微抬,却见眼前之人早已经扭过头去。 这人轻轻拿起一杯酒,细细往酒水中端详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静静地抿了一口。 这人她原是识得的。 杨婵幽幽轻叹了一口气,叹过之后,心下便莫名感到奇怪。 彼时,清朗声音传来。 “李道兄,吕道友还真是一刻都不耽误啊……这就带着刘海去采集五行灵机去了。” 钟离权爽朗的笑声,隔着很远都能听到。 正是钟李二仙先一步赶到此地。 至于吕纯阳已经先行带着刘海去三岛附近水域采集五行灵机去了。 而韩湘子则是陪着何仙姑去祭炼一样灵宝,一时半刻到不了。 灵宝为翠玉须弥环,采集五行元力纳于环中,须弥芥子却有山岳涵渊之重。 困人,砸人可谓无往而不利。 陆北听到这十分熟悉的声音,眸光微沉,腰间‘三生’神剑都为之发出一声清越颤鸣。 望着钟李二仙与不停上前攀谈的东海散仙,陆北身形挺直,眸中杀机暗藏。 而听到长剑清鸣之声,摩昂太子奇道:“陆兄,怎么了。” 陆北平静道:“没什么。” 摩昂太子不疑有他,倒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北一举一动的杨婵目光微动,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摩昂太子这时望向陆北怀中之剑。 笑道:“好一把神兵利器,可否一观。” 陆北轻轻放下酒杯,长剑出鞘横胸于前,淡淡道:“此剑取西海冰崖之底百斤玄冰寒铁凝炼太乙精金打造,长三尺三寸,不入灵宝之流,利器可称之,神兵却是不足。” 摩昂太子神念探查之后,神色微变,目光凝重道:“此剑不凡,敢问可有名字。” “三生。” “额?” 杨婵目光讶异,脱口道,继而方觉,脸颊就是一红。 “意落斩三生的三生。” 蹭。 三尺长剑归鞘。 摩昂太子朗声笑道:“好名字,一意起处,斩尔三生……为此剑之名当浮一大白。” 摩昂太子举起酒杯当先一饮而尽。 陆北也是举起酒杯,微微一笑,满饮杯中之酒。 杨婵举起一杯酒,冲陆北嫣然一笑,轻启樱唇,抿了一口。 此举倒是令陆北心中暗暗称奇。 敖听心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一声,装吧,你就可劲装吧。 果然是居心不良之辈,巧言令色之徒。 陆北此时浑然不知敖听心的无良腹诽,神情平静地向钟李二仙望去。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彼辈在此处会向他悍然出手,不过若是出了蓬莱仙岛,那就不一定了。 而且,这两位仙强者联手围攻,自己肯定有败亡之虞。 心念此处,冷肃眉宇之间有着一丝凝重升起。 他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与此地碰上这钟李二仙。 而且三十余年不见,二仙已经自神仙巅峰境界迈入仙巅峰境界。 彼辈反向金手指,恩,不是。 彼辈气运福泽连绵,修为进境之迅竟然恐怖如斯。 念及此处,陆北心中也是有些无奈起来。 若这二仙还是神仙境界,他倒是不介意在外面待其等落单之时。 好生谋划一番,做掉一个两个,最不济再像张果老一般,弄残废一个半个,念头也能稍稍通达些许。 而今却只能从长计议。 倒是一件憾事了。 念及此处,陆北举起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可惜憾事与否,却不是以陆北的个人意志作为转移的。 人生正如一颗巧克力……颗颗,咳咳…… 第一百零四章 蓬莱岛上宴(上) 蓬莱仙岛。 仙气飘飘,彩霞万道。 随着诸位仙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此地,阵阵欢笑之声也不时地从远处的彩花蓬芦之中传来。 彼辈觥筹交错,寒暄谈道。 更有相熟的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处,有有笑,谈玄论道。 与凡间熟人相见,聚在一处吹牛也无不同。 修为境界相差甚多者,若不能以身份背景匹称之,则难以凑成一个圈子。 这所谓‘圈子’之论,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无处不在。 而且修为高深者,背景不凡者,为人亲和者……必定是那‘圈子’的中心。 陆北神色淡漠地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前世上流社会之中交际酒会的既视感。 转念一思,又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提圣人,单这仙人。 来与那凡夫俗子也是别无二致,不过彼辈是一群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人’而已。 恩,也是稍微有些不一样的……起码没有交际花一般的角色。 毕竟这里是讲究凡尘因果,地人三才相互交感的仙侠世界,不是完全赤裸裸的吃人一般的凡人修真世界。 不过,陆北心中摇头一笑,心道,自己也不是如此么。 三人者必有朋党。 人类的劣根性其实也远远不止于此。 比如,哪怕人类灭绝到就剩下两个人,都要在这两个人中选择出一个领导者来…… 仙与人的区别到底是什么,陆北不知。 但他隐隐有些明白一些真仙隐逸山野红尘的道理。 这万丈滚滚红尘之中,有大道。 真仙,去伪存真,或许这些长生真仙才是稍稍接近大道的一群人吧。 或许也不是……想不清,理不明。 这也是陆北细细端详掌中酒杯,眼中迷茫,久久不饮的原因。 或有一二所悟,则会一饮而尽。 先前种种落在杨婵眼中,就是认定此人真是一个怪人。 然而在敖听心眼中当然只是,哼。 敖听心嘴角撇起,心中鄙夷……故弄玄虚之徒。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 远处突然出现两道人影。 一男一女两位风清神朗的仙人相伴而来。 左边男仙风采俊逸,右侧女仙圣洁空灵。 男仙是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身高七尺,身穿一袭书生白衫,仿若华茂春松。 其人面如冠玉,唇如涂脂,玉树临风,顾盼神飞。 腰间竖悬着的一柄一尺六寸碧箫,此玉箫通体翠色含黛,五色宝光莹莹,金珞禁制微微。 这是一件真级灵宝无疑。 女仙则是一袭粉红荷衣襦裙,三千秀郁青丝被一块儿淡红色云纹锦帕包住。 盈盈一握的腰肢之间系着一道素色绣着荷花的腰带,裙琚之上的几簇青碧流苏不时随风飘扬不止。 此女面如芙蓉,眉似弦月,而明洁如玉的额头正中眉心,一朵粉白色五瓣荷花烙印。 此女虽然不施粉黛,雪白两颊仍带着如霞红润。 或许是手持荷花蓝的缘故,莲步轻移之间,朵朵荷花虚影无声自落。 气质空谷幽兰,身形亭亭玉立,恰似出水芙蓉。 正如其名,此女正是何仙姑。 陆北眸光微眯,冷光一闪而过。 心中冷嗤,“排场倒是不。” “咦。” 本自语笑嫣然,跟着韩湘子向钟李二仙所在彩花蓬芦缓缓走去的何仙姑,突然心有所感,眉头紧蹙。 螓首微转之间,就是向两道泠然目光的主人看去。 “你……” 何仙姑如皎月盈辉的清丽笑容,猛然僵硬在脸上,眼眸之中羞愤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就是滔的杀机流露而出。 恩? 此人为何,好啊……盗取了她的气运,竟然也侥幸踏上了长生仙道。 鼠辈可恶至极。 纤纤素手紧握成拳,娇躯颤抖不止。 一想到此人曾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她从未再想过……早已被她给强行忘记。 然而,此刻她本以为会平淡如水的心境几近难以自持,周身圣洁气息起伏不定,隐隐带着凛冽杀伐之气。 陆北意味深长地上下扫了这位与他纠缠不清的‘前未婚妻’一眼,特意在其玲珑曼妙之处微微顿了几顿。 仙人灵觉敏锐,加持了第六感的女仙犹有过之。 陆北心中冷笑涟涟,能打击这么一个绿茶婊,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何仙姑一见陆北这有若实质的灼然目光,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便是不受控制地星星点点浮上心头。 纵然她是仙,可也是一个女人。 “香……何道友,你怎么了。” 韩湘子本已经挂着儒雅笑意向前缓缓走了两步,却是不见身边动静。 这时就是回头望去,见何仙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罩冷霜,神色阴晴不定。 忙是折返回来,神色关切道。 “没,没什么……湘子。” 何仙姑连忙扭转过螓首,如水眼眸之中有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慌乱之色闪过。 若非其人无耻至此,何以让其中轮回一世的‘何香’情绪影响到她分毫。 听闻耳畔如清水激石一般,既熟悉又陌生的“湘子”二字。 韩湘子只觉欣喜若狂,走路都有几分飘飘然,于是也不再探究何仙姑先前倒底是向何处眺望。 “香儿,我们走吧。” 韩湘子温润笑道。 “韩道友,还请自重。” 听着这又转作冷漠的声音,韩湘子脸色微变,心中失落至极。 何仙姑冷眸闪烁,抿着嘴唇再不话,当先一步就朝钟李二仙所在彩花蓬芦走去。 这‘何香’的耻辱一世,她并非不能封印记忆。、 但此举一出,无异于刻意规避自身业障因果,反倒成了自家消之不去的心魔。 而且封印意味着她的转世历劫不再圆满,对她长生道途同样是妨碍颇多。 可只要杀了那人,不仅业障尽去,她的道行定然还能再上一层楼。 念及此处,何仙姑左手轻抚了抚右手手腕之上的翠玉须弥宝环。 此人元神道行倒是不难除之,但是看其与龙宫的摩昂太子坐在一块儿……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这时。 一个眉目清秀的童子,手持金缶轻轻击打玉磐。 泠泠…… 声音清脆无比,场中气氛开始肃然。 继而两条三尺白气长龙在通玉柱前高台方圆数丈之地升起。 正是大青石之上的老者,神游太虚而返,鼻间喷涌出两道白气长龙,搅动云雾。 刷。 枯老耷拉的眼皮轻轻颤动,一双睿智沧桑的眼眸猛然睁开……虚室生白。 此间空旷至极,称为虚室,当然用词不是多么恰当。 但诸位散仙偏偏却有此等感觉,此言实非言语可以形容,本应如此。 第一百零五章 蓬莱岛上宴(下) 彼时。 一轮火红大日沉入西荒,姣姣明月升于东海之上。 潮汐渐生,波涛齐涌;如林摇曳,地一寂。 满月如玉磐,缕缕清光洒下。 经过蓬莱岛屿之上的法阵聚光,此地不仅亮若白昼,还清漾着一种朦胧淡淡的如水光华。 众位仙人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彼辈神念视物,月光存在与否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也不能漆黑一片就是,这是寿诞宴会,又不是躲猫猫。 “诸位道友千里迢迢,能够来此地为老朽祝寿,老朽多谢诸位同道。” 浑厚苍老的声音倏然响起,不大不、不急不缓地传向偌大广场周围的几十处彩花蓬芦之中。 如同村头拄杖的慈祥老者在向友人亲切寒暄。 “南极尊老客气了。” “老神仙折煞我等了。” …… 众仙谦让之音,此起彼伏。 这位大能不提身后阐教背景,单其一身太乙金仙的强横修为,众仙哪一个敢托大,忙是不迭地出言谦让。 倒是钟、李、何、韩这等出身人教的仙人,淡淡一笑。 陆北看着这一幕,眸光明晦不定,继而微微一笑,其意莫名。 “宴启。” 一个眉宇清秀,唇红齿白的白衣道童手摇一柄松木拂尘,走上前道。 话音落处。 一个个身形俏丽,梳着双丫髻的芝女,端着一盘盘珍馐美味,仙果奇珍,琼浆玉液去换下先前彩花蓬芦中的招待之物。 先前彩花蓬芦招待之物不过寻常而已。 此刻方是灵草药宴,仙液琼浆,动辄灵机蕴含千年。 “乐鸣。” 一个红衣女道童,从另一侧走来,脆声道。 同样一只只青鸟,白鹤,苍鹭,百灵……一起按着某种玄妙音律奏起乐来。 夜半蓬莱闻歌声,如听仙乐耳畔鸣,众仙一时间脸上都是露出陶醉之色。 杨婵明眸善睐,掩口轻笑道:“南极师伯此举倒是别出心裁。” 敖听心也是笑道:“恩,手下弟子恐怕是用了不少心思。” “也不怎么好听嘛。” 敖兮嘟着嘴,浅浅笑道。 陆北会心一笑,转头望了敖兮一眼。 心道这熊孩纸,瞎什么大实话。 挨着敖兮不远端坐的杨婵,闻听此言,也是莞尔一笑。 就是伸出手来,却是见得敖兮一脸软萌的样子,心生怜爱之心,情不自禁地捏了捏敖兮粉嘟嘟的脸蛋。 敖兮摇了摇头,嬉笑道:“婵姐姐,别摸我脸啊,我吃东西呢……你也吃一个葡萄。” 着拿起一串水晶葡萄,轻轻摘了一个,就是递到杨婵嘴边。 杨婵神情微愕,继而盈盈笑着张开樱桃口。 然后伸出手来,眼中带着宠溺,摸了摸敖兮的脑袋。 “北哥哥,也给你一个……” 敖兮如一泓清泉的灵动眼眸眨了眨,又是摘了一个葡萄,手递到陆北唇边,笑道。 陆北本自向南极仙翁望去,打算一窥太乙之辈,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虽大罗道尊他都见过不止一位,但却若凡人举头望月,可见而不可及。 此时不趁着诸位仙人目光,齐齐向上首之处的这位太乙之辈投去,更待何时。 这时,陆北眸光低垂之间,却见一颗晶莹剔透,隐泛光泽的水晶葡萄放在唇间。 恩,这葡萄正被一只酥软手拿着。 陆北嘴角微微抽搐,他竟然被这熊孩纸给‘投食’了。 转眼望去,发现敖兮这‘过期大龄萝莉’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大眼睛中带着一丝期待之色。 陆北伸手正待接过,却被敖兮痴痴笑着躲过了。 又是轻轻放到唇间,神色欣喜期待地看着陆北。 陆北心中多少有些无奈,实在又想气又想笑,只得嘴唇微微张开,就被敖兮塞进嘴里。 陆北摇头一笑,转头又向场中看去。 却没有看到一张俏脸都红到巧耳垂脖颈的杨婵和此时嘴撅起,露出失望之色的敖兮……以及美眸喷火的敖听心。 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 渔珠,离花,掌灯……等等名字不俗,观赏性也十足的过程之后。 终于来到正题。 南极仙翁呵呵笑道:“诸位道友能来此地,老朽心中欢喜至极,特有三滴极阳金乌帝流浆以飨众位道友。” 大袖一挥,正是以虚元凝物之法,将虚空中道道无形水之元力于面前凝出一方水晶莲花。 莲花一十二瓣,瓣瓣晶莹澄澈,透明粲然之中依稀有着水光流动。 一名白衣道童此时也是端过一个八棱木匣,轻轻放于水晶莲花之上。 并非挨在莲花之上,而是静静悬浮于一寸之高的虚空之中。 极阳金乌帝流浆分属火行,以扶桑木打造的木匣盛装,可不失其灵效。 至于水晶莲花,包含着南极仙翁水行本源神通,一会儿在放出金乌帝流浆时,不至于令其化作一只金乌之灵逃出。 在场诸位仙人,无论是三岛的散仙,还是人教诸仙。一时间都是将目光死死地投注在那水晶十二品莲花上的木匣。 南极仙翁重重咳嗽一声,笑道:“此灵物是老朽于那汤谷秘境之中捕捉而来,至于灵物有何功效,想来诸位也并非一无所知吧。” 到此处,南极仙翁便不再话,老神在在地坐在大青石之上。 就在这时。 茶神陆羽,迈步上了三层玉阶,拱手道:“久闻仙翁喜爱品茶,仙这里有悟道茶一斤九两,惟愿仙翁早日悟道证得大罗道果。” 一个白衣道童,轻轻上前接过陆羽奉上的仙茶。 “陆道友客气了。” 南极仙翁微微颔首,手捋颌下三缕白,慈祥笑道。 见南极仙翁除此之外,再无别话,陆羽眼中微微有些失望之色流露,不过仍是拱手笑着退下。 陆羽几乎是拉开了诸位散仙向南极仙翁献礼贺寿的序幕。 一个个仙人如走马灯一般,有的拿着什么交梨,玉如意,明珠……才地宝不一而足。 不过南极仙翁都是微微颔首,纵然有一二珍稀之物,引来诸位仙人的惊呼。 南极仙翁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敖听心神情迷茫道:“摩昂表哥,仙翁此举何意……” 其实她还没未曾,这不就是在公然收礼吗? 什么有缘没缘,还不是看谁给的礼物丰厚。 敖听心毕竟也是第一次来蓬莱仙岛,眼见此等与凡俗别无二致的情景。 这怎么这般……实在有失仙家体统。 摩昂太子沉声道:“仙翁自三千年前就开始如此了。至于原因,为兄也是不知……或有深意也未可知。” 敖听心微微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 “杨家妹子,你可知仙翁此举何意。” 摩昂太子忽然问道。 杨婵其兄杨戬毕竟是金仙巅峰强者,又是阐教最出色的三代弟子。 这南极仙翁也算是他兄妹二人的师伯,杨婵应该知道一二。 杨婵明丽玉容之上现出一抹回忆之色,轻声道:“二哥以前好像提到过……我给忘了。” 到此处,杨婵脸颊微红。 她对这些修炼之事,素来都是不明觉厉的。 “修因果。” 陆北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神色淡淡地道。 “额,修因果……对,二哥昔日也是这般的。” 如同一道亮光在脑海之中闪过,杨婵明媚笑道。 端庄明丽的女子,此时方流露出一分少女的明澈欣然心性。 “你,额……陆公子怎么知道的?” 杨婵娇若春月,眉眼弯弯,好奇地问道。 摩昂太子面容微变,目光也有了几分惊异。 敖听心杏眼圆瞪,心中不屑道:“又来了,又来了……这家伙又要开始故弄玄虚了。” 第一百零六章 迟早要对上 陆北轻轻饮了一口酒,回头望去,见彩花蓬芦中的众人都齐齐看着他,心中有些奇怪。 只得沉声道:“不结不解,无始无终。” 闻听此言,摩昂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杨婵则是满脸迷茫,不知何意。 “哼,不清楚……就学佛门和尚打禅机么,你也就会故弄玄虚了。” 敖听心嘴角撇起,冷哼一声,鄙夷不已地道。 “道,意会而不可言传,言者必失其真意。” 陆北神色淡淡地扫了敖听心一眼,又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思想活动往往借助于语言,也就是人类本身是靠语言在思考,靠语言来描述事物,靠语言来探索世界。 在理性条件之下,是不可能脱离语言去陈述本质的,因为一切认知都是由语言构成的。 道,是本质,具有超验性。 也就是这种事物超出一切可能的经验之上,即便是没有语言去支撑它依然存在和成立。 而语言恰恰本身就是一种基础经验。 陆北不可能将他的理解完整地告知给其他人,正如昔年渭水之时,那位神秘强者同样不可能将他所认知的大罗之道,完整地告知给陆北。 “道可道,非常道。”摩昂太子又看了敖寸心一眼,继而叹道,“陆兄却是没有错。” 杨婵眼眸微动,异彩涟涟,‘哦’了一声,不明觉厉。 不过她素来佩服自家二哥资,这人既然能出与二哥一般无二的言语…… 敖听心则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敖兮,恩,这熊孩纸正吃东西呢。 这的插曲很快过去。 这时,摩昂太子放下酒杯,起身向那玉阶之前走去。 不大一会儿便返回。 “摩昂表哥,此事可有成算?” 敖听心问道。 摩昂太子沉声道:“还得看仙翁的心情了。” “敖兄应能心想事成。” 陆北收回眺望目光,凝声道。 “借陆兄吉言了。” 摩昂太子笑道。 他方才取出的是一件上古龙族强者祖龙留下的重宝,为了防止多生事端,他甚至根本就被大声报出贺礼之名,然而南极仙翁只是看了一眼,神色微微动容。 而这时,何仙姑和韩湘子则是向南极仙翁献上了一颗“九转金丹”。 南极仙翁笑着颔首,眼前这两位是那位师兄的记名弟子,论起辈分来也是他的师侄。 这时,杨婵站起身来,伸手接过身后侍立婢女递来的一方木匣,就是向南极仙翁盈盈走去。 匣中其实只是装了几斛沧海明珠而已。 杨婵来此并不是为了什么极阳金乌帝流浆,纵然杨婵想求取此物,也不需如此。 其实杨婵迟迟不能踏入真仙境界,并非各种资源不足,而是另有一番隐情。 良久之后,端明明丽的杨婵方款款回转过来。 敖听心问道:“仙翁都与妹妹了些什么。” “南极师伯,就是简单询问了下二哥的近况。” 杨婵重新落座,语笑嫣然道。 “陆兄,不去么。” 摩昂太子突然问道。 陆北冲摩昂太子点了点头,也是站起身来。 一袭青衫,身形高大的青年按剑而立,眉宇冷肃。 “不知能拿出什么才地宝来,想必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吧。” 敖听心故意出言讥讽道。 陆北淡淡一笑,并不介怀。 按剑手掌松开,温润如玉的手掌之中骤然现出一个琉璃玉净瓶,这玉净瓶巧玲珑,看着不过三寸二分高,通体则由冥灵空心石打造。 晶莹澄澈,光芒炫目。 隐隐见三光神水在不大的玉瓶之中轻轻流动, 其内却是盛装整整一瓶三光神水。 以陆北身家,也只能拿出此等地灵物了。 其实以三光神水之珍,去换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来……真心是赔本生意。 但谁让他如今需要极阳金乌帝流浆提炼极阳本源呢? 若是不去换取,他就只能孤身闯入禁制重重,危险不已的汤谷秘境了。 好在他一旦献上‘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贺寿,南极仙翁必定是要拿出极阳金乌帝流浆来了结因果的。 而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陆北眸光微闪,思忖道。 转而神情默然地来到三层玉阶之下。 陆北拱手言道:“陆某见过仙翁,为仙翁贺寿,特呈三光神水一瓶。” 盛着三光神水的玉净瓶,虚浮于掌心之间。 话音落处。 “这是疗伤圣药……三光神水,嘶。” 一个本自好整以暇,低头细细饮茶的羽冠青年仙人面容惊异道。 正是茶神陆羽,继而嘴角就是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的悟道茶还真比不上此物珍稀罕见。 “此物不是绝迹三界了么。” 一个麻衣草履的老者捻断颌下数根胡须,难以置信道。 “这陆姓仙人是何方神圣?” 一个女仙笑着询问同伴。 “这淫贼怎么可能?” 敖听心此时方第一次正视起陆北来,“难道此人真的是什么大势力的弟子……” …… 诸仙声议论,窃窃私语之声,自彩花蓬芦之中传来,真是不绝于耳。 “哦,看此人与龙宫坐在一处,怪不得……” 莫道龙宫无宝贝,一些仙人自以为猜到所谓‘真相’,皆是会心一笑。殊不知就连摩昂太子也是有点看不透陆北。 就在陆北拿出‘三光神水’之时,诸位仙人心中起了各种猜测。 彼辈有猜测陆北身份来历的;有震惊陆北福缘深厚的;有眸中寒光闪烁,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的……或许是见陆北修为不过元神道行,起了歹意。 ‘三光神水’,此子真是仅仅只有这么一点儿吗? 而何仙姑则是目露震惊之色,心道,此人福缘为何。不,一定是盗取了她的福缘气运。 念及此处,何仙姑咬牙切齿,明眸之中杀机暗藏。 钟离权和铁拐李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恐震怖之色。 昔年在零陵郡之时,他们二人就算出自身气运有所反复。 虽气运缥缈,但仙人也是能够稍微洞察一些的。 后来二仙寻觅同道,彼辈渐渐重聚一处,福泽绵延之下,有所补益,于他二人而言,也算是无明显大碍。 恩,莫非……其中尚有一仙仍然迟迟不能归位,而且何道友困在仙境界,最近的张果张道友…… 定是此人于他们道途妨碍无疑了。 二仙再次细观陆北,眼中更是惊异不已。 这才多少年,此子就是元神道行了,而且这三光神水…… 此子断不可留。 一想到此子在短短几十年,能有着如今的修为境界,而且地灵物在身,极有可能是因为盗取了他们的气运福缘所致。 二仙心中杀机沸腾如水,眼眸之中幽幽冷光不时闪烁。 有些事,实在是不能细细思量。 想他们二仙以往何等顺风顺水,无往不利。 但自从三十余年前,此子没有逃脱既定的横死命运之后。 他们二仙好像就是在磕磕绊绊,事事不遂人意。 当真是细思极恐,此子可恨当诛。 不过二仙皆知,此刻却不是最好动手的时机,毕竟他们是在南极仙翁的寿辰宴会之上。 其实,钟李二仙若知道张果老肉身被毁,也是陆北亲手所为。 估计两位人教仙人哪怕冒着得罪南极仙翁这位太乙强者的风险,也要出手将陆北雷霆击杀。 至于陆北和龙宫之人待在一块儿,呵呵。 哪怕西海龙宫大太子是真仙强者,他们人教这边难道就没有真仙强者了吗。 当然,此事还要告知纯阳真人才是。 可吕道友此时为何还没来? 念及此处,钟离权眼中就是露出几分焦急之色。 陆北将‘三光神水’递给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道童,便径直回返。 转头之间,目光平静无波地远远望了钟李二仙所在方向一眼,心中冷笑不止。 他知道自己出来,必定受到钟李二仙的注意和算计,可那又如何。 与彼辈,他迟早要对上。 第一百零七章 道友且慢来 “你那真是三光神水。” 敖听心仍自犹疑地问道。 陆北淡淡看了敖听心一眼,让敖听心一阵火大。 “南极师伯既然欣然收下,那就一定是了。” 杨婵明媚笑道。 “陆……陆北,这三光神水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听心表妹。” 摩昂太子冷着脸,喝止道。 杨婵抿唇一笑,恰如花树堆雪,星月生晕的明丽容颜,有着暖玉神韵微微流转。 彼时。 南极仙翁拄着一根桃木拐杖,朗声笑道:“诸位道友美意,老朽再次谢过。” “仙翁客气了。” 诸位仙人齐齐爽朗笑道。 当真是宾主尽欢,笑语欢歌之声不绝于耳。 蓬莱岛屿之上,一轮明月孤悬,草木清新香气馥郁袭来,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南极仙翁重重咳嗽一声,众仙忙是收敛神色,静听这位太乙大能作何言语。 “金乌帝流浆,毕竟只有三滴。凡才地宝者,自然是福缘深厚者得之,因此……何道友,摩昂太子……” 何仙姑雪腻的面容之上露出了几分轻松之色。 只要她以此物洗炼自身灵性。 她蒙尘的真灵,必然能够再次拂去尘埃,道行再上一层楼。 钟李二仙欣然笑道:“恭喜何道友了。” 其实南极仙翁此举并不出钟李二仙的预料,莫有那一枚九转金丹呈献,即便没有,南极仙翁也会将此物允给何仙姑一些。 韩湘子朗声笑道:“香儿,恭喜了。” 闻听此言,何仙姑黛眉微蹙,当着钟李二仙的面,也不好再去纠结韩湘子的亲昵称呼。 彼时。 上首之处,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道童轻轻将那一方木匣打开,道道金红之光乍然现出。 凝成一只只三足金乌虚影,这些金乌眸立羽腾,喙尖爪利,带着灼热的气息。 白衣道童右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玉瓶,以圆圆瓶口对准木匣。 刹那之间,一声清越鸟鸣响起。 一滴金色犹如琥珀的液体,自扶桑木打造的木匣中飞出,被道童掌中的玉瓶摄去。 白衣道童神色不变,动作娴熟地取过一根长长红绳,缠绑在饱满瓶肚之上,然后方神色恭敬地向何仙姑等人所在的彩花蓬芦走去。 韩湘子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一脸微笑地接过玉瓶,继而转过身来,笑意不减地递给何仙姑。 此时,一个白衣道童也是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玉瓶来到摩昂太子身前。 摩昂太子伸手接过,爱不释手地细观了半晌,方吐出一口气道:“总算没白跑一趟。” 彼时,还有最后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在南极仙翁手中。 “陆……” “道友且慢来。” 就在茶神陆羽心生期待,陆北口饮酒之时,一道清泠铮铮之音突然遥遥传来,却是将南极仙翁的话语打断。 诸位仙人都是面容微变,心道,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打断南极仙翁的话头。 音落人至。 一位青年剑仙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走来。 其人一袭白色道袍,身高七尺,剑眉朗目,身后背着一把连鞘宝剑,周身气势凌厉如剑,神采飘逸绝伦。 身后同样跟着一位青年道人。 那青年一袭素色道袍,面皮微黑,嘴唇略厚,气质憨厚淳朴,然而那一双不时绽放精光的眼眸却给人以慧黠之感。 正是吕纯阳和刘海师徒二人。 刘海此刻神清气爽,眼眸五色光彩闪烁不停。 那是他的胸中五气正在渐渐稳固,‘五气朝元’之境,指日可待。 刘海压抑着心中激动,心道,自家师父纯阳真人待自己真是没话,不辞辛劳地带自己去采炼五气……此刻还有为自己争取极阳金乌帝流浆之意。 此刻,那位白衣道童已经拿起白色玉瓶将那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盛装起来,正待下了玉阶,送出灵物。 南极仙翁神色淡淡道:“吕道友,所来何事。” 这位‘吕道友’他其实有些不喜,不过其人终归是那位大能的转世。 “南极道友,这是吕某的徒弟刘海,也是我终南一脉的传人。” 吕纯阳毫不介意南极仙翁略显冷漠的态度,清声介绍道。 “子刘海,见过南极仙翁。” 刘海深施一礼,神色乖巧地道。 “刘友不愧是吕道友的徒弟,年纪轻轻,便已地仙在望了。当着是青年俊彦,良才美玉。”南极仙翁赞叹几句,然后轻捋颌下花白胡须,呵呵一笑,“恩,吕道友还有什么事么。” “贫道听南极道友此地有极阳金乌帝流浆存在,贫道想要为劣徒求得一滴,以奠定长生之基,不知南极道友是否割爱?” “这个……”南极仙翁神情踌躇,“吕道友不巧了,这最后一滴恰恰是刚刚送出。” “哦,南极道友送给何人了。” 就在刘海心中由惊喜转为失望之时,吕纯阳神情冷淡地道。 “那位陆友。” 南极仙翁眼中有些几分不悦之色流露,不过仍是神情淡然地望向陆北所在彩花蓬芦。 吕纯阳打眼望去,一见陆北身形,只觉有些熟悉。 良久之后,脸色微变。惊异道:“陆北?” “吕道友唤陆某何事?” 陆北轻轻放下掌中酒杯,缓缓站起身来,淡淡笑道。 这…… 摩昂太子神情错愕无比,前有扶摇子陈抟,现又有纯阳真人……这位陆兄到底是什么来头。 杨婵一双星眸熠熠闪烁,目光倒是有着几分关切之意,心思细腻的她隐隐察觉到一些了不对。 “修为不怎么样,认识的大能倒是不少。” 敖听心娇声道。 “吕道友?呵呵……” 吕纯阳怒极反笑,凛然目光之中却无一丝一毫的温度。 什么东西,区区蝼蚁一般的存在,也敢在此地与他一位长生真仙以道友相称。 昔年在西涯山之时,他就知道此子心性桀骜,定非久居人下之辈。 果然,此子不知走了何等好运,有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修为,今日就人得志起来,端是可恶至极,不当人子。 其实以纯阳真人冷漠心性倒不会将陆北放在心上,哪怕陆北当年差一点就成为了他的弟子。 但千不该万不该,一见到陆北,纯阳真人心中就有一事郁结于胸,至今耿耿于怀。 那是当日他还未踏入长生真仙,与此子厮混一处的神秘金仙强者,竟然隔空一指伤他。 此事已然被纯阳真人视为一生中的奇耻大辱。 此刻,摩昂太子也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朗声笑道:“陆兄也认识这等大能么。” 大能。 摩昂太子特意加重‘大能’二字,意味深长。 长生真仙而已,修为不过与他相若罢了,‘大能’二字到底有几分讥讽之意,不得而知。 此言却有维护陆北之意。 陆北淡淡笑道:“纯阳真人道行高深,神通广大,陆某昔年也是有幸见过纯阳真人风采的。” “陆北,你与贫道也算有旧……贫道今日当着仙翁的面也不难为于你。只要将极阳金乌帝流浆让与贫道,且将那一日与你相伴的金仙强者名姓出,贫道与你的因果可以自此了解。” “吕道友……” 铁拐李上前一步,就要劝止吕纯阳。 “道兄,吕道友自有主张,你我二人静看即可。” 钟离权拉着铁拐李,笑道。 此刻,吕纯阳目光凌厉地望向陆北,神情淡漠如冰。 他并未欺骗此子,若是此子出那位神秘金仙的名姓,他与此子的因果可以至此了解。 从此,他不会再针对此子分毫。 哪怕此子气运上或许与他八仙有几分妨碍,可那又如何。 事事迷信所谓虚无缥缈的气运,而不信掌中三尺青锋,这样的人只适合修仙,不适合修道。 吕纯阳这了解因果之言一出,众位仙人一时哗然。 此人竟然和纯阳真人有些因果未了,倒是有趣了。 陆北泠然一笑,心中冷哂道,了解因果么。 第一百零八章 一剑斩因果 此时,蓬莱仙岛之上,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南极仙翁微微皱眉,心道,这纯阳真人,还真当老朽的蓬莱仙岛是他终南山了。 从辈分上来,此人还得叫他一声‘师叔’才是。 可此人来头太大,虽然严格来,那位大罗道尊与此时的纯阳真人吕岩甚至不能完全称之为同一人。 但还是有很大关联的。 若非如此,南极仙翁也不会在纯阳真人近乎无礼地闯入寿宴之后,还能给其人好脸色。 话,哪有旁人寿宴将将结束之时,宾客再来道贺的道理。 也就是纯阳真人与蓬莱三岛散仙一脉渊源颇深,才能有这份理直气壮,若旁人胆敢如此,早就被他丢出去了。 彼时。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纯阳真人一眼。 他与吕纯阳的过往种种因果,此刻再去纠结是非对错,已然是毫无意义。 西涯山之时,到底是吕纯阳性格孤傲,对当时福缘稀薄的他视而不见……还是一时不察,受了刘海人的欺诈蒙蔽。 一切都不重要了。 此刻,他根本不会有什么是了解因果,实则认怂的可笑想法。 哪怕他放弃了极阳金乌帝流浆,从此就少了一位真仙死敌。不,这吕纯阳至少有金仙之资。 他相信吕纯阳既然当众出此言,以其人骄傲心性,自己离开蓬莱仙岛之后,绝对不会再受到此人追杀。 当然其余几仙,或许就不定了…… 可他知道他放弃的是什么,不是一件不足称道的地灵物。 那是尊严,还有坚持。 不仅如此,吕纯阳还要自己将袁守城的名姓告知,这怎么可能。 自他来到此界,袁守城或许是唯一一位不以自身修为深厚,就将他视作蝼蚁草芥的人。 更遑论当年他在零陵郡之时,在钟李二仙手下,他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一般,其人更是仗义出手相助。 今日,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苟且偷生之事。 “陆公子……” 杨婵欲言又止道。 陆北转过头来看了杨婵一眼,洒然一笑,语气真挚道:“杨姑娘,谢谢。” 杨婵眼眸微动,她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和人教仙人有何因果,但想来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她能看出这人洒脱笑容之中的疲惫。 摩昂太子笑道:“陆兄,这极阳金乌帝流浆还要不要了,不要在下可拿走了。” 原来,此刻那眉宇清秀的白衣道童已经将玉瓶拿过来,伸手递给陆北。 陆北淡淡一笑,伸手将玉瓶缓缓接过,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玩半晌,心中沉思。 极阳金乌帝流浆,他可能是此地唯一一个只为抽取其中极阳之力,不图洗灵之效的人。 陆北长笑一声,握紧腰间三生神剑,沉声道:“了解因果,陆某愿意。” 此言一出,诸位仙人脸上玩味之色更浓。 闻听此言,敖听心鄙夷道:“这淫贼,果然是贪生怕死之徒。”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生气,似乎比这淫贼先前占了兮儿便宜还要生气。 就连摩昂太子爽朗笑容也是凝固在脸上。 自己难道看错此人了。 摩昂太子面冷心热,平生很少有几个能入眼的朋友,不想此人…… 杨婵如清泓一般的盈盈眸子之中,既有释然之色,又有几分失望,然而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辗转之间,就有些暗自奇怪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与一名人教长生真仙结仇,何其不智。 这人能识时务,了解因果,不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吗? 或许是自己真正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如二哥一般顶立地,不屈不挠的男子汉吧。 想到二哥杨戬,杨婵明眸微微黯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二哥变了许多。” 铁拐李目光闪烁,望着似笑非笑的钟离权,心中依稀明悟了些什么。 坏去此子道心么。吕道友倒是好算计。 若吕纯阳听到此言,一定嗤之以鼻。 他会用这种鬼蜮伎俩去算计一个区区蝼蚁的道心,来玷污自己的一颗通明剑心么。 此言当真可笑了。 “陆北,把金乌帝流浆拿来吧。” 吕纯阳冷漠如冰的面容稍霁。 陆北奇怪地看着吕纯阳,沉声道:“不知吕道友何意……什么极阳金乌帝流浆。” 这吕纯阳先前没听清他的话。 “你……” 吕纯阳握剑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刘海插话道:“陆大哥,你不是已经答应师父,以极阳金乌帝流浆了解因果了么。” 还陆大哥?这无耻人。 陆北冷笑一声,完全不甩此时一脸正色纯朴的刘海。 一双犹如玄潭幽深的冷眸望向吕纯阳,一字一顿道:“若我辈因果缠身,大可一剑斩之,何言了解……纯阳真人,你真是令陆某大失所望啊。” 到最后,陆北摇了摇头,他并非在故作姿态,他是真的很失望。 这前世大名鼎鼎的纯阳真人,怎么会是这种货色。 昔日因为性情孤高,自以为是,被刘海这种人蒙蔽不,而今又作此言语,实在让他感到失望。 若不能解决麻烦,那就解决掉制造麻烦的人。 这个道理,吕纯阳显然并不知道。 此言一出,当真如平静的湖面丢入了一颗巨石。 平地生波澜,心生恻恻然。 但遇因果,一剑斩杀便是。 这话,让诸位仙人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一袭青衫,一人一剑就敢放对四个站在众生之巅的强大存在。 一柄青萍剑在手,扬言要重开地、风、水、火,无惧因果加身…… 闻听此言,吕纯阳一张儒雅俊朗的面容青红交错,眼角肌肉乱跳,继而放声大笑,声震寰宇。 “是贫道落了下乘。” 吕纯阳收敛怒容,第一次开始正视眼前的这位对手,这青年身形挺拔,眉宇冷肃,眼神深邃之中带着几分漠然。 此人在某些方面与他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陆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冒犯师父……” 刘海见陆北出言如此不逊,眼眸转动,就是怒声呵斥道。 “住口。” 一声冷喝打断刘海,正是吕纯阳。 他斜眼看了神色讪讪的刘海一眼,心中第一次浮起疑惑,这刘海,贫道是不是收错了。 其实刘海爱耍些聪明,他不是不知,但只要于大节不亏,风骨不失,也不算什么大事。 而且吕纯阳只当刘海早年家境太过贫寒,身处市井底层的缘故。 察言观色,隐忍内敛,但又不失淳朴至孝,他其实也是较为满意这个衣钵传人的。 只是…… 吕纯阳摇了摇头,转而不再多思,这徒弟收都收了,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实在无益。 彼时,闻听陆北言语,摩昂太子神情微愕,继而朗声笑道:“陆兄,好气度。” “装腔作势,不知死活。” 敖听心冷嗤道,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的心情。 倒是杨婵眼中在惊喜之后,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心道,这人怎么这般鲁莽。 南极仙翁咳嗽一声道:“既然如此,吕道友还有事么?” 吕纯阳瞥了南极仙翁一眼,这是南极老头第二次问他“还有事么。” 端茶送客,还有事么……没事儿的话,就不留你了,是这个意思吗? 吕纯阳神情淡漠道:“贫道有事。” 南极仙翁手捋颌下三缕白须,呵呵笑道:“道友但讲无妨。” “贫道弟子刘海与此子斗剑,决定金乌帝流浆的归属,顺便了解贫道与此子的因果。” 到‘了解因果’四字之时,吕纯阳冷冷地看了一眼陆北。 一剑斩杀,那就让贫道弟子一剑斩杀因果。 直到此刻,他尽管正视此子,哪怕此子落了他的面子,他也不可能以堂堂真仙之尊亲自出手。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刘海此时一脸茫然之色,纠结道:“师父,弟子我……” “怎么,你不愿意?” “我绝无此意,此人出言不逊,弟子我定不与他善罢干休。” 刘海义正言辞地道,眼眸之中当真是愤怒不已。 他如何不愤怒,此人在凡尘之中,行事桀骜不逊,言语之间更是不将他刘海放在眼中,他至今仍是不能释怀。 吕纯阳见刘海面上愤怒之色不似作伪,心中这才满意。 唉……刘海此子虽然剑心不够澄澈,但难得聪明伶俐又淳朴真挚,是发扬我终南一脉的最好传人。 至于陆北此子,心性倨然,可谓心比高,命比纸薄。 所谓学我者生,类我者死。 这般一想,吕纯阳心中也不觉得太过遗憾。 南极仙翁闻听吕纯阳言语,微微一笑道:“吕道友此言也有几分可行,不过也要看陆友的意思。” 斗剑,不论生死。 纯阳真人身为堂堂真仙在被陆北以言语折辱之后,能够按捺住出手之意,那是出于一个真仙强者的骄傲。 而且还有陆北之言,多少获得了他几分认同的缘故。 但此辱仍是不能视而不见,因此以自己的徒弟刘海出来斗剑了解因果,才是有礼有节。 不过若吕纯阳真的以大欺在蓬莱仙岛向陆北出手,不提摩昂太子,就是作为此间主人的南极仙翁也不会袖手旁观。 此理放之四海皆准。 第一百零九章 如屠一狗尔 蓬莱仙岛。 “陆友以为如何?” 南极仙翁笑眯眯地道。 这话一出,诸位仙人都是齐齐望向陆北。 心道,此子前面的慷慨激昂,现在不会不敢应战吧。 吕纯阳神情冷漠,静静等待陆北做出决定。 他知道以此子酷烈心性,一定会答应。 陆北微微抿唇,自腰间取出青玉葫芦,连连饮了几大口,两颊闪现出异样酡红,明亮如星辰的眼眸粲然闪烁。 “陆公子。” 杨婵一双明丽动人的大眼睛中有着几分关切之色流露而出。 “蹭。” 三生神剑出鞘之声,清越金石之音,通彻地,震动九霄。 三尺三寸匹练光华吞吐不定,本来正看着热闹的众仙皆是微微眯起眼眸。 陆北以剑遥指刘海,淡淡道:“杀你如屠一狗尔。” 诸仙一阵哗然。 此子…… 一些老成持重的仙人暗暗摇头。 此子不过元神道行,而纯阳真人之徒刘海,元神早已大成,甚至初步凝练了五气,有了几分五气朝元的地仙气象……不看好。 一袭红色曳地长裙,妍丽绝色的抱琴女仙,两条弯弯秀眉同样紧紧皱着,冷嗤道:“陆道友,你的这位本家还真是狂妄啊。” 茶神陆羽儒雅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哭笑不得,心道,这抱琴女仙怎么老是针对自己。 不过,这话却是真提气啊。 这位周身铮铮杀伐气势的本家,气度令人心折。 恩,一会儿若此人安然无恙,倒是可以上前结识一番。 钟李二仙面上恼怒之后,又齐齐露出讥讽的笑容。 果然是人得志之徒,福缘浅薄之辈。 倒是吕纯阳面无表情,只是眼神越发冰冷幽寒。 “既然,陆友已经应允,那就开始斗剑吧。” 南极仙翁笑道。 他身为太乙金仙,这等辈斗法拼杀,其实在他眼中与那街头稚龄童子,抱头互殴也没什么两样。 只当算是为他寿宴落幕献上最后一道节目吧。 至于什么见血不吉利,呵呵。 仙人怎么会像凡间愚夫一般讲究这个。 “既然是斗剑,不论生死,那么也应该签下生死状才是。” “斗剑之地,由老朽以五行本源凝成法禁空间,两位友可在其内尽情施展。” …… 南极仙翁霍然站起,在此地虚空之上凝就一方圆形光罩。 这圆形光罩内部空间极为广阔,透明光罩之上有条条丝线纹络,纵横交错。 道道五彩之光夺目璀璨,生生流转不息。 不仅如此,还有一股‘玄生初时’的玄妙波动如潮汐一般起伏不定。 正是大乙金仙施展出来的五行本源禁制手段。 这禁制手段,纵然金仙在此,一时半刻也别想攻破。 此举正有防止他人出手干扰之意。 一个红脸膛,手持一把黑色雨伞的仙人惊呼道:“仙翁这是要……” “哎,道友心祸从口出啊。” 郭璞伸出手来,笑着打断道。 “多谢郭道友提醒。” 这仙人施了一礼,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五行本源法禁。 吕纯阳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幕,冷笑几声。 心道,这是怕贫道出手干预吗? 此时,刘海站在吕纯阳面前,恭敬道:“师尊,还有什么吩咐。” 吕纯阳看着这个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弟子,难得地宽慰道:“不用紧张,那人修为比你稍弱一筹,你只需戒骄戒躁,胜局必定。” 刘海拱手道:“多谢师尊。” 他心中泛起阵阵悔意,心道自己为何要来此地淌这趟浑水。 他至今都忘不了昔年与陆北去衡阳郡时,在那山贼窝中,陆北是如何一言不发,不分男女老幼,一剑刺死一个的杀伐气势。 铁拐李慢慢走上前来,眸光闪烁,轻轻拍了拍刘海的肩膀。 低声道:“师侄,莫要让你师尊失望啊。” 刘海心中一动,重重地点了点头。 彼时。 摩昂太子走上前来,担忧道:“陆兄可否真的稳操胜券。” 毕竟那刘海是元神巅峰,一窥地仙之境的人物,而且还出身人教。 摩昂太子虽然看好陆北,但也有些不太确定。 陆北泰然自若道:“敖兄多虑了。” 多虑了么。 摩昂太子笑了笑。 “淫贼,可别死了啊,本公主还想听你吹牛呢。” 敖听心冷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 杨婵素手掩口,格格娇笑不止。 心道,听心姐姐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陆北哑然失笑,也不跟其一般见识。 “北哥哥,你要打坏人了吗?” 敖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个不停,担心道。 “是啊,北哥哥要杀人了,兮儿怕不怕。” 陆北笑着捏了捏敖兮粉嘟嘟的脸,逗弄道。 敖兮一张巴掌大的脸红扑扑的,糯声道:“兮儿不怕……” 就在这时,一声重重咳嗽响起。 正是南极仙翁朗声道:“两位友若无异议,是否可以入法禁之内斗剑了。” 敖听心怒不可遏地将正被陆北逗弄的敖兮一把拉过怀里,清声道:“兮儿,你以后离这人远点儿。” 敖兮嘴撅着,声嘀咕着什么。 这时。 “晚辈无异议。” 一个憨厚淳朴的声音响起。 正是刘海。 “陆公子,万事心。” 正待陆北准备出言,表示自己也无异议之时。 杨婵款款走上前来,柔声叮嘱道。 陆北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位明丽端庄的少女。 此女一袭素色云纱宫装长裙,三千如瀑秀郁青丝披在肩后,随意用一根青绳束着。 前额梳的整齐的刘海儿,将明洁如玉的半边额头遮着,弯弯淡眉之下,是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 此刻,或许是陆北打量的缘故,杨婵雪腻脸颊两侧有两道红晕悄然升起,眼中也有几分娇羞之意流露,转而化作无尽羞恼。 心道,这人是登徒子吗?怎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看。 “杨婵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陆北温煦笑道,这笑容淡如明月,晃人心神。 “额……” “你的名字很好听。” 杨婵一张樱桃口微张,眼眸错愕,明丽玉容之上,巧琼鼻微皱,芳心之中泛起圈圈涟漪。 陆北淡淡一笑,大踏步向前走去。 也不管此刻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撩的芳心微乱,霞飞双颊的杨婵。 虚空之上。 五行本源法禁空间其内广阔无垠。 陆北执剑在手,双眸甄然有神,一身凌厉杀机几乎化为实质。 “陆北,你我虽于微末相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师出言不逊,我刘海如何也不能与你干休。” 不远之处踏空而立的刘海一脸义正辞严地道。 “这么多年,你还真没什么长进。” 陆北冷笑道。 “受死。” 刘海眼中闪过一丝怨愤,掌中无形剑出鞘,就向陆北杀去。 这柄无形剑由三千六百种灵药,淬炼日月精华而成。 此剑长三尺六寸,只有在正午日光以及十五满月之光下方能看到锐利的剑影和四溢的剑气。 此剑被刘海以自身丹火淬炼多年,又以神念烙印。 可谓性命交修,神与剑合。 不是灵宝,胜似灵宝;无形有形,一念之间。 三尺六寸剑光摇曳不止,璀璨夺目。 陆北目光冷漠如冰,神情不变。 法力催动三生神剑,如水光华在薄如蝉翼的剑锋之上四处流逸,一道半月剑光横斩而出。 莲华恰如弯弯弦月,冷意森森;招式不过平平无奇,但又杀伐铮铮。 “铛。” 无形剑与陆北的三生神剑相撞一处。 闻听此声,刘海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盖因,这金铁交击之声本不该有。 无形之剑,在他方才心意曲折辗转之间,分明已经化作无形之物。 本来想猝不及防地给陆北来那么一下的盘算落空,刘海眼中就是闪过一丝烦躁。 不过再想到李师伯偷偷给自己的法宝,刘海心中慢慢放下心来。 区区毫无底蕴的散修,如何与他人教嫡传弟子相提并论。 陆北身形陡进,如灵蝶左右翻飞。 白青二色意境之力催动剑柄薇草,剑上紫色三生之力,炽耀炫目,摄人心魄。 “三生之力。” “此子与地府有何关系。” 见到这淡紫之光,有见识不凡的仙人就是脱口而出道。 钟离权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同样掀起惊涛骇浪。 三生之力,这是巧合……还是此子当真与那阴司有些关联。 钟离权心中至今仍记着罗酆六的那位长生真仙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何仙姑贝齿紧咬下唇,心中五味杂陈。 陆北……好一个陆北。 吕纯阳则是神情冷漠,嘴角挂起不屑地冷笑:“这就是你狂妄的依仗么。” 第一百一十章 手打哆嗦了 就在诸仙心思各异之时,五行法禁空间内的形势已然大变。 陆北一剑来,如长虹贯日。 这一剑仿若自九而来,欲涤荡九幽鬼蜮凶煞而去。 刘海面上阴沉似水,心中已是叫苦不迭。 他明明比陆北修为要强出一线,可此刻谁能告诉他,他为何会被陆北死死压制。 看来只得如此了。 眼看就要败亡在即,刘海低头之间,眼中闪过一抹阴毒之色。 刘海探手入怀,拇指与中指之处,夹起三根四、五寸长的神针。 神针名为【木青芒神针】,正是先前铁拐李交给刘海的法宝。 此针通体苍青如玉,针尖隐隐泛着丝丝缕缕的青幽寒光。 来,【木青芒神针】也不是铁拐李炼制的,而是其人在剿杀一尊邪道强者时,缴获而来的。 木青芒神针之上淬有毒性,专破神体。 一旦中针,青气郁结于面,法力固如玄冰。 昔日铁拐李若非随身带着一枚解毒丹丸,非在那位邪道强者手中吃上大亏不可。 正因其人差点吃了大亏,铁拐李在击杀那位邪道强者,获得三根木青芒神针之后,舍不得将此物毁去,而是充当防身之物。 至于铁拐李将此针交给刘海,也不过是多加一层保险。 同时铁拐李也嘱咐刘海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最好不要使用此物。 毕竟斗剑堂堂正正,刘海又是终南山一脉的嫡传弟子,使出这种暗算手段,终究是好不好听的。 当然,铁拐李在拿出此针之时,根本就没和吕纯阳商量过。 时迟,那时快。 刘海左掌现出三根【木青芒神针】,借着神色狼狈地躲过陆北凌厉一剑之时,转身甩出三根青芒神针,迎风向陆北打去。 一根钉眉心,一根钉咽喉,一根钉胸口。 此举无声无息来,好似清风入我怀。 端是阴狠至极。 这一切来极慢,其实从二人交战,也只是过去了几个眨眼的工夫。 恩,若陆北祭起噬魔掌印,一巴掌能拍死刘海不假。 但此地人多眼杂,他却是不能祭出。 因此才与刘海斗了两三个回合,不过以陆北斗战攻伐之能,刘海败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没想到刘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出这等不耻手段来企图反败为胜。 此时,陆北敏锐的灵觉突然起了一阵警惕之感。 刹那之间,便放开如雨似瀑的神念。 陆北赫然发现,几根散发着凛然气息,如同牛毛的毫光,正向他激射而来。 见此,陆北眸光微敛,神情平静无波,身形疾退的同时,大袖挥去,想以法力将神针荡开。 然而【木青芒神针】是由木打造,犹如牛毛不错,但未必轻如无物。 三根神针未曾完全如陆北期望的那般荡去……好在偏离了原有目标的同时,迅疾速度也降落了下来。 陆北掌中三生神剑转动道道剑光,朵朵莲华在陆北周身三尺之地无声绽放。 神剑在法力的带动之下,已然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明晦摇曳的光芒,将陆北一如玄潭幽幽的面容,映照的格外悠远恍惚。 继而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依次响起。 三根【木青芒神针】被‘三生’神剑一一击飞。 陆北眸光幽幽,五指虚握成掌,将那三根【木青芒神针】摄来。 此针如蛇一般,在禁锢法力的掌间跳跃不止,甚至隐隐令他的掌心肌肤都有一丝幽寒刺骨之感。 要知道,他一身炼体神通可是堪比神仙境界的。 这神针几有无视神体之能,当真是威力绝伦了。 如果刘海祭炼这三根神针多年,他多半……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见木青芒神针被陆北轻而易举地夺去,刘海本自欣喜的神色开始变得无比惊慌。 心中懊恼道,怎么可能,木青芒神针……怎么会没用呢? 下方正冷眼观战的吕纯阳霍然变色,继而面沉似水地向一脸讪讪之色的铁拐李望去。 铁拐李冲纯阳真人尴尬地笑了笑,目光躲闪不及。 其余观战的诸位仙人面上同样露出或讥讽、或玩味的神情,心中都是泛起一阵古怪之意。 纯阳真人的这位嫡传弟子怎么会是这种阴沉心性。 陆北飞快将【木青芒神针】心收好,不再寻思。 “刘海,你气数尽了。” 此言一出,三尺三寸长剑向刘海杀去。 陆北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踏步成势而去,所过之处,步步虚空仿佛为之尽碎。 “这是什么神通……闻所未闻。” 惊呼之声,在下方观战仙人眼中此起彼伏。 就连南极仙翁本已耷拉的眼皮都猛然睁开。 这玄妙无比的近战身法……为何给他以熟悉之感。 这九步成势的近战短程闪遁神通,陆北此刻已然可以在不借助黑莲灵宝的情况下,短暂施展而出。 为何是短暂。 空间本来就是一个个节点成线、成面而来。 陆北在幽冥界不断借助黑莲灵宝闪遁,结合前世自然有所领悟。 但是领悟容易,施展出来却是不易。 只因对身体的负荷太大,他的炼体神通又没有达到先灵宝的那种坚固程度。 没有先灵宝三品黑莲的护持,他就要独自承担这种反噬之力。 因此对他而言只能是短暂施展而出。 这般自先灵宝之中领悟而来的玄妙手段,陆北一经使出。 不过片刻,刘海只觉头皮发麻,头晕目眩,四面八方都是剑光,难以招架。 险象环生,败亡只在须臾。 “噗嗤。” 如同剪刀划开绢帛的声音猝然,清冽。 响起在偌大的寿宴广场之上。 三生神剑横削而过,鲜血自胸腔之中喷涌数丈,血花烂漫,犹如云霞。 一颗披头散发,面容狰狞的大好头颅打着旋飞起。 同时一个一尺七寸高的元神人自头颅灵越出,惊恐欲死的黑色面容之上……丝丝缕缕的紫色三生之力正在一刻不停地磨灭元神。 刘海元神人神情震怖莫名,一边向五行本源法禁形成的空间外逃去,一边惊恐道:“师尊,救我。” “逃得掉吗?” 陆北冷哼一声,根本看也不看那飞起的喷血头颅。 身形几个闪烁,法力化作一只遮大手,向刘海元神人抓去。 甚至为了防止意外,掌中都用上了神意迟,防止刘海运用法力。 他不会再容忍自己像在幽冥界时,一位真仙强者在他手中自爆的情况发生。 从此以后,死在他手上的仇敌……不应该有着一丝一毫的惨烈和悲壮,他们只配拥有无穷无尽的憋屈和窝囊。 饱满圆润,犹如五根玉璧的五指倏然一合。 指尖血灵纹道道浮现,形成血色禁制纹络,却以金色法力掩藏行迹。 遮大手将这元神人紧紧握住, “陆北,住手……” 事发仓促。 从刘海发出【木青芒神针】偷袭失利,到刘海被一剑削首,其实发生起来不过一瞬而已。 甚至快到铁拐李被纯阳真人冷冷看了一眼,面上的尴尬笑容还未散去。 铁拐李此刻面色大变,怒喝道。 “陆大哥,饶命啊……你忘了,我们以前……是朋友的……” 刘海元神人,面上惊骇欲死,在陆北掌中一刻不停地诉着过往种种的交情。 甚至在到西涯山之时,一脸感激地将陆北是如何如何照顾他的事情,都一一叙述出来。 这情真意切……恩,陆北差点儿都相信了。 但是胸中未凝练完全的五气却是被其疯狂攒动,只待陆北神色但有一分犹疑,就要反噬逃遁。 彼时,纯阳真人面容惊变道:“陆北,放了刘海……至此你我因果了解。” “南极道友,还不放开本源法禁。” 南极仙翁耷拉着两个眼皮,打了个呵欠道:“吕道友,你什么,老朽没听清……一帮孩子斗来斗去,无聊到睡着了。” 又深深看了陆北一眼,心道,子,你会如何做呢? “南极道友,速速撤去本源法禁,算贫道欠道友因果。” 吕纯阳拔出火龙剑,怒喝道。 “好好,这就撤去法禁……纯阳真人你你年纪也不了,怎么脾气还是这般大。” 南极仙翁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心中叹了一口气。 子,时间老朽都为你争取了,是你自己优柔寡断啊。 此时。 陆北听着刘海断断续续地恳求,法禁空间之外的钟李二仙或威胁或利诱的话语。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他并非是在拖延时间,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他如何不知。 而是…… 刘海此时话语断断续续,元神人本呈玄素之色的脸,此时竟然诡异地漆黑如墨。 那是陆北五指虚握成掌,正一点点地在握紧,他要刘海一点点在绝望中死去。 就在外间南极仙翁正待撤去五行本源法禁之时,甚至五行本源法禁空间,渐渐稀薄如雾…… 陆北突然冲着纯阳真人淡淡一笑。 在钟李二仙惊恐的目光之中,在刘海元神人痛苦放大的瞳孔之中。 “蓬”的一声。 右手倏然握紧,不留一点儿空隙。 掌中元神人,连同真灵一并被陆北捏爆成团团玄色雾气。 形神俱灭,真灵泯灭,死的不能再死。 见得这般狠辣一幕,观战的诸位仙人皆是震惊莫名,嘴角抽搐不已。 嘶……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连转生的机会都不给。 纯阳真人俊朗的面皮抖动,眼角肌肉都跳了几跳。 已然气得浑身颤抖,周身凌厉杀机,遥遥锁定陆北……视将要完全散去的五行本源法禁如无物。 陆北拍了拍手,如同捏死了只蚂蚱一般。 五行本源法禁倏然散去的同时。 陆北伸手摄来那一颗兀自滴血不止的头颅,远远地向纯阳真人抛去,落于其人身前一丈之外。 “吕道友,对不住啊……手打哆嗦了。” 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听着不远之处,神情冷峻的青年一本正经地出……有着几分冷幽默的话语,众仙心中皆是升起啼笑皆非之感。 “你找死……” 压抑到极致,枯涩,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是纯阳真人? 一张俊朗儒雅的如玉面容几近扭曲,原本浑厚温和的声音干涩,滞碍……犹如利剑划过玻璃,令人头皮发麻。 握着火龙剑的手臂青筋根根暴起,眼中杀机冷寒。 第一百一一章 灰溜溜走了 怒。 吕纯阳只觉平生未尝有这般的愤怒。 亲传弟子死于自己眼前的无能为力,血淋淋的人头被区区蝼蚁掷于脚下的屈辱,周围诸仙的异样目光……几令他心中发狂。 一个骄傲到骨子的真仙强者被人当面打脸,而且还是清脆之中带着回响的那种。 若还忍得下,他便不是纯阳真人。 长生真仙的杀伐气势凌冽森森,朝陆北遥遥锁定。 “竖子找死。” 伴随着一声滔怒喝,在五行本源法禁空间消失的同时。 掌中火龙剑瞬间出鞘,灼热霸道的雷火长龙带着锐利的庚金之气向陆北当头劈斩。 什么因果了解,什么斗剑不论生死……统统被纯阳真人抛之脑后。 陆北儿……今日必死。 “陆公子……” 杨婵惊呼道。 她本自为陆北斗剑获胜,芳心之中暗暗欢喜。 但也好奇陆北会如何处置刘海。 可她万万不曾想到,陆北竟然狠辣如斯,将纯阳真人的弟子形神俱灭不,还在纯阳真人面前做出这般挑衅举动。 若旁人做出此等行径,她心中一定不喜,可不知为何…… 或许是陆北先前一句大概是称赞的话语,抑或是陆北在斩杀刘海之后,那冰冷的眼眸之中透着的疲惫,令她芳心为之惊颤不已。 此时,一见陆北身陷生死险境,杨婵就是惊呼一声。 不仅如此,一只柔若无骨的如玉手掌,突然现出一盏灵灯。 灵灯高有九寸,通体洁白澄澈,宛若冰雪,其形作宝莲盛开,大有海碗,灿然白色光华闪烁不停。 正是那先灵宝宝莲灯。 然而有人却比杨婵动作更快,只见一个黑色锏影激射而出。 继而一道挺拔身形冲向虚空。 正是摩昂太子。 “铛。” 火龙剑与三棱锏撞在一处,火花四溅,一如火蛇飞舞。 “摩昂,你也敢阻贫道。” 吕纯阳神色惊怒,扬手一招,火龙剑握于掌中,冷冷道。 摩昂太子朗笑道:“纯阳真人莫非忘记刚才过什么了?” “斗剑,不论生死。” 敖听心雪肤柳腰,一袭火红色宫装长裙,亭亭玉立,此时牵着敖兮的手,走上前来,就是娇声道。 “四海龙族,也敢来管贫道的闲事?” 吕纯阳神色冷漠地扫了一眼二龙,冷哂道。 此时钟李二仙,何仙姑,韩湘子神色闪烁,上前一步与吕纯阳站在一处。 “够了。” 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 继而太乙金仙的强大领域之力将整个蓬莱仙岛笼罩。 除却一些真仙强者,大多数仙人皆是面容微变,盖因,彼辈只觉自身生死不由己握,而尽在他人一念之间。 南极仙翁身形佝偻,拄着桃木拐杖,慢慢地从大青石上站起。 颌下白色胡须,迎风飘扬。 一双老眼目光炯炯,语气责怪道:“吕道友,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自你一来,老朽好好的一个寿宴,就被你弄的乱七八槽。” 闻听此言,诸位仙人神情微愕之后,心中只觉好笑不已。 心道,仙翁方才还一副兴冲冲地看热闹的样子,现在反而出言责怪纯阳真人。 果然年纪大了忘性也大。 “斗剑了解因果,不分生死。纯阳真人,老朽记得你先前也是签了生死状的吧。” 南极仙翁拿出两片方形玉简,那玉简之上赫然有纯阳真人骈指成剑签下的名姓。 “我辈虽已得长生,但行事也不可出尔反尔……欺人欺己,将来如何求得大道。” 南极仙翁神情肃穆道。 纯阳真人面沉似水,目光冷闪不停,静静地听着这位太乙之辈如何言语。 南极与他因果也是不的。 若非如此,南极与那陆北无亲无故,何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自己面子。 摩昂太子淡淡笑道:“仙翁此言差矣,纯阳真人一诺千金,当不至于做下出尔反尔之事。” 吕纯阳冷厉道:“好,好的很。” “吕道友……” 钟离权目光复杂地朝此刻正面露讥讽之色的陆北看了一眼,继而上前一步,沉声道。 此刻,或许也只有对吕纯阳有传法之恩的钟离权敢于站出来劝解一番。 “道友无需多言。”吕纯阳挥了挥手,打断了钟离权接下来要的言语,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南极仙翁和摩昂太子,“吕某告辞。” 话音落处,腰悬火龙剑的纯阳真人,神情平静无波,大踏步地离去。 好似方才怒火滔的纯阳真人,根本未曾存在过,只是旁观之人的幻象。 这分明是心中所有负面情绪,已被这位绝代剑仙给斩杀一空了。 至于陆北,纯阳真人再也没有看过一眼。 此子,他必杀之。 陆北儿,贫道就不信你能躲在蓬莱仙岛一辈子。 西海大太子,汝父敖闰在贫道当面都不敢如此冷嘲热讽,你算什么东西。 钟李二仙相视一眼,皆是面露苦笑之色。 转而看到此刻还虚浮在空中的无头尸身,钟离权走上前去,叹了一口气。 拿起一个方匣,施了个纳须弥于芥子的神通将刘海尸身并人头收敛盛装。 唉,指望纯阳真人收敛刘海的尸体,还是不要想了。 他的这位亦师亦友的同道啊。 转而又想起陆北,汉钟离面沉似水,心头笼罩的阴霾更加浓重。 彼时。 铁拐李冷冷地看了陆北一眼,掌中真级灵宝铁拐狠狠驻地,眼中寒光一闪而过,继而随着钟离权离去。 倒是何仙姑雪腻明丽的脸颊,已然惨白无比。 黛眉深锁不展,目光幽幽地看向陆北,贝齿紧咬下唇,心中冰寒杀机不减反增。 “香……何道友,我们走吧。” 丰彩俊逸的韩湘子面容平静地走上前来,柔声道。 “恩。” 何仙姑轻轻点了点头,右手抚弄了下凝霜皓腕上的翠玉须弥宝环,心中定下计来。 韩湘子眼神厌恶地瞥了一眼陆北,转身和何仙姑离开。 此人在多年之前,他就厌恶至极。 “这纯阳真人一行就这般……灰溜溜走了?” 一个手持黑色雨伞,面容沧桑的中年仙人一脸迷茫,疑惑道。 他还以为能再打一场呢。 而此言一出。 若留心去看,纯阳真人消失在蓬莱仙岛上依稀背影,肩膀就是微不可察地一个抖动。 长生真仙神念敏锐如斯。 水府仙伯郭璞神情古怪道:“道友,你是如何修炼到如今的神仙境界的……” “这个就来话长了……犹记得是两千年前,贫道本是一个山村的普通牧羊少年。某一日,羊崽跑进深山之中,贫道冒着大雨去寻找……不想大雨连下三三夜。贫道浑身被淋的那叫一个通透。三日高烧不退,头脑昏昏沉沉之间,就掉入了一个山洞,不想其中有道书三卷……” 听着这手持黑伞的仙人此时滔滔不绝地了起来,郭璞儒雅面容上古怪之色更浓。 心道,怪不得你到走哪儿都带着一把雨伞。 恩,能修炼到今还活的如此滋润,真是不容易呐。 “多谢敖兄。” 陆北拱手道谢道。 “陆兄……” 摩昂太子目光凝重地看了一眼纯阳真人消失的背影,又将三棱锏置于眼前,定睛观看半晌。 方冷冷续道:“纯阳真人果然名不虚传。” 南极仙翁重重咳嗽一声,清声道:“各位道友,诸事已毕。三之后,蓬莱仙岛连同其余二岛都将遁入虚空三界。若无他事,便各自离去吧。” 话语方落,大青石之上的苍老佝偻人影杳杳无踪。 摩昂太子此时方深深吐了一口气,感慨道:“太乙强者,果然非我辈可以抵挡。” 原来,他方才打出一锏助陆北挡下纯阳真人之后,眨眼之间,就被南极仙翁浩瀚深邃的神念给锁定。 但有异动,立刻镇压。 他相信纯阳真人也是一般。 来也是,若两位真仙强者真的在蓬莱仙岛动起手,打得山倾陆沉,一片狼藉。 南极仙翁这位太乙强者的面子又往何处去放。 第一百一二章 极东望汤谷 闻听南极仙翁之言,诸位仙人一时间纷纷散去,也没什么上前和陆北攀谈的意思。 倒是有几位地仙和神仙境界的散仙,目光颇有深意地打量了陆北一眼,也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一个面如冠玉,眉目俊秀的青年,在一位姿容妍丽的抱琴女仙陪同之下,缓步走上前来。 来到陆北当面。 茶神陆羽如凡间寻常的读书人一般,施了一礼,继而温和笑道:“陆道友,在下陆羽有礼了。” 茶神陆羽实在是一个儒雅至极的男子,只见其人羽冠长衫,身形高大,眸若点漆,鼻直口方。 此刻儒雅面容之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神情真挚,令人心生好感。 陆北神色淡淡,拱手道:“陆北见过陆道友。” 心中古怪之意升起,不想眼前之人还是位陆姓本家。 “陆道友……” 陆羽脸上同样有几分古怪之色流露,凝声道。 “扑哧。” 抱琴女仙花枝乱颤,笑得都弯了腰,出言打断道:“两位陆道友,你们寒暄够了没?” 陆北眼眸微动,故作疑惑道:“请恕陆某眼拙,这位是道友的道侣吗?” 闻听此言,抱琴女仙神情微变,眼中满是羞恼之意,正待出言娇斥陆北。 心中一动,反而偷偷去观察陆羽神色。 “不是,不……陆道友误会了。” 陆羽目光躲闪不停,涨红了脸,连忙出言解释道。 “谁是他的道侣。” 抱琴女仙柳眉倒竖,杏眼圆瞪,又气又羞。 转眼再看到陆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两个陆道友,没一个好东西。” 完,转身迈起盈盈步伐,拂袖离去。 茶神陆羽忙冲陆北拱手道歉,然后径直去追赶羞恼离去的抱琴女仙去了。 摩昂太子叹道:“陆兄,何苦作那恶人。” 他深知以陆北心智,断不会无端地开这般不合时宜的玩笑。 “恶人吗?或许吧。” 陆北爽朗一笑,面上冷漠如冰的神情自此时此刻方稍稍纾解些许。 伸手取下腰间的青玉酒葫芦,连连饮了几口。 心中面对钟李二仙和吕纯阳的压抑心情一扫而空。 甚至有些开怀,哪怕方才之言被抱琴女仙一时怨恨又如何。 他的这位陆姓本家未曾看出,可他却看出抱琴女仙眼中的绵绵情意。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且不要像他一般…… 念及此处,陆北继而摇头一笑,握紧腰间三生神剑的古拙剑柄。 掌心丝丝缕缕的冰凉划过心间,眸光微微黯然。 有些人,你真的不必去等…… 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杨婵目光闪烁,心中仿佛有几分明悟。 不动声色地收起先灵宝宝莲灯,盈盈笑着走上前来,柔声道:“陆公子,下一步作何打算。” 闻听杨婵之言,摩昂太子此时也是目光卓然地望向陆北。 “还能去哪?方才大言不惭地得罪死了一位真仙强者……当然是不能离开摩昂表哥一步了。” 敖听心撇了撇嘴,冷嗤道。 装完了,还不是让我四海龙族给你背锅。 此刻的敖听心浑然忘记方才到底是谁站出来,质问吕纯阳‘斗剑不论生死,了解因果’的。 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闻听此言,杨婵莞尔一笑,明眸皓齿,端庄妍丽。 陆北神情无奈地看了这口嫌体正直的女子一眼,很快被狠狠地瞪了回来。 敖兮嘻嘻笑着跑过来,甜甜道:“北哥哥,你来龙宫吧……那就能陪兮儿玩了。” “恐怕要让敖兄失望了。” 陆北沉吟良久,方婉拒道。 “不知死活。” 敖听心眉头紧蹙,冷哂道。 这淫贼不知好歹,死了才好。 摩昂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沉声道:“陆兄可考虑好了,来,我西海龙宫那边还缺一位水军都司。” 其实,方才他见陆北将茶神陆羽激走,便多少猜到了几分陆北的心思。 盖因茶神陆羽的道场紫府洲,就在此地不远之处。 而纯阳真人所拒封的三岛十洲东华大帝君的道场同样是在紫府洲的。 陆北此举多半是害怕连累茶神陆羽吧。 毕竟人教势大,纯阳真人又是一位特殊的真仙强者。 别看方才他与纯阳真人修为相仿,还交手一个回合。 可只要他一日未至那三行本源圆满的金仙境界,一旦与纯阳真人死斗,活下来的多半是那位纯阳剑仙。 一位大罗道尊的残灵转世,只要再次踏入长生真仙,底牌神通深不可测,也就刚才太乙之辈的南极仙翁能够让这位纯阳真人知难而退了。 来奇怪,这位陆兄明明一身玄门正宗的浩然堂皇气息,而且这罡三十六变,难道不应该是什么大教弟子吗? 莫非是佛门,还是截教,妖师殿……接着又看了看一脸关切之色的杨婵,抑或是阐教?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若先前他还因为陆北的所谓三教嫡传弟子而重视的话,那么经此种种,哪怕陆北就是一个散修,此刻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杨婵眉睫轻颤,灵动如清泓的一双大眼睛中露出关切,糯声道:“陆公子,你要不……和我去华山。” 见陆北目光粲然地望向自己,其他之人也是好整以遐地望向自己。杨婵芳心之中突然泛起阵阵悔意,继而觉得脸颊发烫。 神色不自然地用犹如葱管玉润洁白的纤纤手指,撩起几缕遮眼的秀发。 柔声解释道:“陆道友,额,陆公子不要误会。华山道场之中有二哥设下的本源法禁,真仙强者是攻不破的。” 又见敖听心眉眼弯弯,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杨婵心中多少有些恼怒,听心姐姐好生没有道理,这是想哪儿去了? 她又不是什么痴呆文妇,只是感慨这人得罪了人教真仙,恐怕结果不会多好,心生怜悯,因此才出言提议而已。 陆北无声笑了笑,神色淡漠道:“多谢杨姑娘美意。” 转而向极东之地负手望去,此举令杨婵为之气结。 这人……果然不知好歹。 陆北凝声道:“敖兄,此地离汤谷秘境不远吧。” 摩昂太子惊道:“陆兄不会是要……” 陆北沉声道:“三之后,陆某打算往汤谷一行,想必以吕纯阳之能,也不敢轻易涉足那处地方。” “你不要命了。” 杨婵惊呼道,也顾不上此言已然有些逾越失礼。 汤谷之地,她清晰记得,就连二哥以前为她捕捉金乌帝流浆时,回来也是一脸心有余悸。 敖听心则是以看傻子的目光望向陆北……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倒是敖兮扬起巴掌大的脸,灵动的眼睛满是委屈之意,撅嘴道:“北哥哥不去龙宫了吗?” 可惜此刻完全没人搭理她。 “陆兄,三思。” 摩昂太子惊恐莫名道。 “敖兄不必惊疑。陆某既然如此,自然有自保之道,而且去汤谷还事关一件陆某道途。” 陆北风轻云淡道。 其实他也是刚刚知道,方才他打开瓶口之时,以神念感知,发现那一点儿极阳之力根本不足以令他阳五气完全凝练出来。 地仙朝元所需五气何其庞大,地仙一身神通手段都在这五气之中。因此,这极阳之力是真心少了。 甚至他都曾经无良腹诽过,南极仙翁是不是将极阳金乌帝流浆分成许多份了。 简而言之,极阳金乌帝流浆太少,甚至远远不够。 也不是一滴两滴的问题,三滴都不够。 没想到,汤谷一行,他还是不能避免。 不过正好避开纯阳真人的追杀。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昔日在幽冥界之时,他杀长生真仙如狗,可惜……而今堪比从堂到地狱了。 这也是陆北豁达,若是旁人非心态失衡不可。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三章 秋水恼伊人 蓬莱仙岛。 夜孤寂。 一轮明月高悬苍穹,亿万星光洒下人间,如水夜色之下的蓬莱仙岛,琼楼深深,玉宇重重。 飒飒风声摇曳林木,声声入耳;如洗宁静月光入水,寸寸耀眼。 高有三层的玲珑楼阁之上。 八角六耳香炉之中燃着宁神定气的檀香,烟气升腾,悄盈静室。 陆北端坐于一个杏黄蒲团之上,神情一如窗外的月光沉寂。 一柄‘三生’神剑放于左手处,掌中握着那盛装极阳金乌帝流浆的玉瓶,目光明晦不定,陷入沉思。 心中却是浮起在两之前,他与摩昂太子商量后的结果。 摩昂太子曾言明日将亲自送自家往汤谷秘境一程,以抵挡纯阳真人截杀。 他微微沉吟片刻,便接受了摩昂太子的这份儿好意。 至于敖听心、敖兮姐妹和杨婵也暂时留了下来,要欣赏一下蓬莱岛上的园林景致。 陆北此刻回想到敖听心一脸鄙夷和杨婵关切的神情,冷峻的面庞之上有了一丝柔和之意。 心底同样有些暖流涌起…… 摇了摇头,转而将这些想法搁置一旁。 此刻,陆北轻轻打开玉瓶瓶塞,再次以神念向这极阳金乌帝流浆望去,冷眸闪烁,感知其内蕴含丰沛的极阳之力。 极阳金乌帝流浆如金色琥珀一般,安静地在瓶中打着旋儿,流动不息。 极阳之力暴烈炙热,隐隐带着焚灭神识念头的霸道力量。 陆北眸光闪烁,轻轻将玉瓶收好。 待到步入汤谷秘境便可以根据【性命圭旨】中的法门凝练阳五气。 心中定下计来,陆北长身玉立,缓缓向窗口踱步而去。 夜幕之下的蓬莱仙岛宁静祥和,墨色苍穹不时有璀璨流星摇曳划过。 仿若披上了层薄雾轻纱的蓬莱仙岛,绰约婉柔一如仙子谪尘。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陆北随手拿起三生神剑,自窗外随着一缕清风便向远处松涛云海之下的一处屋檐闪遁而去。 静静坐了下来,望着空之上的明月出神,不时拿起青玉葫芦饮了几口。 陆北忽然心有所感,借着朦胧月光望向自己的双手,一双莹润如玉的手掌在月光映照之下,晶莹剔透。 但他却感知到其上血腥扑鼻,一生杀戮罪孽惊人,沉重到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有后悔,没有喜悦,只有淡淡的疲惫和无奈。 其实有时候他真的挺羡慕前世无聊之时,看到的一些网文作者笔下的主角们。 彼辈出门捡个漏都是先灵宝,穿越都是自带完全状态的混沌珠,开之前于混沌之中更是和盘古大神把臂同游。 成道岁月比紫霄宫的那位都要久远,脚踢西方二圣,拳打三清。 成圣之后,整啥事不干,不是赶场装逼,就是阴沉着脸算计来算去。 恩,对了,唯二的女主不是身化轮回的那位,就是娲皇宫中的那位…… 这般一想,他哑然失笑,心情好了许多,连冷漠如冰的神情也纾解了些许。 “陆公子,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将陆北从沉思之中唤醒。 陆北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角屋檐之上,站着一个俏丽女子。 其人灿如春华,皎若秋月。 杨婵一袭素色宫装长裙,气质温柔沉默,裙琚流苏随风飘扬。 月光之下,那一张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明丽玉容依稀有着神韵流转。 此时正笑意不减地望陆北。 恰如星月生晕,花树堆雪。 “喝酒。” 陆北神色淡淡地道了一句,继而自顾自地饮酒。 心道,此女不愧是仙境界,轻而易举地就瞒过了他的感知。 当然也不排除他方才走神的缘故。 闻听陆北之言,杨婵灵动的大眼睛中带着一分羞恼。 这人好生无礼,为何与先前知礼温厚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芳心恼怒之余,同时泛起了一丝好奇。 二人又是沉默了半晌。 彼时。 陆北自顾自地放下青玉葫芦,掌中宝光乍现,取过【锦瑟】瑶琴,放于膝前,静静观看半晌,继而弹奏起来。 琴音叮咚清澈,却带着一股离人遣倦之意。 他心中郁藏的烦闷渐渐消失,面上刻意保持的淡漠,此时方才是真正的宁静无波。 良久之后,一声长叹。 “这是什么曲子?” 杨婵眸光盈盈,贝齿紧咬下唇,柔声道。 陆北疑惑地看了杨婵一眼,似乎为此女怎么还没走而感到意外。 此举自然让杨婵心生恼怒。 陆北收敛神色,淡淡道:“秋水。” 完二字,好整以暇地收好锦瑟瑶琴,也不和杨婵道别,便飘然离去。 秋水伊人,心有所属。 杨婵秀眉微蹙,细细咀嚼‘秋水’二字,雪腻脸颊红晕生霞,继而熠熠闪烁的星眸中满是羞愤之色。 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恼怒至极。 你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陆北。 就你这样的自大狂,我杨婵岂会看上你。 杨婵端庄明丽的面容之上,现出羞愤欲死之感。 她只觉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 呐,她杨婵何曾有过……有过那等想法,这人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杨婵狠狠跺了下脚,犹然不解气,纤纤素手紧握成拳。 仔细回忆陆北方才一言一行,只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满满的嘲讽之意。 陆北,陆北……气死我了。 杨婵胸脯微微起伏,久久不能释怀。 其实,杨婵先前只是对陆北微微有些好感。 以此女有限的人生阅历,在此女生命之中,可能其亦父亦兄的杨戬一直是她心中钦佩和崇拜的完美偶像。 因此,乍然见一个如此肖似其兄杨戬一般沉毅冷峻的青年,心生好奇罢了。 可女人好奇往往是沦陷的开始。 显然陆某人对自己的迷妹风采,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这时一阵清风微动,正是一袭火红宫装长裙,柳腰雪肤的敖听心无声地出现在杨婵身边。 敖听心望着陆北消失的背影,目光鄙夷,继而望向杨婵,似笑非笑地道:“这淫贼讨厌至极,妹妹搭理他干嘛。” 杨婵脸颊莫名地有些红,没好气道:“哼,是挺讨厌的……” 陆北手按三生神剑,掌心微微摩挲剑柄,神情淡漠地回到住处。 倒是没有将先前关于杨婵的插曲放在心上。 若是前些年,他还有几分去招惹此女的旖旎心思,但如今的他经历过往种种,早已深感疲惫不已,背负不下任何的情缘了。 至于先前在蓬莱岛屿和刘海斗剑之时,他心中压抑烦闷,只是为求一点儿放松罢了。 前世他作为佣兵,逢场作戏,与女子调笑自若。 走肾不走心,等闲之事。 想来,一个男子做出方才那等明里暗里的表态,纵然是前世那等风气开放的时代,二人也再无一丝一毫的可能吧。 不过,杨婵多半从此看他面目可憎,心生厌恶之情了。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自作多情到……不过短短三,此女早已对他情根深种,芳心暗许。 这是冷冰冰的现实,又不是八点档。 念及此处,陆北自以为方才处理果断,心中甚至有点儿暗自得意自鸣。 可惜他终归忘记了一句话,让一个女子看到你从此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撩拨。 这好像还是近乎于霸道总裁式的强撩。 其实若他自此地一别,从此消失在杨婵的世界之中,随着时间流逝,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终究形同陌路。 杨婵毕竟是一个深居简出,情感经历苍白的宅女,直到未来被人算计,等到了一个刘姓书生。 只不过是区区三年的朝夕相处,为此甚至狠狠伤害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亲人。 恩,这真的很……人生长恨水长东。 但是,陆北这种画蛇添足之举…… 陆同学,显然你在前世酒吧之类的场合,并没有ge到什么有用的技能。 恩,刘姓书生……这莫名熟悉的姓氏。 第一百一四章 东海生波涛 翌日。 蓬莱仙岛之上。 晨曦初升,云雾缭绕;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陆北,摩昂太子二人在一处。 敖听心,杨婵,敖兮等人在另一处祥云之上。 杨婵端庄明丽的玉容上,面罩寒霜,看着陆北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冷俏之意。 陆北不以为意,对着摩昂太子沉声道:“多谢敖兄相护之情。” “陆兄这话就见外了。”摩昂太子淡淡一笑道。 “各位上仙,蓬莱仙岛于正午时分遁入虚空。” 一个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道童走上前来,清声道。 摩昂太子与陆北二人相视一眼,继而二人便向远处闪遁飞去。 杨婵娇声道:“听心姐姐,我先回华山了。” “婵儿妹妹,难道不想去看看……那淫贼是怎么倒霉的。” 敖听心一眼就看出了杨婵的纠结心情,笑着出言劝解道。 杨婵微微抿唇,目光之中有些犹疑,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二女随后带着敖兮跟上。 清风扑面,海无垠。 两道流光一前一后向极东之地飞去。 汤谷又名旸谷。 传是太阳升起之地,与传中日落之地的虞渊遥遥相对。 《山海志?海外东经》载: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 陆北与摩昂太子正神情警惕地向极东之地遁去。 此举颇是引起了一些暗中窥视的散仙泛起疑惑。 心道,这二人不应该去东海龙宫或是西海龙宫么。 这是去哪里,莫非是去东胜神洲? 突然陆北与摩昂太子的云头顿住。 盖因前方云雾之中,现出几道身形,分作三团祥云。 左边白色祥云之上,钟李二仙相伴而立。 钟离权右手持一柄大蒲扇,摇动不止,神情冷漠。 身边拄着铁拐灵宝的铁拐李,同样目光冷闪,面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冰寒杀机。 右边五彩祥云之上,一袭白色文士长衫的韩湘子手持竖箫灵宝,清隽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冷意。 何仙姑手持荷花篮,身穿粉红荷衣罗裙,如玉的面容之上,寒霜冷罩,目光复杂。 正中则是纯阳真人吕岩,吕洞宾。 纯阳剑仙背负火龙剑,神情沉默,周身庚金之气,搅动云霄。 摩昂太子讥讽道:“大名鼎鼎的纯阳真人,竟然亲自出手截杀一个仙道不成的人物,当真是令人不耻。” 此时,杨婵和敖听心也是驾云前来,中间跟着敖兮。 敖听心讥诮道:“这就是人教弟子的气度。” 钟离权呵呵笑道:“两位身在四海龙族,莫要自误。” “道友,多年不见,这套辞还是没怎么变。” 陆北按剑冷视钟离权道。 这话一出,顷刻之间,便将在场诸仙的目光齐齐吸引而来。 钟离权叹气道:“陆友,其实昔年……” “不必了……陆某看道友如此惺惺作态,在蹉跎良久,迟迟不得长生,也不出奇。” 陆北冷声打断道。 此言一出,钟离权面色难看至极。 “陆北,你今日能有此种道行,难道不是钟道友那一颗火符金丹的功劳吗?” 韩湘子再也按捺不住,愤愤不平道。 陆北根本无视韩湘子之言,目光倒是饶有兴致地望向何仙姑。 尤其在此女曲线玲珑曼妙之处,故意停顿,意味莫名。 何仙姑目光冷漠,强行斩杀心中渐渐升起的烦闷之感。 陆北,你今日必死。 纯阳真人冷笑一声,声震寰宇。 “贫道倒是瞧你陆北了……可惜,你也仅止于此了。” 话音方落,火龙长剑出鞘,水气迷茫的海面之上,白气升腾,烟波浩淼。 纯阳真人此时周身气势凌冽,剑气昂扬四出,脚下碧波海浪都为之剧烈翻涌,朵朵白色浪花如蛟龙一般翻卷不停。 以剑遥指摩昂太子,睥睨道:“孽龙,可敢一战。” 摩昂太子冷笑一声,一柄三棱锏握于掌中,玄武灵纹铠甲鳞片幽幽闪烁。 反唇相讥道:“妖道,让本太子领教下你的手段。” 二人身形飞起,先后向高空遁去。 陆北目光闪烁,知道此刻正是自己离去的最好时机。 铛。 清灵剑吟通彻地,手持三生神剑的陆北,身形如电,就向眼前诸仙中修为最弱的韩湘子杀去。 剑光映照海面,剑气激荡四溢。 韩湘子手持玉箫也是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钟李二仙目光不屑,身形动也未动。 一个元神道行,仙道未成的蝼蚁,再如何逆,又怎么会是已然身为地仙的韩湘子的对手。 纵然汉钟离先前对陆北身份有所怀疑,但陆北身上实打实的元神道行,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 至于先前在幽冥界的种种诡异见闻,钟离权此时也自动归纳为陆北必定是有着什么传法的大能师父。 至少是金仙,抑或是太乙之辈…… 总之,不论什么大能师父在他人教面前,都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钟李二仙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了敖听心和杨婵二女身上。 至于敖兮早已经被二仙下意识地忽视。 一头未成年的虬龙而已,不值一哂。 “三圣母,你我人、阐两教同气连枝,你又何故为了一个陆北,伤了人阐两教的和气。” 钟离权显然认出了一袭白色宫装长裙,云鬓高挽,气质空谷幽兰,端庄妍丽的杨婵。 眉头深皱之后,就是劝解道。 此女修为仙道行倒是不怎么放在他的眼里。 但是此女背景来历殊为令人心生忌惮。 尤其是身后更站着一位实力恐怖的兄长,哪怕他是文始真人的弟子,他也不得不慎重待之。 闻听钟离权之言,杨婵面容羞红,心中恼怒之意更甚。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什么叫她杨婵为了一个陆北。 他陆北是死是活,关她杨婵什么事儿。 此言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这八仙当真可恶至极。 由于陆北昨夜的言行,杨婵心中恼怒,耿耿于怀。此刻本来就不想动手,只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 可闻听钟离权的胡言乱语,杨婵心中羞恼万分,此刻只想出手惩戒下这位口无遮拦的老不羞。 杨婵也不辩解,明媚一笑,纤纤素手伸出,掌中突然现出一盏通体洁白如雪的灵灯。 正是女娲大神亲手赐予杨婵当作护身之宝的宝莲灯。 钟离权凛然道:“三圣母,你怎的要为了一个陆北,不顾人阐两教情谊。” 你还…… 杨婵娇躯乱颤,心中又羞又气,也不好出言分辨。 通体澄碧如玉的宝莲灯华光闪烁,道道五彩之力,形成莲花虚影,向汉钟离镇压而去。 “先灵宝。” “宝莲灯。” 声声惊呼自远处云雾之中遥遥传来。 钟离权此刻面上满是惊怒之色。 先灵宝之威何其恐怖,又是在仙巅峰道行的杨婵催动之下。五彩莲花如囚笼一般,铺盖地。 “道兄助我。” 铁拐李手中芭蕉扇迎风见涨,化作一面遮巨扇,其上宝光莹莹,山河道道。 一边向莲花虚影扇去,一边向铁拐李求助道。 铁拐李冷哼一声,扬起手中铁拐灵宝就向杨婵杀去。 此时,敖听心倒是牵着敖兮的绵软手,在虚空之上默默观战,并无出手之意。 敖兮软声道:“姐姐,北哥哥不会有事儿吧。” 看着远处陆北仗着身法与韩湘子交战,每每险象环生。 敖兮扬起一张俏丽脸,如清泓的眼眸之中,满是担忧之色。 身形抖动,眼看就要化作一条红色龙,去帮助陆北。 却被敖听心给死死抓住手,娇斥道:“别乱动。” 敖兮委屈地撅起粉嘟嘟的嘴儿,俏生生道:“姐姐,你快去帮北哥哥打坏人啊。” 闻听自家妹妹言语,敖听心面上微微有些吃味之色流露。 伸出手来摸了摸敖兮的灵巧脑袋,轻声道:“乖乖在儿等着,你北哥哥会有办法的。” 并非她不愿去帮忙,她实在不放心自家妹妹。 远处分明还有一些打着不良主意的散仙,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兮儿虽是龙宫公主,但也保不准……唉,这个世界便是如此这般。 第一百一五章 陆北哪里逃 东海。 碧波万顷,寥阔无边。 陆北手持三生神剑,冷哼一声,向韩湘子杀去。 两条人影所过之处,海浪涌起,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何仙姑目光微变,正待出手。 此时,场上对峙形势已然大变。 虚空之上。 一道人影踏空而立。 陆北摄来水元力,化作一柄柄三尺长的剑雨,向韩湘子杀去。 韩湘子面容大变,眼眸中满是惊异之色,挥动手中玉箫化解陆北的攻击。 心道,此人不过元神道行,为何…… 惊奇莫名,不敢大意。 三生神剑其上恐怖的三生之力,更是让韩湘子心神摇曳之余,目光满是忌惮之色。 不为其他,就在几个眨眼的工夫,他身上白色长衫的衣角凡是被陆北长剑扫到之处,布片轻飘飘地落在翻涌的海面,最终化作一团团白色丝线。 彼时。 一道金光乍现,突然冲开一条云路,陆北‘三生’长剑归鞘。 纵地金光被他施展而出。 眼看就向那五千里之外的汤谷之地遁去。 “陆北……哪里逃。” 一道俏丽身影跃出,正是何仙姑。 此女本来以神念盯着敖听心和敖兮二女,不过片刻之后就见敖听心并无出手之意。 但仍是不敢大意,因此分出一部分神念盯着敖听心的同时,不忘暗中以神念锁定陆北。 至于和韩湘子联手对付陆北……哪怕恨陆北入骨,但此女毕竟是堂堂仙大能,心性自矜无比。 何仙姑此刻以饱含着凛然杀机的神念锁定陆北一举一动,便自信陆北不会在自家眼皮底下逃走。 而且韩湘子再不济,修炼几十年来,也是地仙巅峰道行的大能。出手拿下一位仙道不成的蝼蚁,还不是在顷刻之间。 可不想,都到这份儿上了,韩湘子竟然还拿不下一个区区陆北。 眼看陆北就要突破韩湘子的封锁,向远处逃遁而去。 何仙姑目露杀机,此时再难忍耐,觑准陆北逃遁转身的空当,悍然出手。 陆北……哪里逃。 时迟,那时快。 从韩湘子与陆北交手不分胜负,到陆北决意逃遁,再到何仙姑出手,凡此种种,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见何仙姑凝霜皓腕探出,一个宝光莹莹,禁制微微的碧玉宝环在素掌之中现出,正是翠玉须弥宝环。 好一个真级灵宝。 此宝化作一道绿色流光,就向陆北后背飞快打去。 翠玉须弥宝环通体碧绿通明,翠意盎然,随着圈圈旋转,玉环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宝环中心喷出一道道山岳虚影,就向陆北后背打去。 陆北正自架起遁光,此刻多少有些照顾不到,毕竟灵宝速度更为迅疾,再加上是由何仙姑这等仙大能亲自祭出。 因此,陆北就生生受了这翠玉须弥宝环一击,顷刻之间,面上便现出两道不正常的红润,眉头深皱,看也不看就是飞遁而去。 何仙姑面上冷意幽幽,藕臂上挎着盛着荷花的荷花篮,玉掌将翠玉须弥宝环召回。 春山黛眉之下的如水目光,向此时失魂落魄的韩湘子望了一眼,微微犹疑片刻,就是架起遁光向陆北追杀而去。 韩湘子一对上何仙姑冰冷之中带着怒其不争的目光,心中郁闷憋屈不已。 那儒雅俊朗的面容之上,满满的惭愧之色,正待架起遁光紧随其后。 敖兮与敖听心姐妹对视一眼。 两道清灵龙吟震动九霄,敖听心化作一条神龙,搅动风雨雷霆,就向何仙姑杀去,旨在以此举打算为陆北争取更多的时间。 敖兮同样化作一条红色龙,挡住了韩湘子的去路。 且不提敖兮与敖听心如何与一位地仙和仙强者交战。 单陆北架起纵地金光,就向汤谷秘境逃遁而去。 一些暗中观战,居心叵测的海外散仙以为有机可趁,忙是架起祥云去追杀陆北。 可惜陆北遁法神通何等精妙,一瞬千里。 此刻全力施展之下,堪比仙级强者的腾云之术。 又岂是这些跟脚不深的海外散仙能够触及的。 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追赶的海外散仙便只能捶胸顿足地望着陆北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东海之中。 陆北架起纵地金光神通,一路向东飞遁而去,只觉云雾茫茫,海无垠。 也不知行了多少个时辰。 陆北只觉法力渐渐枯竭,此刻转为施展五行大遁神通。 他知道此时八仙等人已然失去他的踪迹,此刻方是彻底脱离险境。陆北仍是神情冷肃地汤谷秘境赶去。 又行了三日三夜。 甚至陆北都能遥遥看到东胜神洲的轮廓。 陆北目光闪烁片刻,并未一路向东而去,到花果山寻找猴王。 而是身形不停,转而折向北方海域遁去。 直到眼前现出一座座洲陆岛屿在海上漂浮不定。 云霞锦缎,连绵不绝;金光万道,火光冲。 株株火红枝叶的金色扶桑,层层七彩绚烂的宙极磁光,隐隐浮现在云端。 陆北喃喃道:“终于到了。” 此刻他才有时间察看自身伤势,神念感知之后,陆北眉头紧皱,眼中冷光闪烁不停。 伤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棘手,当然若不是他炼体神通堪比神仙巅峰境界,就另当别论了。 可见何仙姑此女出手是何其狠辣。 当然陆北也不指望何仙姑会手下留情。 至于一日夫妻百日恩……呵呵。 转而又想起韩湘子来,他心中杀机冷闪。 他若祭起噬魔掌印,在何仙姑在一旁窥视的情况下,方才击杀韩湘子的可能不足三成。 而且在他没想到如何化解【噬魔】掌印神通魔意的前提下,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施展这门上古魔道神通。 若非他的神意不断晋阶圆满,暂时压制其中森森魔意,他恐怕就会沉沦杀戮魔道中。 为了越阶杀人的快感,炼化妖魔血肉,甚至人族…… 而护佑他真灵不至于迷失的昆仑镜是无法抵挡,他这种近乎出于本心的选择的。 不过若是方才有击杀韩湘子八成的把握,不,只有五成,他也会冒险一试。 现在想这些也不重要了。 陆北眸光闪烁,无心再思这些事情,径直取出少量三光神水,开始疗伤,恢复法力。 良久之后,陆北只觉一身状态臻至巅峰,方停止调息。 陆北收敛神色,祭出三品黑色莲台,在灵台上方罩定。 先灵宝灭世黑莲,降下道道幽紫之光,如璎珞垂条,将陆北紧紧防护。 陆北身形不停地穿过眼前足以消磨元神的七彩宙极磁光,神情淡漠地进了汤谷秘境。 行不到片刻,一处无名山峰之上。 陆北停下云头,仰头望着汤谷秘境。 “陆哥哥,到汤谷了么?” 一个灵巧美丽,仪态非凡的大脑袋在陆北怀中探了出来,眨着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片刻,打着呵欠道。 陆北暗暗摇了摇头,清声道:“没有,此地只是外围而已。” “呲溜”。 白雪跳了出来,身形倏然变大。 落在陆北身旁不远之处,踩着暗红色的石子,娇软道:“陆哥哥,这汤谷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 还未等陆北话,通体纯洁无暇的白雪当先迈着灵动的步子,跳跃前行。 “陆哥哥,我带你绕过这些禁制。” 陆北神情沉默,跟上白雪步伐。 第一百一六章 有树名扶桑 汤谷秘境。 一人一灵兽相伴着向远处九座山峰的虚影走去。 陆北目光神采奕奕,心中沉思。 他之所以起意来汤谷秘境,除了躲避纯阳真人的追杀,自此在八仙面前隐藏行迹之外,还有来汤谷探寻一番机缘的缘故。 至于汤谷秘境中的重重禁制,有雪儿这头通达万物世情的白泽灵兽陪在身旁,以及来自东皇太一……这位汤谷主人的一部分记忆。 此地重重禁制虽不对他形同虚设,如入无人之境。 但也并非像摩昂太子等人担心的那般,他就是自陷什么死境绝地了。 他仅仅要担心的是,待到稍会儿进入核心区域之时,会有一些上古洪荒凶兽横行其间。 不过,想来只要他心一些,应不至于太过倒霉地遇上吧。 又行了半刻钟。 陆北有惊无险地绕过十余处拦路杀阵。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处杀阵,赫然是按照震巽离坎、乾坤艮兑,以八卦方位摆设而成…… 直到陆北眼前出现一处巨大的空谷。 远处云端隐隐有九座通体金红的火山,山体巍峨雄阔,若炭炉熊熊。 山顶之上则是白色热气和褐色烟气翻滚咆哮,遮蔽日。 陆北随着不断接近那九座山峰,恍若置于一方巨大的烘炉之中。 “雪儿,那是扶桑木么。” 陆北望着远处那棵高可参、枝叶繁茂、上接云霄的红色树木。 白雪糯软道:“是啊,扶桑木可是先五灵根呢……陆哥哥,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它的虚影。” 陆北神情淡淡地望着远处的那棵扶桑神木。 此树柱高三百里,其叶如芥。 火灵之力在迎风招展的枝叶之间如条条蛟龙一般,盘旋飞舞不停。 陆北仰头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恍然发现扶桑木树冠之处,好像有着一座气度恢弘、美轮美奂的太阳神殿隐隐坐落。 太阳真火炽热翻卷,光芒刺目。 不过远远看了一眼,就令陆北目光微感灼痛。 陆北再待聚集法力于双眼细看,陆北却发现怎么也看不到了。 他心知有异,不过也不放在心上。 继而慢慢来到一处悬崖之前,下方横亘着的是一道火焰翻滚咆哮成海的火渊。 陆北沉声道:“就这里吧。” 他此次要在这里静等大日初升。 因为每到大日升起,汤谷的扶桑神木,就会飞起一只只金乌。 当然那并不是真正的金乌。 不仅如此,太阳也从来都不是一只只三足金乌。 无论是如今的三界,还是在远古的洪荒。 太阳都只有一颗,那便是传之中盘古大神的左眼所化的太阳星。 此星存在于莫名之地,重重界空之上。 陆北仰头所见,或者是南赡部洲的人道国度所见大日,不过是太阳星遵循某种玄妙轨迹。 经过极东之地之时……在这株先火灵根扶桑神木的重重枝叶斑驳过的投影而已。 这恰恰也是为何身为先火灵根的扶桑神树能存在至今,没被一些大神通者砍伐炼宝的原因。 要知道一旦抽出先灵根之中蕴含的先不灭之光,是可以供大罗道尊寄托三尸,一步步地证道不朽的。 彼辈没有如此去做,只有一个原因……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来,先灵根或是先灵宝,这些先灵物是可以和大罗金仙一般,投影万界的。 不过蕴含先不灭之光的先灵宝或者先灵根,一向是有灵无智。 彼辈想要化形修炼,无异于痴人梦。 盖因此举是在和无上规则相抗。 岂不见,先五大灵根,除却西方那一位混元圣人之外,又有哪一个是自行生出灵智,踏上大道的。 蟠桃(水),人参果树(木),扶桑树(火),黄中李(土)……一个个都是大神通手中的灵物,受制于人,安心用五行本源结果供人服用就是。 至于化形问鼎大道,呵呵,这个就不要想了。 从这一点而言,彼辈某种程度上还不如三界之中一些普通的草木精灵。 因此,到得大日初升之时,陆北便可以出手捕捉自扶桑木上喷涌出的一只只极阳金乌帝流浆。 此次,陆北打算在此地获取到足够多的极阳之力,一举凝练阳五气,初步踏入堪比寻常五气地仙的境界。 “陆哥哥,那我帮你看着那些火行凶兽。” 白雪眨着美丽的灵睫,糯声道。 此地阳五气充沛有若实质,一些洪荒上古凶兽其实也是东皇和妖帝通过意志借助此地五气本源演化而来。 当然,同样不乏一些是切切实实的洪荒上古凶兽。 比如,八爪火璃,火鸦…… 恩。 声声凄厉鸟鸣,突然回荡在陆北脚下灼热扑面的火渊之中。 “呼……” 成千上万的火鸦在三只双翼遮的火鸦带领下,突然扑棱棱地自火渊之中飞起,向陆北扑杀而来。 这些火鸦鸟喙尖尖,火红色的翎羽之上,太阳真火咆哮着团团火焰灼烧虚空,凶戾的眼眸更是怒视着陆北。 扑棱棱…… 这些堪比地仙境界的火鸦族群,在三只堪比神仙境界的火鸦首领的带领之下。 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简直恍若蝗虫一般,铺盖地而来。 所过之处,火焰成海,灼热烘人,焚烧虚无。 白雪只是看了一眼,‘呲溜’一下,就化作一只半大的白色猫向陆北怀中窜去。 什么帮你看着火行凶兽的话……恩,本姑娘就是看着而已。 见得这一幕,陆北嘴角微微抽搐……那叫一个气啊。 片刻之后,陆北眸光微转,罡三十六变被他施展而出。 一只惟妙惟肖的火鸦,被陆北幻化而出。 除了周身没有团团火焰飞腾,与远处正扑来的火鸦几乎别无二致。 陆北正待施展法力,向那群火鸦迎去。 “傻哥哥别去……快到那棵扶桑树上去。” 白雪用灵巧的大脑袋拱了拱陆北的胸口,语气急切地传音道。 “雪儿,你不会坑我吧……” 白雪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娇嗔道:“陆哥哥快些啦……取出七星璇杓。” 陆北不再耽搁,一边自手臂上浮现出七星璇杓,一边施展遁光向那扶桑神木逃去。 深渊之下,火海呼啸,一簇簇火花翻卷着火蛇。 陆北身形极快,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猫,一瞬之间,便是飞跃千里。 九座山峰如鸟展翼,此时突然现出一道道红色禁制纹络,在虚空中绞成一条条玄色锁链。 锁链之上激发的太阳真火炽热无比,隐隐比先前火鸦所带的火焰还要霸道十分。 不,二者完全不能以道里计。 此刻,锁链飞舞着就向陆北拦阻而来。 危险到极致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直令陆北生出夺路返回的心思。 陆北眸光微沉,压下心中纷乱的杂念,知道此时方是进了真正的汤谷核心。 此地可是连太乙之辈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 先前所在区域,太乙之辈来去自如。 但此地分明有着妖帝和东皇太一为复活九只金乌所设的先大阵。 他如此莽莽撞撞地冲进去…… 可惜根本没有等到陆北多想,手中七星璇杓化作七颗斗大星辰,一如磨盘,在陆北身前最终形成一柄钥匙之状。 本是道道禁制锁链形成的火网,此时微微震荡几下……竟然在密不透风的封锁之中,突然现出一道去路来。 陆北心中一喜,身形连连闪烁,遁了过去。 此时,外间由三只堪比神仙气息的火鸦带领的成千上万的火鸦族群,在陆北遁入其中之后,于间不容发之际扑棱棱地飞到。 三只火鸦首领,在火行锁链外围,凶戾眼眸之中竟然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恐惧之色,继而盘旋几圈便飞回去了。 但仍是有近千只火鸦,停顿不及…… 轰。 在与玄色锁链相撞的瞬间,无声化作白色气雾。 猝不及防,诡异至极。 第一百一七章 第一片树叶 汹涌奔腾的火海之上,一座品相不凡的三品黑莲散发着道道黑紫光芒,将虚空上的那一道挺拔身形牢牢防护起来。 陆北大袖飘飘,越过一成汪洋波浪的滔滔火海。 眼眸低垂之间,便能见到脚下红色的岩浆,不时像海浪一般掀起千丈波涛。 场面煞是震撼。 阵阵炎风扑面而来,令陆北头发和衣衫随风向后飞扬。 他面上虽微感灼烫,可红润生汗的脸颊之上,那一对如星辰璀璨的眸子熠熠闪烁,却有几分轻松之色流露出来。 盖因此举堪比后世海上冲浪……恩,火海冲浪,高海阔,唯我一人的超脱感觉,实在不足与外人道。 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就在陆北心中渐渐起懈怠之意。 清脆娇哼之声突然在耳畔响起。 “陆哥哥,快些飞到扶桑木上去。” 白雪声音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急切。 陆北心知有异,忙是加快遁光。 “哗啦。” 身后岩浆火海突然翻涌起来,可陆北看也不看,身形陡然几次急速闪烁,约莫又遁行了半个时辰,方跳在一片桑树树叶之上。 此时陆北方有余暇回头看去。 只见一条长有百丈的火龙,龙爪分为八道,正在搅动火海,嘶吼不停。 璃龙,就是没有长着龙角的龙。 雌龙无角,当然也不是没有,而是不像雄龙那般明显地显露出来。 比如敖兮,敖听心姐妹,头上的龙角只是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凸起。 此时,眼前这条八爪璃龙张开龙口,喷涌着团团火焰,同时搅动雄壮龙躯。 忽然,两道硕大的龙眸猛地睁开,就是向陆北望去。 两道火线激射而来,不过却未到扶桑神树之上,便被发着层层火红光芒的桑树树叶给荡开,落在火海之中。 嘶吼。 震耳欲聋的龙嘶之声,令人心神摇曳。 继而,这条八爪火璃探出一颗狰狞的龙头,伸出一张獠牙兀自滴着火红的岩浆的头颅,几个摇摆,周边红色火海翻涌成一个个气泡。 好在这八爪火璃或许是忌惮着扶桑神木上散发的强者意志,并没有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只是在火海之中游弋不定的同时,目光不善地望向陆北。 陆北只是撇了这条堪比真仙境界的八爪火璃一眼,便不再关注此妖。 哪怕这八爪火璃此刻正在火海之中徜徉徘徊,似乎在等待着自己出去。 来,这条八爪火璃来历也是不凡。 八爪火璃据是上古之时,妖帝所乘战车的九条拉车火璃之一。 后来不知怎的,只剩下眼前这一条八爪火璃被困在此处…… 彼时。 陆北神情沉寂地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片扶桑木的树叶,地域广袤无垠。 陆北站在这片大树叶上,除了脚下微微感到颤悠之余,尚且有着一股灼烫之感自脚下袭来。 陆北不以为意,灵台之上那一座三品黑色莲台便能将这不时吹来的……足以焚灭神仙人物的炎风,轻轻抵挡开来。 “这就是扶桑树的第一枝了么。” 陆北抬头望向头顶一根粗壮犹如山峰树杈的同时,口中仍自喃喃道。 此刻,若有人在高空望去,就会发现,先火灵根扶桑木的树根向火焰翻滚成红色岩浆的山谷延伸而下,不知深浅。 扶桑木的主干粗壮犹若通山岳,下部却是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一根枝桠。 不过其上还是有着九根大枝桠,八十一根枝桠。 陆北此时正在第一根大枝桠的某一根枝桠的一片普通桑树叶子上。 “陆哥哥,我们终于来到这里了。” 白雪跳了出来,灵动的眉睫颤个不停,娇玲珑的身躯继而迈着轻盈的步伐,似乎颇为欢快,格格娇笑不止。 陆北随意走了几步,沉声道:“雪儿,这里也可以捕捉金乌帝流浆吗?” “当然可以啊。” 白雪娇声道。 “不仅如此,扶桑神木的树冠还隐藏着一座太阳神殿……那里可是有不少宝贝呢。” 白雪目光闪烁几下,甜甜道。 陆北神情淡淡道:“那我们就在此地等待日升。” 着兀自寻了一处空地,打坐起来。 三品灭世黑莲灵宝罩在头顶,不停地降下丝丝缕缕的蓝紫之光,抵御着不时吹来的炎火之风。 白雪眼眸眨了几眨,此时慢慢走过来,神情多少有些扭捏。 “有什么事就。” 陆北心中虽奇,但仍是淡淡地道。 “陆哥哥,雪儿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微沉。 心中疑惑道,这雪儿自来汤谷之后,就明里暗里地怂恿自己来这棵扶桑神树上,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见陆北神情微微异样,白雪摇了摇毛茸茸的大脑袋,皱了皱粉红色的琼鼻,上前蹭了蹭陆北胸口,撒娇道:“好不好嘛,陆哥哥……” 陆北咳嗽一声,沉声道:“好好话。” “陆哥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太阳神殿。” 白雪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道。 让人不忍拒绝。 陆北沉吟片刻,正色道:“雪儿,那太阳神殿里,可是有什么对你极为重要的物事吗?” 白雪目光闪烁片刻,一颗美丽的大脑袋猛地点了几下,娇软道:“恩。” “那好吧。” 陆北答应了下来。 然后…… 良久之后,经过白雪的一番解释。 陆北沉声道:“也就是,每一根通往最高处的枝桠都有上古凶兽把守。” 白雪目光躲闪不停,偷偷观察陆北神色,弱弱道:“是的……” “你一次完吧。” 白雪糯软道:“最高一处好像有一只真仙级的赤炎金猊……” 陆北微微叹了口气道:“你非去不可吗?” 其实以他本意,就在此地捕捉到足够多的金乌帝流浆之后,便离开此地的,实在不愿横生枝节。 但很明显雪儿有一些事情瞒着自己,他虽然不是刨根问底之人。 可心里终归有一些…… 见陆北面无表情,目光冷漠,默然不语。 白泽灵兽一颗大脑袋轻轻地低了下来,委屈地抽了几下鼻子。 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用灵巧的大脑袋蹭了蹭陆北的手背。 显然心中已是紧张到了极致。 陆北笑了笑,也没有趁势去摸她的大脑袋,轻声道:“好了,三后咱们再去。” 闻听陆北之言,白泽灵兽摇着大脑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满是雀跃之色。 呼。 陆北只觉一个身形袭来,陆北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扑倒。 啪叽。 陆北只觉得左脸颊有些滑腻湿软…… 看着害羞地躲到一旁重新变作白色猫大,低头支棱着两只大耳朵的白雪。 陆北心中古怪之意升起。 这雪儿就会胡闹。 转而不再理会,径直寻了一处空旷地段,盘膝打坐。 他要先行按照【性命圭旨】之中的法门,慢慢调理归纳胸中的五气。 白雪在远处眨着眼睛,打量陆北半晌,方迈着灵动的步伐,慢慢地走了过来。 大眼睛中略有些害羞地再次看了看陆北,见其神色并无异样。 此刻才心翼翼地跳到陆北怀里,翻了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大眼睛,呼呼睡了起来。 她知道陆北既然答应三后陪自己一起去,就一定会做到。 第一百一八章 赤炎金猊兽 汤谷之中是没有黑夜的,因此陆北只能以此地的温度来感受昼夜的交替。 这一日。 一抹橘红色的晨曦光芒,照耀际。 那是紫色火红的太阳光芒,刚刚穿过扶桑神木,还未完全升起。 就在这时,成千上万片扶桑树叶都在飒飒作响,摇曳不止。 地间的火行元力,澎湃成浪,令人胸口隐隐发闷。 陆北负手站在这第一片扶桑树叶上,静静等待极阳金乌帝流浆的爆发。 来了…… 凄厉尖锐的鸟鸣,突然震动地。 扶桑神木金光万道,火红光团一成绚烂云霞。 一只只三足金乌虚影突然自扶桑神木的茂密的枝叶间飞起,就要向外腾飞。 陆北神形如电,架起遁光飞快跃起,向那一只只金乌虚影捕捉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太阳星完全升起。 喷涌飞出了足足一个时辰的金乌虚影,这才完全消失不见。 而一袭素色衣衫的冷峻青年,此时面庞之上也是带着一股淡淡地喜悦,重新返回到扶桑树的第一片树叶上。 陆北当然不可能将方才所有的金乌帝流浆一扫而空,他只是堪堪捕捉到了三十余只。 大部分金乌帝流浆在飞出禁制锁链之后,便向那九座山峰飞去。 九座静静矗立的山峰,将这些金乌帝流浆吸收一空。 山峰巨大通体火红的山体,更增添了一丝灵动之意。 虽然这一丝近乎不可觉察,但却为本是死物的山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当真是诡异至极。 此时,陆北也将手中捕捉到的这些极阳金乌帝流浆,装在一个个玉瓶之中。 而后又盘膝坐在一旁,暗自调理胸中五气。 再过一些时日,他的根性便可稳固,着手凝练阳五气了。 如此又是重复的两日过去。 陆北一共捕捉到了大约百滴极阳金乌帝流浆。 此时,陆北将白雪唤醒。 “走吧。” 陆北神情淡漠道。 径直循着白雪的指引,向此片树叶的木枝走去。 陆北听着扶桑神木不时发出的飒飒声音,感受着脚下的颤颤悠悠,如此种种,并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此刻来到一处树干之前。 陆北淡淡笑道:“不想,我们要做一只猴子了。” 当然,陆北并非要像猴子一般沿着枝干攀爬树木。 而是施展遁法神通,就向第一根枝桠的尽头飞遁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陆北心如止水,神情专注。 他知道前方第一根枝桠的尽头,有着一头金丹级别的赤炎金猊镇守。 陆北手中握着‘三生’神剑,怀中抱着一只探出大脑袋的白泽灵兽,一刻不停地向尽头飞遁而去。 以陆北驾驭五行大遁的恐怖速度,都足足飞遁了半个时辰方来到第一根枝桠之前。 这里有一个散发着火红光芒的树洞,正在第一根枝桠和扶桑神木的连接之处。 陆北面带惊异之色,心道,造化之奇,实在令人震撼。 洞口却是有着一个通体散发着火焰气浪的红毛狮子,正在闭目沉睡。 这头火狮子,应是上古凶兽赤炎金猊了。 陆北握紧掌中‘三生神剑’,心中思忖道。 这时,突然感知到有人来到自己的领地,赤炎金猊低吼一声,苏醒下来。 还未向陆北扑杀过去。 一道剑光当空闪过,一颗硕大的火狮子头颅,冲而起。 不过还未落地,便化作一道道火行元力,向树洞之上的一道道好似树皮皱纹的禁制图藤涌去。 “陆哥哥,快走……它还没死。” 白雪娇声提醒道。 陆北自失一笑,心道,这还带刷新…… 不过仍是脚步不停,身形几个闪烁,便消失在第一根枝桠之上。 过了片刻,树洞上空禁制图腾急剧闪烁,火光灿烂仿佛云霞璀璨,这只赤炎金猊再次现出身来。 神情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好像遗忘了什么,然后趴在地上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从这一点儿上来,这头赤炎金猊倒是与白雪有几分相似之处。 彼时。 陆北身形一晃,发现自己在第二根枝桠之上的一处枝桠的树叶上。 恩,地点略有些冗长…… 念及此处,陆北神情略有些无奈,凝声道:“雪儿,不会还和先前一般吧。” “陆哥哥,这一次要杀两头赤炎金猊……” 白雪语气弱弱地道。 心道,若非是自己…… 陆北不过片刻,便领悟了白雪话语之中的意思。 从所在扶桑树叶之上,向第二根大枝桠所分叉的枝桠之时,这次,却有一个与先前一般无二的树洞。 陆北已经无力吐槽此处到底是何人设计的了。 这是冒险岛还是地下城…… 陆北身形不停,在这头赤炎金猊还未反应过来。 一声清越剑吟响彻九霄,带着一颗仍自燃着蓬蓬火焰的狮子头颅冲飞起。 陆北看也不看战果,就是向前奔去。 一路风驰电掣,向第二根枝桠的树洞奔去。 恩。 这次,此地是一尊散发着元神气息的赤炎金猊。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凝重,不是忌惮元神境界的凶兽。 而是,这般没完没了…… 眼前这头散发着元神气息的赤炎金猊,当然并没有像陆北先前斩杀的那般轻松愉悦。 ……足足让陆北浪费了三剑。 陆北此时神情无奈之余,同样带着一些兴奋。 盖因这些凶兽虽然是大神通者以高深莫测的手段,借助此地火行本源幻化而出。 灵智低下,行事全凭本能……但也能起到稍稍磨炼他战斗技巧的作用。 其实,陆北一生剑道神通,不过是来自那位鬼仙余青的记忆罢了。 真正来,在凡间而言虽臻至人间极境,但在这个惊才绝艳剑仙层出不穷的仙侠世界,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而今若能在此处通过与这些赤炎金猊的交手攻伐,一点点地磨砺自己的剑道,倒也是一件好事。 好吧,陆北如今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不过片刻,扶桑木第三根枝桠之上,陆北先将一位元神境界的赤炎金猊屠戮之后。 又是经过一番苦战,方将眼前这一位堪比地仙境界的赤炎金猊给削去首级。 …… 陆北终于来到第五根枝桠上的一片树叶之上。 “陆哥哥,这是……不去了吗?” 见陆北停下来,半晌未动,白雪声问道。 “让我恢复下法力。” 陆北无奈地道。 白雪灵睫轻颤,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连续战斗杀伐了整整一,陆哥哥一定很累吧。 恩,是一还是半? 刚刚睡着了,好像记不清了呢…… 第一百一九章 出奇的顺利 两过去。 先火灵根扶桑木之上。 陆北睁开眼眸,感觉一身法力回复巅峰之余还有所精进。 元神道行已然是渐渐逼近巅峰。 所谓一境之巅,便是自觉自身道行进无可进,这种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每一个人的道途不同,这种道行上的进无可进,或者是否是真正的进无可进。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可是只要真的踏入这种巅峰,同在道途之上的人,必然感应得到。 登高山知其巍峨,临深渊察其幽邃。 别人比我们爬的高,走的快。 我们就算一叶障目,狂妄自大地故作不以为然,心中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至于什么初期,中期,后期……这些境界是完全没有的。 修仙得道本来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情。 如此精准入微,仿佛规尺丈量一般的可笑之举,已经失去了修道的真意。 不确定性,不可测性,无序之中却包含着某种规律性。 道,就是这般一个矛盾与统一,令万物生灵着迷至此的无上存在。 当然,‘道’是否真得“确定”存在……恩,鉴于对任何遥远前景的讨论,都有走向神秘主义的趋势。 还是暂停这个无休无止的话题。 简而言之,如果我们强行去划分所谓的初中后期,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建议还是直接距离下一个境界还有百分之几,比较客观准确。 陆北缓缓站起身来,这些略显荒诞的想法在心中如水流淌而过。 洒然一笑,不再多思。 转而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沿着金色的扶桑树叶,向扶桑木的第五枝桠奔去。 这次果然是一头地仙巅峰境界的赤炎金猊。 与他方才击杀过的地仙巅峰的赤炎金猊一般无二。 这也是陆北先前调息需要三的原因。 击杀一头地仙巅峰道行的火行凶兽,对他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金丹,元神,地仙,地仙巅峰……那么要想打穿第五根枝桠,继续向上探索,就要屠杀掉一只神仙境界的赤炎金猊。 第六根的神仙巅峰,第七根的仙,第八根的仙巅峰,直到第九根的真仙…… 或许,到那时便不用去打,施展罡三十六变应能欺瞒过这些火行灵兽的感知。 陆北心中沉思,暂且放下这些思索。 因为,眼前这头好像火狮子一般的赤炎金猊,四蹄翻飞,火焰四处喷涌着陆北冲来。 此兽所喷之火,正是地、风、水、火之一的太阳真火。 本源自然微乎其微。 可纵然如此,陆北仍然不敢让这此兽喷涌出的太阳真火,沾染分毫。 此物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足以与四大神火媲美。 彼时。 陆北脚下踩着先灵宝三品灭世黑莲,根本没有反噬之虞。 于是便肆无忌惮地依仗着精妙绝伦的身法,手持‘三生’神剑与这头赤炎金猊周旋起来。 一人一兽身形在空中激烈交战,气势震荡,让脚下的扶桑树叶都为之震颤不已。 剑光分影,一柄三生神剑握在陆北掌中。 三生神剑分光化影而出,依稀有上千剑之多。 此法不是什么太乙分光剑诀,无量剑诀之类借助法力化出虚影剑气的剑道远程攻伐神通。 而是神剑被法力施展而出,速度快到极致,突破层层空间阻隔所造成的视觉欺骗。 剑气凝在三尺三寸剑锋之上,浑然不泄露一丝。 其实在前世《西游记》之中,猴王自称齐大圣,对抗庭。 庭诸将讨伐之时,无论猴王是在和巨灵神还是和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交手,也未曾见其施展出什么玄妙花哨的神通。 而是一根如意金箍棒被猴王施展的呼呼生风,招式精妙绝伦。 可仅仅这样,便打得各路毛神叫苦不迭,哭爹喊娘。 也就是三界的仙神佛陀,目前尚停留在一刀一剑劈砍,施展各式灵宝进行物理攻击的高武画风。 而不是嘴炮技能满飞的东方玄幻。 当然也并非没有类似因果律,降维武器之类的……低维生物难以理解的东西。 可那都是参玄悟道的大罗道尊以及混元圣人才能施展的玄妙手段了。 彼时。 上千道剑光突然凝滞,继而依次融为一柄长剑,斩杀在赤炎金猊身上。 所有剑光猛然停滞一处,凝实的剑气产生的动能和锋锐之力仿佛一颗型星辰爆炸,震荡的周围虚空都生出道道波浪。 “轰。” 陆北随意卸去反震力量,方有空暇打量眼前战场。 只见团团火焰包裹的赤炎金猊化作一朵朵金焱花瓣,最终消散在空中。 陆北神情疲惫,眸光异常明亮,扫了一眼,便毫不耽搁地向第五根扶桑枝桠的尽头遁去。 剑道果然要在生死搏杀中砥砺一番,才能有所成就。 陆北暗中思忖道。 若方才那只赤炎金猊知道陆北此时心中所想,一定会嗤之以鼻。 身形躲避得比身为凶兽的赤炎金猊还要快捷,这也算生死搏杀。 行到半程,陆北身形微顿,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了下来,回复先前消耗大半的法力。 这一调息同样是两过去。 不仅如此,每每等到大日初升之时,陆北也会出手捕捉金乌帝流浆。 此物是无论如何都不嫌多的。 “雪儿,你怎么每都要睡觉?” 陆北看着白雪再次醒来,就是出言道。 “阳时本源有缺,我也不想睡的。” 白雪伸出两个毛茸茸、红彤彤的爪子,搽了搽灵动的大眼睛,无奈道。 “什么本源?” 陆北望着这头越发神秘的白泽灵兽,神色淡淡道。 他先前还真没有听清。 “什么本源?” 白雪眨着美丽的眼睛,故作疑惑道。 “雪儿……” 陆北凝声道。 “陆哥哥,别问了……反正不是五行本源啦。等这次我从太阳神殿出来,应该会好许多的。” 白雪眨着大眼睛,娇声道。 陆北眸光闪烁,沉声道:“在上古之时,你是什么修为。” “是真仙,还是金仙来着,我给忘了……” 白雪嗫嚅半晌,娇软道。 陆北若有所思地看了这头白泽灵兽一眼,不再出言询问。 继而转身向第五根枝桠的尽头望去,心中稍稍有些复杂和烦闷。 他一遍遍回忆起在幽冥界北斗七星宫之中,收下这头白泽灵兽的点点滴滴……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只有两个字浮现在心头。 顺利,就是顺利,出奇的顺利…… 他好像几乎是没有任何波折地就收下了这头地间一等一的白泽灵兽。 陆北越想越觉得不同寻常。 记得这头白泽灵兽一开始是拒绝的,还诓骗自己去取那颗枢星源珠,若非自己昆仑镜在手…… 恩。 昆仑镜。 好像就是在他拿出昆仑镜之后,这白泽灵兽好像就欣然地同意了自己将其收为坐骑的要求。 “陆哥哥,你怎么了。” 白雪此时将一颗美丽灵巧的大脑袋凑了过来,眨着美丽的灵睫,关切地道。 此举将陆北悠远的目光阻碍,同时也打断了陆北的沉思。 甜腻馥郁如流云的香气,自这头白泽灵兽身上散发出来,陆北眸光幽幽,不动声色地躲过。 淡淡笑道:“没什么。” 见陆北下意识地疏远自己,白雪如清泓一般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狐疑,继而不放在心上,神色期待道:“那咱们还上去吗?” “去,如何不去。” 陆北顿声道。 无论这白雪有什么秘密和打算,现在自己根本一无所知,只能以后再慢慢察访才是。 希望莫要像自己猜想的一般。 陆北心中一紧,呼吸微窒。 暂时强行压下种种烦忧,陆北也不话,正打算向第五根枝桠尽头遁去。 “陆哥哥,你等等我……” 白雪眼眸眨了眨,心中更为奇怪。 心道,陆哥哥怎么魂不守舍的? 不过见陆北身形微顿,忙是变作一只白色猫跳入陆北怀中。 此时一人一兽如一阵疾风般,向那有着一头神仙境界的赤炎金猊把守的第五根扶桑木枝桠尽头飞遁而去。 第一百二十章 太阳神殿现 第九根枝桠之前。 陆北目光微沉,神情凝重。 先前在遇上神仙境界的赤炎金猊之时,他以三生神剑斩杀不得,只得祭出【噬魔】掌印方才将其击杀。 但陆北心知这般不行,到得第六根扶桑木枝桠之上时,他便不再以神通强行闯过。 而是施展罡变化之术,蒙骗过哪些赤炎金猊的感知。 这罡变化之术不愧是传自妖族,冠绝三界的精妙神通。 陆北仅仅练成第一重境界,就足以瞒过长生真仙以下任一强者的神念探查。 如此,陆北就这般有惊无险地来到这第九根枝桠之前。 但到了这里,陆北却知道此法已经行不通了。 真仙级赤炎金猊的强者气息散发出来的火行本源气息摄魂夺魄,憾人心神。 陆北甚至不敢太过接近那赤炎金猊所把守的树洞范围。 他正在苦思良策。 “陆哥哥,你可以继续用罡三十六变欺骗过去的。” 白雪适时出来,探出一颗美丽的脑袋糯声提醒道。 陆北眸光微沉,沉声道:“罡三十六变,我现在才修炼到第一重,骗不过那头真仙级赤炎金猊。” “可以修炼啊。” 白雪软声道。 “陆哥哥,第二重的法门不是‘变灵’吗?” “呼”的一声,白雪从陆北怀中跳了出来,摇着毛茸茸的一颗狮子头,柔声道。 罡三十六变的第一重的修炼法门是【藏灵】,第二重的修炼法门便是【变灵】。 这些陆北自然知道。 “可是我不是真仙,真灵无法投影而出……不具备修炼第二重法门的条件。” 陆北此言倒是没有错。 自长生真仙开始修真灵,彼辈可以初步投影真灵。 而金仙强者的投影甚至可以以投影之躯,动用本尊部分神通,大罗道尊甚至更可真灵投影万界。 简而言之,陆北在未成真仙之前,是不能将真灵投影而出的。当然也不能修习‘变灵’法门的。 这也是昔日摩昂太子在猜测陆北身份之时,看到陆北灵台眉骨之上,真灵隐现如芒毫光,就知道陆北必是久习罡三十六变的缘故。 闻听陆北之言,白雪开始垂头丧气起来,只得来回踱着盈盈的步子,想着计策。 纯洁无暇,仪态非凡的白泽灵兽一本正经地走来走去,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生无限怜爱之情。 看着这一幕,陆北心中微微有些烦闷。 这时。 “这可怎么办啊,陆哥哥过不去……本姑娘要如何获得那件东西呢?” 白雪此时还不知道陆北在心中对她起了怀疑,如水目光转动,心中不停思忖道。 陆北叹了一口气,凝声道:“我可以冒险一试。” “不行,太危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白雪难得地语气严肃道。 白雪比谁都知道陆北一身神通所修几何,以陆北目前的条件下,几乎是不可能通过一位真仙强者的看守,冒险一试意味着九死一生。 陆北神色淡漠道:“不试一番,怎么知道过不去。” 白雪灵睫轻颤,眼底有挣扎之色闪过,最终低头沉默不语。 陆北心中越发失望。 “雪儿,我先调整好状态,三后再出发。” 白雪尽管心中担忧陆北,此时见陆北做了决定,也不好再些什么。 只得乖巧地跳入陆北怀中,蹭了蹭陆北的胸口,呼呼大睡起来。 陆北眸光闪烁。 心道,雪儿果然有些古怪。 继而自掌中现出一面蓝紫光华幽幽闪烁的镜子,正是昆仑镜。 其实陆北先前并没有向雪儿出实情。 他是可以借助昆仑镜来镜照自身,修习‘变灵’法门的。 不过他要试探一下白雪,到底对昆仑镜这件先至宝了解多少。 事实证明,通达万物的白泽灵兽也非万事尽知的。 而且这白雪……不提也罢。 不过该做的他还是要去做的,比如帮助这头白泽灵兽达成心中所想。 至于她可能有什么算计,待会儿自然知晓。 陆北不去再想,一细想就觉得心中烦闷无比。 仅仅只是两过去。 陆北收起昆仑镜,向那有着真仙级强者赤炎金猊把守的第九根枝桠尽头遁去。 罡三十六变的第二重境界法门,他已经尽数掌握修成。 陆北怀中带着沉沉睡去的白雪,暗中施展罡三十六变神通第二重,瞒过呼呼大睡的赤炎金猊,身形不停地向扶桑神木的繁茂树冠遁去。 树冠连绵起伏约有上百里,一片片树叶组成一个寥阔空间。 陆北此时只觉自己置身于金色火红的广场之上。 远处一座金光万道、美轮美奂的宫殿,隐隐漂浮在扶桑木枝叶之间。 宫殿通体燃着金色火焰,巍巍壮观。 其中令人印象颇为深刻的是那宫殿之上,有着一座磨盘大,闪烁这白色光芒的圆形光轮,旋转不停。 陆北只是望了一眼,精神便是恍惚了一下。 “这是到了吗……” 白雪呲溜一下,很快从陆北怀中跳了出来。 心中欣喜万分,一时间竟忘了去问陆北是如何突破外间的真仙级妖兽看守的。 “陆哥哥,和我一起进去吧。” 白雪变作白泽灵兽的丈许身躯,娇声道。 “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陆北望着远处宫殿门上正一刻不停地喷涌太阳真火的情景,眉头微皱,冷淡道。 “里面有很多灵宝啊,陆哥哥不要吗?” 白雪好奇道。 陆北冷冷道:“灵宝……陆某无福消受。” 声音如冰冷漠。 “陆哥哥,你在什么啊……” 白雪摇着一颗大脑袋,急声道。 她已经隐隐感到一些不对,似乎自从来到扶桑木之上,陆北对她的态度就疏远冷漠了许多。 陆北冷笑一声,冷嗤道:“你的算计不是达到了吗?你至少有上万岁了,还在这里喊什么陆哥哥……” 话语字字诛心,如利剑一般向白雪心头刺来。 “什么算计不算计……陆……” “别叫我哥哥,陆某担当不起。” 闻听此言,白雪来到太阳神殿之前的喜悦之情,尽数消失不见。 心中只觉委屈至极,两只美丽灵动的大眼睛同样蓄满晶莹泪水。 陆哥哥,怎么了,怎么出这等冷冰冰的话…… 白雪心中委屈不已,泪光盈盈。 不对。 白雪猛然似有所觉,就向太阳神殿上的那座圆形轮状之物望去。 阴时之轮。 白雪娇软道:“陆哥哥,快醒醒。” 见陆北一脸冷漠地望着自己,白雪心中急切,着张嘴吐出一道温润玉圭来。 由于心中担忧至极,不敢浪费时间。 玉圭在白雪唇间似露未露,飞快向陆北扑了过来。 陆北以为这白雪恼羞成怒,要向自己出手,【噬魔】掌印祭出,正待扬起当头打去。 灵台之中蓝紫光芒急剧闪烁,好像昆仑镜灵宝感受到危机,蓝紫光芒覆盖灵台。 陆北神念恍惚之间,只觉眼前光芒耀眼,就是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眸,甚至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完全丧失了对身体的自主权。 当然,掌中气血之力却是没有激发出来。 然而白雪却是不知道。 见陆北祭起掌印,白雪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中流出颗颗晶莹的眼泪。 心道,陆哥哥,你这一掌下去,雪儿…… 一道温润含烟的玉圭,被以口渡入陆北口中。 陆北手掌同时拍下,轻柔的一掌正拍在白雪一颗大脑袋上的耸立的两角之间。 嘤咛一声。 刹那之间,白雪眼中便起了一层朦胧雾气,身躯微颤不止。 继而眼中满是迷惑。 恩。 本姑娘怎么没事儿。 突然想到什么,忙是害羞地躲过一旁,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仍是恼怒道:“坏哥哥……” 陆北此时猛然睁开眼眸,望着眼眸水汪汪,正兀自低头不语的白雪,心中情绪复杂至极。 又举起自己的手掌。 自己方才都在做些什么。 为何,昆仑镜没有唤醒自己。 恩。 陆北此时方觉得口中有异物,甜腻之感在唇齿间荡漾开来。 正待吐出。 “陆哥哥,别吐出来……” 白雪清声道,隐隐带着一丝颤音。 第一百二一章 大罗修道轮 扶桑神木。 太阳神殿之前。 这是上古妖庭的妖帝和东皇两位大能为九位金乌居住建造的宫殿。 气势宏伟,美轮美奂,大气磅礴。 “雪儿,方才……” 陆北站在金色涟漪荡漾不停的扶桑叶形成的广场之上。 顾不上感受口中白色玉圭的甜腻气息,目光复杂地望着白雪出言问道。 “那是阴时之轮的帝王意志。”白雪三两步跳上来,柔声解释道:“妖帝修【阴阳时之道轮】之术,阳时道轮聚十大妖神……阴时之轮执亿万妖族。” 陆北眸光闪烁,疑惑道:“什么是道轮?” “道轮,就是……我也解释不了。陆哥哥可知大罗金仙一身神通的基础是什么?” 白雪用娇玲珑的雪白爪子挠了挠大脑袋,皱了皱鼻子,做了无奈的神情,不答反问道。 陆北神色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昔年在灵台方寸山学艺之时,须菩提祖师向他传道之时,最多也就简单讲了一些真仙一身术法神通以五行本源为根基。 这么多年过去,他通过个人经历,对大罗金仙之下的真仙,金仙甚至太乙之辈的修行,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和领悟。 比如长生真仙修真灵,最终通过在真灵和金丹上烙印五行本源进阶。 金丹和真灵二者实为表里。 这其实是一种很玄妙的修行过程,如果把一个人真灵抽象地比作一方浩瀚的星空宇宙话。 那么烙印五行本源,就是让星空宇宙之中密布星际尘埃。 而真仙级神意或者大罗道尊的道意就是让这一方宇宙星空变的鲜活真实,幽远深邃。 至于如何与这方洪荒世界交互,调动元气海洋和法则锁链为己所用,借此施展出种种玄妙神通,实非三言两语可以清。 “五行本源圆满的太乙金仙,再进一步便是大罗金仙。大罗者,包罗万象。” 白雪先是翻了个可爱的白眼,试图采用启发式教学,帮助陆北一点点理解道轮的概念。 陆北做出一副细心倾听状,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 “陆哥哥,大罗既然是包罗万象,诸生万物……所以每一位道尊的成道方法以及神通手段自然是不尽相同的。” 白雪仔细想着措辞,娇软道。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思索。 这话倒是不假,道是一种玄妙的层次,至于你是怎么修到这种层次,方法肯定是不同的。 当然也并非完全不同,抑或是存在某种共性,但是没到那种掌上观纹的层次,是不知道这种共性的。 证道者知道,然而知‘道’者却不可与不知道者言‘道’。 “大罗金仙所施神通不可思议,但也并非无迹可寻。道轮便是他们一身道行的体现,凝练所参悟地法则的体会于道轮之中……道如圆,每一个道尊的手段或许不同,但道轮往往会被其等凝聚而出……传至高无上,道的化身道祖,更是可将一身道行凝三千道轮于一,成就混元无极……” 白雪摇晃着美丽的大脑袋,一本正经地道。 陆北面上现出古怪之色。 “此法需要自焚吗?” “啊,陆哥哥,什么自焚?” 白雪眨着美丽灵动的大眼睛,迷惑道。 陆哥哥怎么话好生奇怪,连身为白泽灵兽的她都听不懂了。 陆北清咳数声,古怪道:“没什么。” 修炼‘轮子’难道不需要带上一瓶汽油,到某某广场…… “上古妖帝手掌河图洛书,对时之大道参悟不浅,因此成道神通也与‘时’息息相关。” 白雪见陆北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就是继续道。 “所以,这阴时之轮就是妖帝随手凝就的神通了。” 陆北望着太阳神殿上的那道圆形光轮,语气笃定道。 “对啊,这就是妖帝随手凝就的阴时道轮。其上有妖帝意志,妖帝意志在道轮加持之下威力绝伦,因此才能影响到陆哥哥。” 白雪三步两步地走过来,蹲坐在陆北旁边。 陆北心中思忖。 妖帝作为上古妖庭之主,帝王心性自古多疑刻薄,残留意志借助道轮之力必然无形中放大了他心底对于白雪的狐疑。 由于原本就是出于自己本心的选择,与他休戚与共的先至宝昆仑镜自然是无计可施的。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有着他和白雪未曾经历生死患难,缺乏信任基础的缘故。 另外一点,可能就是他收下白雪的过程太过简单随意。 恩,甚至有些白。 似乎必须应该有一些曲折波澜才算理所当然。 好吧,这就是他和某些人的奇妙逻辑。 轻易抓住的东西,总是让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和逻辑性。 然后反复打自己的脸确认是不是做梦。 两边脸都打肿了,声音震响。继而低头问自己,是真的不? ……贱不贱? 看着乖觉可爱的白雪,陆北眼中满是惭愧之色。 自己差一点就…… 雪儿尽管不,可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以她心智,一定猜到是因为自己心中对她不完全信任,才会导致方才一切事情的发生。 “雪儿……对不起。” 陆北轻柔道。 坐在陆北旁边的白雪妖躯微颤,灵巧的大脑袋摇了摇,蹭了蹭陆北的胳膊,娇声道:“陆哥哥,我不怪你的……” “雪儿,这既然是阴时之轮,想来也有阳时之轮了。” “陆哥哥,你怎么知道?” 白雪奇道。 莫非陆哥哥也是和白泽一族,通达万物世情。 不知想到什么,白雪一双如清泓的蓝宝石眼眸,雾气朦胧。 “完整的时之大道,应该是不分阴阳的,显然妖帝并未掌握真正的时之大道。” 陆北面上如水沉寂,口中喃喃道。 他前世无聊之时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中理论曾言,时间分为虚时间和实时间。 虚时间才是宇宙真正的时间,垂直于实时间。 那本书里面提到了很多有趣的理论,有些甚至荒诞不经,陆北至今记忆犹新。 比如什么奇点,黑洞,量子涨落,无中生有之类,关乎宇宙的终极问题……这些问题总是让人着迷如此。 陆北猜测妖帝为了参悟时之大道,将时之大道划分阴阳,凝聚道轮神通。 毕竟时之大道,或者是牵涉‘道’的问题,只可能一步步地去接近,而不可能直接参悟而来。 正在这时。 太阳神殿之上的那圆形道轮,突然光芒大耀,继而剧烈旋转起来。 阴时道轮亿万毫光,恰如水银流泻而下,将太阳神殿完全罩定。 颇为为太阳神殿增添了几分瑰丽奇幻之意。 “蓬蓬。” 宫殿之上的道道金红色的太阳真火突然熄灭,太阳神殿在毫光的辉映之下,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纱衣。 “陆哥哥,你跟我来。” 白雪声音疲惫地道。 陆北闻听此言,忙是跟上白雪步伐。 纯洁无暇、聪明伶俐的白泽灵兽,带着陆北向太阳神殿的殿门走去。 第一百二二章 五德升轮术 太阳神殿之中。 空旷,寂寥。 这便是陆北随着白雪踏过几层玉阶,迈步进入太阳神殿之内的感受。 空荡荡的殿中没有一根玉柱矗立,空旷与寂寥正是来源于此。 不过殿中视线明亮轩敞,有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摆设。 而脚下似乎是由某种奇特玉石铺就,陆北踏在上面,只觉如同踩在云端一般。 正是云母仙石。 高处依次向下排列着十张被重重火焰包裹的宝座。 这十张光彩夺目的宝座,陆北同样看不出是由何种材质打造。 但隐隐泛着金色的光芒,给人以至高无上之感。 陆北左右观察半刻,发现宝座玉阶之下,有着一座金光闪闪的战车之外,并无什么灵宝。 陆北淡淡道:“雪儿,此地除了那架战车,好像并没有什么灵宝。” “陆哥哥,你望上看。” 陆北闻声抬头望去。 只见大殿中央上空有着一座散发着柔和光芒圆形光轮,此刻不知何故,光芒微微有些黯淡,带着柔弱无力之感。 陆北又向圆形光轮之侧看去,赫然发现四角之处的虚空,四团虚光正闪耀。 陆北运极目力观去,赫然发现光团之中,分别是一柄宝剑,一套帝王冕服,一方八角玉印……以及两幅画。 陆北神色淡淡道:“这是妖帝的行头?” “是啊,这些都是后灵宝呢……比如妖帝的帝王冕服和剑,印绶,就是一套无上防御灵宝。” 白雪仰着一颗美丽的大脑袋,娇声道。 陆北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穿上这些,岂不招摇?” “雪儿,你还是先去恢复本源吧。” 白雪眼中有些失望之意流露,心道,这些东西多好看啊,陆哥哥难道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白雪摇了摇头,虽然不是太理解陆北的选择。不过也不再耽误,转而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圆形光轮之中投去。 阳时之轮,她正要借助其中的阳时本源,来唤醒沉睡在时间长河中的本源之力。 陆北百无聊赖地四处走了走。 其实看到那一套后灵宝,他还真的有些心动,不过此刻暂且还是不要利欲熏心为好。 陆北一路施展遁光,向宫殿四璧遁去。 宫殿内部空间十分广阔,陆北遁行了足足有一刻钟,方来到东边墙壁。 陆北先是随意扫了一眼。 只见九只栩栩如生的三足金乌雕刻在墙壁之上。 三足金乌神骏异常,翎羽鲜艳炫目,眼眸倨傲睥睨,甚至随着殿中光线转动,眼神变化出喜悦和欢快之意。 这是一副壁画。 画中描述的是九只金乌在东海浴日,嬉戏玩耍的场景。 不过九只金乌的一角,分明有着一处空白。 这应该不是作画之人的粗心大意。 陆北神情淡漠,心中暗暗猜测。 若他没有猜错,作画之人应是那位上古妖帝了。 也不知其人是在九只金乌被射杀之前,还是在被射杀之后作的这幅画。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只消失的三足金乌,一定是那来历神秘,传是先离火之精的陆压道君。 陆北神念沉寂其中,正打算一窥究竟。 可是突然眼前场景恍惚一片,灵台之中一物继而飞出。 昆仑镜幽幽转动,发出道道蓝紫光芒,就是向正面墙壁映照而去。 “咦。” 陆北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上微微有些错愕,盖因眼前墙壁之上,赫然空无一物,九只金乌不见一只。 而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滴通体金色犹如琥珀滚动的鲜血。 这一滴鲜血其大如斗,其圆如珠。 金红二色光芒熠熠闪烁,交相辉映,明晦不定之间仿佛遵循着某种玄妙的波动。 陆北只是以自身神念稍稍感知,蕴含着无限生机和金焱的霸道之力隐隐焚灭神识念头。 金乌精血…… 陆北微微抿唇,目光明亮至极,面上有淡淡喜悦之色流露而出。 应该可以确定了。 这壁画显然是九位金乌被后羿射杀之后,妖帝思念九只金乌,以自身精血将记忆之中的十只金乌临摹而出。 至于后来消失掉的那只金乌,估计是那位离火之精,多半认为此画太过晦气。 后来于巫妖大战之后,心神一动,便泯灭了这道痕迹。 陆北将眼前虚浮不定,上下翻飞的金乌精血一把握住。 喃喃道:“这妖帝舐犊情深,实在令陆某佩服。” 然后……陆北二话不,飞身向其他三面墙壁遁去。 果然如此。 南面墙壁之上,看到眼前一副九只金乌幼年之时的场景,陆北目光闪烁。 根本不待昆仑镜自行越出,陆北手执先至宝,随手一照。 墙壁之上的九只金乌统统不见,最终化作一滴金乌精血。 如此这般,陆北又分别向其余两面墙壁遁去。 最终一共带着四滴精血来到殿中。 此时此刻,以陆北淡然的心性,面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盖因,此物对他修炼罡三十六变用处不。 大千世界,亿万生灵,罡三十六变多半都能以拟形之法变化而出。 而且加上白泽灵兽在他身旁,一些妖魔精怪的灵窍分布更是了如指掌。 但还是有一些先生灵,比如金乌,鲲鹏,祖龙,麒麟……不提白泽也不知道这些曾经地强者的灵窍排布。 就算陆北知道,没有这些先生灵的精血,即使勉强变化出来,也是虚假之相。 更不会有这些先生灵一丝一毫的赋威能。 不过有了精血就不一样了。 因为,精血之中往往隐藏着一族的大秘,比如功法传承,血脉神通。 三界一些修习罡三十六变的仙神,甚至有将一些上古妖神的后裔子嗣捉来,抽炼提纯精血灵粹,当作修炼之需的。 可惜,却无任何一人有陆北这般的好运,得到四滴纯粹到极致的金乌精血。 可以,陆北若炼化眼前的四滴金乌精血,便可借此修习金乌一族的赋神通。 比如三界一二的遁法神通,金乌化虹之术。 不仅如此,金乌精血之内蕴含的极阳之力,丰沛充裕。 甚至足以与他先前搜集一的极阳金乌帝流浆蕴涵的极阳之力媲美。 仔细想想,陆北便不觉奇怪。 极阳之力本来就是上古妖帝的本源力量。 陆北望着正在掌中挣扎不停的金乌精血,不再犹豫。 径直在殿中寻了一处空地盘膝打坐,仰头服下一滴金乌精血,金色法力包裹这一滴金乌精血,疯狂炼化。 金乌精血刚一入喉,精血之中焱火之力猛然爆发。 陆北眉头微皱,纹丝不动。 其实以他法力浑厚程度,炼化这滴金乌精血是有些勉强的,也就将将达到炼化金乌精血的法力要求,效率低下,旷日持久。 当然若没有昆仑镜磨灭一位大罗道尊的残留意志,连资格都不具备。 因为来自妖帝残留的强者意志甚至能在炼化途中,出于本能地催动精血,将他反噬至死。 不过在昆仑镜面前,这一切也只能是假设。 陆北正待闭目调息,只觉怀中骤然异动。 一本薄薄琴谱飞出现于陆北眼前,其上文字碎成无数金色咒文流光,如溪汇聚成河一般,向陆北灵台齐齐涌去。 这本昔年来自神秘强者赠送的琴谱,至此不存于世。 此物本来就是雪水凝就,而今却在此处炎火之地消散,暗合因果无始无终之意。 当真如根本就不存在过一般。 陆北下意识地想要躲过,但一股意志遥遥锁定自己,只觉避无可避。 当然也是这股意志带着几分熟悉的善意,陆北才没有强行催动昆仑镜挣脱控制。 “五德升轮之术。” 陆北猛然睁开眼眸,眼眸惊异至极。 他强行压下心中生起的滔波澜,依照这五德升轮的法门炼化金乌精血。 不过片刻,陆北就为这法门的炼化速度感到心惊不已。 原本以他估计,一滴金乌精血起码要在此地炼化旬月之久,这还是保守估计。 可运用五德升轮之术不过半,一滴金乌精血就被他炼化一空。 陆北面上现出思索之色。 莫非是没有完全炼化。 他仔细感知一番,赫然发现自身灵窍之中一只只金乌虚影在腾飞不止,金色火焰翻滚汹涌。 倒是与血色晶璧相安无事。 并不奇怪,自己的牙齿还能咬住自己的舌头不成。 当然若不是自己的舌头就另当别论了。 陆北目光微凝,心中寻思不停。 金乌变,五德升轮,道轮之术……、地、人三皇,妖帝。 这其中好似有一张大手,隐隐操纵着他的修道之途。 想了半晌,毫无头绪,陆北不再多思。 转而继续炼化剩余三滴金乌精血。 第一百二三章 雷鼓和战车 时光如流水,倏尔已有半个月过去。 太阳神殿之中,空旷宁静。 一位素衣青年端坐盘膝于大殿正中,双眸紧闭,气度凝然。 坚毅如松的挺拔身形好似包裹在一团金色火焰之中,金焱之光照耀之下,如斧削刀刻的冷峻面容更是多了几分威严之意。 倏然。 清越的鸟鸣之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宫殿中久久回响不绝。 陆北周身三丈之地,金乌虚影纷飞,继而朵朵金色火焰花朵剧烈燃起,炉炭熊熊,灼热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大殿。 然而对于这座饱经沧桑,亘古久远的大殿而言,实在不值一哂。 扑棱棱…… 一只威严圣洁,冷眸凌厉的三足金乌突然在虚空中现出身形,两张翅膀展开之间,道道大日金焱如流星一般摇曳而过。 一道长虹闪烁,三足金乌便在殿中飞了几个来回。 金焱无声消散,一个身形陡然变化而出。 陆北神情无悲无喜,心中却感慨不已,历时半月之久,这金乌变终于修成了。 陆北心神动处,身后现出一道火红色的虚影光轮,就待完全凝就而出。 可不过存在一瞬,若风中残烛一般黯淡的光芒,就消失不见。 心道果然如此,继而陆北也不以为意。 抬头向宫殿上空望去,发现白雪仍然没有出来。 陆北转而继续静静体悟金乌血脉深处传承的化虹之术。 金乌之术共有三重境界。 一息,一瞬,一念。 他现在只是修到第一重境界而已。 金乌化虹之术第一重境界,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暗合一元之数。 从这一点上来看,似乎比猴王的筋斗云神通要稍强许多。 其实不然。 筋斗云神通是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 可一息之间,猴王能翻多少个跟斗? 而且猴王的筋斗云甚至在大罗以下的仙人中,都是名列前茅的遁法神通。 不过,陆北如果将金乌之术修到第二重境界,肯定要比筋斗云要快上许多。 至于修炼到第三重境界,到达一念十二万九千六百里的速度,陆北方才炼化的四滴金乌精血是远远不够的。 可就算如此,陆北而今的遁法神通,也要比他先前的纵地金光要强上许多了。 纵地金光,一瞬千里。而金乌化虹,却是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一呼一吸便是一息,一个成年人一分钟呼吸约在十五次到二十次之间。 仙人身轻体健,脱胎换骨,呼吸何其悠长。 一分钟约在二十次,合三秒一次。 三瞬为一秒有余,那么堪堪三秒的一息之间约是十瞬。 换而言之,陆北此时施展金乌化虹之术,速度整整是纵地金光的十倍有余。 而且不仅仅如此,以前他施展纵地金光这等陆上神行的大神通,消耗法力可谓海量。 而今这化虹之术,由于是金乌一族的赋神通,法力消耗近乎微乎其微。 从此之后,陆北可谓是在不善追捕的真仙手下,都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这些想法在陆北心中一一闪过,但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欣喜若狂的情绪。 逃命之术再犀利又如何,转进如风……终归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此时,陆北再次向殿中高空望去,眼中隐含担忧之色。 白雪进入阳时之轮,已有半月之久,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恩。 陆北仔细打量,方留意到阳时之轮赫然比先前所见缩了许多,若非外围流逸而出的白光仍是将白雪的娇身形蒙上了一层雾霭,陆北几乎都要认为这阳时之轮,是不是已经完全无用了。 陆北法力运于双眸之间,隔垣洞见,依稀见到一个白色灵兽在其中翻飞不停。 陆北淡淡一笑,心道,也不知雪儿出来之后,会怎么样? 正在思索之时,一道白光突然自阳时之轮中飞出。 纯洁无暇,仿若雪中精灵一般的白泽灵兽,长长的眉睫轻颤,继而睁了开来,蓝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眸精光四射……望见陆北,眼中满是欣喜雀跃之色。 “陆哥哥。” 白泽灵兽身形如电,刹那之间在虚空中化作一只猫,跳了过来。 “雪儿,你恢复了?”陆北下意识地想要躲过,竟然没躲得过,继而温声道:“雪儿,为何你只吸收阳时之轮的本源力量。” “我也不知道,记得沉睡之前,爷爷告诫我,苏醒之后,可去汤谷秘境寻找妖帝陛下留下的阳时道力。” 白雪想了半,清声道。 陆北心中思索半晌,隐隐有所猜测。 可能雪儿被封印就相当于在虚时间上静止,自然不受地变化的影响。 但作为代价,其中的阳时道力,也在一刻不停的消逝。 也就是雪儿所存在的时间是不完整的,现在吸收阳时道轮的本源力量,方在时间轴上补充了那缺失的一部分。 这恐怕同样是雪儿先前一直想着睡觉,而不想着恢复一身法力和修为的原因了。 陆北心念此处,就是淡淡笑道:“从此以后,你应该可以慢慢恢复修为了。” “陆哥哥,你怎么知道……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白雪在陆北左边肩膀娇腻道。 吐气如兰,毛茸茸的绒毛扰得陆北左耳微觉异样,陆北忙是一把将这白泽灵兽如抱着猫一般,抱在怀中。 “别闹了,你看看那是何物?” 陆北不顾白雪微微挣扎的身形,询问道。 “应该是妖帝的战车。”白雪被陆北抱着,眼眸之中微微有些羞意流露,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陆哥哥,咱们去看看。” 陆北抱着身形柔软,轻盈无物的白雪,向停靠在十张宝座之旁的那辆金光闪闪的战车走去。 这战车通体仿若铜浇金铸一般,金光闪闪,两个圆行车辕呈暗褐色,高大威武。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战车之上架着一面椭圆形的战鼓。 战鼓鼓面苍玄,其上不时有着道道白色雷霆闪烁缠绕,与苍玄鼓面相衬,隐隐带着一丝凶兽的莽荒意志。 “夔牛?” 陆北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 夔牛即雷兽,一足奇兽。 《山海志?大荒东经》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为夔;人皇轩辕氏伐蚩尤,九玄女为帝制夔牛鼓八十面】 “陆哥哥,你身具金乌血脉,应该能够御使这辆战车。” 闻听此言,陆北神情微微错愕。 心道,自己方才没有告诉雪儿自己获得金乌精血,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陆北想了想,只能归结于这白泽灵兽的神异赋。 此刻也不再耽搁,催动自身金乌精血,顷刻之间,陆北面上现出威严堂皇的凛然气息。 此时,心中默念收宝法诀,向那金色战车收摄而去。 第一百二四章 金乌映海波 “嗡……” 金色战车剧烈颤抖不止,夔牛鼓白色雷霆同样暴躁起来,条条粗若婴儿手臂的雷蛇翻滚,似乎要自行震荡,发出声音。 若陆北真的让这面夔牛鼓的雷音震出,那么他还未炼就阳神的元神必定受到雷亟。 当然在陆北催动金乌精血配合法力,收摄此车之下,这一切当然不会发生。 相反,战车突然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飞到陆北掌中。 巧古拙,堂皇巍峨的金色战车,在陆北手掌之中微微跳跃。 陆北望着这辆战车,目光惊异之余,还微微有着遗憾流露而出。 可惜没有八爪火螭,否则御使六条真仙八爪火螭拉车,便可以过把妖帝的瘾了。 “陆哥哥,我去帮你把那几件灵宝取下来。” 话音未落,白雪便化作一道流光向大殿上空的那四团虚浮不定的白色光华飞去。 见此,陆北面上露出无奈之色。 好吧,既然取走了妖帝的战车,也不在乎妖帝这一身行头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穿出去的,实在是太招摇了。 他又不是猴王,对披挂行头情有独钟。 起猴王,他或许出了汤谷之后,可以去看看这只胆大包的猴子。 按照时间线,这只猴子也该大闹地府了吧。 “雪儿,心……” 就在陆北神游外之时,陆北灵觉之中猝然感到一股生涩滞碍之感。 掌中昆仑镜现出,一道蓝紫光柱将白雪身形罩定,于间不容发之际,向自己身旁牵引挪转。 与此同时,那套帝王冠冕之上,突然现出道道金色掌印,这些虚浮的苍老掌印翻滚着霸道炽烈的金色火焰,同时散发出一股毁灭焚寂的浩瀚气息。 “这怎么会有大罗道尊的布置?” 白雪轻飘飘地落在陆北身旁,心有余悸地道。 “看来,是有人在这上面刻意留了一道禁制,不想让别人取走妖帝曾经的信物。” 陆北泠然道。 上古妖帝的信物肯定不止这一件,但妖帝陨落之后,恐怕也只有这一套帝王冠冕和印绶佩剑尚存于世了。 至于是何人留下的手段布置,并不难猜。 其实这道手段对大罗道尊强者而言,几近与无。 但大罗道尊怎么会无聊到来汤谷秘境,去取妖帝的遗物。 至于大罗以下的人物是否能来到此地……且不外间的重重后禁制,就是九座山峰连接的先大阵,也不是一般的真仙、金仙强者能够踏足的。 然而,那一位强者仍是加上了一道保险,行事风格谨慎至此,可见一斑。 “哥哥,你看,我还取来了这个……” 白雪此时也不失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神情又是变得雀跃了起来。 白色毛绒的蹄子扬起,两幅画轴便静静悬浮在陆北身前。显然,这两幅画轴没有那位强者种下禁制。 否则,白雪就是真的一无所获了。 “陆哥哥,你看看这是什么宝物?” 见陆北身形微顿,白雪一双如蓝宝石明亮澄澈的眼眸之中,满是期待之色,出言催促道。 陆北看了画轴一眼,眼眸微黯,良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方接过。 轻轻展开一幅,陆北微觉讶异。 “陆哥哥,是什么宝物吗?” “并不是。”陆北神情古怪道。 白雪跳上陆北肩头,探出一颗大脑袋就向画上看去。 “后娘娘……” 画上竟然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寥寥几笔之间。 此女冰肌玉骨,仙姿玉色,靥辅承权,气质华贵无比……跃然纸上。 后羲和吗? 陆北微微抿唇,眼中有几分明悟之色闪过。 一阵风起。 “刷拉。” “陆哥哥,我来看看这幅画。” 白雪着便轻轻吐了一口气,另外一幅画轴在虚空中霍然展开。 画中同样是一个不输后羲和绝色姿容的女子。 陆北神色淡淡看了一眼,乍然觉得眼前之人,清淡眉眼依稀有着几分熟悉之感。 仔细一想,也不出奇。 “这是嫦羲姐姐?” 白雪眨了眨美丽的灵睫,柔声道。 声音之中带着很是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怅惘,还有悲伤…… 陆北扫了一眼,沉声道:“雪儿,把这两幅画放回去吧。” “陆哥哥,画中的嫦羲姐姐那么好看,不留着吗?” 白雪支棱着两个粉红嘟嘟的巧耳朵,眼中闪过一抹慧黠之光,糯声道。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尴尬。 这雪儿,性子还真像个孩子。 收集这类似照片的东西有什么用? 时不时的‘索然无味’一下吗? 又不是什么灵宝……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转而又见白雪如清泓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陆北清咳一声道:“你喜欢就留着吧。” 白雪飞快将两幅画收起,轻柔地吐了一口气,白光闪烁,两幅画也不知被这白泽灵兽放在什么地方去了。 陆北见诸事已毕,自知此地多留无益。 心中又惦念采炼阳五气的事情,便带着白雪出了太阳神殿。 此次回到先前之地,倒是轻而易举。 陆北也不耽搁,一路施展罡变化神通,躲过扶桑神木之上的赤炎金猊。 又在第五根枝桠之上,寻了个方便捕捉极阳金乌帝流浆的地方,稍作停留,几之后,只觉极阳之力贮备充足。 这才取出七星璇杓,向第一根枝桠飞遁而去,正待越出此地先大阵笼罩的范围。 忽然发现眼前炎海之中,那只八爪火螭仍在游弋不止。 这只八爪火螭倒是好毅力。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冷冽道。 “陆哥哥,你用战车……看能不能将它擒下。” 白雪在陆北怀中慵懒地翻了个身,轻声道。 陆北微微点头,他心中正有此意。 若是能收服一头真仙级妖兽,应该算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掌中现出那架金色战车,此车方一现出,车首部分当即就糅合成一道粗若水柱的金色气漩。 阵阵莫名吸力向那头真仙级的八爪火螭当头罩去。 然而,那头八爪火螭感知到这熟悉的气息,并未心甘情愿地就范,身形抖动之间,就向炎海底部沉去。 火红的岩浆翻滚着气泡,此妖竟然逃了。 陆北眼中有些失望之色,心知定是自己无法完全炼化和驱使这架战车的缘故。 只能留待以后修为提升之后,再来此地收服此妖了。 陆北心中定下计来,金乌化虹之术施展而出,在七星璇杓这柄钥匙的指引下,向汤谷秘境的外围区域遁去。 心翼翼地绕过重重后杀阵,陆北终于出了汤谷秘境。 东海之上。 碧波万顷,高海阔。 云雾缭绕之间,一队羽毛洁白,身形庞大的海鸥在蓝之下快速飞过。 “哗啦。” 海鸥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来自血脉的压制,嘶鸣着就向四处高空散去。 无尽金光之下,一只神骏异常,威严堂皇的三足金乌展翼飞出。睥睨下的一对金眸闪烁之间,三足金乌便在空中化作一个神情默然的素衣青年。 陆北神念向四处海域搜索半晌,五行遁法施展而出,便径直向五百里外的一座水上陆洲飞去。 第一百二五章 混鲲太冥气 这是一座方圆上千里的水上陆洲。 碧波四面环合,便是洲陆。 其上山峰挺立,曲涧深沉。两崖花木争奇,几处松篁斗翠。 一处青崖如镜陡削,苍松缠绕着低垂的藤萝在清风中左右摇摆, 几簇粉红色的花绽放着嫩蕊……引得几只色彩鲜艳的蝴蝶驻足流连。 这面青崖正对前方一道瀑布,水气缭绕之间,午后逆光之下,瀑布上空隐隐有一道七色彩虹。 “海外有仙山,岂止于三岛。” 古奇苍松之下的青崖突然洞开,一个素衣青年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的景色,口中喃喃道。 “陆哥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这里也太无聊了……” 一只双角耸立,通体雪白无暇的灵兽,吐音抱怨道。 陆北淡淡笑道:“快了。” 着,一道挺拔硬朗身形便自山洞越出,乘奔御风而去。 其人心神动处,只见一道道青罗翠郁的草木花朵,纷纷枯萎,发出焦黄的色彩。 就连那千竿修竹,十里翠篁,条条藤萝,道道青碧都似乎被夺去了草木灵机。 陆北神色不变,周身光晕笼罩整个深谷,继而焦黄枯萎的青草花木,青碧莹澈一如之前。 不仅如此,一些青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起来,藤蔓延展铺陈,直到半人高有余,方才停止生长之势。 “花开顷刻……欲先予之,必先夺之。这地仙之道,我也只是走了一半而已。” 陆北静静站在瀑布面前,神情沉寂,心中寻思不停。 自他和白雪一起来到这无名洲陆,已经有大半年之久了。 并非是他贪恋此地景色,恋栈不去。 当然也不是什么……在这里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恩,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这处无名洲陆之上的大半年,他不是出去采炼阳之五气,就是在洞府内,自极阳金乌帝流浆中抽取极阳之力。 好在经过大半年的漫长时间修炼,胸中经过极阳之力淬炼过的阳五气已然慢慢凝实, 而今他的修为,在一些仙人眼中,应该与地仙无异。 不过陆北心中知道,其实他还不过是伪地仙罢了。 五气没有朝元,根本谈不上是地仙之境。 三界修道之人,不提其他鬼仙之道,神灵信仰之道,单金丹大道。 一旦将地灵机按照法则符箓凝练修出,无论是不入金丹的人物,还是真仙强者,都可以自称修成‘法力’。 这也就是有一些人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一些人法力低微,神通不济法的原因。 法力本质是按照符箓之法凝练而成的力量。 所以称‘法’。 当然,太清、玉清、上清三教门人所凝之‘法’自然是不同的。 这同样也是一些仙人能够从气机法力的波动,判断出是哪一教仙人的根据。 可地仙之法力和金仙之法力除了‘量’上,也并非完全没有区别。 如果没有一点区别,五气朝元的地仙,也就不会被称为仙道第一境了。 何谓元者,始也,初也。 自地仙之境始,五气朝元,仙人法力此时方以‘元’来标称。 比如地仙不登三十三重,不与人争斗,大致可有九千余年的寿命。 也就是,自其等修成地仙之日起,根本无需日夜打坐,仅仅靠着平时举止随意地呼吸吐纳地五气灵机,金丹自行凝练法力符箓长河……九千年之后,便可积蓄出九千年的法力。 自然,勤奋修炼是可以大大加快这个过程。 比如,就有一些修炼不辍的地仙……甚至在几千年之中,修炼出数万年法力的。 可三界之中大部分地仙的法力普遍不足一元之数。 道理很简单,攻伐斗战必定消耗补充积蓄。 ‘元’之意不仅仅粗陋至此。 金仙既然号称【一念生域,法有元灵】,此言便意味着法力之中有着自身的真灵意志存在……此时法力便不再是死物。 而真灵意志的承载体就是‘元’。 陆北虽然已经凝练阳之五气,但并未朝元,此时也只能称一句伪地仙。 当然,若五气阴阳朝元,成就‘玄元’,他以后的道途必定是十分宽广的。 一个‘玄’字,足见不凡。 陆北心神动处,便向瀑布前的一方大石潭前站定。 “雪儿,你修为恢复的如何了。” “地仙了吧……” 白雪伸出灵巧雪白的蹄挠了挠大脑袋,不确定地道。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发现果然白雪周身五气萦绕,头顶五彩之光,隐隐成华盖之状。 “陆哥哥,咱们下一步去哪儿?” 白雪踩着圆润光滑的鹅卵石,盈盈走到陆北面前低声问道。 “先去东胜神洲看一位朋友。”陆北目光悠远,向东方际看了一眼,叹气道:“然后再去北俱芦洲。” “还去北俱芦洲啊?” 白雪眨着美丽的灵睫,讶异道。 “恩,怎么了?” 陆北奇道。 “那里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好玩的。”白雪吐了吐舌头,娇声道:“而且,那里现在大妖成群,好勇斗狠……很是危险呢。” 陆北凝声道:“可是不得不去。” 地仙五气朝元之路,他如今才走一半。 阴之五气,地之间倒是也并非北俱芦洲不可,但极阴混鲲太冥气…… 念及此处,陆北心中微动。 “雪儿,你知道极阴混鲲太冥气吗?” “混鲲太冥气,妖师的本源之气?陆哥哥,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 白雪惊讶道,明亮的眸子之中露出担忧之色。 上古之时,爷爷就过,那头鲲鹏尖喙狭眸,心性阴沉,狡诈残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陆哥哥怎么会想着打那妖师的主意。 不行,太过危险了。 “陆哥哥千万不要去,妖师深不可测,不好招惹。” 白雪如蓝宝石的眼眸之中流露出急切之色,脱口而出道。 “恩,我知道。” “你不知道……” 白雪走上前来,在陆北面前,气急道。 陆北看着面前这不盈一尺的白泽灵兽的美丽面孔,心中微微有些暖流涌过。 “陆哥哥,可听过逍遥游?” 白雪回过神来,忙是扭过头去望着水潭柔声道。 “庄子的逍遥游?”陆北目光闪烁。 心道,这位庄子恐怕是那位玄都大法师的转世之身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鲲之大……” 白雪也不答陆北的疑问,仍是自顾自地轻声吟诵道。 白泽灵兽咬文断字,显然与常人不同,娇俏甜腻的声音之中带着几许清灵空明。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一个秘制,一个微辣……” “咳咳,陆哥哥,你什么呢?” 白雪剧烈地咳嗽几声,方扭过头来,翻了个可爱的白眼,糯声喝道。 陆北神色微微尴尬,正色道:“雪儿,妖师既然修为如此精湛,可我为何在南赡部洲,不曾听闻过一丝一毫关乎他的行踪。” “我也不知道,这等大罗金仙,我也无法探查究竟。” 白雪仔细想了半,摇了摇头道。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倒是想起一个传。 据,在后西游时代,也就是在宋朝时期。 西方佛门的降龙罗汉下凡,就是为了对付这位妖师的转世之身。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西游记》中那只猴子起。 他就一直思索,这方神话世界和前世地球的关联。 比如,前世的神话虽然不能全信,但也可以作一些参考。 前世地球所在的宇宙号称末法时代,可自己所处的这方神话世界的故事偏偏却在地球之上流传。 当真是令人称奇。 至于一些时间轴上的错漏延迟……或许是低层位面向高层外面投射……经过重重维度衍射之后,所造成的误差罢了。 就连光线经过两种介质都有折射加反射以及散射呢。 至于为何前世地球是高层位面,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隔绝超凡,能级在各个方向上达到动态平衡…… 陆北目光微动,这般一来,自己相对于这方神话世界中的人物,优势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第一百二六章 花果山七妖 东胜神洲。 花果山。 此山势镇汪洋,威宁瑶海。木火方隅高积上,东海之处耸崇巅。 四面树木遮阴,左右芝兰相衬。 几只不大的猴子唧唧个不停,在参古木之间的藤萝之间,嬉戏玩耍。 远处隐隐传来刀枪之声,惊起林中青雀,鹧鸪飞起。 一猴道:“大王又操练了。” 另一猴嬉笑道:“不是,不是,大王这是在宴饮宾客。” 原来自猴王从龙宫借来兵器,大开旗鼓,响震铜锣。 将四个老猴封为健将;将两个马猴唤作马、流二元帅;两个通背老猿唤作崩、琶二将军。 猴王将安营扎寨,赏罚诸事,都交给四健将维持。 然后,日逐腾云驾雾,遨游四海,行乐千山。施展武艺,遍访英豪;弄神通,广交贤友。 先后会了七个弟兄,乃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 七头大妖,三日一宴,五日一大宴。讲文论武,走酒传觞,弦歌吹舞,朝去暮回,无般不乐。 这一日。 正是七头大妖正在一处吃酒,猴王想要卖弄本事,将自家的猴子猴孙的操练技艺展示给六位兄弟。 因此才引得这滔响声。 突然花果山上空一道金光闪过,这几只在林木之中嬉戏的猴子面容大惊。 “这是又来了哪路大王吗?” 一个猴低声道。 但是却没有人去回复它。 金色遁光之上,陆北一袭素色云纹简领衣袍,腰间悬着一柄三尺三寸长的宝剑。 目光悠远,冷漠神情之中,带着一股如玄潭深渊的沉寂森然气度。 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早已经与清秀之类的词汇划分了界线。 自陆北入道,至如今已倏然有半个甲子有余。 陆北目光微动,化作一道流光向花果山之顶落去。 碎石四分五裂。 青苔集翠,蚁虫乱爬。 一个高大身影的遮蔽,让这些由几个神经节构成的简单生命,感受到了一股凉爽之意。 皆是搬弄着粮食草屑从如山岳一般的身影下走过,就在这么一个阳光正热的正午。 生命,蝼蚁一般的生命。 朝生夕死,只为贪恋那一瞬间的荫凉和舒适。 陆北望着远处孕育猴王的仙孢残骸,心中涌起如身后大海一般的波澜。 “大胆,你是何人。” 这时,一队手持刀枪的猴兵看到一个人族在山顶流连,就是呼喝道。 “告知你家大王,就陆姓故人来访。” 陆北转过身来,望着眼前这些猴王的猴子猴孙,微微一笑道。 “你等着。” 一个或许是头目的猴兵,冲身旁的几个猴子道了一声,便转身向花果山跑去。 花果山,水帘洞洞。 即便是这个烈日炎炎的夏季,都凉爽宜人的所在。 怪石林立,水气升腾,一道瀑布仿若自九而落,哗啦之声,震耳欲聋。 “大王,外面来了一个人族,是你的故人。” 猴兵来到水帘洞中,冲猴王禀告道。 水帘洞中。 七位形象各异的大妖,正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石桌之上,珍馐美味,新鲜瓜果,琼浆玉液,龙肝凤髓,恩,这个没有。 白花花,烤的金黄油光滚动的……人肉,这个可以有。 不吃人的妖怪,好像很少。 《西游记》中其实,就有猴王变化出美女,或金银引诱花果山人族的事迹。 当然,现如今的版本都是‘和谐’过了的。 这才是一个赤裸裸的后洪荒时代。 茹毛饮血,弱肉强食,在战火和野蛮中建立的文明,本来就是一件奢侈的东西。 “人族吗?本王正好刚才还没吃过瘾。” 一个鼻若鹰钩,褐色眼眸深陷眼窝,脸颊如鸟狭长的白面青年,冷冽道。 “胡闹什么,不得是七弟的朋友。” 一个浑身金光闪闪,眼眸熠熠的金丝母猴,冷声道。 “哼。” 鹏魔王斜睨了一眼禺狨王,仰头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这时,身形魁梧,眼若铜铃的牛头大汉,打了个响鼻,瓮声瓮气道:“七弟,老牛随你去看看。” 这牛头大汉头上两个犄角弯弯,一袭黑色大氅之下苍青色的铠甲,在洞顶投射而来的熹微光线下,闪烁着冷意幽幽的玄光。 其余几位大妖,目光闪烁,也是相互交换了个眼色。 猴王此时脑海之中尚不停此回想,陆姓朋友…… “各位兄长暂且吃酒,容俺老孙出去看看。” 猴王眼眸疑惑,三步两步出了水帘洞。 牛魔王朗声大笑一声,也是随后跟上。 显然对这位美猴王的人族朋友兴趣颇高。 身材雄壮,一袭黄色短衫的狮驼王面上露出思索之色,放下酒杯,笑道:“同去,同去。” 其余几位妖王,见牛魔王和狮驼王已经离开此地,都是放下酒盅,向花果山顶遁去。 花果山山顶。 陆北站在此处,望着这颗据是混沌石的残片出神。 他神念感知之下,发现这块儿石头,并没有什么出奇。 但他仍是在看,细细地看……细察其纹理,穷究其根源。 他并不打算拿起来放在掌中观看,因为…… “陆北?!” 一道惊异中带着喜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陆北的思绪。 陆北转过身来,望向这只美猴王,笑道:“猴子,好久不见啊。” 此时,六位大妖先后来到。 同样是先后看到眼前的这位青年,以及正在和这位青年叙话的猴王。 “七弟,这位是?” 大力牛魔王上前一步,龙行虎步,居高临下地道。 陆北眸光微眯,淡淡一笑道:“在下陆北,阁下可是牛魔王。” “你竟然也认识俺老牛。” 牛魔王朗声笑道。 本是倨然桀骜的眼眸,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之意。 此人看气息不过地仙境界,为何隐隐给他以锋锐之感。 不动声色地向其人腰间所悬的三生神剑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莫非这位是真仙。 牛魔王毕竟来历不凡,可是知道三界之中,有不少神通广大之辈,喜欢隐藏自身修为。 “陆北,你怎么得暇来老孙的花果山来了?” 猴王呲牙咧嘴地笑道。 “顺路来看看你。” 陆北眸光微闪,向不远处或似笑非笑,或眼神冷漠的几位妖王看了一眼。 眼前这几位妖王,气息肆意霸道,金仙者寥寥无几。 不过真仙巅峰者倒是不少。 “走,走,随俺老孙喝酒去。” 猴王一边笑着,一边拉着陆北的胳膊往水帘洞走。 狮驼王咧嘴大笑道:“我等又新添一弟兄啊。” 着也随着美猴王向洞中而去。 蛟魔王不屑一笑,冷嗤道:“这般修为,若非是七弟的朋友,我等还真想尝尝人族修士的血肉。” 蛟魔王,北海龙王的私生子。 由于美猴王还未在庭讨伐之后,打出齐大圣的称号,此时的七位大妖却是不敢称圣。 第一百二七章 谈笑非晏晏 水帘洞。 瀑布飞泉,白虹平起;千寻雪浪,海风吹帘;江月照依,余流润翠。 陆北随着七位妖王进了洞府之中。 一路之上,但见奇形怪状的妖怪和猴妖等众向他好奇望去,显然对陆北能陪着自家大王,感到惊讶不已。 花果山不仅仅是有着猴妖,还有一个个青面獠牙,虎背熊腰的妖怪。 陆北一袭素衫,神情从容,和猴王叙着话便来到水帘洞中。 众人分宾主落座。 “陆北,来来……我给你介绍下几个结义弟兄。” 猴王笑着招呼道。 “这是牛魔王,方才你见过了。” 大力牛魔王笑道:“陆兄弟,老牛是个粗人,敬你一杯。” 着举起盛满猴儿酒的石樽,一饮而尽。 “牛兄客气了。” 陆北举起已经被旁边猴儿倒满酒液的一盏石樽,也是毫不客气地仰头饮尽。 和这些妖王在一块儿行事,容不得虚饰性情。 尤其是大力牛魔王此妖以堂堂金仙级大妖的身份向他敬酒,若他推三阻四,眼前这妖王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顷刻之间便会翻脸无情。 “好,痛快。” 牛魔王放下酒樽,哈哈大笑道。 一颗硕大的牛头,打着酒嗝,笑声爽朗粗犷。 “陆兄弟,某家也敬你一杯。” 黄衫短褂的狮驼王此时也是站起身来,醉眼迷离地道。 “这位是俺老孙的四哥,名号狮驼王是也,你们好生亲近亲近。” 猴王介绍道。 陆北站起身来,望着这有着真仙修为的狮驼王,目中沉思片刻,就是笑道:“应该是陆某敬狮驼王一杯才是。” “哪来的毛孩儿,也配让我等敬酒。” 鹏魔王眼眸不屑之色一闪而过,讥讽道。 此言一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咚。” 牛魔王牛眼怒睁,重重放下酒樽,喝道:“鹏老三,什么混账话,这是七弟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七兄弟的朋友。” “陆兄弟,莫怪。” 牛魔王这是转过脸来,笑道。 陆北眸光微沉,抿了一口酒,神情不置可否。 “还未请教陆兄弟和七弟是怎么认识的?” 一只浑身毛茸茸,尖嘴塌鼻,叶耳支棱双立的猴子出言问道。 这位妖王正是猕猴王。 陆北淡淡扫了一眼这不过一行本源真仙的猕猴王。 只是一道泠然目光,猕猴王后颈一撮白毛突然倒立起来,就算猕猴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只是心中一突而已,不自然地将与陆北对视的目光躲开。 “这个老孙来,诸位兄长都知道俺老孙是生地养的石猴,可这一身本事可不是授。” 猴王喝的两颊通红,眼眸迷醉,此时笑道。 “这个,老牛知道……听七弟手下妖,七弟曾渡海访仙学道,莫非这位陆兄弟……” 牛魔王似乎是颇为随意地道。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不过,陆北正是与俺老孙在那时一起拜入大能坐下学得道。” 猴王心思精明伶俐,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他可未曾忘记在离开灵台方寸山之时,须菩提祖师告诫过他的话语。 “原来是师出名门,我怪不得,怪不得。” 大力牛魔王神情微愕,继而大笑道。 狮驼王也是陪着笑。 猕猴王与禺狨王相视一眼,闪过几分明悟。 二妖都是在东胜神洲占山为王的妖王。 禺狨王由于母猴之属的缘故,尽管此刻是真仙巅峰修为,比美猴王还要隐隐强上一线,可也仅仅排在七兄弟之六。 值得一提的是,七妖王此时除却牛魔王是水、火、土三行本源圆满的金仙外,其他诸位妖王如蛟魔王、鹏魔王则是真仙巅峰……狮驼王、猕猴王则是真仙修为。 这时,狮驼王咧嘴笑道:“诸位,我这里有一个提议。” 闻听此言,猴王心中一动,其余诸妖王则是疑惑地看着狮驼王。 “既然这位陆兄弟是七弟的兄弟,不如我等众人重新结拜,将这位陆兄弟一并纳入如何。” 狮驼王摇着狮子脑袋,向诸位妖王望去。 恩,响应者寥寥。 “哈哈,喝酒,此事容后再议。” 牛魔王粗豪大笑着轻轻揭过此事。 心中却是鄙夷道,这头狮子到底是真傻还是真傻,这种话竟然得出来。 人族和妖族结为义兄弟,异想开……亏这头狮子想得出来。 “有何不可。”蛟魔王面上带着一丝讥讽之意,似笑非笑地道:“既然这位陆兄弟是和七弟一般跟脚不凡,想来会些不少神通本事了……也让我等见识一番才是。” 蛟魔王这般,当然不是允许陆北加入七妖王排行,他自诩眼力不凡……判定陆北只要一出手,神通拙劣,自然丢人现眼,什么加入七妖王就是一句笑话了。 而且还有个摆不上台面的意图,丢的不仅仅是陆北一个人的脸,还有猴王的面子。 “我等妖族,只信奉拳头大才是真理,这位兄弟,不耍出一番手段,却是不过去。” 鹏魔王一双狭长阴冷眼眸,此时目光玩味,同样出声附和道。 闻听二妖之言,诸位妖王也是将目光投向陆北,静待陆北出何等言语。 若其人真正无甚大本事,何以有资格与他们七大妖王称兄道弟,谈笑饮酒。 况且只是一区区人族,若非其人是猴王的旧识,这等不入长生真仙的人族蝼蚁,皆是他们的腹中之物罢了。 猴王眼珠连连转动,扭过雷公嘴的猴脸,充满期待地望向陆北,呲牙笑道:“陆北,这些时日不见,可是学了什么本事。” 陆北举起酒樽,淡漠地看了一眼鹏魔王和蛟魔王二妖,顿声道:“陆某所习神通,只为斗战攻伐,不为表演杂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蛟魔王霍然站起,真仙大妖的凛然霸道和肆意张扬的气势向陆北笼罩而去。 陆北淡淡一笑,举起酒樽自顾自地饮酒,八方不同,镇定从容。 “鼠辈,你等人族果然喜欢做缩头……” 鹏魔王这时出言喝骂道。 陆北猛然放下酒樽,如剑锋锐的目光向鹏魔王望去,沉声喝道:“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也敢对陆某大呼叫。” 陆北目光冷冽如刀,心中对蛟魔王和鹏魔王二妖已然是厌恶至极。 他来此地,只不过是兴致起处,来看下猴王而已。不想就受着这二妖的咄咄逼人,步步威凌。 其实也不怪陆北心生惊怒,任谁被居高临下的嘲讽喝骂一顿,也应该是这种表现。 难道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还要卑躬屈膝地跪下将右脸递过去吗?如果谁能做到……对于这种人,我只能,玛德制杖。 妖族,呵呵。 在后世,那个建国之后不准成精的大朝,无论是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都不过是舌尖上的吃货……口中花样众多的盘中菜罢了。 端是不当人子。 陆北目光冷漠,心中杀机斐然,死在他手中的真仙还是不够多。若他杀长生真仙杀得人头滚滚,尸骨累累。一身血煞之气犹如血幕,杀机震骇心神……这两头畜生焉敢如此辱他。 此言一出,其余诸妖面上都是泛起一阵怒意。 披毛带甲之徒,湿生卵化之辈,这刺耳又熟悉的切口。 猴王则是神情讪讪,表情尴尬至极。 陆北先前之言,其实也算是骂到他了吧。 “混账。” 蛟魔王怒吼一声,手中几斤重的酒樽,就向陆北当头砸去。 “呼。” 陆北伸手接过酒樽,轻轻放下,目光凛然。 “蹭。” 三尺三寸的凌厉剑锋在掌中吞吐着犀利剑气,三生神意带着摄人夺魄的光芒。 “住手。” 大力牛魔王眉头深皱,怒喝道。 三行本源金仙的气息镇压全场,把将要出手的蛟魔王和陆北二人暂时震慑住。 一身金毛闪烁,仿若铜浇金铸,赤目长尾的禺狨王,目光转动之间,便将先前猴王和大力牛魔王的眼神交流落在眼中。 第一百二八章 唯吃人方解 水帘洞中。 酒宴气氛一时间肃杀了起来。 大力牛魔王喝道:“二弟坐下,看看像什么样子,我等七兄弟不能让外人见了笑话。” 陆北心中冷笑涟涟。 这老牛倒是一个人精,不轻不重之间,就将自己划分为外人。 既卖了猴王的人情,又稍微照顾了蛟魔王的情绪。 与前世印象中的那个鲁莽,有勇无谋的牛魔王形象倒是相差甚多。 恩。 前世这老牛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先是娶了铁扇公主,后来又纳了积雷山摩云洞万岁狐王的女儿为妾。 当真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人物了。 蛟魔王目光阴冷地望了陆北一眼,愤愤不平地坐下。 陆北还剑入鞘,心中对这几位妖王的性情,有了几分了解。 蛟魔王,鹏魔王跋扈嚣张,阴狠狡诈。猕猴王和禺狨王或许是出身低微,从底层妖族拼杀而来的缘故,心性谨慎隐忍。 牛魔王外表憨直,内心精明。 至于狮驼王……这厮此时一脸疑惑地来回看着两方。 这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然后又春风化雨了。 狮驼王挠了挠大脑袋,实在摸不着头绪。 猴王劝酒道:“来来,和老孙满饮此杯。” 不足一米五的猴子蹲坐在石凳上,举起大号的酒樽,向其余之人劝酒道。 酒宴气氛又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过了两个时辰,连陆北也是心不在焉地吃了几樽酒。 外间一个妖突然跑了过来,在牛魔王耳畔低语几句。 牛魔王站起身来,抱拳道:“诸位,请恕老牛失陪,洞府之中还有要事处理。” 猴王放下酒樽,笑道:“那老孙就不留你了。” 大力牛魔王也不多言,就是径直出了水帘洞。 “我与你三哥先行一步了。” 蛟魔王神色倨然道。 猴王睁开已然有些惺忪迷离的醉眼,道:“两位兄长一路走好,老孙不送了。” 蛟魔王站起身来,从陆北身边走过,冷哼一声,负手离去。 过不多久,鹏魔王同样告辞出了水帘洞。 此时狮驼王走上前来,拿着一个酒壶,不停向大嘴里倒,口中兀自道:“七弟,来来,不醉不归。” 陆北也是举起酒杯,和狮驼王和猴王对饮了起来。 二妖一人饮酒不停,也不知撤换过了几斛酒浆,几篮果蔬。 直到外间色渐暗,如洗月光随着花果山顶向下投射而来。 猴王此时两腮红扑扑地,跑到铁板桥上,靠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大石上睡了过去。 狮驼王此时也是半睁着眼眸,酒气冲道:“陆兄弟,你待会儿离开之时,要留心……” 话还未完,便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过去。 陆北望着倒在地上酣睡过去的狮驼王,摇了摇头道:“醒来混沌,醉时清明。” 放下酒盏,向外间越出,站在花果山一处峭壁断崖上。 法力将酒气蒸腾而出,周身三丈之地,刹那之间,周身三丈之地,白雾浮玉,淡了株株堆蓝翠竹;微风轻来,摇起片片红霞桃花。 同时将那站在苍松花草之间的身形,衬托的越发飘渺。 一轮明月高悬际,整座花果山仿佛披上了一层薄纱,静谧的气氛笼罩地。 陆北此时心神微动,目光突然向花果山下松树荫凉下,醉倒的猴王看去。 两道胖瘦不一的黑色魂影突然现出,一个手持锁链,一个手持批文。 其上有着‘孙悟空’三字。 两位鬼差不由分,就近身把熟睡的猴王脖子上套了根绳子,魂灵踉踉跄跄地就被两位鬼差带走。 陆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也不阻止。 望着正护着猴王肉身的四健将,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架风遁去。 该来的终归会来,这便是猴王的宿命。 那么,陆北是否有着什么宿命呢? 却是不得而知的。 不提猴王此去如何大闹‘幽冥界’,四海千山皆拱伏,九幽十类尽除名…… 明月之下,山野无声,偶有几只鸟鸣响起,夜色更为寂静深沉。 花果山以东不远之处的一座荒芜山峰之上。 此山山体巨大,枯树迎风摇曳,在月夜之下如同一个沉睡的巨人一般,沉默,荒凉。 一道高大人影依稀隐藏在黑暗之中,背对月光,望着际之上的那一道流光,凶戾眼眸之中满是杀机。 “这陆姓儿,敢对本王出言不逊,一定要给他几分颜色瞧瞧。”青年面相刻薄,嘴唇略薄,周身气息肆意张扬,一袭黑色大氅迎风鼓荡。 此座山峰寂静如同死去一般。 却是其上的鸟兽虫鱼感受到这青年妖王身上的森然气息,噤若寒蝉,停止了鸣叫。 “如此不入流的人物,引得两位真仙强者出手,也足以自傲了。” 身形倏然消失,就是向空中的那一道身形追去。 未何是两位真仙强者追杀。 盖因,月光之下,花果山以南一道泠然气息,向陆北追去。 恩。 五千里之外,荒野之上,风声呼啸,脚下山川河流如浮光掠影一般,穿梭不停。 金色遁光之上,感知到身后两道越来越近的强者气息,陆北心神惊觉。 冷哂道:“追杀吗?” 陆北眉头深皱。 倒不是对于蛟魔王和鹏魔王二妖,在花果山外追杀他而感到惊异。 他的心中早有所料。 二妖心性孤傲,在水帘洞中受了自己反唇相讥,如何还能忍耐。 当时没有出手,其一是有着牛魔王的震慑,另一个则是看在猴王的薄面。 不过现在吗? 陆北冷笑一声。 本是一瞬千里的纵地金光神通,取而代之的是化虹之术。 金光犹如长虹一般,摇曳拖拽着长长的尾巴,就是向远处遁去。 这是速度快到极致,金色长虹在墨色星空之下来不及消逝,留下的残影。 过了片刻,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一道透明水光人形虚影在空中汇合一处。 现出一张神情阴鸷,双眸狭长阴冷,薄唇的青年。 蛟魔王面沉似水,怒不可遏。 挥袖之间,脚下一座方圆几十里大的山丘碎石乱飞,林木连根拔起。 扑簌,轰隆之声在寂静的深夜中,突兀惊悚。 “竟然让此人逃了。不过,此人还是要死在鹏魔王手中。” 神念范围之中,再难感知其人波动,如何还能追踪。 蛟魔王又想到鹏魔王速度迅疾,心中放下心来。 陆北先前对他出言不逊,蛟魔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他要将陆北的肉和骨头一点点吞咽。 又过了半晌,这时,一道虚影自前方折返而回,背后两道灰色翅膀倏然合为一处。 “三弟,本王要分那人一条大腿。” 蛟魔王残忍地笑着,森白的獠牙在夜色之中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没有追到。” 鹏魔王脸瘦长,鹰钩鼻,此刻闻听蛟魔王的询问,狭长的双眸之中闪烁着阴沉不定的嗜血光芒,咬着牙道。 “哼,”废物。 蛟魔王冷哼一声,不过‘废物’二字却是没有出口。 虽然这头大鹏出身平凡,血脉普通……只是东胜神洲百国之中一只最为普通的金鹏而已。但也是师尊昔年随意布下的闲子。 来,此妖从某种意义上还是他的师弟。 当然,鹏魔王并不是金翅大鹏鸟这样的地异种。 地之间只有一只独一无二的金翅大鹏鸟,便是那位活跃在封神时期的羽翼仙……而今在佛门世尊坐下,作西方护法的金翅大鹏雕。 地五德凤凰感五行阴阳之气生两子,一名孔雀,一名金翅大鹏雕。 客观来,蛟魔王还真不能瞧不起这位鹏魔王,鹏魔王血脉平平不假,可蛟魔王也强不到哪里去。 北海龙王敖顺的私生子而已,身上的龙族血脉同样也不是多么纯粹。 对于一个未得长生的人族在其等手下逃走,二妖心中愤愤不平。对视一眼,却是齐齐架起一阵妖风,向东胜神洲百国的一个国家飞去。 大妖心中愤闷,唯有吃人方解…… 第一百二九章 东胜二三事(为增五千推荐票加更) 东胜神洲。 月明星稀,清风扑面。 高空之上,陆北身形顿住,脸上却无一丝一毫让两头真仙级大妖在背后吃灰的喜悦之色流露。 逃跑,再从容的逃跑也是逃跑。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这二妖的追杀之情,他记下了。 东胜神洲是一方不亚于南赡部洲疆域广袤的土地,一直向北而去,可到北俱芦洲的范围。 一路向西南而行,渡过茫茫东海汪洋,便是南赡部洲人道菁华之地。 至于一路向东……西月拒绝讨论这个话题。 并非不可以直接到西牛贺洲的,除去从南赡部洲绕路赶往北俱芦洲之外的路径外,越过苍茫一如星空寥阔深邃的汪洋……无始之洋,也是可以直接到西牛贺洲的。 既名无始之洋,大罗以下的修道之人根本是不可能越过的。 其实严格来,地仙界是要比前世地球大的多。 大在何处? 四大部洲虽隔东、南、西、北四海相望,但每一座陆洲都是方圆几百万里。 方圆几百万里,这‘方圆’二字,足见面积是何等广阔。 东胜神洲其上便有近百国度。 国与国之间相对封闭,既有着相隔的山川河流甚是繁多的原因,也有国家文化不同的缘故。 在南赡部洲中唐之时,便有书生唐敖因为考场失意,同妻兄林之洋出海做生意至君子国、女儿国、不死国、两面国、人国、大人国、黑齿国……近几十个国家。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牵涉到这方西游世界的隐秘,此时不及细表。 陆北此时神念之下,向北而行,山川河流在脚下一一浮掠而过。 对于这东胜神洲而言,他只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 陆北索性以化虹之术向北方遁去。 良久之后,陆北神情沉默半晌,停了下来。 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的确是一件不俗的神通。 不过也并非是不消耗法力。而且……金乌精血滚烫如同炉火,陆北灵之上都现出一丝丝热气。 陆北停下遁光微微休息,落在空旷的原野之上。 这是一个普通的秋后下午。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夕阳西下,清风吹拂,波浪翻涌。 陆北慢慢停了下来,静静思索这借助金乌精血所施展的化虹之术的根源。 却是没有发现村庄中一个举着弹弓到处瞄着空寻找鸟雀的孩童,看到空一道金光落入稻田的一幕,面上惊喜交加,向村中跑去。 并非是陆北闲的无聊,而是他希望借此能够领悟某种奥义,让化虹之术更进一步。 此时此刻,金乌精血在他的灵窍之中,翻滚不停,剧烈颤抖。 陆北眉头深锁,不停回忆自己方才施展化虹之术的体悟。 金乌精血仿佛燃烧起来一般,当然并没有减少一丝,减少的只是法力。 法力减少的很均匀,相比以前他耗费海量法力施展而出的纵地金光神通,在同等的法力条件下,能量释放的更多。 好吧,这应该不是一个反应式。 至于这金乌精血可能,有点儿助燃剂的味道。 “以金乌之身施展化虹之术,倒是没有这种精血几欲燃烧的迹象出现。” 陆北目光明晦不定,口中喃喃道。 变作金乌之身,这种副作用显然就不存在了。 其实并无大碍,只是陆北在以人身施展这门金乌一族的遁法神通时,偶尔气血上涌,心头激荡。 就在陆北思索是否能够慢慢领悟其中原理精要,为踏入化虹之术,一瞬十二万九千六百里的第二重境界打下基础之时。 喧闹之声由远及近而来。 “爷爷,神仙就在这里……” 一个手持弹弓的半大孩童,领着一群粗布衣衫的男女来到此地。 这孩童约莫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打补丁的葛布衣服,裤脚高高挽起。 一双如黑葡萄的眼珠来回转个不停,好奇又胆怯地望着陆北。 “神仙在上,老朽青岩集张泉有礼了。” 一个拄着蛇头拐杖的身形老者,走上前来作揖道。 这老者面相清颧,颌下花白胡须,额头沟壑纵横,一双塌陷在眼窝中的老眼,浑浊发黄的眼珠,时而发出看破世情的智慧光芒。 “老丈,所来何事?” 陆北看着眼前一行人,眸光微敛,凝声道。 虽未刻意为之,但那仿若钟敲玉磐的温厚声音浩大缥缈,仿若自九而来。 本是有所怀疑的老者闻听这声音,心中的敬畏之意实是无以复加。 对于眼前神仙容貌何以如此年轻,他也只当是仙家妙法,驻颜有术。 “回禀神仙,我等有一事相求。” 老者语气心翼翼地道。 还未等老者看陆北脸色变化,周围的青岩集的村民一看眼前神仙的身份得到德高望重的张泉确认。 就是“呼啦啦”跪了一地。 “求神仙救命啊。” 一个头包蓝色布巾,身形魁梧的中年大汉捶胸顿足地哭泣道。 “神仙,显显灵吧。” 一个粗布衣裙的老妪哭抹泪道。 …… 陆北眉头微皱,神情淡漠地看着这多少有些浮夸的一幕,心道,这又是从何起。 或许这在世神仙行走世间,招摇撞骗的戏码……类似大学生装逼在幼儿园l到爆的行为实实在在地戳中了一些人的g点。 可他的心中只有厌恶。 真正的‘仙’人,想来是不会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他的。 上山为仙,下山为人。 无论所在何地,心若起处,便是山巅……这才是仙。 或许只有神和佛才会需要别人的顶礼膜拜,焚香祷告。 制造种种恐惧,吸纳广泛信徒,传播光明教义,点燃信仰之火……为一己之私欲,愚昧世人,几与邪教无异。 “各位请起。” 陆北大袖挥动,众人不自觉地被一道清风扶起。 众人心头一震,更加确信眼前之人就是神仙。 陆北神色淡淡道:“老丈,有什么事可以慢慢。” 此去北俱芦洲尚有一些路途,他也不必急这一时半刻,倒不如在这东胜神洲的凡尘之中,体悟下因果人心。 而且他方才心血来潮,隐隐觉得此次横生的枝节或有几分机缘也未可知。 当然,什么事情还得听这张泉的叙述才是。 第一百三十章 横公鱼出没(为一百月票加更) 青集镇。 秋季的巴掌大的梧桐树叶,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两旁青墙之上的蒿草,在瑟瑟的秋风中,扑簌作响。 这张姓老者家,是一个篱笆院,陆北随着一行人来到院中。 目光扫去,夕阳晚照之间,几只羽毛鲜艳的公鸡在食槽中吃着草料。 或许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三只翎羽艳丽,身形肥硕的大公鸡眼中露出惊慌之意。 事实证明这些家禽的感知并没有出错。 “刘家婶子,你去把那个红冠细羽的鸡宰了,为神仙作道菜来。”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异样,这热情招待的架势,一度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北方的农家院。 不大的屋子站满了人,张姓老者和陆北分宾主落座。 陆北淡淡笑道:“老丈,有什么事直言无妨。” 此时七嘴八舌的声音在屋中响起。 陆北眉头微皱。 “咳咳。” 张姓老者重重咳嗽几声,屋中嘈杂的声音慢慢平息。 显然这老头在青集镇的威望颇高。 张姓老者举起大碗茶喝了一口,先是叹了气,继而面色愁苦道:“此事来话长……” 所谓来话长,往往是真的很长。 直到一个时辰,屋中慢慢恢复寂静,陆北冷峻面容之上露出沉思之色。 张姓老者心凉了半截,苍老的声音无奈道:“老神仙,此事可有为难?” 心中急切,连神仙都升格为‘老’了,唯恐听到一个令人心灰意冷的答案。 “既然此妖祸害这般久,为何你们却在此时才想着解决?” 陆北沉声问道。 方才听这老者言语。 原来此地名青岩集,全村凡千余口人,几百亩稻田,皆是靠着一条青岩河的灌溉,方得两岸丰收。 青岩河清冽甘甜,其中条条青色岩石在澄澈透明的水中,仿若一潭青玉一般。 可以这条青岩河几乎算是青岩集的生命源泉,村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喝着这条青岩河的水长大的。 陆北先前在进入青岩集之时,已经注意到这条宽有几十里的河水,不过玄水无波,却是没有怎么引得陆北的怀疑。 可谁能想到,其中竟然藏有一只妖怪。 “不是不曾请游方道士来除妖,但是往往是夜里除妖,白上空飘起尸体。” 张姓老者唏嘘感慨道。 原来,这青岩集所在之地分属东胜神洲的襄国,应该是少有的几个没有在形貌上与南赡部洲的人族存在差异的国度了。 恩,也不是没有怪癖。 比如爱养公鸡,襄国国民喜爱斗鸡,国君以为斗鸡既能娱情百姓,又能补充肉食,因此号召百姓养大公鸡。 正因为还算正常,中土道门的一些宗派才会在这里派遣一些不入流的道士传道。 其实,佛门弟子倒是不介意来此弘法传道的,但显而易见,这里的佛门弟子,陆北不知为何却是没有见过一个。 方才,陆北问过张姓老者是否见过头上光溜溜的和尚之时,老者竟然一脸迷茫,最后问陆北,这些光头者是不是有着癞头症。 “这妖怪除了要你们每年秋收之后,奉献一对儿童男童女之外,可还有其他要求。” 陆北沉声道。 “还想有什么要求……即便如此,各家各户已经是苦不堪言了……这杀千刀的妖怪。” 一个七尺高的昂藏身形的青年汉子,眼眸之中泪光闪烁,涕泗横流道。 盖因,他的女儿去年就被献给了那妖怪,她仅仅只有五岁啊。 陆北眸光转动,心中隐隐有几分明悟。 “老神仙,莫要见怪。”张姓老者忙是致歉,又是神情凄苦道:“这妖怪,大伙儿若不按照他德去做,他便兴起水波,冲击两岸的粮食房屋……唉,我们这也是无能为力啊。” 陆北微微摇了摇头,凝声道:“在下,需要去看一看那青岩河。” “老神仙,我带你去。”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就是先前头包蓝色布巾的魁梧大汉,此时上前一步,主动请缨道。 这人的儿子有六岁了,由于青岩集中的一点儿的孩子被奉送给这头妖怪,今年就要轮到大一点儿的孩子了。 陆北微微颔首,便随着这个中年汉子去青岩河查看去了。 此时,张姓老者家中议论纷纷。 青岩河两岸植着两行垂杨柳,由于正值秋季,草木枯萎,并无枝繁叶茂,青郁一如帘幕之象。 河面平静无波,哪怕不时有秋风吹起,仍是毫无涟漪波动。 当真是出奇。 陆北随着这头戴蓝巾的中年汉子,来到青岩河。 “老神仙,就是这里了。” 中年汉子神情激动道。 刚才他有偷偷去问过大龙那孩子,眼前这位神仙就是架起一道金光来得青岩集的。 想来,这位是有大本事的神仙,不是什么游方道士可比。心中也就多了一些期待。 陆北御风而起,停留在青岩河宽阔蔚蓝的河面之上。 此举更是让中年大汉心神惊异不已。 这…… 陆北目光如电,眸成淡金之色,隔垣洞见神通施展出来,就是向青岩河望去。 神念寸寸如水,无声无息地延绵开来,幽深的河水如视无物。 良久之后。 “找到了。” 陆北眸光微动,心中冷哂。 竟然是一条鲤鱼精。 此鱼长约莫七八尺,形似鲤鱼,通体赤红,此刻两根红色晶莹的胡须弯弯卷起,身形匍匐在两座山石和水草形成的空洞中,似乎正在睡觉。 两片腮壳一闭一合,眼眸无神。 “呼。” 两个鱼泡眼骤然绽放出熠熠神采,这是感受到陆北神念探查,此鱼身形翻滚,无数灰白砂砾和着水柱卷起,扰乱了陆北的神念探查。 哗啦啦。 重物出水之声在陆北耳边响起。 在夕阳之下,一只通体火红,鳞片闪烁的七八尺长的大鱼搅动着尾巴,在青岩河平静的河面上现出身形。 “何方高人,不去觅地潜修,怎敢犯我妖境。” 鱼精眼咕噜转动,似乎要将眼前敌手劝走。 能够以神念搜索他踪迹的人物,实在棘手的很。 “老神仙,这……” 中年大汉两股战战,目瞪口呆道。 纵然知道河中存有妖怪,但此刻却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这般看着一个约有两人高的大鱼在水中,一张大嘴一张一合着人话,这种心神上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 陆神念探查之下,便将这头大头鱼精的修为判断出来,境界堪比元神境界,不足以地仙称之。 至于到得如此境界,还未化形。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此鱼底蕴深厚,跟脚不凡。 白雪在神识传音之中,却是映证着陆北心中的猜测。 横公鱼。 第一百三一章 先天灵纹威(为二百月票加更) 青岩河。 横公鱼硕大的身躯腾起水波,眼眸凶戾地望着陆北。 可惜一对儿鱼泡眼无论如何作出怒目之状,也是与‘凶戾’二字绝缘的。 “陆哥哥,你可别大意。此鱼凶悍至极,不仅擅长水战,而且能够在陆上蜕壳成人……” 听着白雪的提示之言,陆北神情沉默,望着这头地仙境界的横公鱼,倒没有多少畏惧之心,也谈不上大意。 “孽畜,你气数尽了。” 三尺三寸青锋出鞘,匹练剑光如黑夜之中的流星摇曳,莲华惊世,明明赫赫。 彼时,一轮橘红大日正好沉入西荒,夜幕低垂,际昏暗无比。 可在这剑光之下,地好似都挽留了最后一丝光明。 这便是……本已两股战战、面如土色的中年大汉,见到这剑光,来自意识和视觉的双重感受。 对于大妖出现的恐惧,诡异地消散不见。 恐惧不应挽留…… “妖道找死。” 杀机遥遥锁定,直令横公鱼灵觉警惕到了极致。 此妖怒喝一声,浑身火红色的鳞片,流溢出道道彩色的光晕,话音落处,平静如镜的河面掀起万丈波涛,两岸垂杨柳皆是被连根拔起。 一道火红身形飞起,横公鱼踏波之间,身形倏然变大数十丈,两片腮帮鼓起,向陆北吐出一道巨大的水柱。 水柱壬寒玄气幽幽,在空中急掠而过,随着每一次闪烁,冰寒封冻,分光化影……到得陆北面前之时,已然成了长千上万根冰矛。 月光之下,黑压压一片,万矛齐发,仿若飞蝗。 如林矛锋上冰锐之气映着幽幽河面,飒杳宛如流星。 叮当当。 掌中三生神剑剑光迎上这飞来的矛林,成千上万寒芒之下,一道素色身影,面带凛冽杀机……在这冰寒玄幽的气息之中,闲庭信步。 恍若一个刹那。 一剑自来,落入玄水中。 横公鱼眼眸大惊,长吟一声,隐隐有堂皇巍巍之意,此妖竟然还含有着龙族血脉。 “噗嗤,噗通。” 横公鱼白眼一翻,吐出一道血箭,落入水中。 尾巴摇动几下,水面荡起一阵涟漪,连狠话都没放半句,向水底逃去。 陆北长剑斩去。 叮,叮……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依次传来,大珠珠落玉磐。 分明是一道剑光,同一轨迹之下斩出上百剑之多。 陆北神情微愕,望着在虚空悬浮飞舞的眼前之物,沉思不语。 这是一方金色鳞片,成柳叶之状,通体光洁如玉,灵纹依稀密布成网,金珞毫芒熠熠,卖相殊为不凡。 金色鳞片正要飞走,陆北法力符箓密集成网,急剧闪耀,抓摄而去。 咦。 金色鳞片微微受到阻隔,便是突破陆北法力封锁。 本是以为这金色鳞片被横公鱼弃车保帅丢出,只为抵挡自己一击,没想到……陆北神情默然,对地仙为何是仙道第一境,有了更多体会。 五气没有朝元,法力之上便无法烙印神识念头,再浑厚的法力也仅仅是死物罢了。 要想离体自如,实在多有不逮。 至于陆北所修的真仙级神意,没有神识念头作为载体,仅仅依附其上……在离体太远的情况下,效力同样大为减低。 不过陆北心中有所猜测,纵然他以真仙神意烙印过的法力禁锢,那片柳叶金鳞,仍是能够逃出。 这是一种直觉。 “陆哥哥不用沮丧,那是残缺的水之先灵纹……就是真仙以法力禁锢,也是不能阻挡其等遁逃的。” 白雪在陆北怀中,露出半边脑袋,懒洋洋地道。 先灵纹,怪不得。 “雪儿,先灵纹不是先灵宝之上才有吗?” 陆北沉声道。 “一些洪荒异种身上也有啊……看来那头横公鱼身上的血脉不浅。” 白雪在陆北怀里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娇声道。 先灵纹,就是先灵宝之上的道纹。 道纹是地法则的具现化。 大道虽无形,却有迹。 陆北在幽冥界之时,就曾通过修炼三品莲台传来的血身炼体神通,明悟过这个道理。 直到今日,他体表皮肤之下,就有残缺的后血灵纹存在。 陆北心念及此,问道:“后灵宝之上可有后灵纹存在。” “有啊,不过都是人为炼制而成,所以没有种种奇异的赋,比如闪遁破空穿梭之能,扰乱机之能,卜算因果……” 后灵宝本来就是地间有数的几十位道尊大能,通过自身对‘道’的感悟,模仿先灵纹……整理出各自不同的炼宝法禁,采集地灵材,炼制而来的宝物。 至于先灵宝,则是地自行孕育而来,非是人为可以炼制。 秉承先所生,内蕴先不灭之光冥冥波动,外含先法则灵纹熠熠闪烁,这一切无不循着自然玄妙之道。 三界之中,凡是由各种材料炼制而来的法宝,哪怕就是大能搜集先灵材炼制的,也要划归到后之列。 当然极为厉害的几件后灵宝,也就未必比先灵宝差了就是。 陆北身形跃起,向岸上遁去。 “老神仙,那妖怪?” 中年大汉心有余悸地问道。 “你先回去,我要与那妖怪斗法。” 陆北望着平静无波河面, “回去?” “无论在家中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亮之前千万不要出来。” 陆北眸光闪烁,嘱托道。 闻听此言,中年大汉还想再问,却被陆北目光制止。 中年大汉心领神会,忙是跑回村中,通知家家户户。 陆北神念搜索之下,发现青岩集家家闭户,点点灯火在黑夜中亮起,显然这些村民虽然遵循了陆北的吩咐,但仍难掩心中焦虑之意。 陆北又在青岩河前静静站了几个时辰。 直到夜色更深,风声呼啸,上乌云翻卷,星光越发黯淡。 陆北抬头看了看色,身形陡动。 “唳……” 火焰升腾,一只翎羽神骏,气息堂皇威严的三足金乌在黑夜中现出身形。 “轰隆隆。” 空雷鸣电闪,瓢泼大雨落下。际漆黑一片,远处亮起的摇曳灯火,光芒越发苍白柔弱。 这是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火行元力几乎被抽调三成,水行元力升腾云端,才有着大雨落下。 火红火焰之中,那三足金乌周身白色雾气升腾,烟柱隐隐达数丈之高。 两只眼眸猛然睁开,锐利的目光来回逡巡着眼前的青岩河。 他可没有潜入水中和那只横公鱼水战的打算。 据雪儿方才所言,横公鱼在水中更为难缠。恐怕呼吸之间,壬寒之气爆发,上百里河水都要为之断流。 唯有焚煮海……暂时蒸发了这上百里河水,让这头横公鱼逃无可逃,才是正途。 当然陆北是不会承认他还想试验一下,金乌一族的御火之能。 第一百三二章 常坐观自在 火海滔滔,烈焰灼灼。 三足金乌飞上青岩河,仰望了一眼,翅膀扑闪之间,太阳真火如同岩浆一般向上百里的河面落去。 河水翻滚,热气升腾。 白雾一时间甚至弥漫了地…… 东胜神洲。 许国。 高空之上。 两道人影,一高一低,一前一后,驾着七彩祥云越过高山,山丘,森林,村庄。 一袭宝蓝色短衫的惠岸行者面如傅粉,目似朗星,唇似涂朱。 此刻头上挽着道髻,用红绳绕了几圈,紧紧缠着,手持一根混圆铁棍,右掌单立于胸前,面容虔诚之中带着一丝困惑。 这困惑的目光正是对着身旁不远处的女仙。 身旁女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身披月白色翠水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轻纱下的皓腕伸出,玉掌中持一座杨柳玉净瓶。 面如满月,庄严华美。 有诗为证。 春山黛眉剪水瞳,眉心一点朱砂红。额头鬓发梳耳后,玉髻佛光隐成轮。 正是南海珞珈山紫竹林的观音尊者。 “惠岸,为何心不在焉。” 声音响起,慈悲与圣洁之意仿若山涧清泉流入心间,濯尘涤垢,洗礼升华。 “菩萨,在地府之时……地藏尊者为何不见您。” 惠岸行者想着措辞,神色疑惑道。 原来,旬月之前,观音尊者带着惠岸行者一起去幽冥界和十殿阎罗商议秘事。 观音尊者在返回之前,去往地藏王大殿求见地藏师兄,却被谛听告知师兄不在。 可惠岸行者分明看到地藏王菩萨在殿前蒲团之下,手持木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闭目敲打诵经。 但观音尊者好似见之未见,闻也未闻,只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径直离去。 惠岸行者自诩慧根深厚,可这到底是何等禅机,却是不能得解。 “如是我闻,常坐观自在,依上求佛道。见则不见,闻则不闻……” 观音尊者一脸微笑地看着惠岸行者,这位李家的二公子木吒,声音柔和。 木吒眼中迷茫之色微微敛去,面上虔诚之意更浓,双掌合十,行礼道:“弟子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弟子……不明白。” 木吒浓眉蹙起,面上再现迷茫之色。 “看来,你是明白的。” 观音尊者转过头去,望着遥远际出神。 她的这位师兄,不愧是世尊口中赞不绝口的人物。 大罗之资吗? 念及此处,观音尊者如玉的明丽面容之上现出一抹愁苦。 大罗,不成大罗,终为蝼蚁。 可她仍是不能赞同这位师兄。 自己未至那彼岸,又何以渡他人到达彼岸。 折叶作舟渡无涯,千梵行尽水穷时。苦海无涯,哪里才是尽头。 不,一定有尽头。 她如何会像金蝉子师兄一般……自称我所在之处,便是彼岸。 陌上花开,笑见如来。 狂妄之辈。 念及此处,观音尊者面上现出一抹羞恼,似乎想到了某种难堪之事。 连连在心中念了几遍《心经》,心中怒火方才慢慢平息。 “菩萨,您看那里。” 惠岸行者木吒目光惊疑不定地望着远方的滔火光,就是冲观音尊者喊道。 观音尊者收回心神,如水眼眸向远方望去,掐指算去半晌。 口中惊呼道:“不好。” 脚下祥云几次闪烁,以比先前快捷十倍的速度,就向襄国飞遁而去。 青岩河。 不,此刻只能称之为青岩沟了。 数十丈深,百里宽阔的幽幽河水尽数凭空蒸发。 青岩裸露凸起,水草和河泥焦黄皲裂,如同一块随意丢弃的抹布,折皱重重。 大雨滂沱而下,落入一个个坑洼之地,汇聚成水。 当然仍是无法拯救其中的游鱼。 鱼虾蟹鳜,此刻不仅仅是翻着白肚皮,在污泥之上一动不动那么简单。 而是一股股烤得金黄的鱼肉香气弥漫在空中,甚至引得远处青岩集的几只土狗“汪汪”叫个不停。 虚空之上,一只三足金乌眼眸之中满是惊异之色,挺拔身形倏然变化而出,际渐渐阴郁重重的雨幕,未曾落在此人身上分毫。 “金乌御火之力果然霸道……”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尴尬,多亏是庭权柄不能完全泽被东胜神洲,否则,此刻多半会有土地、山神之流跳出来,‘大仙,快收了神通吧’。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无聊事情的时候。 远处那只横公鱼正躺在一片山石中,周身金光四溢震荡,那不仅是在防御太阳真火,还有压抑到极致的恐惧。 横公鱼眼眸惊恐莫名地望着陆北。 妖帝…… 这是来自血脉深处支配的极端恐惧。 上古之时,两只金乌立下妖庭。帝座之上,君临下,洪荒苍莽大地亿万妖族,谁能不遵,谁又敢不遵。 这是生生镇压了一个时代的无上强者……妖庭的无上荣耀,至今仍让无数妖族后辈神往不已。 同样来自父辈血脉深处植入灵髓的恐惧也是随着一代代的流传,残留了下来。 横公鱼如何不感到恐惧。 可这恐惧还未蔓延开来,一道剑光自际间来到。 铮铮杀伐之音,响彻九霄。 “叮……铛。” 残缺的先灵纹鳞片再次抵挡而出。 陆北神情冷漠,身形陡进,大手一把抓住残缺的铭刻着残缺先灵纹的柳叶鱼鳞。 五指之间道道血灵纹禁制升起,不停地禁锢着这片柳叶鱼鳞。 五气混合法力燃烧形成的丙火在掌中升起,炽烈霸道的火焰一刻不停地炼化这枚柳叶鳞片。 只为泯灭掉此妖的神念意志,这片鳞片若是熔铸在‘三生’神剑之上,想必威能更甚。 破空穿梭,瞬息而至;不是飞剑,胜似飞剑。 “啊……” 一阵凄厉的声音响起,横公鱼鱼泡眼中痛苦之色流露而出。 “妖道,我和你拼了……” 庞大的身形飞起,变作一个鱼头人身的大汉,伸手一招,一根镔铁三股叉在山石中飞出,此妖口中怒吼连连,就向陆北杀去。 纵然血脉之中恐惧不时像海潮一般涌起,此妖也要夺回鱼鳞。 一生精华所在,岂能弃于此地。 叮叮当当之音响起。 震耳欲聋,可一人一妖都是道行有成之辈,这声音所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滂沱大雨之中,一人一妖身形翻飞,在虚空中交战。 陆北早已收起那片柳叶鱼鳞,与这横公鱼交起手来。 身形几个交错,火红的细碎鳞片落在虚空之中,在雨幕之中,光芒耀眼。 身形一个交错。 “噗嗤。” 一声凄厉惨叫响起,很快被大雨的哗啦之声掩盖。 横公鱼掌中三股叉连同一道鱼鳞手臂飞出,落在两岸几棵垂杨柳的枯枝之上。 陆北掌中剑光倏然一合,正待将此妖头颅斩去。 第一百三三章 苦的是众生 “陆哥哥,先别杀……可炼化此鱼的精血。” 白雪探出一颗美丽大脑袋,急切道。 陆北心意起处,法力集束成绳,将此时已然心胆俱丧的横公鱼给束缚住。 至于此妖一身法力,同时被陆北紧紧禁锢住。 “饶命……上仙。” 横公鱼一颗硕大的脑袋紧紧低着,鱼泡眼之中除了怨毒便是惊恐。 “交出一身精血,放你魂灵转世。” 陆北神情淡漠地道。 “上仙……” “噗嗤……啊。” 左臂凭空飞起,血水如喷泉一般。 “不要让我第二遍。” 声音如冰冷漠,态度不容置疑。 此妖与他无仇无怨,因此他不灭此妖真灵,但轮回转世之后,自然尘归尘,土归土。 横公鱼眼眸微转,浑身颤抖,半晌之后,红色之中掺杂着白色光点的精血被此妖吐出。 二分之一的精血被此妖凝练而出,形如血色珊瑚。 散发着勃勃生机的珊瑚之中,星星点点的白光闪烁不止,悬浮于虚空之中。 “一身精血,就有这么点儿吗……” 陆北眸光杀机萦然,此妖竟然还在心存侥幸。 其实他不是不可以将此妖杀死之后,再从白雪那里问询秘法提炼其中精血。 但提炼而出的终归是不如眼前的多。 “上仙,还有,还有……” 横公鱼只觉眼前发晕,忙是气若游丝地道。 与此同时,只有先前二分之一大的精血被此妖吐出。 然后死活不肯吐出一丝一毫的精血,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既然如此,就留你不得了。” 陆北将横公鱼的精血收进玉瓶,眸光微沉,掌中‘三生’神剑亮起,就向横公鱼的头颅斩去。 “道友,且慢动手。” 声音遥遥传来。 陆北灵觉警惕,转过头来向来人望去,暂且停下‘三生’神剑的劈斩。 此地方圆百里,光明大放,亮若白昼。 果然。 一念成域,法有元灵。 来人至少是金仙强者。 并没有看错,这位强者此刻未曾来到,眼前只是此人神念操纵法力传音,形成音域,仿若响起在耳边。 不过……只是在刹那之间 一大一两朵七彩祥云,几次闪烁之间便自遥远的昏暗际中飞来。 “观音。” 陆北心中起了滔波澜。 眼前这祥云飘飘,佛光万道,集圣洁与高贵于一体的女仙,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行者。 这种标配,除了是佛门三大士……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尊者出场,又能是谁人。 恩,这位菩萨可是世尊如来座下第一金牌打手……以强悍的执行力和战斗力闻名三界。 “这位施主,可否予贫僧个方便。” 方到此地,观音尊者明丽玉容微微愕然之后,就是淡淡笑道。 “菩萨救我……啊。” 见到空那佛光万道,横公鱼此时仿若满血复活,两条火红胡须抖动,就是哭喊着救命。 这头横公鱼早年混迹南海,也曾有幸听到观音大士讲经法。 观音尊者的道场,普陀珞珈山紫竹林,便是在南海。 “菩萨自便就是。” “噗嗤。” 剑光转过,横公鱼一颗头颅飞出,鱼泡眼中仍是带着难以置信。 这人,怎么敢? “你大胆,菩萨面前也敢行凶?” 惠岸行者怒道。 此人行事如此残忍,这上百里河水中的鱼虾……恩,河水没有了。这都是此人干得? 惠岸行者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施主,何苦杀生。” 刹那之间,观音尊者脸上的笑容变淡了许多,眼眸之中已然是带着一丝惊怒之意。 此人看气息不过地仙修为,何以倨然至此,竟然视她一个太乙金仙恍若无物。 “陆某不喜欢仰着头和人话。” 冷冰冰的声音从持剑青年的口中淡淡出,漫大雨仿佛静止一般。 “你,混账东西,也敢和菩萨这般话……” “惠岸。” 俏脸罩霜,声音冷意幽幽。 此刻光大亮,大雨虽仍是未停,但也减了许多。 远处村庄之中,黑压压地来了一群人。 正是青岩集的村民。男女老少,在张姓老者的带领下,冒雨来到青岩河前。 却是没有看到雨幕高空之上的观音尊者。 不过纵然见到,恐怕也未必识得。 东胜神洲毕竟是道门三清和庭诸神的管辖之地。 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东胜神洲虽然不太被道门三清重视,但东胜神洲的大半人道国度,还是在庭势力的牢牢把持之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东胜神洲百国算是庭势力的大本营。 在佛法还未大肆东传之际,此地的百姓却是一个和尚都不曾见过的。 “老神仙……” “妖怪……死了。” “苍有眼啊……” 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妪神情激动地趴伏于地,痛哭流涕,浑然不顾地上的污泥雨水。 涕泗横流者,欣喜若狂者,喜极而泣者,捶胸顿足者,比比皆是,场面甚至隐隐有混乱之势。 陆北静静看着这一幕,冲破渐渐稀疏的雨幕,飞遁上。 淡漠如水的目光平静无波,望着眼前端庄华美,面如满月的观音尊者……却是根本不曾看一眼作怒目而视的惠岸行者。 良久之后,神色淡淡道:“杀生不苦,苦的是众生。” 此言却是回敬,观音尊者先前所言‘何苦杀生’之言。 言毕,掌中‘三生’神剑归鞘,素衣青年大袖飘飘,架起一道金色遁光,继续向北方而去。 际大亮,虚空之中的火行元力回复正常,雨雾终究停止。 大日照耀之下,白云飘飘,一道金色遁光之后,仿若有无数道七色彩虹升起……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至于青岩河之上,被太阳真火焚灭造成的满目疮痍。 恩,有手持杨柳玉净瓶,大慈大悲……金仙巅峰修为的观音尊者在此,想来是不用担心的。 事实的确如此。 观音尊者望着消失在际间的纵地金光,如玉面容波澜暗生,眼眸熠熠闪烁,令人看不清心思。 “菩萨,现在如何做。” 惠岸行者愤愤不平地望了一眼……远处‘装了逼就跑’的陆某人背影,又看了脚下欣喜若狂的芸芸众生,叹了一口气道。 观音尊者望着死去的横公鱼,释放出神念查看一番,方道:“惠岸,你去将这鱼妖收起,把精血提炼一番。” 惠岸行者闻听吩咐,忙是将铁杖背在身后,跳了下去,不顾青岩河村民惊异的目光将横公鱼收起宝囊。 “一切众生苦,功德无量在。” 观音尊者幽幽叹了一声,纤纤素手伸入杨柳玉净瓶之中,杨柳枝洒下一滴甘霖神水。 甘霖落在河中,仿若亿万滴雨自九而落。 本已干涸的青岩河,顷刻之间,汩汩声四起,不大一会儿就再次绿波盈盈起来。 “方才那人殊为无礼,菩萨何不……” 惠岸行者木吒回到观音尊者身前,仍是对于陆北忿忿不已道。 “惠岸不必多言。”观音尊者双掌合十,轻声道:“师兄,别来无恙乎。” 不远之处的青岩河旁的圆石上,一道虚影无声现出,这是一位青衫老者,其人仙风道骨,眉清目秀,庭方阔,额广足圆。 此人乍一现出,地之间,甲乙二木的灵机仿佛都繁茂兴盛了许多。 “贫道当不得你的师兄……慈航,你好自为之吧。” 青衫老者手持一柄拂尘,完此言,身形几次闪烁,便消失在地中。 直到老者气息完全消逝,观音尊者妍丽明静的玉容之上方自阴晴不定,目光同样幽幽闪烁。 这位师兄竟然不声不响地跟了她一路。 “菩萨。” 观音尊者回头望了惠岸行者一眼,秀眉微皱,轻声道:“走吧。” 却是再也不敢在东胜神洲之地停留,悄无声息地隐匿周身光明普渡的佛光,架起一道遁光带着惠岸行者离开此地。 不知为何,看背影行迹依稀有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第一百三四章 一言改生死(为三百月票加更) 东胜神洲。 极北之地。 准确地是西北之地。 仰观万里无云,俯瞰草木繁茂。 高空之上,金光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三彩祥云。 陆北端坐云头之上,望着脚下的山川河流,心中多少有些惊异。 他之所以匆匆忙忙的离开青岩集,不是他在面对观音菩萨这位金仙巅峰强者,感到压力倍增。 而是他的灵觉之中,隐隐有着被人暗中窥视之感。 不对,是内敛到极致仿若清风一般,却又肆意横扫的神念。 内敛,肆意本是两种矛盾的感受,齐齐袭上心头。 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应该是那位强者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他堂堂太乙之辈自己随风潜入,无孔不入的神念,竟然被身怀昆仑镜的他给觉察到了。 分明是除了观音尊者这位强者之外,暗中还存在另外一位至少是金仙级别的强者。 至于大罗道尊,且不大罗金仙不会如此无聊,就是陆北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物。 大罗金仙他都见了不止一位。 方才那位强者在观音尊者心生怒火之际,隐隐泄露了一丝气息。 仅仅凭着这一丝,给他的感觉便是浩瀚深邃有余,玄妙莫测不足。 陆北此时望着远方际,心中已然做出判断。 那位神秘人物,多半是位太乙之辈了。 之所以有内敛而肆意的窥视之感,应该是那位太乙强者随风潜入,无孔不入的神念,被身怀昆仑镜的他给觉察到了。 他不应该发现的。 此人是谁? 一个问题浮现在陆北心头,不过片刻之后就不被他放下心上。 因为那位太乙强者显然不是冲他来的。 陆北收敛心神,又想起赶路之事来。 此次北俱芦洲之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如先前去往幽冥界一般,两眼一抹黑,毫无准备就踏上了一条未知之途。 有白雪这只通达万物的白泽灵兽陪在身畔,倒是不虞全然不知北俱芦洲的情形。 不过还是要整理下自己的神通手段,有备无患才是。 不妨寻个地方闭关,将那横公鱼的精血炼化,顺便将铭蚀残缺的先灵纹的柳叶鳞片,炼入‘三生’神剑之中。 心念及此。 陆北忽见脚下一座山来。 涓涓寒脉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 山呈葫芦之状。 千株老树,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 云雾冥冥,彩霞隐隐。 陆北化作一道流光,惊散虚空中几只觅食的苍鹭,寻了一处青崖。 剑光三下两下,便开辟了一方石室。 陆北微微点头,也不嫌洞中艰苦,径直入住而去。 长生之艰,道阻且长。 …… 幽冥界。 玄幽十二叶界。 通建木青意莹莹,第十一叶之上。 梅花粉白色的花瓣,洁白玉润。 雕梁画栋的宫殿,几只翠鸟啼鸣,重重琼楼玉宇,分外幽静深沉。 水潭寒意幽晦,假山重叠明灭。 一方八角凉亭之上,灵幽一袭青玉袍服,安静地端坐于石凳之上。 明丽如玉的面容之上,那两道斜飞入鬓的英气秀眉微微蹙着,一双血眸冷漠如冰,眼底却隐隐有几分柔情流露。 谢,你现在究竟在哪儿。 近一年过去,她不论是遍察生死薄,还是暗中探查寻访。 甚至处决了游方殿的几名游方御使,但只是反反复复得到一个消息,谢秋荻最后消失在罪印城。 罪印城,陆北,阴阳法王……千头万绪,根本难以理清。 想起陆北,灵幽轻抚耳边一缕秀发,放置眼前。 盈盈血眸之中,恼怒之色一闪而过。 不识好歹的蝼蚁,狼心狗肺的东西……她上一次好心好意助他脱身,他就是这般回报她的? 灵幽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微微平缓,慢慢站起身来,就是打算向奈何桥走去。 她忍了一年终究是难以忍耐,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去请教那位尊者。 至于去问询地藏王菩萨座下,那只号称‘坐地听八百,卧耳听三千’的谛听神兽。 呵呵,那条傻狗通体黑不溜秋,贼眉鼠眼,她灵幽一看见就烦。 灵幽出了玄幽十二界,现身在游方殿中。 殿中气氛猝然冷冽起来,本来大声议论不时发出几声哄笑的几位游方御使,神情肃然无比。 “尔等为何喧哗。” 灵幽血眸寒光冷闪,娇声呵斥道。 “这个……”几个游方御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走出来一个身形瘦弱,长着两撇鼠须的游方御使,恭谨地行了一礼之后,方憋着笑道:“回禀掌殿使,卑职听了一个好笑的事儿。” “哦,什么好笑的事儿。” 灵幽明丽玉容寒霜纾解,一双盈盈血眸之中神采熠熠,饶有兴致道。 若是不好笑,呵呵,就给本官哭吧。 “一位得了长生的猴头真仙,被两位勾魂使勾到了判官殿……逮着一位文判官,要为四大部洲的猿类之属……强销什么生死薄,哈哈……” 这位鼠须游方御使显然不是一个讲笑话的好材料。 自己了两句,听者没笑……自己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最后甚至顾不上眼前这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径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是挺好笑的。据阎罗子都被惊动了,亲自去判官殿过问。” 一个身穿绯袍的老者,走上前来,手捋颌下胡须,呵呵笑道。 其余几位游方御使,或是强忍着笑意,一些性子矜持的游方御使,同样露出会心的笑容。 心道,现在的长生真仙都这般不靠谱了吗? 盖因,生死簿作为、地、人三书的人书,一直都在罗酆六的酆都大帝手中牢牢掌握。 就是判官殿的崔府君手中的那本,也仅仅是酆都大帝以轮回道力凝成的两本副册之一,另外一本则是在判官殿掌殿使的手中。 此举旨在为了防止轮回错乱……毕竟,人书作为自行记录大千世界亿万生灵转世的至宝,一旦篡改,就意味着对六道轮回做出人为干预,此举影响可谓深远莫测。 而想要依着规矩,适当改动生死簿,为阳间凡人增添削减阳寿,非手持先灵宝轮回笔不可。 而轮回笔,也就是判官笔,此物掌握在阎罗子手中。 若非阎罗子亲自授予崔府君以及治下一众判官,先灵宝判官笔的使用权限。 恩,判官手中所持的判官笔,只是先灵宝轮回笔投影在灵宝上的鬼器而已。 也就是没有判官笔和判官大印……判官殿的判官们,根本就不可能有着‘一言改生死’的能力。 句不好听的,莫是长生真仙,就连初步踏入不朽的金仙强者,没有笔印二物……连生死薄上的一个标点都动不了。 此事一出,如何不让游方御使们心生好笑之感。 问题在于这是位真仙强者,公然嘲笑一位真仙强者的机会可是不多。 “掌殿使大人,不好笑吗?” 身形瘦弱的游方御使,嘴角两撇鼠须随风抖动,显然是主人心中已然忐忑到了极点。 “恩……是挺好笑的。” 灵幽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上,秀眉舒展,血眸闪过一丝笑意,嫣红嘴角都是勾起一抹弧度。 继而不再多言,昂首阔步出了游方殿。 步伐轻快敏捷,心情仿佛都明媚了许多。 第一百三五章 此剑名斩念 幽冥界。 奈何桥,亘古悠远。 面上神情麻木的男女鬼魂在石桥之上,向六道轮回所在方向走去。 桥边不远之处。 有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赫然是一袭绛色曳地长裙,柳腰雪肤,气质神秘高贵的灵幽。 灵幽原本随意披在两肩的三千秀郁青丝被梳成飞云髻,云鬓高高挽起,露出大半个光洁如玉的额头。 斜斜梳起的刘海之下,那两道若刀裁的弯弯淡眉,英气减少了些许,多了一分秀美之气。 然而,此女灵动血眸之中却满是郁闷之意。 此女每次见眼前的这位尊者,都会被不由自主地变作此番模样。 当真是烦不胜烦。 眼前之人是一位老妪,这位老妪相貌又老又丑,身着粗布襦裙,灰白相间的头发将老妪大半张脸都遮盖起来,只露出一只沧桑的眼珠。 “前辈,灵幽有一事相求。” 灵幽一双血眸冷意幽幽,拱手行礼道。 显然是心中多少有些怨气,却是故作男子举止行事。 “如果是那位谢姓女子的踪迹,就不必了。”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落在灵幽身上的目光,满含怒其不争。 “这……” 灵幽盈盈血眸中有羞恼之色一闪而过。 她还没,让这位尊者出手卜算,转眼就被其识破,真真是郁闷难言。 “前辈,此女与灵幽感情,恩……修行一途紧要,还望前辈相助一二。” 灵幽紧紧抿唇,连声音娇弱了许多。 老妪奇怪地看了灵幽一眼,看着不远处奈何桥下的黄泉河,良久之后。 继而抬头眺望西方昏沉际,幽幽叹道:“秋叶多孤苦,荻花自飘零……你二人道缘已尽,纵然你找到她,对你道途也是没有一分作用的。” 就在灵幽心中咀嚼这位尊者话中的意思之时,苍老沙哑的声音再次淡淡道:“本来上一次可以借助北斗七星宫中那物为你……唉,如今却只能……” “只能……什么?” 灵幽呼吸急促,高耸胸脯微微起伏,眸光清波盈盈,嗫嚅道。 “唯有一物,方能释你之疑,成你道基。”未等灵幽再问,老妪一字一顿道:“极阴混鲲太冥气。” …… 阴风呼啸而过,老妪摇了摇头,几步之间,身形渐渐淡去,转而返回到奈何桥下。 那里分明还有着一个老妪在向眼前一个白色瓷碗,不断舀着浑浊的汤汁…… 东胜神洲。 连绵起伏的山峦。 这是一座幽奇险峻的山峰。 山峰通体呈葫芦之状,虚外守中,峰高谷深。 刚刚下了一场雨,碧洗空仿若青玉倒扣。 苍山翠郁,幽鸟乱鸣。 岭上几株迎风芝兰,清淡香气混合着雨水中湿润的泥土气息,隐隐约约地向处于丛丛荆棘中的山洞飘去。 苍松自山崖探出头来,缭绕白色云雾之中,那松树的一根枝之上分明站着一个青衣剑客。 青衣剑客负手而立,低头细细观看掌中三尺三寸长的宝剑。 此剑剑柄宽大古拙,其上并无繁复的雕刻云纹,然而剑柄正面,一棵开着细的白花的薇草,徐徐如生,青意盎然。 剑刃如水明亮,一滴柳叶形的水晶光点在剑锋的两面若隐若现。 “残缺的先灵纹熔铸在‘三生’神剑之中,尚不是那么完美。” 心念及此,陆北手腕急剧翻转,凌厉的剑锋带着一道白色光柱向空引去。 “呼风。” 刹那之间,风声大作,林木摇曳,际昏暗。 “唤雨。” 乌云翻卷,地间的水行元力随着三生神剑,在虚空之上汇聚成云。继而难以承受其重,哗哩哗啦地落下大雨。 “喀嚓,轰隆隆。” 电闪雷鸣,白色雷霆在虚空中噼里啪啦地翻滚咆哮。 方圆百里之地的葫芦山峰被笼罩在重重雨幕之中。 陆北神色沉默地望着高空一幕。 呼。 三生神剑在墨色苍穹之下划过一道银色光芒,径直向翻滚不停的雷霆之中飞去。 恍若神龙入水,搅动起道道白色波浪。 “借来一丝雷霆,应该足以熔炼先灵纹了吧。” 陆北望着这一幕,面上方露出欣然之意。 此次的闭关成果是显而易见的。 且不提从白雪那里得知了北俱芦洲的一些情形,单是将阳之五气凝练至根性完固就是一个大收获。 而且,他将取自横公鱼的精血炼化完毕。 从精血之中获得了一丝龙族血脉。 虽然这龙族血脉不是多么纯粹,但仍是为他的‘呼风唤雨’神通增添了几分威能。 方圆百里雷鸣电闪,暴雨如注便是明证。 除非他是仙,才能有着几分这恢弘气象。 但有了这横公鱼精血,配合着含有残缺先水之灵纹的‘三生’神剑。 他此时一身御水之能,在某些方面,甚至不在一些弱一点的水行本源真仙之下。 毕竟横公鱼的赋能力,便是激发壬寒之气将水面给冻成几千里玄冰。 显然,在接下来,满是冰洋雪原的北俱芦洲之行,他又多了一分自保之力。 更遑论横公鱼精血之中还含有一丝龙族血脉。 其实不仅仅是横公鱼,三界江河湖海之中,凡是披鳞带甲的水族,多半身具龙族血脉。 每岁季春,南赡部洲大江大河之中,含有龙族血脉的鲤鱼便会涌向黄河龙门。 跳得过去,便会获得一滴完整的龙族精血,成就强横龙躯,从此踏入神龙行列。 念及此处,陆北眼眸微沉,原本压在心底的困惑也是慢慢解开。 五德升轮术的修炼之法便是将金乌,祖龙,麒麟,鲲鹏……抽取这等含有地五行道源之力的灵兽精血,凝练地五德,修成道轮神通。 这显然是脱胎于罡三十变而来的炼体神通。 不对,无论是炼体还是炼法,归根结底都是炼道。 若他没有猜错,这五德升轮之道,显然是曾经作为庭六御……五帝的传承。 陆北心中忽然有些沉重起来,心中叹道:“那三位强者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地间苍茫一片,唯有雨打林木,风影摇曳之声,声声入耳。 却是没有人来回答陆北心中的疑问。 陆北眉头紧皱,心中莫名烦闷起来,随手召回‘三生’神剑。 低头细观经过雷霆淬洗过的三生剑。 凡三尺三寸的剑锋中侧玄光泛青,两侧银白如雷霆,剑柄以下则是光芒闪烁,灵纹隐隐浮起。 而剑柄之上的那株薇草,在水之灵纹一刻不停地汇聚水行元力之下,越发青翠欲滴。 “嘶……” 一阵切割虚空的声音突兀响起。 一道半月通明剑光带着主人的几分漫不经心,自层层叠叠的虚空之内横向斩出。 通明剑光每次一次移闪,光芒大炽。 而落在炽耀剑光周围,成千上万颗晶莹剔透的雨珠仿若静止一般,继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寒气四溢的冰珠。 “轰隆隆。” 远处一座被重重雨幕隐蔽,苍岚生烟的尖尖山峰,半截山头被此剑生生斩下。 剑光所过之处,切口平滑如镜。 万物寂灭,草木倒伏。 刹那之间,一只只睁大着惊恐眼眸的鸟雀,奋力展开两片湿冷的翅膀向上飞起。 可仅仅飞不到半空之中,便扑棱棱如下饺子一般重重落下。 血水早已冰凉,这……分明是死去多时。 那一个飞腾,思维不愧是地间最快的东西。 陆北心中郁郁烦闷之情随着眼前地风雨倏然一收,还剑入鞘的清泠之音响起。 “此剑当名‘斩念’。” 以先灵纹闪烁之迅,以壬寒之气冰冻之威。 于不经意间斩杀一切杂念乱思……未来之事太过遥远,此刻唯有执剑觅得长生才是正途。 陆北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好似被斩掉了葫芦嘴的葫芦山峰。 隔垣洞见的目光之中依稀倒映着两个影子。 那是一个高冠黑袍,通体散发金红之光的中年神祗,面带惊异,目露精光……以及山下横七竖八地倒在枯草污泥中的大块碎石……之间的一只穿山甲。 陆北面上带着一丝古怪,继而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不大的一会儿工夫,便消失在这座形似葫芦的山脉区域。 第一百三六章 三垣又三域 北俱芦洲。 罗妖域。 漫风雪,下得又紧又急。 这里是雪的世界……冰冷的洁白,死寂的无暇。 片片鹅毛般的大雪自而落,一道纵地金光划过际,映照的脚下白雪皑皑的冰原都仿佛披上了一层光辉。 一个头戴斗笠,披着玄色大氅的青年,在苍茫广阔的地间现出。 探手如电,食中二指夹起一片雪花,六瓣之雪,在修长饱满的手指之间,莹洁如莲。 风雪如荻花。 青年冷峻的面庞,依稀有了几许温暖柔和之意,最终淡淡笑了起来…… 突然际之上,炽耀粲然。 青年猛然仰头望去,只见重重界空之外的际……道道掺杂着星砂的河真水突然自九而落。 仿若长河倒灌,海倾覆。 一时之间,星砂飞舞,折叠日光……隐隐成一座紫色的虚影光轮。然而不过片刻,便齐齐消失不见,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 “三垣之地的紫薇垣。” 望着这一幕,陆北目光惊疑不定,口中喃喃道。 以白雪先前所言,北俱芦洲不提他方从东胜神洲飞跃而过的北海与极北之地的北冥。 单其上方圆几百万里的陆洲,可分为三垣三域。 三垣者,紫薇、太微、市三垣。 三域者,罗、苍溟、玄武三域。 而真正有妖族生灵存在的仅仅是三大妖域而已。 此地便是罗妖域。 “雪儿,那极阴混鲲太冥气,你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陆北望着一望无垠的罗妖域,传音问道。 由于身处妖族之地,白雪担心自己被一些见识不凡的大妖认出,从而给陆北带来麻烦,因此刻意隐藏了行迹。 如今只好以神念传音。 “陆哥哥,混鲲太冥气既然是妖师的本源之气,那么也只能去苍溟妖域的妖师殿察访一番了。” 白雪慵懒的声音响起在陆北的神念之中。 闻听白雪之言,陆北望向极北之地的目光越发悠远。 心神动处,不再耽搁,施展纵地金光神通就向北方闪遁而去。 …… 苍溟妖域。 高可百里的冰山凭空拔地而起,如冰镜一般陡削耸立的山峦连绵起伏。 一座气势恢宏,古朴厚重的玄色宫殿隐隐掩映在玉柱山的云端。 正是妖师殿。 妖师殿可谓是北俱芦洲万妖心中的圣地。 因为这里居住着一位上古妖族大贤,曾创立妖文的妖师……鲲鹏。 玉柱山之上,青松翠柏傲雪秀丽,宝花异草霜立流芳。 在冰雪地,满目荒凉的北俱芦洲三大妖域之中,显得分外幽奇别致。 而三大妖域的亿万妖族形成的上百势力,大半则是以妖师殿为尊。 北俱芦洲是一处冰原陆洲,因为经年雪花常做芦荻之状,方以此命名。 自巫妖量劫之后,下妖族尽皆流散于北俱芦洲三大妖域之地。 苍溟妖域以北便是浩瀚深邃、无始无终的北冥。 冰寒到极致,便成玄水……妖师殿便是背靠北冥,面朝苍溟妖域。 这一日。 两条身影飞跃来到玉柱山前,看其周身气势肆意霸道,妖气冲,显然是两位真仙级大妖。 一妖高骨深目,鼻似鹰钩,身穿金纹锁子甲,身形瘦弱单薄。 另一妖身披黑色大氅,面颊狭长,嘴唇略薄,眉目阴鸷。 正是鹏魔王和蛟魔王二妖。 “师兄,师尊急切召我等回返,却是何故?” 鹏魔王身陷眼窝的眼眸之中满是疑惑不解。 二妖本来在东胜神洲的一方人道国度中掳掠人族,大快朵颐。 可不想收到了妖师鲲鹏神念的跨域传音,让这二妖速速返回妖师殿中,不得耽搁。 因此二妖才出现在苍溟妖域。 蛟魔王阴沉道:“师尊行事高深莫测,本王也是不知,不过多半与我妖族大祭礼有关。” 闻听此言,鹏魔王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请师尊现身一见。” 九层玉阶禁制微微,十根玉柱气势煌煌。 寥阔明澈的寒玉广场之上,朔风如刀,呼啸不止。 然而却无法将这声音吹得减弱分毫。 半晌之后,蛟魔王和鹏魔王二妖仍是神色恭敬地望着眼前的宫殿,一个大气也不敢出。 “咣当。” 沉闷笨重的声音仿佛响彻在地之间。 风雪虽稍住,然而际却越发昏暗了起来。 妖师殿两扇宏伟古朴的殿门霍然洞开。 其内光线熹微,薄雾冥冥,直令人望而生畏,畏而止步。 蛟魔王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弟子逾越了。” 着便身形闪烁,越过九层玉阶,飞入殿中。 鹏魔王却是在殿外羡慕地看着蛟魔王的身影。 良久之后。 蛟魔王去而复返,阴沉面容之上有着几许难以掩饰的喜色流露而出。 “师兄,师尊交待了什么。” 鹏魔王心中微动,面带期待地道。 “是一件好事。”蛟魔王微微顿了一下,尽量以淡然的语气道:“师尊打算在月后的大祭礼中拿出玄石……供妖族后辈参悟玄水之道。” “那岂不是我等真仙可以借此一窥玄初之境。” 鹏魔王喜不自胜道。 蛟魔王冷笑一声道:“师弟还是莫要痴心妄想的好。于你而言,能领悟几门妖术已是侥之幸。” 区区鹏鸟,也想窥视大罗之道……当真是如孩童梦呓,令人发笑。 这后半句话,蛟魔王同样没有出。 “今年的大祭礼是否仍由九……” 鹏魔王收敛心神,试探着问道。 “哼,当然是本王来主持。” 头颅高高昂起的蛟魔王,冷哼一声,神色傲然地打断了鹏魔王的话头。 那九头虫算什么东西。 他蛟魔王修炼万年便是真仙巅峰境界,九头虫是上古妖神的后裔又如何。 而今也不是和他修为相仿吗? 原来,隐居北俱芦洲的妖师一共收了三个弟子,分别是鹏魔王,九头虫,蛟魔王。 蛟魔王和九头虫同样作为妖师亲传弟子,二妖无论是道行修为,还是神通手段皆是不分轩轾。 再加上一个心思阴沉凶戾,一个性情跋扈飞扬,互相不服气自然是毫不出奇。 前些日子,九头虫不知何故触怒了妖师鲲鹏,此次大祭礼却是改由蛟魔王代为主持。 “师弟,你速往各大妖域的势力发送请柬。” 蛟魔王眉宇之间满是自矜之色,意气风发地发号施令道。 鹏魔王尽管对蛟魔王越发倨然的态度心生不满,但此时也只得听命行事,微微拱手便向空遁去,心中烦闷至极。 每百年一次的大祭礼都是他代为传递请柬。 来,这也是他鹏魔王被妖师鲲鹏收为记名弟子的原因。 他是金鹏嘛,速度够快。 “对了,还有西海龙王那里……不要忘了送上一份请柬。” 蛟魔王冷哼一声,向本已飞遁在空中的鹏魔王再次传音道。 第一百三七章 已成了心病 界。 三十三重以北。 北门。 明霞幌幌映光,碧雾蒙蒙遮斗口。 相比于闻名遐迩的南门,北门实在是名不见经传。 但是它仍是和东、西门一般,自上古庭秉承道而生,便存在于亘古久远的时空长河中。 原因很简单,南门所对应的下界之地,正是有着人道菁华之称的南赡部洲。 同样北门便是界仙人下凡前往北俱芦洲的最佳路径,其余三大门也是分别对应三大部洲。 北门则由紫薇大帝属下的北极四圣轮值守卫。 北极四圣者……蓬大元帅真君,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灵应佑圣真君。 由于蓬和猷两位元帅要统领河百万水军。 实则只有翊圣和佑圣两位真君轮值北门。 佑圣真君即是北方真武大帝,其人来历神秘,地位尊崇。 虽为北极四圣之末,但修为却是四圣之中最高。 恩,其佐使就是和猴王打得有声有色的那位王灵官。 这一日。 北门先后来了一男一女。 男仙一袭云纹素领长袍,身量修长挺拔,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气质风采俊逸。 这位男仙在北门之前步伐微顿,缓缓回过头去,打量着后面的女仙。 一张儒雅如玉的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 待感受到这落在身上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一袭红色宫装长裙,身形高挑,明眸皓齿的女仙,雪腻的两颊悄然飞起两朵红晕。 可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一剪秋水之中满是复杂之色。 同时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上,红润生霞,娇艳不可方物。 一双盈盈如水的双眸,忙是躲避开对面男子的卓然注视。 食神自以为猜到了某些真相,目光一时间玩味了许多,温声道:“红儿,真巧啊。” “是挺巧的。” 红儿公主神情颇为不自在,声音柔柔道。 “听……你要去北俱芦洲?” 食神一边轻声问询,一边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与红儿公主并行一处。 “恩。” 红儿公主神色淡淡地了一句,同时向一旁微微挪开了一些距离,气氛一时间颇为冷淡。 “青霖前些日子,想去看看北俱芦洲还有青鸾一族的亲人与否……因此我打算陪着青霖查访一番。” 食神眸光微动,出声解释道。 “扑棱棱。” 一只翠羽尖喙,形态神异的青鸟突然自食神怀中飞出,神态欢喜地围着红儿公主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了食神宽厚的肩膀之上。 “哦。” 红儿公主螓首微抬,弯弯秀眉微微蹙起,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哪怕是见了平时喜爱有加的青霖,那如水一般莹润明澈的目光也仅仅只是柔和了一些之后,就再次陷入怅惘和迷茫。 见红儿公主态度仍然如此冷淡,食神目光微暗,心思疯狂转动。 只当红儿公主还在为自己上次的鲁莽之举生气,忙是一脸愧疚之色地道:“红儿,上次是我……” “没事的……我都给忘了。” 红儿公主先是神情恍惚了一下,继而伸出一只纤纤素手,犹如葱管洁白柔嫩的手指,轻轻地将耳际边的一缕秀发放在掌中无意识地把玩。 原来,上一次红儿公主下凡去带回久滞不归的七公主时,在南门外偶遇食神,二人就了一番话。 食神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在一番深情款款的剖心自白之后……或许是有感二人关系有些疏远,或许是担心有什么误会所致。 竟然走上前去,打算牵起红儿公主的柔夷,结果自然是被俏脸生寒的红儿公主给躲了过去。 当时的场面,实在是‘不止一度尴尬’那么简单。 其实真心不能怨红儿公主,自从那件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每都处于一种神思不属,浑浑噩噩的状态。 对于陌生的异性男子气息接触一丈之地,都是烦厌欲呕……已然成了心病。 当时,食神以为定是自己唐突了佳人,于是痛定思痛之后,深知一些事情实在不能操之过急,需得徐徐图之。 因此,食神就一直留意着七仙阁中红儿公主的动向。 从四公主哪里得知红儿公主要往北俱芦洲一行,心思转动之间, 就是找了个借口,先行一步在北门外制造出了偶遇的场景来。 前情不及细表。 此时,二人一时无言,皆是神情默然地走向北门。 “神参见长公主。” 一个身着金色甲胄,气度凝然的将走上前来,抱拳道。 “陈将军,佑圣真君可在?” 红儿公主面色如常,清声道。 “佑圣真君已在真武宫中恭候长公主多时了。” “前面带路。” 红儿公主微微颔首,便跟着陈姓将向北门前的一处铭刻法禁阵纹的玉台走去。 见此,食神眉头深锁,脚步微顿一下,忙是跟上红儿公主步伐。 若由北门的传送法禁降临在真武宫中,必定是事半功倍,而且他也并非是去找什么青霖的族人。 他身为长生真仙,岂会这般无聊? 北俱芦洲。 玄武妖域。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真武宫前的一座玉台之上。 正是食神和红儿公主。 “这里便是北俱芦洲吗?” 望着空常年不散,纷纷扬扬的雪花,红儿公主低声喃喃道。 “北俱芦洲紧挨极北之地,北冥之气下移遇着无始之洋的巽风,才有着这漫雪花。” 食神一脸温煦地笑着解释道。 笑容如春日之阳,温暖直入人心。 红儿公主螓首微偏,不动声色地避开食神情意深深的温润目光。 如玉的面容之上,那一双盈盈如水的眸子同样黯然了许多,此时此刻的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食神。 心中可谓五味杂陈,有些事情是逃避不来的。 她作为长生真仙,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尤其是每每午夜梦回,那些刻骨铭心、水乳交融的场景,仿佛要使得她的灵魂为之融化和颤栗一般…… 她一定要找到那枚昆仑镜,一定。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一颗颤抖不停的芳心。 藏在秀美红裙中的一双柔夷,已然紧握成拳,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对于寻找昆仑镜,此时此刻的红儿公主俨然已比昆仑镜的主人……瑶池王母还要上心了。 食神看着红儿公主一脸‘娇羞’的忸怩情态,如清泓澄澈的眼底之中依稀有着几分得意之色闪烁。 这时,真武宫两扇紧闭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可是庭长公主当面,我家祖师有请。” 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眉宇冷清的道童,摇着一柄玄铁拂尘走上前来,脆生生地道。 “有劳了。” 红儿公主收敛纷乱的心神,呼吸之间,雪腻的脸颊之上,那两抹如霞红晕尽去。 妍丽明媚的雪肤,在冰雪漫的北俱芦洲,越发透出一股冷艳高贵的神韵。 整容敛色跟上这道童,莲步轻移,踏上了真武宫的玉阶。 佑圣真君在庭之时,他是北极四圣紫薇大帝之臣。 然而在这北俱芦洲,他便是九荡魔祖师,真武大帝。 食神微微一笑,正待跟上红儿公主的步伐。 “祖师只见长公主一人。” 道童仿佛感知到了食神动作,回头轻声道。 十一二岁,眉清目秀的青衣道童,此时此刻,那一张面如傅粉,唇似涂朱的瘦面容之上,一本正经,好似大人一般。 看着这一幕,红儿公主眉眼弯弯,秋水眼眸之中多了一丝笑意,继而柔声道:“食神,你先在这里等我好了。” 食神冲红儿公主洒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便目送着一大一的两道人影向真武宫中缓缓走去。 随着身影消失,儒雅面容上的温和笑意也是一点点地淡去,目光阴沉的仿佛真武宫飞檐之上的覆冰琉璃青瓦一般,寒意幽幽。 第一百三八章 玄武与罗天 北俱芦洲。 玄武妖域,真武宫。 庭大公主红儿随着道童来到大殿之中,盈眸大略扫了一圈,便将殿中情形尽收眼底。 大殿之上蟠龙玉柱承托高可数十丈的殿顶,其内空旷幽寂,默默冥冥。 稀疏之光自穹顶落下,在几经周折之后……映照得供案后的威武神祗面容神情,十分的晦暗不明。 这神祗身高数丈,披发在后,身穿明幌幌的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一只五色灵龟,此刻目如电光,按剑而立。 两侧披甲持矛叉神兵的龟、蛇二将,神情凶神恶煞地静静侍立。神像之侧高立两盏琉璃玉灯,幽明烛火若红黄烟柱一般,挺拔秀立。 红儿公主一迈入进来,就觉得殿中有着一股宁神馥郁的清香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明眸转动之间,便已是找清了来源。 这是条形拱案之前立着的一方大鼎,三根婴儿手臂粗细的定神香,顶端火星闪烁,无声燃着。 “为何不见佑圣真君?” 红儿公主环视一圈,便是神色疑惑地冲身旁手持玄铁拂尘的道童问道。 一袭玄袍,眉目冷清的道童,并不回答红儿公主的问询。 却是自顾自走到供案之前,捻了三根细香,在旁边的烛台上引燃。冲供案后的真武大帝的神像,面容虔诚地顿首拜了三拜。 继而转过身来,正了正头上的道冠,微微笑道:“贫道真武,见过庭大公主。 “你是佑圣真君?” 红儿公主如玉明丽的面容微微变色,连仿佛樱桃一般巧的檀口都不由自主地张开,露出如编贝一般齐整无暇的 更不必,冷艳清冽的眼眸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盖因,真武大帝此人实在太过神秘。 在庭之时,其人作为北极四圣之一的佑圣真君,身负把守北门之要,但却很少露面。 红儿公主是不曾见过的。 红儿公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真武大帝本尊竟然是一位年纪十一二岁的道童。 心神动处,如雨似瀑的神念向眼前道童扫去,如水眼眸微微一凝。 这……完全看不透修为。 “大公主不必惊异,所谓肉身不过皮囊外相而已……况且贫道在自家的道场,如何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 自称真武大帝的道童,唇红齿白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笑意,脆生生地道。 其实他未曾完全出真正的原因,当然即便向这位庭大公主解一番,此女也未必会明白。 他所作所行,只为求得己身,从心所欲,窥得大罗而已。 未至那太乙之境,不足以言我道。 “佑圣真君,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 红儿公主神情古怪地看了大鼎上的三根细香,促狭地道。 这真武大帝,自己给自己上香,她生平仅见。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清声道:“真君,想来母后已经将事情告知过了吧。” “公主不必担忧,贫道欠王母一个因果,自然会全力以赴。”真武大帝淡淡一笑,又肃然道:“既然王母已经以因果之法逆流过未来,最终因果之线断裂在北俱芦洲……那么贫道当再次卜算一番。” 红儿公主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叹道:“那就有劳真君了。” 真武大帝微微颔首,清秀的脸之上开始正色起来。 手掌如电探出,一把古朴的弧形匕首现于右掌中。 这匕首弯若弦月,其上散逸出道道玄色光漩,冥冥波动透出一股神秘玄妙的气息。 “刺啦。” 匕首突兀竖起,如蓝玉生烟一般锐利莹润的刀锋,霍然划破白皙如玉的手掌。 “呼。” 股股带着黑白二色光点的鲜血喷溅而出,然而这鲜血在空中却凝而不散。 最终在虚空之中现出一道黑白二色的太极光轮,一根手指连连点出,道道玄色光华激射而出,刹那之间,太极光轮周围便勾勒出八卦之图来。 “红儿公主,龟卜之术已成,请……” 真武大帝清秀面容之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酡红,继而双眸紧闭,不再言语。 并非其人在忍耐痛苦,而是在感悟那道太极光轮。 很多人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强大……反而假诸于外求,实在是舍本逐末。 见得眼前这诡异一幕,红儿公主目光虽然微微讶异,但并不感到多么奇怪。 毕竟三界一些奇人异士的卜算之法,比这还要奇怪邪异的,不是没有。 红儿公主又转眼望着那道太极道轮,半晌之后,嫣红冷艳的唇紧紧抿着,眼眸之中羞涩之余还带上一抹恼怒。 明洁如玉的额头那一朵梅花印记白金之光炽耀,一颗晶莹剔透的神识念头飞出,投入到太极光轮之中…… 她一定要看清那人的面容,一定。 北俱芦洲。 罗妖域。 漫风雪之中,一个身披玄色大氅的身影在空之中踩着一道纵地金光飞快掠过起伏连绵的丘陵。 突然远处林海雪原中,遥遥传来地动山摇之声,这声音震耳欲聋,间或有龙吟之声震彻九霄。 陆北本自不想理会,但听到了这龙吟之声,遁光微微降下速度。 隐匿周身气息,躲在高空之中暗暗观看情形。 只见茫茫雪原之上。 一蛟龙、一秃鹫正在斗法。 所谓蛟龙者,多半是陆地蛇蟒之流进化而来。 一条蛇若想走化龙之道,就要依着蛇、蟒、蛟龙、虬龙、神龙、龙、真龙一步步地修炼下去。 而江河鲫鲤之属,往往身具一丝龙族血脉,因此化龙比蛇蟒之流要容易许多。 或者潜心修炼个几万年,或者跳过黄河上的龙门,一遇风云便化神龙。 神龙者堪比神仙境界。 而四海龙族作为上古祖龙后裔,却是没有自称蛟的。恩,可参见蛟魔王。 至于未成年的真龙一族的纯正后裔便是虬龙。 由于未成年,不论雄雌,头上皆是无角。所以,虬龙又被称为无角龙。 此时,蛟龙和秃鹫斗法,分明已经落了下风。 若非仗着龙躯防御强横,恐怕须臾之间便要败亡当场。 纵然如此,硕大的龙躯被秃鹫锋利的爪子抓的血肉翻滚,簇簇龙血洒下。 一时之间,洁白无暇的雪原一片狼藉情形。 陆北神色淡淡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动,赫然发现不远之处,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裙少女,正神情焦急地看着虚空之上二妖的斗法,不时掩口娇声惊呼。 这红裙少女身形玲珑曼妙,面容姣好,两道柳眉弯弯,一剪秋水泪眼盈盈,楚楚动人。 绛珠红唇,瑶鼻如玉,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却给人以绝美到惊心动魄的感觉。 两个龙角在秀发之间露出光秃秃的一节,正是一只虬龙。 “咦。” 陆北心中微微惊异,他倒不是为此女妍丽容颜感到惊艳。 而是这少女身上的龙族血脉,竟然浓郁到堪比四海真龙一族的虬龙程度。 再看看那头蛟龙,陆北的目光玩味了些许…… 不过,在虚空之上斗法的蛟龙和秃鹫二妖,修为倒是不怎么高。 那只披着褐色大氅的黑毛秃鹫身形单薄瘦弱,狭长苍白的两颊上,双眸凶戾贪婪,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周身气息森森,凝而不散……观其一身气势竟然是一尊刚刚迈入神仙境界的妖族强者。 第一百三九章 碧波潭之龙 罗妖域。 “阁下为何拦住龙去路。” 蛟龙摇头摆尾之间,奋力抵挡住秃鹫妖的一道凌厉攻击,之后便气息虚弱地退到红裙少女身畔,有气无力地喝道。 一颗苍老的龙头左右摇动,睁大的龙眸之中满是惊怒之色。 眼前这秃鹫妖仗着自身修为强横,方才突然自虚空之中俯冲而下,攻击他们父女二人,殊为可恨。 念及此处,他的心中甚至有了一些悔意。 这北俱芦洲,他父女二人实在不该来。 他一生窝囊受气,但就生了这么一个貌美如花,资质不凡的女儿。 本来想带着爱女到这北俱芦洲,打算暗中查看一番,为女儿找个实力强大的妖王作为终身依靠。 可不想北俱芦洲不愧是大妖遍地走的险恶之地。 以他蛟龙之躯,堪比地仙巅峰的修为,随便碰上一个妖怪,就是一位神仙境界的大妖。 实在是鲁莽了。 看着对面年老体衰,在自己利爪之下已然伤痕累累的蛟龙,秃鹫妖面带不屑,冷哂道:“为何?我等妖族,生来弱肉强食……两条泥鳅能作为本王的口粮,难道不应该感到荣幸吗?” 到此处,灰色的眼珠之中满是倨然之色。 他身为罗妖域秃鹫一族族长的第三子,在偌大的罗妖域,还不是想吃谁就吃谁。 恩,方才他还没有怎么留意。 那头龙身上的龙族血脉倒是颇为浓厚啊,想来待会儿吃起来,一定很是美味。 至于姿色什么的,能当饭吃吗? 某些既庸俗又愚蠢的人类。 秃鹫妖傲然一笑,头颅高高扬起,脖子间的一撮灰毛都在迎风飘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自心中油然而生。 这是自以为……来自智商压制后的优越感。 高空之上,陆北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并无出手的打算。 英雄救美,无聊的想法。 不仅如此,纵地金光正待施展而出,继续向苍溟妖域赶去。 “龙和北海龙王是姻亲,尔也敢不敬。” 蛟龙见秃鹫妖不闻不问,正待向自己父女二人冲杀而来。 心知无法抵挡,因此就是虚言诓骗道。 闻听此言,红裙少女面上飞快闪过红霞,但转而眼中有些悲凉之色流露而出。 她们父女二人出身卑微,只能期望扯下北海龙王的虎皮。 自家父亲如此行事,她又如何不为之感到悲哀,同时心中也有一些不甘之意流露。 实力不济,果然任人欺辱呢。 看来父王的劝解是有道理的,只有将后半生托付给一位顶立地的大妖手中,才能不受他人欺辱。 此时此刻,一颗种子在红裙少女的心中落下,只待一日发芽生长。 “北海,哈哈……北海又如何。” 闻听蛟龙之言,秃鹫妖放声大笑。 心道,这都什么年月了,这条泥鳅还当是四海龙族威震下的上古年代呢。 秃鹫妖卷起团团黑风,就是狞笑着向二龙扑杀而去。 蛟龙慈祥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哀声道:“快走。” “父王……” 红裙少女泪珠涟涟,凄厉喊道。 蛟龙身形倏然变大数百丈,龙口大张,喷出道道冰箭。 旨在以此举为红裙少女赢得逃跑的生机。 “雕虫技。” 秃鹫妖不屑一笑,继而面色大变。 “嗡。” 清越剑鸣响彻九霄冰原。 一柄三尺三寸长剑,带着一股凌厉剑芒,自层层叠叠的虚空之中闪烁而来。 就是在每一次闪烁之中,其上剑芒杀机越来越盛。 不过一个刹那,便出现在秃鹫妖眼前。 “什么人……” 秃鹫妖神情惊恐莫名,然而这话语却被死死压在喉咙之中。 “噗嗤”一声。 血腥之气蔓延地,滴血的头颅就是凭空飞出。 甚至那一张狭长的面容之上,狰狞笑意根本未曾消失, 壬寒之气轰然爆发,滴血的头颅被完全冰封住。 “轰隆。” 沉重的尸身落在地上,激起冰原上的雪花四处飞溅。 同时一道玄铁流光自秃鹫妖尸身之上激射而出。 随后而来的是一位青年,这青年不避风雪,一袭玄色大氅迎风飞舞,眉目冷清,面色柔弱苍白,但眼神粲然。 北海龙王的姻亲吗? 他既然碰上了,算是稍稍了解一下与四海龙族的因果了。 陆北心神动处,正待架起遁光,一刻不停地向苍溟妖域飞去。 “恩公,可否留下叙话。” 蛟龙化作一个形容沧桑的老者,在红裙少女的搀扶之下,气息虚弱地走上前来。 “何事?” 陆北探手如电,一边法力集束成线将那枚玄铁流光摄来,一边停下遁光,转过头来望向这蛟龙道。 “龙是碧波潭万圣龙王,这是女颖儿。” 万圣龙王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 万圣公主迈着盈盈步伐,挺起高耸的胸脯,薄薄纱衣之下,曲线玲珑,眉眼烟波横生。 走上前来,偷偷地打量陆北一眼,继而螓首低垂,柔声道:“女子拜见恩公。” 此人修为这般强横,竟然一剑斩杀一名神仙修为的大妖,实在是匪夷所思。 倒是可以…… 万圣龙王? 看着眼前的父女二人,陆北心中多少有些无奈,这算是救错人了? 恩,也不能救错吧。 毕竟此女后来可是成了西海三太子敖烈的未婚妻,也算是与四海龙族有些关系了。 从这一点上来,他也算是还上了西海大太子敖摩昂的一部分人情。 此女是摩昂太子的弟妹嘛。 “不必道谢,陆某和四海龙族有些交情,出手应援也是……” 陆北一边着,一边还剑入鞘,忽然心中微动,目光已然冷寒一片。 何方鼠辈?这又是在窥视陆某了吗? 陆北冷笑一声,根本看也不看,背对窥视之感的根源,三尺长剑翻转,好似漫不经心地挥斩而去。 由铭刻着先灵纹的三生神剑发出的‘斩念’,剑光如长虹贯日,明明赫赫。 速度之快,威力之盛……实非言词在先上的局限可以描述形容。 唯有惊艳绝伦可堪堪称之。 圈圈涟漪波纹升起在虚空之中,在几次震荡之后,空中的雪花片片飞起,刚要凝作一道镜面,便被这通明剑光绞杀一空。 玄武妖域。 真武宫中。 “好凌厉的剑光。”红儿公主目光幽幽,贝齿微咬下唇,冷声道。 “红儿公主,可有所获。” 真武大帝感受到眼前太极光轮渐渐消散,眼皮抖动,目光在微微惊异之后,就是出言问道。 “有所获……也无所获。”红儿公主收敛心神,冷艳明丽的面容之上,莹洁如玉,面无表情。 实在令人难以揣测此女心思。 她方才只是看到了一个披着玄色大氅的青年背影。 背影伟岸,坚毅……这都什么乱七八遭的。 红儿公主眼眸闪烁,默然回忆方才所见。 方才惊鸿一瞥之间,那里应是北俱芦洲无疑了。 若是找到此人,可又该如何。 夺回昆仑镜即可。 至于和那人的些许纠缠,本来就是阴差阳错而已。想来那人应不会死缠烂打…… 她心境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乱下去,否则便有境界跌落之虞。 红儿公主暗暗打定主意,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不再纠结,冷艳的明眸之中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从容。 转而又想起外间的食神,红儿公主心中微微有些黯然。 只叹造化弄人,有缘无分。 她从此以后也唯有一心大道了。 第一百四零章 妖师殿风云 罗妖域。 风雪扑簌而下,地越发空寂。 万圣龙王面上带着艳羡之色,热切道:“陆公子,不知仙乡何处?” 陆北方才只是简单道了一句陆某,这万圣龙王竟然就给记住了。 底层人物就是须得这般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此时万圣公主一双如碧波盈盈,泪光点点的眸子,也是不错眼珠地打量着陆北。 此女实在是妩媚妖娆到了极致。 陆北仅仅随意扫了一眼,心中就几分明悟。 此女烟视媚行,怪不得曾勾引动九头虫不惜得罪西海龙王。 “陆某一介散修,下之大,心之安处,便是吾乡……有何仙乡可言。” 陆北神情淡淡,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万圣龙王的试探心思。 “咳咳……陆公子好气魄。” 万圣龙王面容惨白,重重咳嗽几下,忙是被一旁的万圣公主拉住手臂,轻柔地拍着后背。 “父王,你还好吧。” 万圣公主神色担忧地看着万圣龙王道。 陆北实在无心再看这眼前父女情深的戏码,便微微一笑道:“两位,陆某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陆公子且行便是。” 万圣龙王语气颇为失望地道。 万圣龙王方才见这位年轻剑仙,剑诀神通大气磅礴,一身剑道气息杀伐凌厉。 心中猜测,其人想必是什么来头不的仙人,又见得自家女儿美眸含情地看着陆北,因此就起了一些微妙心思。 可方才又听得陆北自述好像是一介散修,热情冷却,心思也就不像先前一般活络了。 陆北微微点头,正待转身离去。 “陆公子留步。” 万圣公主秀眉微皱,妩媚如水的眸子中满是欲还休之意。 陆北饶有兴致地打量此女一眼,微微一笑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儿吗?” “陆公子,这北俱芦洲大妖成群,我和父王两个实在是难以行走,不知可否请公子与个方便。” 万圣公主盈盈如水的眸子,风情万种,神态楚楚可怜道。 “看陆公子……先前似乎是要往北方遁去?” 见陆北神情不置可否,不言不语。 万圣公主心思转动,出言问道。 “恩,陆某正有苍溟妖域一行。” 陆北眸光微沉,心道,此女倒不完全是花瓶,比其父更是慧黠狡诈。 “陆公子,我父女二人正打算苍溟妖域,可否同行。” 万圣公主纤腰楚楚,一双妩媚的大眼睛中眨个不停。 当真是明眸善睐,顾盼神飞。 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万圣公主,容颜绝色,妖娆摇曳。 陆北倒不至于被此女容貌所迷,就是沉吟半晌。 见陆北神色仍是犹疑不决,万圣公主心中气苦,自己话都到这个份儿上,此人竟然还是油盐不进,当真可恶。 这时转眼又见陆北掌中正把玩着那枚玄铁令鉴,万圣公主心思转动之间,计上心头。 “咦,这枚令鉴不是参加妖师殿大祭礼的凭证吗?” 见陆北神情平静,但一对冷眸微微闪烁,万圣公主心中更加确定某种猜测,娇笑道:“陆公子,这东西可是进入妖师殿的必需之物呢。” “你可细细来。” 这是陆北沉默良久之后,第一次开口。 “陆公子,我父王这伤势可有办法医治?”万圣公主不答反问,螓首偏到一旁,盈盈眼眸低垂,望了身旁的欲言又止的万圣龙王一眼,冲陆北柔声道:“还望陆公子出手相助则个。” 陆北面上笑容微微敛去,目光甄然地望着眼前这位可称得上香国色的万圣公主。 发现此时这万圣公主春山黛眉之下,那两道妩媚如水的目光竟然毫不示弱地看着自己。 “可。” 一滴晶莹剔透的三光神水被陆北随手之间,屈指弹出,最终落在万圣老龙王的身上。 道道星光灵机普照,宝华香气凭空而生。 万圣龙王本自萎靡奄奄的精神猛然振奋起来,龙躯之上血腥伤势更是不见。 不仅如此,连苍老的形容仪态都仿佛年轻了许多。 “龙多谢陆公子。” 万圣龙王心中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单单凭着这一手神通,此人决然不是什么散仙之流。 万圣龙王心中暗自为自家女儿的眼光惊叹,竟然能看出这人深藏不露。 自己先前真是老眼昏花,看走眼了。 “陆公子多谢,啊……” 万圣公主莲步轻移,走上前去,打算冲陆北福了一礼。 这时似乎脚下积雪太滑,玲珑曼妙,浮凸有致的身形就是冲陆北倒来。 见此,陆北神情玩味了些许,并未伸手去趁机扶住此女的盈盈腰肢,而是……道道法力自掌中施展而出。 万圣公主惊呼一声,挺拔秀丽的身形便倾斜在半空之中。 而泪光点点,蕴含妩媚风情的眼眸尚残留着心思得逞之后,微不可察的自鸣得意。 ……这好似比萨斜塔一般的情况,着实令人尴尬。 陆北向后退了一步,淡淡笑道:“姑娘还是站好再话吧。”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粉腻的两颊红扑扑,眼眸之中满是幽怨之意,娇嗔道:“陆公子,你也不扶一下人家。” 陆北面上刹那之间便冷淡了许多,笑容早已不见。 此女实力不济,善于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倒也不错。但此刻却是自作聪明,看不清形势了。 “这玄铁令鉴,有何作用。” 冷漠凛然之气,向万圣公主笼罩而来。 感受到这冷彻灵髓的幽幽寒意,万圣公主花容失色,忙是收起眼眸中的妩媚风情,清声道:“陆公子,有了这玄铁令鉴,进入妖师殿可不受阻碍……” 半晌之后,听过这万圣公主关于这枚玄铁令鉴的解释,陆北眸光微动,心中寻思。 原来这玄铁令鉴是罗妖域的妖族,平日里进入妖师殿的凭证。 妖师殿中有万千妖术,各种传承秘典,凭借着玄铁令鉴上的贡献可以在妖师殿借阅。 此物就是类似后世图书馆借阅证一样的东西。 转而又见这万圣公主美眸含情地看着自己,陆北就是沉声道:“苍溟妖域之内大妖成群,你父女确定还要去那等险恶之地吗?” 他并无关心这对父女的心思,只不过是怕可惜了方才那一滴三光神水罢了。 当然只是同行而已,倒不至于被这对儿父女给连累了。 万圣龙王闻听陆北之言,又结合着先前差点儿被一尊神仙境界的秃鹫大妖吞吃,此时此刻,本是意气风发的面容之上,满是惊疑不定,心中挣扎不已。 万圣公主展颜一笑,柔声道:“陆公子,听今年大祭礼之上,妖师殿会拿出玄石供妖族后辈参悟,女子正想去见识一番呢。” 来,万圣公主资质不凡,龙族血脉也是浓郁,此刻一身修为隐隐堪比地仙境界。 可惜,此女时间大半用在梳妆打扮,却是浪费了这一身好资质。 当然也有碧波潭没什么好的神通法门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便一并走吧。” 陆北神情淡漠地道。 “多谢陆公子。” 万圣公主嫣然一笑,就是搀扶着满腹疑惑的万圣老龙王,架起云头,和陆北并行一处。 云头之上,陆北仔细想着这枚玄铁令鉴之事。 拥有此物确实可以进入妖师殿范围,但定不会允许他一个人族修士进入。 继而,陆北又想起什么。 恩,对于此事倒是不用担心了。 到时就以罡变化之术,激发出横公鱼血脉,到时候又有谁能看得出来? 至于身旁这碧波潭万圣龙王和万圣龙女,自己先前又没有向其等明自身跟脚,他们到时候也会只当自己是一头横公鱼修炼成精。 可这妖族的大祭礼又是什么东西,玄石又和极阴混鲲太冥气有什么关系? 陆北眸光微沉,一些谜团在心中浮起。 好在他从白雪那里得知了一件感知混鲲太冥气的秘法。 否则在这茫茫北俱芦洲,还真不知从哪里寻找混鲲太冥气。 还是先进妖师殿再吧,到时候见机行事…… 第一百四一章 万古难长生 罗妖域。 雪疆广袤,万里无垠。 高空之上。 两朵祥云一前一后,似缓实疾地一一浮掠过脚下的山川河流,丘陵雪原。 这几日,陆北一直都在思索一件事儿,为何他要带着这身后的万圣龙王父女二人。 原来,自从万圣公主和万圣龙王跟着陆北一起上路之后,万圣公主就没有停止过或明或暗的试探和……勾引。 哪怕是陆北不假辞色,也浑然不好使。此女颇有一股锲而不舍的劲头。 比如此时。 “陆公子,你的宝剑我能看看吗?” 妖冶的万圣公主自身后祥云跳上陆北所踩的祥云之上,一张雪腻粉嫩的红润脸蛋,满是笑意盈盈道。 一剪秋水落在陆北腰间所悬的‘三生’神剑,灵动的大眼睛中有着惊异和好奇之色流露而出。 经过这两的朝夕相处,她已经看出这位青年剑仙的一些底细。 地仙境界。 但地仙为何能一剑斩杀一位神仙境界的大妖,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因此,她猜测多半与陆北腰间这柄古朴的宝剑有关。 “颖儿,如何可以提出这等无礼要求,修道之人的神兵宝贝……怎么可以轻易示人。” 万圣龙王手捋颌下龙须,故意板着脸训斥道。 然而,那一双龙眸仍是不错眼珠地看着陆北腰间所悬‘三生’神剑,他也有所怀疑。 “父王,谁要看陆公子的宝贝了,就是……” 到此处,妖娆美冶的万圣公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眸楚楚动人地向陆北看了一眼,娇嗔道。 不动声色之间,此女玲珑曼妙、浮凸有致的身形就是向陆北靠近而去来 阵阵馥郁香风自身畔袭来,陆北目光微沉,轻轻闪过身形。 此刻方转头望向眼前这位万圣公主的绝色容颜。 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柳腰雪肤,肤白貌美,肌如凝脂的脖颈之下是优雅宛若冰玉的锁骨……容颜妖娆,姿色绝俗。 感受到身畔男子两道冰冷如水的打量目光,万圣公主眼中适时露出娇羞之色,慢慢偏过螓首,低头之间,眉睫轻颤。 陆北突然觉得此女有些可怜,神色淡淡道:“万圣公主。” “陆公子……你可以叫我颖儿。” 到此处,万圣公主声音柔柔弱弱,螓首微抬,那一双泪点盈盈的目光之中,带着如水的柔情。 然而在对视上一双如玄潭冷幽的眼眸之后,便是恰到好处地如受惊的鹿一般,目光偏到一旁。 樱桃大的檀口,吐气如兰,身上若有若无的水灵清新之气,暗香浮动,缓缓飘到陆北鼻端。 “蹭。” 三尺三寸长剑被陆北握在手中,出鞘之寒光宛若雪莲轻轻绽放,让青年冷清的眉眼之下,倒映出一道宽阔古拙的剑影。 “吟……” 陆北屈指轻弹剑锋,目光悠远,望着罗妖域的漫风雪。 万圣公主神色惊异地转头看向陆北,不知这位来历神秘的剑仙想要做些什么。 要万圣公主就凭着方才陆北英雄救美之举,从此就对陆北一见钟情,芳心暗许……这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陆……” “陆某手中之剑,名为‘三生’,凡长三尺三寸……”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眉目精致如画的万圣公主一眼,又是自顾自地叙道:“陆某起于微末,身如风中浮萍……虽然多年修为未成,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万圣公主娇躯微颤,眼眸熠熠,花容稍稍变得有些惨白,清声道。 她本就是一个冰雪聪明,人情练达的妍丽少女。 “此心不圣如雪明,轮回万古难长生……” 一声幽幽长叹,响彻地。 仿若一颗赤耀大星落下九银河,划过长夜不明的万古苍穹。 陆北掌中那柄三尺三寸的‘三生’长剑,心随意动之间,好似一条百丈蛟龙翻涌出水,数次闪烁之后便向远处空激射而去。 青郁好似重重帘幕的如水剑锋疯狂转动,道道夺目剑芒粲然一如上繁星。 千千百百,摇曳心神。 地之间,泠然杀机充斥四野虚空,气息死寂凝然。 数百里范围之内的漫风雪恍然一顿……继而突然化作片片晶莹琉璃,诡异地静止在空中。 最终好像是再难承受其内流逸的通明剑意,轰然炸裂成点点晶光碎屑,向四下纷纷扬扬地飞去。 见得这‘雪花作琉璃,晶莹散青冥’的绚烂璀璨一幕,万圣公主心神剧颤,美眸异彩涟涟。 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高耸的酥软胸脯微微起伏,一张巧红唇微张,几滴甜腻晶莹闪烁,溢满唇齿……就是低声‘嘤咛’一声。 雪腻粉嫩的两颊连同优雅锁骨之下的大片雪白肌肤都是绯红一片,一双泪光点点的媚眼更是如丝如雾……万种妖冶风情自灵动娇媚的大眼睛中流露而出。 陆北神情默然地挥手收回‘三生,本想转过头来,借此提点此女一番。 然而见得万圣公主这副好似‘淋过雨’一般的绰约妖娆情态,本自淡然冷漠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陆公子……” 娇腻酥软的声音随寒风吹来,仿要醉人心弦一般。 陆北轻轻咳嗽一声,心中凛冽道,还是让此女……自生自灭吧。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可怜之人果有可恨之处。 陆北神情重新变得漠然起来,召回‘三生’神剑,架起遁光,一言不发,再无一丝一毫的仁慈之意。 约莫过了半月之久,一行三人方出了罗妖域,迈入玄武妖域的边界之地。 路途所见,高山深谷也渐渐变多了起来,座座通山峰拔地而起,山顶隐在飘渺云端。 另有一些在山峰崖巅开辟洞府的大妖,森然气息霸道四逸而出,搅动云霄。 因为灵觉堪比真仙的缘故,陆北往往能够提前规避这些大妖的领地,因此一路之上倒也没有横生枝节。 陆北望着身后不远处,形容苍老的万圣老龙王和一脸‘娇羞难言’的万圣公主,冷眸闪烁,心中沉思。 自那日之后,恩,那之后。 这万圣公主就是这般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不时走上前来与自己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至于万圣龙王则是一副乐见其成之状。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故作楚楚可怜的龙族少女,在先前的短短十几的相处之中,已然对自己情根暗中,不能自拔了。 恰恰相反,这种女人应该不会看上任何人,她们只会依附在强者的身边。 这一类的女人,他前世也是不止见过一位的,比如一些大人物手中的妖娆尤物便是如此。 前世一位佣兵朋友就曾吃过这种女人的亏…… 不过,显而易见,此女目前还尚未进化到蛇蝎祸水这等级别。 念及此处,陆北只想快些赶到苍溟妖域,然后与这对龙族父女分道扬镳。 这时,远方上百里之外的虚空,突然现出两道仿若山岳一般巍峨高大的身影,继而传来惊动地的呼喝之声。 两道魁梧雄壮的身形在虚空之中飞快交错,二妖所过之处,一座座被冰雪琉璃覆盖的山峰,撞得四分五裂。 看这震动地,搅动九霄的气势,分明是两位真仙级大妖正在交战。 不仅如此,连法相都祭出了。 “这是生死搏杀。” 陆北目光穿透重重虚空,心中凛然道。 第一百四二章 九头虫和狰 玄武妖域。 两个真仙级大妖在虚空之上交手造成的波动,震碎重重虚空,荡起千里冰雪。 当真是一路横推而过,气势霸道凌厉。 “陆公子,这是……” 万圣公主上前一步,慢慢靠近陆北,纤纤素手掩藏樱桃口,美眸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对,就是难以置信之色。 以此女有限的见识之中,何曾见过这等真仙级大妖的交手。 不仅如此,万圣龙王也是目眩神驰。 惊讶道:“这……这是那两位妖圣在交手。” 真仙级大妖和金仙级大妖在妖族中便是称作妖圣。 金色法力运于双眸,陆北神情默然道:“这是真仙级大妖,一个是二行本源圆满的真仙巅峰,一个是一行圆满的真仙境界。” “颖儿,快看……” 万圣龙王苍老面容之上,布满惊喜。 只见远处高空之上,翩翩飞雪之中,一位面容俊朗的白脸青年踏空而立。 此妖头戴一顶光欺赛雪的烂银盔,身穿一副兜鍪甲,身披锦征袍,腰束犀纹带,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呼。” 白脸青年大妖手持一柄丈六高的月牙铲,双臂挥舞,势大力沉。 就是向远处一个脸膛赤红,眉骨塌陷,下巴却异常宽大的青年大妖当头劈斩而去。 红脸青年大妖面容大变,手持两柄亮银锤凌空交击。 一时之间,铲锤相交,火星四射,气流飞扬。 但这红脸青年大妖毕竟法力不济,有所不敌,昂藏挺拔的身形就是连连倒退数百丈之远。 “九头虫,真的要分个生死吗?” 红脸青年双眸血光冷闪,咬牙切齿道。 但那血瞳眼眸深处,分明有着丝丝忌惮之意流露而出。 “废话少,既然敢跟本妖抢夺女人,就要有这等觉悟。” 九头虫白脸之上,怒火滔,抖擞精神,手中所持的那柄月牙铲神兵迎风挥舞。 股股锐利的寒光四溢而出,脚下数百丈下的山石都为之炸裂半空。 九头虫心中倨然道,不过刚入真仙之境,就如此没有眼色,那么……就永远闭上眼睛吧。 九头虫心念此处,出手更是迅疾如风,月牙铲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手地向红脸青年大妖招呼而去,招招狠辣,式式夺命。 万圣公主心思转动之间,便慢慢挪开靠向陆北的玲珑身形,柔声道:“陆公子,这些妖圣真的是长生真仙?”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万圣公主,凝声道:“真仙级大妖。” “陆公子比之如何?” 万圣公主盈盈眼眸莫名之光闪烁,心思起伏不定。 “多有不如……恩,萤火之于皓月。” 陆北淡淡一笑,握紧玄色大氅下的三尺神剑。 冷哂道,长生真仙,他杀了都不止一位了吧。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妩媚多情的眼眸,烟波横生。 便是目光幽幽地望向虚空之上正在交战的二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高空之上的二妖交战已然进入了焦灼的相持阶段。 “唳。” 白脸青年大妖仰头朝狂吼一声,突然变出百丈九头之身,九颗丑恶狰狞的头颅迎着朔风上下飞舞。 这厮端是毛羽结锦,团身如絮。 九颗头颅之上的粗糙皮肤坑坑洼洼,暗红和焦黑二色交织辉映,鳞鳞闪烁的硕大眼皮睁开,露出血红如灯,残忍嗜血的眼眸。 “鬼车?不对……应该是上古妖神鬼车的后裔。” 陆北望着九头虫现出的妖躯本相,目光微沉,心中思忖道。 这时,那红脸青年大妖同样变出本相来。 这是一头仿佛豹子的凶兽,浑身赤红,身后有五条尾巴,一张上窄下大的脸部中央长着一只苍青色的独角。 这是犄角长在脸上了。 “吼……” 嘶吼之声仿佛金石穿空,声声铿锵。 “陆公子,这是什么大妖?” 眉眼精致如画的万圣公主在一旁娇声问道。 “狰。” 朔风如刀,一袭玄色大氅随风飘荡,陆北目光明晦不定,神情沉寂地望着虚空之上的二妖交战场景,抿唇不语。 长生真仙,他有朝一日也能至得这步境界。 远处,百里之外的一座通体仿若琉璃澄澈晶莹的雪山之上。 同样有着一大一道人影默然站立,观看着远处二妖交战的一幕。 “这是狰?”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云鬓高挽的红儿公主,站在一块圆润冰寒的石头之上。 亭亭玉立,气质出尘,仿若冰山岩浆之畔的火莲,冷艳中带着几许热情洋溢的明丽。 红儿公主本来就是一个落落大方,冷艳高贵的女子。 身旁的一位面如傅粉、唇似涂脂,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道童,闻听红儿公主之言,就是淡淡笑道:“大公主好眼力,正是狰之一族此代出现的唯一一位真仙级大妖。” 道童脆生生的声音在冰雪地之中,很快就被一刻不停的冷风吹散得支离破碎。 “自上古大劫之后,妖族气运分崩离析,离散流失……北俱芦洲的妖族,如今一族能出一位真仙大妖都很是难得了。” 言及此处,真武大帝一张清秀的脸上,也是有了几分唏嘘感慨之意。 来,他也曾是……恩,不提也罢。 这时,一个面容儒雅俊朗的男子自雪山之后飞遁而来。 其人一袭书生长衫,大袖飘飘,玉树临风,面上带着温煦的笑意,仿佛就是这北俱芦洲的寒冷风雪……都完全不能消减此人面上如冬日融融的温暖笑意分毫。 食神手持一朵高有尺许的白色雪莲,走上前来,笑着道:“红儿,这冰下雪莲若煎服云雾之露……可有香远益清,肌肤生香之效。” 红儿公主秀眉微蹙,先是朝绷着脸,仿若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的真武大帝看了一眼。 然后神色淡漠地看了食神一眼,樱唇轻吐道:“你先替我收着吧……” 在真武大帝面前,这食神怎么这般……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心中就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再次向远处望去。 见此,食神紧紧捏了掌中的雪莲碧绿根茎,一对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微微黯淡了些许。 连看向真武大帝的目光,都多少有些不善了起来。 这哪来的道童,怎么还在这里碍眼。 当然此刻在红儿公主面前,食神却是极尽儒雅风度,讪讪地收起雪莲,向前一步,站在红儿公主身畔,向远处两头大妖看去。 而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目光,真武大帝眉头就是微微皱了一下。 不过,绷紧的那张神情冷清的脸依然是端作一本正经之色,仍是无法令人看出喜怒。 此时,虚空之上的二妖也差不多分出了胜负。 九头羽虫不愧是在《西游记》中能在猴王和猪八戒手里逃得出来的高手,变出九只头颅之后,战力倍增。 九颗头颅喷涌出道道水火,就向红脸膛的狰妖铺盖地笼罩。 陆北淡淡一笑,心道,此妖赋神通,倒是与他在幽冥界中斩杀的那头九婴有些类似。 “唳。” 一道凄厉的声音响彻在地之间。 狰妖五根尾巴之上燃烧着红黄色的火焰,脸部正中的哪根独角黄沙翻滚。 浊黄的光环如同泡沫一般,一圈圈地显现扩大,继而向身上的火焰扑灭而去。 一道流光闪烁际,惊散一路风雪。 狰妖怒喝连连,却是架起一道黄沙,就向北方逃奔而去。 “哪里逃?” 刹那之间,九头虫变作气宇轩昂的人形青年,手提明晃晃的月牙铲,身形几个闪烁,就是向那狰妖追逐而去。 “陆公子,我们去看看……” 万圣公主泪光点点的眼眸之中,满是期待之色。 陆北深深看了一眼万圣公主,意味深长地道:“你去看吧,我在此地等你……一刻钟。” 看那遁光逃走方向,那受了重创的狰妖分明是往市垣逃去了。此妖应该是试图利用市垣中的周北极乱磁之光,来躲避九头虫的追杀。 周北极乱磁之光压制妖修一身法力,在其内只能以妖体本身之躯战斗。 到时候,九头虫修为上的压制就要大大降低。 想来,狰妖便是打着这等主意了。 北俱芦洲三域,罗、玄武、苍溟;三垣,紫薇、市、太微。 其中每一域之中皆对应着一处数十万里的环形区域,正是三垣之墟。 垣者,断壁,墟迹。 三垣的历史来源,据可追踪到上古妖庭,曾经是三十三重大陆的一部分。 在共工怒触不周山,倾陆沉之后,自北极十重落往北荒之地。 自洪荒大陆碎成四大部洲之后,就一直遗留北俱芦洲至今。 其内神秘玄妙,法则无序混乱……倒是逃命的好地方。 第一百四三章 懂得自然懂 玄武妖域。 “……我在这里只等你一刻钟……” 陆北就这般对着万圣公主道。 语气不疾不缓,神色无喜无悲。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万圣公主娇嗔道:“陆公子,这么远的路途,以人家的修为……这么点时间,如何能够跑了个来回。” 见陆北神色毫无松动之象,万圣公主一脸娇笑地正待话…… 远方一道流光划过际。 气息肆意张扬霸道,周身煞气腾腾。 正是去而复返的九头虫。 观此妖白净的面皮之上阴云密布,显然是方才的追杀过程并不顺利。 高空之上,突然看到陆北和万圣龙王一行。 本自漫不经心地随意一扫而过,但待看到与陆北站在一处的万圣公主,眼眸就是一亮。 容颜妖娆,姿色绝俗的万圣公主在冰雪地之中,仿若妖冶的一株罂粟花,绽放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美丽。 见得这般人间绝色,九头虫连方才追杀无功而返的烦闷之情,也驱散了很多。 九头虫遁光陡转,不过片刻,便已经落在万圣公主不远之处。 “这位姐,可是在风雪中迷了路途……” 九头虫的搭讪之言显得很没有技术含量,但一个气宇轩昂,实力强大的真仙级大妖一脸温和地走上前来,表达亲近之意,却比什么搭讪都好使。 ……比车头上放瓶水都好使。 更遑论九头虫这厮变化出的人族面孔,肤色白皙,面如冠玉,气质风流倜傥,仿若芝兰玉树。 万圣公主檀口微张,一双泪光点点的大眼睛中,烟波横生,妩媚之意尽显。 万圣龙王看着这一幕,先一步走上前来,矜持笑道:“老朽是碧波潭龙君,不知这位大圣怎么称呼?” 妖族中金仙方有资格称大圣,万圣龙王这大圣之言,颇有几分迎合奉承之意。 九头虫大略扫了一眼形容苍老的万圣龙王一眼,仅仅微微点头,便再次将灼灼目光投向万圣公主。 目光肆意霸道,犹如一只善解人衣的大手,在万圣公主柳腰雪肤,高山幽谷,曲线玲珑曼妙之处,停顿颇多。 万圣公主心神剧颤,不动声色地与陆北拉开了距离,捂着樱桃嘴格格娇笑道:“女子确实迷了路途,不知这位大圣能否让女子走出困境……” …… 不大一会儿,万圣公主和九头虫便已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颇有几分恋奸成热的架势。 九头虫笑着北俱芦洲的一些奇闻异景,而万圣公一脸娇羞之色,半靠在九头虫怀里,时不时地或发出格格娇笑,或发出啧啧惊叹,盈盈目光落在九头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和情意。 二妖浑然视此地的陆北和万圣龙王二人如无物。 当然此刻目光玩味,神色古怪的陆北倒是毫不在意。心道,这对儿狗男女终究还是提前一步相遇上了。 不对,如果按照这个剧本发展,万圣公主又是如何嫁给西海三太子敖烈的。 或者此女在许配给敖烈之前,便已经和这九头虫不清不楚了。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自失一笑。 此女水性杨花,攀龙附凤,关他陆某人何事?他还真是闲的。 万圣龙王笑着插话道:“颖儿,你不是要去苍溟妖域的妖师殿见识一番吗?如何还在这里耽搁?” “是啊,还有半个月,妖师大祭礼就要开始呢……唉,这还有几十万里路途啊。” 万圣公主明眸转动,偷偷地看了陆北一眼,愁眉不展道。 比起陆北,眼前这位妖王显然更合乎她的心意,多亏先前这陆姓青年没有…… 想到此处,万圣公主芳心乱跳,暗道好险。 不过转而又是心中自嘲道,自己先前还真是……目光短浅呢。 “区区事儿,公主不必担忧。有本王在,些许路程由本王护送即可。” 九头虫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万圣公主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之上,感到身旁佳人只是微微一颤,并不抗拒,甚至有欲拒还迎之意。 腰间之手,更是肆无忌惮。 万圣公主嘤咛一声,便顺势半靠在九头虫怀中。 男子气息充斥如玉瑶鼻,万圣公主春山黛眉之下,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就是蒙上了一层朦胧雾气。 声音柔柔道:“那就有劳大圣了。” 如兰热气,打在九头虫的脖颈,此种旖旎,实非言语可以形容。 妖族大圣者,非金仙不可称之,真仙修为都是稍微不足。 九头虫显然对这种尊称,极为满意。 再加上二八体似酥的少女身上的幽幽香风扑入鼻端,陶陶然,熏熏然。 九头虫面上就是不由得露出志得意满之色。 若非此地还有万圣老龙王和碧波潭的一名水将在,他不得要在这冰雪地,和此女为被,地为床……参悟阴阳大道一番了。 九头虫有这想法并不奇怪。 妖族生存环境恶劣,礼仪廉耻本就不同于世俗凡人。 作为真仙大妖,九头虫更是视种种人族礼法如无物。 莫九头虫,就是大闹宫,伟光正的齐大圣。 未修道前,在花果山都不知道日了多少年的假猴。 真当猴王那一句猴子猴孙是笑的。 看着怀中万圣公主一副楚楚动人,鸟依人的模样。 九头虫心中大乐,连面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大手一挥道:“妖师殿,本王出入自如,公主随本王一并前去前可。”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如水目光在羞涩之中尚有着几分得意,正待看向先前对自己不假辞色的陆北面上神情。 但看那一张仍然自始自终都是冷漠冰冷的面孔,心中失望之余,不由得恼怒起来。 其实,这种心情是很好理解的。 以此女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陆北先前对自家冷漠态度的深意,不过此时此刻刻显然不是与陆北过多纠缠的时机。 甚至万圣公主也没有像一些玄幻中的花瓶女配一般,来个挑拨是非,引动九头虫争风吃醋的戏码。 以万圣公主的聪明,在九头虫当面,与陆北划清界限尚且不及,如何还再会横生枝节。 万圣公主心中一动,媚笑道:“陆公子,你不是还有要事吗?” 此言一出,九头虫望向陆北的目光就是玩味了许多。 这头鱼妖,原本他还以为是碧波潭的看家护院的水将之流。 恩,鱼妖,并没有看错。 陆北在逐渐进入北俱芦洲的罗妖域核心区域之时,便逐渐收敛了一身的铮铮杀伐的锋芒,甚至刻意激发了一丝横公鱼血脉。 当然,也只有九头虫这等真仙级大妖目光如炬,才能感知到陆北身上的水族妖气。 九头虫嘴角撇起,不屑一笑,目光高高在上。 相对于先前的狰妖而言,面对陆北这样的人物,他倒是没有什么出手教训一番的兴趣。 当然,若陆北是长生真仙,那就另当别论了。 万圣龙王笑着打哈哈道:“前面凶险莫测,陆公子能够同行也是一件好事,而且陆公子遁光……这时间也恐怕赶不上。” 万圣龙王倒是没有故意嘲讽陆北的意思,他只是了一个自以为是实情的‘实情’。 依着陆北先前驾云速度,根本是不太可能赶上妖师殿举行的大祭礼的。 当然,这万圣龙王身居碧波潭,虽然待人接物有些上不得台面,但也没有脑残到无端得罪陆北这位实力尚可的年轻俊彦,因此话里话外就留了一些余地。 当然又是自以为是的留有余地。 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处事之道。 陆北神色淡然地看着这对自我感觉良好的龙族父女和目光有些戏谑的九头虫。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怎么呢,有种前世无聊之时,看一些都市,看到男主角碰到极品亲戚嘲讽的荒缪感觉…… 有道是,实力决定心态。 若他还在微末之时,恐怕碰到这种稍稍恶心人的事情,多少会感到不爽。 但此刻只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这都什么乱七八槽的妖怪。 “既然如此,那陆某就先行一步了。” 陆北拱了拱手,神情默然地大踏步地踩着脚下厚厚的积雪,毫不留恋地洒然离去,一袭玄色大氅,不避风雪。 当然在九头虫眼里,就自然脑补成了‘落寞,踉跄’之类的词眼。 万圣龙王苍老形容之上也满是遗憾之色。 这陆姓青年,只能是造化动人了。 就在这时,一道传音遥遥传来,让陆北在上渐起的金色遁光暂止。 “道友请留步。” 却是边两道流光一前一后划过际,刹那之间,漫风雪撇开一条云路,仿若一株火红色的雪莲飘荡而来。 微微发颤的声音清冷悦耳,如同山泉叮咚。 来人面容秀丽绝伦,明洁如玉的额头,六瓣白金之色的梅花印记,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熠熠闪烁。 冷艳之中依稀流转着几分华贵的神韵。 陆北神情古怪,听着这句‘道友请留步’坑了不知多少人的话,他只想二话不,直接施展出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 当然前提是……这不是一个女人声音的话。 此情此景,不用赋诗……无关庸俗,懂得人自然懂的。 第一百四四章 一刻不停下 这里是罗妖域和玄武大域的交界之地。 风雪作荻花,一刻不停下…… 漫雪花倒卷到一刻钟之前,际还远远不如一刻钟之后昏暗。 远处大妖的呼啸之声,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遥遥传来。 那是九头虫手提明晃晃月牙铲,追逐一只身受重创的狰妖而去。 玄武妖域的市垣实在是一处神秘至极的所在,狰妖渴望以此求得一线生机。 当然他一定求到了,可那是一刻钟之后在场之人才知道的事情。 可现在是一刻钟之前。 远处通体晶莹澄澈宛若琉璃一般的雪山之上。 红儿公主冷艳玉容之上,微微变色之后,就是冲一旁的真武大帝道:“这狰妖是要逃往市垣?” 真武大帝尚未回答,食神却是笑着接过话头道:“红儿你有所不知,这上古妖庭的三垣之地落在北俱芦洲……其内法则可以消减妖族法力,进入其内的妖族只能以妖体的炼体神通交战……因此这头狰妖倒也称得上有几分急智了,想来也能逃脱吧。” 一袭秀士长衫,儒雅风流的食神侃侃而谈,点评两位真仙大妖,字字珠玑。 毕竟食神是得道自上古的人物,好像自玉帝入主庭之时,食神就已经在庭**职多年了。 因此,这些秘闻能够得头头是道,如果红儿公主爱听,促膝长谈也不是可以。 真武大帝清声笑道:“市垣倒是一处奇妙所在。” 闻听此言,食神眉头微皱,眼眸深处有些不易觉察的厌恶之色闪过。 这道童好不晓事,不过是刚刚得了金丹大道的人物,却在这里装作老气横秋。 若不是红儿公主非要带上这位道童,什么可以借此一观北俱芦洲的风物……念及此处,食神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不过片刻之后,食神淡淡一笑,却是不再关注。 “走吧。” 红儿公主见没有热闹可看,心中又惦念着昆仑镜的下落,正待转身离去。 “恩,那九头妖如何回来了。” 食神眸光微动,温声道。 看九头虫神情郁郁,正是无声映证着食神的推断。 见此,食神微微一笑,一双如星辰璀璨的眸子,神采熠熠。 红儿公主目光微动,也是向那九头虫望去。 心中虽微微有些惊异食神判断之准确。 但也就那样了。 不大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 转身清声道:“食神,你不是要找青霖的族人吗?” 闻听身畔佳人询问,食神温润笑道:“已经有些头绪了,青霖出身青鸟,应该与苍溟妖域的女床山的青鸾一族有些瓜葛。” “食神,青霖那孩子挺可怜的。” 想起青霖,红儿公主嫣然一笑。 “听道长先前所言,青鸾一族的潜修秘地十分难寻,因此打算我想前往妖师殿一行。” 食神解释道。 红儿公主眉睫轻颤,长长睫毛之下的眼睛之中,眸光闪烁,笑道:“那正好我们三人可以一起前去。” 盈盈步伐迈起,正待离去,际突然昏暗,洁白的雪花自际落下,将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衬托的越发高贵冷艳。 冰肌玉骨,罗袜生尘。 “两位走啊。” 红儿公主见仍在原地的真武大帝和食神二人,娇如春月,弯弯的眉眼突然成月牙之状,轻轻笑道。 一笑倾人城,何况于这般一个外冷内热的典雅女子。 至今犹记得幼时,看到梳着飞云髻,红色长裙的宫装女子,低头以纤纤素指掩口清笑的惊艳……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 食神温润如水的目光,都为之微微失神片刻,不过半晌之后,心中便是被凛冽取代。 就在这时,红儿大公主心神莫名一动,螓首偏转,向远处空之上的遁光看去。 只见那头九头虫大妖不仅仅返回,而且来到数里外的一行三人之侧。 真仙目光隔垣洞见之下,便将景象尽收眼底。 并未将目光投向那个身影。 而是对那一个与她一般穿着红裙的女子多看了几眼,容颜妖娆的万圣公主躲在九头虫大妖怀中,一脸娇羞不自持的样子,令她微微感到厌恶。 正待向走上前来的真武大帝和食神二人一同离去。 可那一个方才本是毫不起眼,甚至比万圣龙王的存在感还要薄弱的青年,霍然转身。 一个转身,高空之上,那一道‘熟悉’的背影跳入红儿公主的眼帘。 “那人……” 本以为早已平静的心湖,如同投入一颗巨石,滔波澜升起,目光羞涩,迷茫,恼怒,一一闪过,实在是复杂无比。 良久之后,红儿公主长出了一口气,平息心中的杂乱思绪。 和真武大帝目光交汇片刻,窈窕高挑的身形,施展遁光,向远处那道人影追去。 无论如何,昆仑镜,她都要拿到手。 红儿公主精致如画的眉眼,慢慢冷清起来,一道清灵声音脱口而出道:“道友,请留步……” 彼时,朔风如刀,陆北步伐微顿,神情古怪。 后面还未离去,‘目送’着陆北驾起遁光离去的二龙一妖,听到这声音,就是循声望去。 一个火红色宫装长裙,容颜绝美,气质仿佛九神女高贵出尘的女仙,脚下踩着一片飞雪,翩翩来到……绝代风华,仙子谪尘。 这气息……是一位真仙强者? 九头虫目光在惊艳之后,便是涌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此女若能拥在怀中,狎玩一番,此生可谓无憾矣。 万圣公主芳心之中突然升起一股自惭形秽之感,同传红色长裙,但一个气质仿若自九上的凤凰一般,一个就像一只五彩鲜艳的雉鸡。 当然,她是后者。 端是应了那句话,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这无疑是一件很不让人愉悦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一个贪慕虚荣甚至还有些聪明的女子而言。 嫉妒如心中的野草疯长…… “咦。” 永远也长不成参大树的萋萋野草,还未枯萎消失,善于察言观色,心思慧黠狡诈的万圣公主面上就是惊异难言。 这是…… 尽管如此克制,然而红儿公主的如水眼眸之中,仍是有着难以描述的复杂之光流露而出。 望着眼前这一张冷峻的面庞,此刻这‘陌生’的青年缓缓转过身来,面上有着些许古怪之色。 笑意莹然地看着自己,那些刻骨铭心,深入灵髓的感受齐齐袭上心头。 本自眉宇冷清,面罩寒霜的红儿公主心神失持,差点没落下云头。 “姑娘,我们是不是……额,在哪里见过?” 陆北眸光微敛,笑意不减地看着眼前这位气质绝美的女仙。 玄色大氅之下的苍白的骨节裸露,悄然握紧了掌中的‘三生’神剑,剑柄丝丝凉意沁入心底,一身法力已然被调动到了极致。 灵觉敏锐如他,眼前女仙方才流露而出的一丝杀机尽管一放即收,但仍是被他捕捉到了。 真仙强者吗? 第一百四五章 你给我站住 风雪之下。 陆北望着红儿公主,目光平静无波。 方才他不是不可以一逃了之,但真仙手段玄妙莫测,他多半是要负伤逃遁的,倒不如直面这位女仙,看看其人来意再做打算。 红儿公主容颜妍丽,明眸皓齿,此刻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这是一位眉宇冷肃,眼神粲然的青年剑仙,玄色大氅下微微绷紧的手臂,显然面对自己,已经是警惕到了极致。 任谁被一位突然出现的真仙强者拦住去路,恐怕也会心生惴惴不安之感吧。 其人面上笑意莹然,可那一双如玄潭幽幽的眼睛深处,分明却无一丝一毫的温度。 红儿公主目光复杂,微微抿唇,尽量平息心中略显烦闷的情绪。 神色淡然道:“这位道友,你是不是……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陆北神情微微错愕,这神情并非假装,而是心中茫然情绪,自然而然的流露。 任何一个人在路上行走,突然被人叫住,然后问出一句‘你是不是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其实就是指认盗贼的委婉法了。 陆北面上笑意收敛,还未话。 九头虫这时却已经飞遁而来,笑道:“不知这位道友,在哪里修行?” 长生真仙当面,九头虫当不至于喊出类似“姐”的称呼。 从这一点上来看,万圣公主的自惭形秽之感不是毫无来由的。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眉头一皱,厌恶地看了九头虫一眼,根本就不曾回答。 完全无视之。 九头虫白净的面皮抖了几抖,眼中已然有了滔怒火,然而未曾发作,一道脆生生的神念传音炸裂在脑海之中。 “滚。” 滔怒火还未沸腾成海,九头虫就是目光一缩,向话之人望去。 恩,目光落在空处。 下移之后,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道童,手持玄铁拂尘落入九头虫眼中。 唇红齿白,聪明伶俐的道童作出一本正经之色,竟然颇有几分凝然深沉的气度。 九头虫冷哼一声,正要出言呵斥。 然而张嘴半,竟然诡异地一个字都难以发出。 身体僵硬,生死不由自主,殊为可怖可畏。 这…… 足足两个呼吸之后,九头虫魁梧身形几下抖动,方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目光对于道童已然是惊骇难言了。 若此人方才出手击杀于他,岂不是…… 九头虫面沉似铁,不敢多想,转身飞快离去。 “大圣……” 万圣公主本见九头虫径直丢下自己,向那容颜绝世的女仙走去,心中多少有些吃味。 这时又见得九头虫转身过来,心中喜悦,妖娆的腰肢扭动,走上前去就是脱口道。 “走。” 九头虫气息凛凛,眼底忌惮之意闪烁,一把将欲拒还迎的万圣公主拉入怀中,大手在山峦起伏之处揉捏几下,心中紧张之感方才消退些许。 带着万圣龙王这个便宜岳父,架起一道遁光向远处逃去,这背影根本无需脑补……分明是‘狼狈’和‘落荒’。 彼时,红儿公主感受到真武大帝来到不远之处,却是不好将一些事情直接明。 春山黛眉之下,盈盈眼眸闪动,望向一脸茫然的陆北……目光都是冷清了许多。 眼前之人,这是在跟她装傻吗? 陆北扫了一眼红儿公主,沉吟道:“陆某实在不知道友言语之意,若没有他事……暂且失陪了。” 完,陆北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你给我站住。” 红儿公主眼中羞恼之意深藏,心中没来由的怒不可遏,不仅出言娇斥道。 甚至在喝止之后,她便有些后悔。 若她是蛮不讲理之人,倒是可以利用修为之上的优势,将此人拿下,带回庭拷问一番。 “道友,还有事吗?”陆北面沉如水,望着眼前这位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仙,冷笑道:“道友,陆某虽然修为低微,但也不是道友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掌中‘三生’神剑已然蓄势待发。 真武大帝此时打量着霍然变色的陆北,待感知到其人身上似有非有的横公鱼水族气息,心神微微一动,明亮眼眸再次观去,就是清笑道:“这位陆兄弟,贫道有礼了。” 循声望去,陆北目光一凝,神色郑重了许多,淡淡笑道:“陆某见过道友。” 这道童不简单,身上的‘玄生初时’气息,他并不陌生。 这或许是一位太乙金仙。 真武大帝目光甄然,心中微讶,他分明已经收敛一身修为和玄妙气息,可观此人神色。 莫非一个区区未入仙道的人物,看出了自己的底细么。 真武大帝绷紧的清秀脸微微舒展,笑道:“不知陆兄弟,要往何处而去。” 绝口不提红儿公主先前的举止,而是换了个话题。 红儿公主眼眸微动,心中已经有些暗悔自己先前喝止之言。 不过此刻闻听真武大帝的问询,尽管告诉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也不由得暗暗留心。 这时,食神也已经来到此处,站在红儿公主身畔,神色狐疑地看了看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 眸光深沉,静观事情发展。 至于贸然出头踩人,堂堂真仙,如何会使用出这般浅薄拙劣的手段……尤其是当着佳人面前。 更何况是在情况还不明朗的前提之下。 陆北洒然一笑,不答反问道:“看几位道友都是长生真仙,不知为何要拦阻陆某去路。” 一双卓然目光投向红儿公主那一张明丽冷艳的面容之上。 食神和真武大帝此时也是望向红儿公主,毕竟庭的这位大公主方才言行太过反常,二人也想听听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我……我认错人了。” 红儿公主眉睫轻颤,目光幽幽地看着陆北冷峻面容,神情不自然地道。 “哦。” 陆北深深看了一眼红儿公主,眉头一皱之后,也不再追究。 真武大帝笑道:“既然是误会,那么就算不打不相识了。贫道灵应,不知陆兄弟如何称呼。” “陆北。” 陆北松开掌中紧握的三生神剑剑柄,凝声道。 “陆北,好名字……路在北方,道友与这北俱芦洲倒是十分的有缘啊。” 真武大帝对陆北言语间的冷漠态度倒是不以为意,朗声笑道。 红儿公主此时调整纷乱心绪,明眸微闪。心中喃喃道,原来你叫陆北吗? “区区名字而已,就是一个称呼……当不得灵应道友如此称叹,倒是道友之名颇为有趣,求不应,求地地不灵么……” 陆北微微笑道。 “这解释着实有趣。” 真武大帝绷紧的清秀脸本是端作一本正经之色,闻听陆北之言,也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只是眼眸悠远深邃,玄妙光漩隐隐流转不息。 求不应,求地不灵……唯有自身不假外求,方得永恒超脱。 食神哑然一笑,心道,三言两语之间,这两个不入仙道的人物竟然还互相吹捧起来了。 红儿公主明丽如玉的面容之上,眉眼弯弯,烟波横生。 尽管心下恼怒此人方才桀骜漠然的态度,告诉自己此人如何如何讨厌,但仍是心生好笑之感。 不过昆仑镜,她还是要夺回的。 不仅仅是来自瑶池王母的重托,还有……心念及此,红儿公主眼眸羞怒难言。 真武大帝这时就是介绍道:“陆道友,这位是庭大公主红儿公主。” “哦。” 陆北淡淡看了一眼红儿公主,微微点头。 心中虽惊异此女身份不凡,但片刻之后,除了隐隐感到熟悉之外,也就那样了。 这些年来,莫见到庭大公主。 句狂妄的话,就是地六圣当面,恐怕也引不起他心弦的一丝一毫的波动……恩,或许吧。 “陆友,在下庭食神。” 食神目光投来,温尔尔雅地笑道。 眼底却有奇异之光闪烁,心中冷冽道,红儿方才真的是认错人了吗? 第一百四六章 且行且惜之 玄武妖域。 几人互相道了名姓。 陆北抬头看了看昏暗的色,淡淡笑道:“诸位道友,陆某还要往苍溟妖域而去,就先行一步了。” “这么巧啊,陆道友……我等几人也打算往苍溟妖域而去呢。” 红儿公主眸光微敛,柔声道。 好不容易寻到此人,若不趁机将昆仑镜夺回,她念头不通达。 真武大帝此时也是笑道:“正是,陆道友不如同行可否……毕竟越往北方,大妖越多。依道友修为应付彼辈,恐怕多有不逮。” 食神眉头一皱,笑道:“陆友既然能从罗妖域走到此处,想来也是有些护身手段的……灵应友倒是不必过于忧虑。” “我等既然打算去苍溟妖域,带上这位陆道友也不妨事。” 红儿公主微微抿唇,出这话之时,雪腻白皙的两颊莫名地有些红。 不过红儿公主修为高深,一个呼吸之间,便将吹弹可破肌肤之上的异样神色压制下去。 然而一直注意着红儿公主神态变化的食神……密布阴霾的心中闪过一丝亮光。 这些时日红儿公主与自己疏远的原因,他终于找到了根源。 一时之间,看着陆北的目光冷冽了许多。 真武大帝板着秀气稚嫩的脸,沉声道:“公主殿下不是要去妖师殿吗,此刻或许时间上……” 的确以陆北遁光之速,可能要耽搁他们一行三人。 “无妨,由我带着这位陆道友就是了。至于灵应……道友,食神遁法精妙,可以腾云带着。” 红儿公主神情故作淡漠地道。 玲珑剔透的芳心已然是砰砰乱跳不止,不过语气却是一贯的雍容自然,冷艳湛白的面容依稀流转着清丽的神韵。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微沉,心中疑惑更甚。 不过还未细究根源,便突然感到一道幽冷如寒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令他敏锐的灵觉微感不适。 此时,食神看着陆北的目光已然阴冷到了极致……这哪来的野子,竟然受红儿青眼有加。 一行人定,就架起遁光,向空飞去。 陆北则是和身旁女仙一同架云而行,作为真仙强者的庭大公主,红儿公主的遁术神通实在是不错。 纵然是寻常的七彩祥云之术,但竟然隐隐能够与陆北的金乌化虹之术媲美。 不仅如此,此女火红色宫装长裙,裙琚随风飘扬,三千青丝绾成一个碧玉玲珑髻,在七彩祥云之上,亭亭玉立如一株红莲随风摇曳,仙子临尘。 二人身形稍稍落后真武大帝和食神一段距离。 陆北站在红儿公主身旁,冷漠目光打量红儿公主。 此女一袭火红长裙,腰间用一根红绸带束着,衬托的身姿高挑优雅。 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容颜香国色,气质冷艳高贵,给人以一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若是在前世倒称得上是一个御姐型的人物。 鼻尖轻嗅着仿佛流云般的清香,陆北心中很冷静地判断道。 明显感受到身旁之人打量,红儿公主倒没有露出羞涩忸怩情态,而是弯弯秀丽眉头一皱,心中没来由的烦躁起来,眼中甚至有些厌恶之色闪过。 “红儿公主,你方才……不是认错人吧。” 陆北似乎是十分随意地道。 虽然随意的语气却带着十二分的笃定。 红儿公主娇躯微颤,如水眼眸对上一对冰冷眼眸,平复心湖渐生的涟漪。 “你当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没……没什么。” 红儿公主心中微微有些慌乱,哪怕这只是几句毫无营养的对话。 不过心中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他果然不知道。 也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本直接索要昆仑镜的想法渐渐转圜,她还要从长计议。 见这位庭大公主一脸神思不属的样子,陆北神色狐疑,目光明晦不定。 心道,此女言辞闪烁,先前口中声声言及,自己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莫非是……陆北摇了摇头,打量着红儿的目光都是玩味了许多。 “你最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红儿公主突然面罩寒霜,冷声道。 陆北微微一笑,对于红儿公主的冷言冷语也不以为意,转过头去,一边取出酒葫芦,自顾自地饮了一口,便是向脚下山川望去,目光悠远宁静。 这红儿公主他好像在……七公主被庭将带走之际,是见过一面。 或许有其他的原因,不该拿的东西,东西…… 他隐隐抓住了某种关键,但细思仍是毫无头绪。 红儿公主眼神一滞,心中没来由的更加烦闷,忙是压下心中烦乱的思绪。 远处食神一直都没停止关注这边情形。 见得此景,心中杀机不受控制地升起。 真武大帝则是淡淡看了一眼,就是闭上眼眸。 洞察入微,隔岸观火。 罗妖域。 漫风雪,一刻不停。 飞雪之中,一个身着绛色曳地长裙的女仙出现在地之间。 此女英气秀美的双眉斜飞入鬓,一双血眸冷意幽幽,脸颊白腻如雪,面容却是冷漠如冰。 “北俱芦洲,果然名不虚传。” 看着这纷纷扬扬的雪花,灵幽一双明丽的血眸熠熠闪烁,就是喃喃道。 探手如电,两根纤细有若葱管修长手指,捻起一朵如芦荻一般的雪花,静静看了半晌,面上微微迷茫稍许,就是随手丢弃一旁。 继而化作一道流光,向边飞去。 她听从奈何桥的那位尊者之言,此行定要获得极阴混鲲太冥气。 不惜一切代价。 玄武妖域。 高空之上。 红儿公主琼鼻微皱,一张秀美绝俗的容颜之上,露出不满之色,轻声道:“你能不能别喝酒了。” “恩。” 陆北扭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红儿公主,微微一笑,继而收起掌中澄碧如玉的青玉葫芦。 红儿公主神色多少有些不自在,来她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她真的很不喜欢这通的酒味。 原本对于陆北复杂之中尚带着一丝微乎其微的好感,这一刻也变成满满的厌恶之情。 此人,若非……她可能一生都不会和这种人有所交集吧。 原本羞愤欲死,不能自持的复杂心思,此时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哪怕雍容冷艳如红儿公主,终究是忍不住升起几分自怜之意。 或许红儿公主都不愿意承认和相信,她的心中终归是有些不出的期待的。 到底在期待什么,没有人知道。 玄武妖域渐渐被一行四人撇在身后,苍溟妖域依稀在望。 苍溟妖域。 一道道流光在空之上飞快划过,真仙级大妖的霸道气息充斥在地之间。 显然这是妖师殿中的大祭礼举行在即,三大妖域的真仙级强者都是从潜修的洞府中赶了过来。 不仅如此,执掌一族的真仙级大妖们都不约而同地带上了族中晚辈。 这些晚辈也都是一族的俊彦精英,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有数斯一族、霸蜀一族、鸾鸟一族、狗一族、金鹏一族……甚至还有上古妖神的后裔,毕方一族、英招一族…… 群妖荟萃,其中竟然不乏一些金仙级大妖。 北俱芦洲的妖族势力至此方现出了冰山一角。 妖师殿。 宽阔宏伟的寒玉广场之上。 蛟魔王一袭玄武铠甲,身形魁梧昂藏。 神情阴沉,语气倨然道:“师弟,北海龙族方面,可曾知会过了。” “师兄,北海已经收了请柬……但是来不来,就非师弟可知了。” 鹏魔王深陷眼窝的褐色眼眸之中,隐隐有着一丝不屑之色闪过。 肚鸡肠之徒,刻薄寡恩之辈。 蛟魔王看了一眼,心中冷哂道,凡间人杰尚且有言,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况且是他蛟魔王乎。 昔年北海龙王给他带来的羞辱,他要加倍奉还。 “师兄,听师尊将拿出玄石供妖族子弟参悟,这次不仅是三大妖域的妖族,就连一些妖族的真仙散修也赶到了妖师殿。” 鹏魔王忧心忡忡地道。 “那又怎么样,在妖师殿范围之内,何人敢于造次。” 蛟魔王出言训斥道。 “不是,师弟听师尊……” 鹏魔王压低声音,嗫嚅道。 “胡言乱语,本王看你是和九头虫这头蠢货混的久了,难道愚蠢还能传染不成?” 根本不等鹏魔王完,蛟魔王就是出言打断道。 一双狭长冷眸微微眯起,出言警诫道:“师弟,真仙长生不易,且行且惜之……” 闻听蛟魔王的敲打之言,鹏魔王心中一凛,微微拱了拱手,不再出言。 第一百四七章 风雪现二妖(此章为战火108宝宝加更) 苍溟妖域。 广阔无垠,白雪皑皑。 北俱芦洲不愧是四大部洲中唯一的苦寒之地。 常年冰雪覆盖,地之间充斥着一股肃杀冷冽的气氛。 陆北一行四人在风雪之中,渐渐来到苍溟妖域。 食神此时停下遁光,等待云头之上的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慢慢赶到,就是扭过脸来,温润笑道:“苍溟妖域已至,红儿……我们是直接到妖师殿吗?” 红儿公主心中微动,螓首微偏,还未话。 “几位自便就是,陆某还有一些事情,就先行告辞了。” 陆北洒然笑道。 对于食神言外之意,他已经多少有些明白。 毕竟他先前并未言明要往妖师殿而去,别人已经出言撵人,他难道还要死缠烂打吗? 他并无此意,自然不愿多留,就是拱手告辞。 “既然如此,陆友后会有期。” 食神根本未等红儿公主再次出言,就是笑着告别道。 陆北微微点头,跳下红儿公主所驾祥云,微笑着向真武大帝打了个招呼,便架起一道金色遁光离去。 金虹一道飞过,雪花万片自南来。 “纵地金光,这位陆道友果然不是什么散仙之流……就是不知是哪一教的弟子。” 望着远处那道洒然离去的硬朗背影,真武大帝一张眉宇冷清的脸微微动容,就是高深莫测地笑道。 红儿公主心中一动,眸光微敛,不动声色地收回红裙下的纤纤素手……那只种下追踪禁制的手。 此人她好不容易碰上,无论如何是不能失去其人踪迹的。 心念及此,明丽的玉容之上那冷漠如冰的眼神中,隐隐有着一丝慧黠之光闪烁不停。 远处。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陆北目光默然,扭头向自己的左手手臂大略扫了一眼,眸光渐渐发冷。 谁也不会喜欢被人监视的,哪怕这是来自一个漂亮女人的监视。 探手向手臂抓去,一束血色梅花印记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被陆北冷着脸摄在掌中,观看半晌,毫不留情地一把捏碎。 流光溢散,飘飘洒洒,一如眼前风雪。 陆北冷哼一声,继而施展金乌化虹之术向苍溟妖域的高空急速掠去。 哪怕在妖师殿还有可能见到那位庭大公主时会被其人敌视,但他也不能容忍自己被人跟踪。 因为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苍溟妖域。 高空之上。 两个模糊身形在满飞雪之中越来越清晰,却是相伴而来。 这是两位妖族真仙强者,左边之仙身穿一袭黄衫短褂,身形魁梧雄壮,面容粗犷豪放,走路虎虎生风,周身风雪呼啸不停……隐隐有沉闷浑厚的龙啸马嘶之声。 右边之真仙一袭黑袍,苍老面容其上沟壑纵横,身形略显佝偻。仿佛树藤一般苍劲玄幽的手臂,单手拄着一根摩挲得分外光滑的枯木拐杖……可这枯木拐杖分明是与其人手臂连在一处的。 “咳咳……” 寂静空旷唯有大如芦荻的雪花扑簌落下的茫茫地……这时却响起了几声重重咳嗽。 穿空破虚,音波成浪,雪花翻卷成蛟龙……连本该虚弱呜咽的咳嗽之声都是这般中气十足,端是令人啧啧称奇。 “老藤头,你这迟早要完啊。” 地心石龙咧着大嘴,豪爽地笑道。 也不管此言在外人听来,究竟有多少幸灾乐祸之意。 “咳咳,在北斗七星宫中的伤势,如今还是没好……若有那陆姓儿的三光神水在手,老朽何至于此。” 枯涩沙哑的声音回应道。 提及陆北,藤祖眼中复杂之光闪烁。 贪婪耶?嫉恨耶?恐惧耶?不得而知。 “那陆北儿手段倒是不凡的紧,至今老龙我都是没有弄清,他使得是何等神通手段?” 谈到陆北,地心石龙面上同样满是疑惑之色。 那等星斗如雨落的神通手段实在是匪夷所思了,就算是在封神杀劫之中,能越阶强杀真仙的神仙人物,也无不是手持种种神通莫测的灵宝的。 哪有如其等一般,赤手空拳,大手一挥……凭借着堪比大神通的手段击杀真仙,如屠猪狗。 二人又叙了几句话,渐渐接近妖师殿。 藤祖涩声道:“也不知这妖师殿中的玄石能否对我二人修为有所……恩?” 藤祖眼角余光瞥处,猛然抬头观瞧,突然望见一道纵地金光自远处飞快掠过。 “那人……是陆姓儿。” 纵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藤祖还是认出了陆北,怪就怪陆北给藤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追。” 藤祖冷喝一声,如潮水一般的杀机萦满如枯藤一般折皱的褐色脸膛之上。 身形急剧闪烁,周围虚空隐隐生出涟漪,这是遁法神通被其全力施展而出的迹象。 陆姓儿身上的‘三光神水’,他势在必得。 见此,地心石龙就是咧嘴大笑道:“等等老龙,一个辈而已,容他逃上半个时辰又能如何……” 可地心石龙还未完,就见藤祖已然追遁而去,徒留一道残影在原地,面上微微愣怔一下,也是施展遁法神通,追赶而去。 陆北本是随意地赶着路途,倒不是没有注意到藤祖和地心石龙两位真仙强者的强大气息。 但他一路之上,也不知碰到多少真仙级大妖,因此就没有太过留意,以免以神念探查之下,横生枝节。 但不想在遁行片刻之后,灵觉之中就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恶意追杀。 陆北眉头深皱,回头望去,目光便是阴晴不定起来。 这二妖他好像认识。 尤其是那个身形消瘦宛若枯木焦石的老头,是藤祖吗? 当初此妖就曾给他后背来一树藤,殊为可恨。 陆北握紧腰间三生神剑,冷冷看了一眼藤祖,转身便施展金乌化虹之术,向远处遁去。 他当然不会自不量力地认为自己就真的可以放对真仙强者。 金乌化虹之术,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也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便已经带着神色沉寂的陆北消失在地之间。 当真是转进如风。 “这遁术神通……” 见得这惊人遁光,地心石龙几乎恍然以为自己回到幽冥界之时,当初面对陆北的感觉,其人神通手段便是这般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匪夷所思。 地心石龙缓缓赶上藤祖,凝重道:“老藤头,还追不追?” 藤祖面沉似铁,目光阴冷,良久无语后,方干涩道:“这陆姓儿,到底什么来头?” 地心石龙当然无法回答藤祖之言,藤祖自然也不指望他能够回答。 玉柱山,妖师殿。 浮空云盾在偌大的妖师殿上空排成一座又一座亭台楼阁。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这是妖师殿开启了禁制,以此将琼楼玉宇,斗拱雕阁充作真仙级大妖落脚之所。 玉柱山远处空之上,带着滔妖气的流光不时划过际,气息肆意张扬的真仙级大妖,面上露出或期待或热情地神色,带着族中辈,一起来到玉柱山下的一百零八层玉阶之下。 本来在妖师殿举行的每百年一次的大祭礼之中,这些真仙级大妖都是不情不愿的。 那些上古人物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也不知妖师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作甚。 一大帮茹毛饮血的妖怪像学了圣人之道的人族一般,来到这里瞻仰妖族先辈事迹吗? 沐猴而冠,可笑至极。 恩,就不要指望不读诗书的大妖,能用词准确了。 且不提这些真仙大妖是如何在心中百般腹诽妖师鲲鹏。 妖师殿所在玉柱山下,一百零八层荧光闪烁的玉阶之上。 同样来了二男一女。 冷风呼啸之中,风采俊逸,面容儒雅的男仙望着远处高空之上,飞腾而过的真仙大妖,神色惊异道:“这北俱芦洲果然大能辈出。” “一会儿,我们还是心行事为好。” 食神稍作感慨之后,就是冲红儿公主温声道。 此时此刻的食神,俨然以三人之首自居。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明丽冷艳的玉容之上,就是神色不属地微微点头。 至于真武大帝,左右张望,也不知在寻找着什么。 “灵应……道友,你在看什么?” 红儿公主收敛心神,心中好奇,就是出言清声问道。 “那位陆道友,想来是不来了……公主殿下可知道那陆道友此时在何地吗?” 真武大帝绷着脸,作一本正经之色,但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望着红儿公主道。 “道友莫要胡言,那人……我又怎么会知道?” 红儿公主如清泓的眼眸深处有着恼怒之色一闪而过,那人竟然将她种下追踪禁制驱逐,手段还当真是不凡呢。 第一百四八章 紫薇左右垣 北俱芦洲。 妖师殿以南三十万里。 长夜孤寂,万俱静。 仰头望,只觉九星河璀璨夺目,北极诸星毫光熠熠,亘古永恒。 太微垣。 一个披着玄色大氅,身形挺拔坚毅的青年站在一处冰山崖巅,一动不动。 裹挟着雪花的冷风扑面而来,然而却被其人浑厚的法力抵御在外。 陆北悠远目光向重重虚望去,似乎是在眺望着太微垣区域。从其脚下四周渐厚的积雪推断,显然他已经站在此地有好一会儿了。 这时,极炽耀,墨色苍穹之上道道星光摇曳,如柱落往太微垣区域。 虚影流光,隐隐成轮,在遥遥长夜之中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雪儿,这太微垣是否与‘七星璇杓’有些关联?” 见得这震撼一幕,陆北目光疑惑,沉声问道。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源自他方才途径太微垣之时,竟然感觉左手臂之上的‘七星璇杓’图案生出阵阵灼烫之感。 这灼烫之感并没有令他感到痛苦,只是一股来自远方的召唤。 陆北心知有异,只得停下查看。 “陆哥哥,可能和周星斗大阵有关,毕竟周星斗大阵之中便是有紫薇、市、太微垣诸星的……” 白雪在陆北怀中眨着美丽大眼睛,语气慵懒道。 陆北眸光闪烁,慢慢回忆自己来到北俱芦洲的行程,沉吟道:“可为何在紫薇垣和市垣之地,没有这等现象。” 由于他与庭大公主一行告辞之后,一路之上为了尽量避开苍溟妖域中越发密集的真仙大妖,于是就驾着遁光直接从太微垣之地上空飞过。 因为他是人族的缘故,倒不至于失去浑身法力落下云头。 若是那些妖族从三垣之地飞过,则会被太微垣上空的混乱法则影响,法力全失,落入其中。 多半是狼狈不堪,几经周转后,才能走出三垣的环形区域。 足可以勉强称得上妖族的禁区了。 可是就在陆北从太微垣经过之时,夜幕逐渐低垂,臂上的七星璇杓图案突兀出现异动,如何不令他心神震颤。 白雪灵巧的大脑袋拱了拱陆北胸口,腻声道:“陆哥哥,我也不知道啦。” 陆北心中微微一动,心道,定是和七星璇杓这件东皇留下的秘宝有关,不得还与他从东皇那里传承修习……纳周星斗凝于灵窍的法门有些联系。 念及此处,不再多思。 安静长夜之中,陆北挥手之间,在冰崖之巅以万千雪花暂且凝就出一方圆形蒲团。 陆北端坐在蒲团之上,面朝太微垣上应诸星,神情玄素。 传承自东皇太一记忆中的凝星法门在心中慢慢流淌。 高空之上,万千星光普照而下,点点碎碎的星力汇聚而来,隐隐有七团星晕在周身浮浮沉沉。 聚星、定星、撼星。 之后,一双如星辰粲然清澈的冷眸睁开,长舒一口气。 “果然庭对星力的操控达到了精准入微的地步,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泄露。” 陆北指尖一团蓝色星璇萦绕不散,映照得陆北的冷峻的面庞都有了几分神秘和柔和。 “呼。” 一指被他随手隔空点出。 静谧如水的星夜之下,远处仿若琉璃一般澄澈透明的雪山,忽然“轰隆”一声。 涵渊虚洞赫然现在庞大的山体之上,映照着远处星光,厚重的山体之外的场景清晰可见。 对于这星辰一指的威力,陆北倒是神情平静。 地仙移山倒海神通尚可施之,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不过那星光神通的稳固和精准,倒是令他微微讶异。 陆北望着北极诸星,目光幽深难测。但若是留心去看,依稀有着明悟之意流转不停。 “紫薇左右星垣诸星的星力,庭诸神管控尤为严格。但也并非不可调动,比如这样……” 陆北霍然冲而起,虚空之上,那一袭玄色大氅迎着晚风猎猎作响,冷峻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期待之色。 左臂伸出,手掌莹然如玉,七星璇杓在掌间,隐隐散逸出一股通吸力。 向紫薇星域诸星一一映照而去。 古籍有载:紫薇垣为三垣中垣,位于北中央之位,故称中宫。以北极为中枢,有十五星,分为左垣与右垣两列。 左垣八星者,左枢、上宰、少宰、上弼、上卫、少卫、少丞。 右垣七星者,右枢、少尉、上辅、少辅、上位、少卫、上丞。 紫薇垣则相当于紫薇中极的卫护城墙。 其下凡有三十九位星官。 陆北掌中‘七星璇杓’堪比北极诸星的钥匙。这一祭出,仿佛打开了紫薇诸星星力泄露的大门。 浩瀚星力穿越重重界空,自九落下,向陆北掌中的七星璇杓涌去。 声势浩大,长河倒悬。 周亿万星光加身,暗夜之下,陆北挺拔身形越发朦胧虚幻,仿佛置身于迷雾重重的寂静深渊之中。 条条如璎珞一般的玄幽星力被凝成颗颗星辰之相,如同百鸟投林,齐齐奔向陆北手臂之上的数灵窍空间。 灵窍空间一如星空宇宙,其大无外,其无内。 就在陆北心神升起淡淡欣喜之际,突然虚空之中倒灌的浩瀚一如江河的星力戛然而止。 陆北睁开眼眸望去,在神情微微错愕之后,便是哑然失笑。 盖因,此刻视野之内光线分明黯淡了许多,再望上去看。 北极诸星仍是闪烁不停,但其中却再无一丝一毫的星辰本源力量倾斜而下。 而陆北此刻灵窍空间之中,尚且只是仅仅凝就一颗枢星辰而已。 不过好在‘七星璇杓’发出道道光影之后,便消失在左臂之上。 但北俱芦洲的太微星垣的召唤之力,却是更加强烈。 陆北心中沉思,半晌之后,眼中明悟之色更多。 大袖一挥,将此地痕迹随风横扫一空,再不留恋,转身离去。 界。 三十三重以北。 北极诸之上。 一座气度恢弘,巍峨壮观的宫殿在颗颗发出蓝紫之光的星辰拱卫之中若隐若现,浮浮沉沉。 正是紫薇星宫。 紫薇星宫范金作铜柱,琉璃成玉瓦,樱花串珠落……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此刻此时,殿外候着一个值日星官。 值日星官是一位中年,此人庭饱满,地阁方圆,面容白皙富态,气度雍容。 眉心正中却有一颗白金色的星辰印记熠熠闪烁。 此刻这位星官面上满是焦虑之色,在殿前玉阶上的廊下来回踱步。 “苏星君,圣母让你进殿回话。” 一个身着秀萝长裙的俏丽婢女,走上前来清声笑道。 “有劳仙子。” 四位东斗星官之一的苏护面上焦虑神色微微敛去,拱了拱手,便跟着这位俏丽婢女进了紫薇星宫。 大殿之中空旷幽静,上首一高拱御案在九层玉阶之上,一张御椅在玉案后摆着。 案上有印、笔、墨、端砚、玉简等物。 凡此种种,不及细数。 而在下首之处的两张梨花椅上分明有两名容颜绝色的女仙正在叙话。 见得来人进入殿中,左边气息浩瀚深邃,气度不凡的紫衣高冠女仙就是奇道:“苏星君,何以神色慌张如此。” 这女仙咬文断字,遣词造句显得格外与今人不同。 隐隐有一股上古之风。 “启禀斗姆元君,方才下界有修炼大妖吸收星力……” “呵呵,吸收星力不很是正常吗?” 这时,另一个清灵如山泉击石的声音打断了东斗星官苏护的话头。 “碧霄妹妹,你且听苏星君完。” 金光圣母望着身旁穿着一袭翠罗烟纱裙,容颜姣好,眉眼弯弯的碧霄仙子微微笑道。 却是不为碧霄仙子的略显无礼的举止动怒。 “好吧,姐姐。”碧霄俏皮地白了一眼金光圣母之后,便静等东斗四星官之一的苏护如何言语。 “下妖族攫取星力用作修炼者比比皆是,可这位方才吸收星力的气象……神不知如何以言语形容,不过神已经启动禁阵了。” “啪嗒,咔嚓。” 金光圣母玉掌之中本自端起的茶盏突兀落地,目光惊异道:“怎么可能,除非是大罗道尊……恩,不对,你方才言及是妖族?” 碧霄仙子本是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此时一双丹凤眼中也是目露好奇之光。 “此妖应是北俱芦洲的妖族。” 东斗星官苏护神色笃定道。 “莫非是那位?也不对啊。据大姐……那位深受重伤,曾经渴求庭以周星力疗伤,但被大尊给一口回绝了。” 一袭翠罗烟纱裙,仿佛出水芙蓉的碧霄仙子秀眉紧蹙,灵动俏皮的大眼睛中闪过疑惑之色。 第一百四九章 清奇的脑洞 紫薇星宫。 殿中冷寂的气氛略微凝重了一些。 斗姆元君金灵圣母作为北极紫气之尊,代替离去的紫薇大帝司掌北极诸星运转事宜。 闻听紫薇诸星星力被人疯狂抽调,心中实在惊异难言,就是良久无语。 “苏星君,你且回去……将周四辅禁制放开。” 金灵圣母不知想到什么,两道秀眉稍稍舒展,停顿片刻,就是吩咐道。 “可那人如果还要攫取紫薇诸星星力,又当如何?” 苏护拱手沉声问道。 “无需担心,由本君代掌北极周星斗……不知道还就罢了,既然知道,应不至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金光圣母螓首微偏,望着御案之上,那方紫金之光笼罩的玉印,神色傲然道。 “神告退。” 闻听金光圣母信心满满的言语,苏护神情微微错愕,只得放下心来,就是拱手告辞道。 目送东斗星官转身离去,碧霄仙子清笑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好主意吗?” 金光圣母眉头微皱,目光甄然地望着碧霄仙子,笑道:“此事多半还要落在碧霄妹妹身上。” “如何又落在我的身上?” 碧霄仙子伸出欺霜赛雪的素手,轻轻拨了拨明洁如玉的额头前稀疏的空气刘海儿,盈盈笑道。 倒是没有感到多么出奇,一个‘又’字尽显二女交情不浅。 “因为,要借得你大姐云霄仙子的混元金斗一用。” 金光圣母眸光熠熠地笑道。 碧霄仙子清丽的容颜上思索稍许,清声笑道:“我去大姐那里问问,不过她肯不肯借,我就不知道了。” 二女见事情定,此刻也是慢慢品起茶来,偶尔一些三界的趣闻。 空旷的殿中不时发出几声格格娇笑。 尤其是到已经被大尊派出太白金星,下界招安而来的猴子。 一袭翠罗烟纱裙的碧霄就是笑得花枝乱颤,当真如青玉琼树随风摇曳……如银铃般清脆干净的笑容,在殿中渐渐传远。 北俱芦洲。 苍溟妖域。 此地离着妖师殿尚有着半日路途。 高空之上,陆北探手捉住一片莹洁如莲的六瓣雪花,心中仍是不断回想先前在太微垣之外……吸收提炼北极诸星星力的事情。 他先前第一次不借助‘七星璇杓’吸收庭太微垣诸星星力之时,仅仅只是炼化微不足道的一丝。 毕竟庭诸神将星辰之力牢牢掌控,所降下四大部洲供给下修道之人修炼的星力都是定量。 若他觅地潜修个上千年,不得能够凝练出一颗星辰来。 可他哪有那个时间。 而这‘七星璇杓’不愧是得自幽冥界北斗七星宫之中的重宝。 本以为有此宝在,他以后便可窃夺周星辰之力为已用。 方才对于紫薇诸星的调动就是明证。 可庭诸神显然不是瞎子聋子,尤其是紫薇星域中的星官,如何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堂而皇之地窃夺星力。 至于太微星域和市星域诸星星力,尽管他方才未曾以‘七星璇杓’再次试验一番。 但从方才紫薇星域附近的太微星域诸星,毫无异动的安然表现可以看出,想来是没有太多作用的。 那么,方才他在太微垣之外,‘七星璇杓’的图案为何生出灼烫之感? 莫非北俱芦洲的太微垣之内,有着类似‘七星璇杓’这等堪比紫薇星域的钥匙至宝存在吗? 陆北神情玄素,眼眸闪烁,露出思索之色。 【移星换斗】这样的大神通决非一朝一夕可成,但【星陨斗落】之术,他在幽冥界中便已经施展过了。 攻伐有我无敌,成果可谓斐然,屠杀真仙如屠猪狗。 如果仅仅是为了达到长生真仙的境界,反而不去修炼攻伐神通作为护道手段。 在这个仙神佛陀、妖魔鬼怪满地走,恶意满满的仙侠世界,仍然是要任人欺辱的。 所以,无论是星陨斗落之术,甚至是移星换斗,他都要修炼。 陆北感受左臂之中那枢星辰的凝实之感,心中在欣喜之余,尚有些失望。 仅仅只有一颗,若不是他凝练的星辰是枢星这等北斗大星的缘故,甚至不能堪比神仙强者的随意一击。 简而言之,这门神通目前的威力,也不过是为他除了掌握‘斩念’一剑之外,又增加一门攻伐手段罢了。 若他七颗星辰炼成一线,出手声势明明赫赫,斗如雨落,应是堪比真仙强者一击…… 目前陆北所能掌握的神通,当属上古魔道血印神通最为强大……法体双修,神仙巅峰战力,再将灭世黑莲祭出,甚至可和仙强者周旋一二。 次之便是加持了‘残缺先水灵纹’的三生神剑一斩之力了。 剑光所向,破空穿梭。猝不及防,无声无息。 可以雷霆之势斩杀神仙道行的妖魔鬼怪之流…… 不知不觉间,光大亮。 第一抹晨曦出现在东方空之上。 陆北架起金色遁光向妖师殿飞去。 虚空之上的挺拔身形每一次闪烁,心随意动之中,陆北面上形容微微变化。 本自冷峻如斧削刀砍的硬朗面容,缓缓变作一张儒雅秀气的脸庞。身上横公鱼的血脉勃发,一身水族妖族气息越发浓郁激荡。 陆北探手向虚空召来片片雪花,在掌中凝作一方圆形镜面。神色淡漠地看着镜中眉宇清秀、略显稚嫩的自己。 抿唇微微一笑,道:“从此刻起,某便是陆瑜,由北海一横公鱼化形而出……” 不仅如此,胸中隐隐朝元的阳之五气统统归纳于五脏之内,本自身为伪地仙的境界,瞬间便跌落到元神巅峰道行。 陆北眸光微沉,思忖道,第二重的罡幻化之术,除非是太乙之辈当面,否则无人可以识破他的变化之术。 玉柱山。 妖师殿。 一道炽耀璀璨的金色流光划过雪花翻卷一刻不停的墨色苍穹,最终落在玉柱山下的九九八十一层玉阶之前。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隐在山巅云端古老拙朴的妖师殿,拾阶而上。 这九九八十一层由寒冰打磨雕琢的玉阶,颇为宽阔澄莹,隐泛青色宝光,随着两旁陡峭如镜的冰山逐阶渐高。 静静站在上面,一股冰凉幽寒之意就自脚下升起,令人不禁生出肃穆凛然之感。 陆北眸光低垂,赫然发现宝光莹莹流动的玉阶之上仿佛有着道道黑色禁制浮起。 想来是妖师刻意布置的吧。 陆北心中判断道。 对于妖族的大祭礼,他从白雪那里已经有所了解,不过是领着一些妖族大妖瞻仰一些上古妖族妖神大贤的丰功伟绩罢了。 妖师鲲鹏以水镜之术将记忆之中……关于上古妖庭统领洪荒万妖,威霸洪荒的景象还原出来。 而且妖师鲲鹏修为高深,在把上古妖庭镇压万古,憾人心弦的景象给完全投影出来的同时……甚至连妖帝和东皇这两位上古强者的形象,都能以大罗道尊的无上意志给模仿幻化出个七七八八来。 这是将吃人的妖怪聚集在一起在进行民族教育吗? 还是以全息电影的形式? 妖师鲲鹏很会玩嘛。 不愧是能够在上古之时研究出妖文,并行之万千妖族的盖世枭雄,这清奇的脑洞,不服不行。 念及此处,陆北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便向上走去。 第一百五零章 应能聊得来 妖师殿。 奇花异草暗香沁脾,青松翠柏苍郁映眼。 在冰雪地,银装素裹的北俱芦洲显得格外别致。 陆北步入妖师殿寥阔的冰玉广场。 或许是他修为低微的缘故,只能被妖师殿中一位接待的鹏妖,给领到了一座装饰简素的阁楼之上。 是简素,也是相对于那些真仙级大妖所处的华美楼宇而言的。 阁楼有八角、四翼、七层。 通体玄幽如镔铁,散发着一股冰冷幽寒的水灵气息。 陆北仅仅看了一眼,便知应是利用妖师殿的无上禁制,借助玉柱山极北之地的北冥之水,凝就而成。 这时,长着两只粉红兔耳的几个清丽少女,嬉笑着手携手登上了阁楼;一些头上或顶着犄角,或顶着豹脸的青年妖,也是收敛眼中的凶恶残忍之光,笑着谈论什么;更有一些身穿薄纱轻裙,鬓发之间斜别着一根鲜艳翎羽的稚鸡一族的妖女,媚眼如丝,薄纱如雾,酥胸半露,兀自在那搔首弄姿……或许是妖族的特殊工作者,也未可知。 陆北淡淡一笑,缓步踏上楼梯,直奔阁楼四层而去。 四五六七层,分别是元神、地仙、神仙、仙的妖族和异类修士。 至于其下三层,位置低暗狭,都是一些化形未曾完全的妖驻足流连。 有着大罗道尊所设的禁制意志压制,没有一定实力是登不上更高一层的。有此种种布置,这就不乱。 陆北好整以暇地迈入阁楼四层,只觉其中分外轩敞,仅仅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三步两步之间,便走到阁楼的眺望窗格之前。 陆北甫一站定,便被虚空之上,那十朵流逸着妖冶光芒的紫色气团吸引了心神。 紫色气团朦胧虚化,恍惚令人看不真切,但偏偏却动人心神。 此时,宏阔寥落的广场之上,也是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真仙级大妖。 毕方一族、英招一族、赢鱼一族、獬豸一族、当康一族、狗一族、金鹏一族、秃鹫一族、狰一族、鸾鸟一族、数斯一族、霸蜀一族…… 就在陆北静静眺望,一个浑厚沉闷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这位兄弟请了。” 一个马首人面,一头白毛的青年妖怪走上前来,紫红的大圆脸膛之上挂满憨厚的笑意。 陆北转过头来,打量了来人一眼,就是淡淡笑道:“在下陆瑜,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霸蜀一族向其。” 二人道过名姓,便一起隔着装饰简朴的窗格向外望去。 向其虽然面相憨厚淳朴,然而却十分健谈。 显然话唠并不是一些聪明伶俐之人的专属特权。 向其豪爽笑道:“陆道友,你看远处的大妖,你可知道为何今年有那么多真仙大妖,金仙妖圣吗?” “哦,愿闻其详。” 陆北话一出口,面上便是有些古怪之意流露。 “这要从妖师殿的传承起,妖师每百年便将北俱芦洲各族的族长召集此处……” 向其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将妖师殿举办大祭礼的来由一一道来。 “玄石?” 陆北狐疑道。 “对啊,陆兄,你是不知道玄石是什么东西……此物是妖师以本源之气凝就的石头,其上蕴含妖师一生对于大罗之道的感悟。” 向其言及此处,眼眸之处露出几许神往之色。 “大罗之道啊,想来陆兄是一定没有听过的……你们横公鱼一脉,据向某所知,好像没落到没有真仙了吧。”向其也不管这话是否伤害到‘陆瑜’的自尊,就又是自顾自地笑道:“我们霸蜀一族尚有一位真仙……”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向一旁挪动了一些距离。 谁知向其这厮又走了过来,憨厚笑道:“陆兄,你看那边就是你横公鱼一族,这一代连个神仙都没有出……啧啧,挺惨的。” 随着向其手指所指,陆北目光投去,敷衍道:“是挺惨的。” 只见阁楼之下。 一个形容沧桑,面带黑灰死气的耄耋老者,牵着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女孩儿的手,神色恭谨地向一个数斯一族的青年化形妖陪笑着话。 老者修为不低,地仙道行。 不过看其一身灰黑死气萦绕不散,想来寿元将尽。 形如鹞鹰的青年妖将,怀中正拥着一个姿色妖娆的稚鸡女妖。 如鹰爪锋利的大手,一刻不停在怀中女妖娇躯的玲珑曼妙之处,揉捏,把玩……引得怀中稚鸡女妖时而娇吟低喘,时而格格娇笑不止。 青年妖将神色倨然道:“老余,你孙女某家看上了,出个价吧。” 探手之间,一件幻级灵宝在大手上上下浮动,七彩炫目的禁制宝光,映照得怀中稚鸡妖薄纱之下,那一对儿柔滑嫩白的雪肩微微泛着神秘魅惑的光泽。 “一件幻级灵宝,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青年妖将呵呵笑着,贪婪的目光却是不停地打量着此刻一脸胆怯惊恐地躲在耄耋老者身后的女孩儿。 这横公鱼一族的女孩儿,玩……恩,吃起来一定美味可口。 女孩身着红色衣衫,面容白皙明净,眉眼稚嫩,巧秀丽的耳垂之后,隐隐有红色鳞片闪烁。 “爷爷,言言不要跟着……这个坏叔叔的。” 稚嫩乖巧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蒙大王错爱,可老朽横公鱼这一族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怎么,你不愿意。” 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冷着脸打断道。 “老朽恕难从命。” 余姓老者浑浊的老眼闪过一抹屈辱,强梗着脖子,语气坚决道。 在这一刻,仿佛方才谄媚讨好,垂垂老矣的横公鱼一族余姓老者,已经消失不见。 “好,好……老家伙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就只好早点儿让你轮回了。” 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怒极反笑,一双如绿豆大的眼眸之中凶光闪烁,正待出手。 “住手。” “混账。” 两道声音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陆北跳出阁楼四层,轻飘飘落在地上。 心中微讶,就是循声抬眼向远处望去。 只见一座华美的琼楼玉宇之上,两扇琉璃金雕的窗格霍然大开着,粉红帘帷纱帐微微漾起,却是凌空飞来一位女仙。 这女仙一身水蓝色水袖流光长裙,长裙曳地,裙摆之处色彩斑斓,行走之间,碧波折皱成浪。 女仙精致如画的眉眼上描着五彩之色的眼影,明眸皓齿,绝俗清雅,秀丽容颜之中透着一股高贵华美的气质。 此刻,一张洁白无瑕的玉容满是怒气,娇斥道:“图元,妖师殿之中,岂容得你放肆。” 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图元见得此女,眼中凛然凶光忙是收敛,拱手抵赖道:“妖并非如此,只是跟那余老儿开个玩笑。” “哼,妖师殿早有令谕,哪怕你数斯身为禽鸟之属,先以捕杀鱼虾为食……也不得打横公鱼唯一独苗的主意。” 陆北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不言不语。 他其实并非多管闲事之人。 尤其是对于横公鱼一族,他可没有多少好感,不过他仍是站了出来。 这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牵涉到他最近领悟到的一些因果之道。 不过眼见有这位真仙强者出头,他倒是可以功成身退了。恩,无功而返了。 陆北神情默然地站在一旁,此时那位霸蜀一族的青年妖怪,向其也是不知何时,自阁楼上跳了下来。 “你是同族……”七八岁的女孩稚嫩的眉眼中布满惊喜之色,怯生生道:“叔叔,我叫余言,你叫什么名字?” 陆北看着眼前这神情略有些雀跃的女孩儿。 心道,我可不是什么横公鱼的同族。 横公鱼么,陆某倒是手刃了一只。 “陆瑜。” “叔叔你为什么会姓陆?难道不是该姓余吗?可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呢?莫非你是来自其他部洲?” 余言扬起一张巴掌大的清丽脸,稚嫩的眉眼之中满是疑惑不解之色。 陆北有点儿不太想搭理这个‘问题’少女,就是出言敷衍道:“叔叔以前是姓余的,恩,叫余陆。” “陆兄,不想你果是姓余……我横公鱼一族,纵然流落其他部洲,也不至于把姓氏忘掉,”向其拍了拍那一头白毛的马脸,压低声音问道:“余……陆兄,你是不是在躲避仇家?” 陆北看了身旁一左一右的二妖。 一个问题少女,一个话痨,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能聊得来。” 第一百五一章 熟悉的场景 数斯一族。 《山海志?西山经》载: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 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图元此时毕恭毕敬地朝着眼前气质高贵华美的女仙躬身行礼。 不为其他,盖因眼前这位身着蓝色流光曳地长裙的女仙是一位真仙强者。 她是…… 念及此处,图元冷笑一声,转过头就是目光阴沉地望着陆北。 心道,一位真仙出言呵斥某家,尚且能忍。可眼前这位,又算是什么东西。 细细向陆北打量而去。 只见来人是一位青年,眉宇清秀,眼眸冷冽。 恩,这气息? 不过是刚刚修出元神堪堪化形而出的横公鱼而已,竟然还敢呵斥他一位堂堂地仙妖将。 真是好胆。 妖族地仙道行者,以妖将尊称;神仙道行者,则称妖帅;至于仙道行者,便是妖王。 昔年陆北击杀的那只狼妖便是九华山啸月妖王……一位仙强者的后裔子嗣。 “老鱼,既然你舍不得你那宝贝孙女儿,我图元也非无理取闹之辈……那这头横公鱼,某家却要带走。” 此言一出,连同观热闹的目光都是落在陆北身上。 霸蜀一族的向其,越出身来,色厉内荏地道:“图元,妖师殿中容不得你放肆。” “呵呵,要不要某家吃你啊。没有化形完全的东西,滚一边儿去。” 同样的话语由一位真仙强者和一位元神道行的化形妖怪出口,效果实在是大为不同。 妖族便是这等赤裸裸的弱肉强食。 至于在妖师殿之内,妖族之间的确是不能同类相食,但他只是出手擒下,带回去再吃……谁又会闲得给落魄的横公鱼一族撑腰。 这些微妙想法在数斯一族妖将图元的心中闪过,凡事权衡利弊,事有轻重缓急。 他图元拎得清。 横公鱼一族,当年便是他数斯一族的口粮。 来,族中长老应该圈养一些横公鱼的。 要不要将这头横公鱼捉回去,再挑拣几个水族贝精蚌女,借来一些精血,圈养一些呢。 图元面容一本正经地望着陆北,目光之中充满着哲学式的思考。 陆北面容平静,眸光闪烁,心中冷嗤道,看来这蠢货当他是软柿子了。 “爷爷,不要让他们带走叔叔,他也是我们一族呢。” 闻听图元之言,丫头余言忙是拉着余姓老者的胳膊,神色凄楚地恳求道。 余姓老者嘴巴张了几张,面上神色挣扎,终究是毫无反应。 见此,余言稚嫩的巴掌脸满是委屈之色,眼中更是蒙上了一层朦胧雾气,泪眼盈盈,就打算向那位蓝裙女仙跑去。 “姐姐,不要让坏叔叔带走好叔叔……” 余言青涩稚嫩的眉眼之中满是慌乱之色,已是口不择言。 “噗嗤。” 听着眼前丫头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叔叔”的幼稚之言,青翟明眸弯成月牙之状,就是掩口娇笑道。 作为鸾鸟一族的族长,这样的明媚的笑容在一向以华美和高贵形象示人的青翟脸上尤为难得。 来,青翟此时从容貌来看,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而已,然而身为一族之长的青翟,无论是从心理年龄来看,还是实际成道岁月都是以上万年计。 不过,还未等青翟出言喝止出身数斯一族的图元妖将。 那数斯一族的青年妖将,图元就是咄咄逼人的走上前来,冷笑道:“你横公鱼一族,生就是我数……” “滚。” 陆北清秀眉宇之下,一双凛冽眼眸金光大炽,真仙意境自眼眸之中如莲绽放。 一身血色煞气无声释放而出,凝实到极致的凶戾气息,带着激荡咆哮的法力,就是向图元身形笼罩而去。 法力排山倒海,血色煞气如幕。 “你……” 图元心胆俱裂,浑身战栗,身形几个踉跄,刹那之间就向远处翻滚而去。 形如鹞鹰的瘦弱身形,要如何在虚空之中做出翻滚之势。 鹞子翻身? “你是魔,魔……噗,” 十丈之外的空地上,图元还未完这些,口鼻齐齐溢血而出,眼眸亮光几次闪烁,渐渐失去焦点。 那是支离破碎的画面,血色煞气混合着真仙意境,在图元脑海之中炸裂,冲击心神。 尸山血海,白骨皑皑。 一位神色疲惫,眉宇冷肃的青年披着一袭血色大氅立身于苍凉的四野虚空之上。 脚下踏着一座看不清形状的灵宝。 如潮水一般的血族修罗,丑陋的面容散发着凶煞狠辣的死寂气息, 一个个手持血色弯刀向血衣青年围攻而至。 然而……人头如雨落,血雾化作泉。 包含着血元精华,晶莹剔透的血菩提被青年一把仰头服下…… 亿万星光之下,无数强大的堪比数斯一族族长的真仙强者,神色忌惮地望着那位青年,是如何一口吞吃一位真仙强者的人形真灵…… 这一幕幕骇人听闻,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在图元神念之中,久久震荡,令此妖神志仿佛要为之崩溃。 “唳。” 嘶吼之声在妖师殿的空旷寥阔的冰玉广场上响起。 却是图元心神崩溃,根本无法维持人形,变作异兽数斯的本体之相。 黑色翎羽,尖喙利爪,然而一双本该犹如鹰隼锐利的眼眸,却是呆滞无神,只是无意识地惊恐嘶叫。 “嘶。” 原本随着鸾鸟一族的真仙青翟到来,而默默关注着阁楼之下的妖族仙妖王,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神通?这是把一个妖将吓傻了? 而一些真仙大妖则是目光甄然,隐隐有些明悟之色闪烁。 倒不是这些真仙大妖孤陋寡闻,盖因这种手段,只有掌握神意的真仙对上低阶仙人才能使出。 以自身神意演化一生杀戮,攻灭敌人心神,夺其神志。 可依着这些妖族真仙大妖的思维逻辑,对付区区不得长生的妖怪。大口一张吃了就是,如何还会这般多此一举。 演化术法奥义,穷究人之变……那是人族的长生真仙才会琢磨的。 简而言之,就是二者逼格不一样。 人族创立的神通,遵循的是三教圣人和道尊传下神通的原则,以玄妙莫测,变化无穷为最高追求。 追求的是……貌似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而妖族不同,一刀一枪,拳拳到肉。 动辄就是变作百丈法相,移山倒海,法象地……动作特效很是浮夸。 当然术法之道虽然不同,但到得大罗道尊之境,却是殊途同归的。 比如罡三十六变中,就是一些上古妖神和一些大神通者共同创立起来的。 这些强者很多也并不是什么人族大能。 陆北周身如血幕的煞气一放即收,神色淡淡。 然而心中却微微有些惊异,没想到真仙神意裹挟着血煞之气,冲击敌手神念的法门竟然犀利如斯。 他一生杀戮借助真仙意境演化,显然是效果非凡的。 怪不得,圣人一念便可把人从轮回中生生抹去。 意志实在是一种玄妙至极的东西。 可惜他三生剑意不能融合在真仙神意之中。 念起生一界,意落斩三生。 他神往久矣。 “不知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鸾鸟一族的族长青翟那张清丽玉容之上,美眸溢彩,樱唇轻吐,语气凝重道。 方才那玄妙莫测的手段,她隐隐明悟了一些根由。 那神意波动,这位道友是真仙吗? 青翟心中暗暗猜测道。 “陆瑜。” 这是陆北第二次起这个化名,第一次是在横公鱼一族的余言问及他名姓之时。 显然上一次,这鸾鸟一族的真仙强者根本就未曾留意。 “原来是陆道友,青翟这厢有礼了。” 青翟见得陆北这般从容镇定的态度,心中某个猜测越来越确定。 果然是真仙强者,否则何以有着这般风采气度。 再看霸蜀一族的向其,一张憨厚的脸上露出腼腆之色,不时偷偷地去看这位鸾鸟一族的之娇女一眼,然后又自卑地垂下一头白毛的马脑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倒是余言这丫头,孩子心性无知者无畏,此时被青翟挽着手,一脸惊异地看着陆北。 “叔叔,你好厉害啊……” 余言青涩稚嫩的眉眼之中满是崇拜之光。 余……陆叔叔是我横公鱼一族的真仙强者呢。 他隐姓埋名,是为了躲避仇家吗?哦,一定是了,那我就称他陆叔叔好了。 陆北淡淡一笑,心中升起莫名的古怪之意。 “陆道友,此地非叙话之所,可否到上面一叙。” 青翟声音柔柔,出言邀请道。 陆北神色微敛,正待出言。 “青翟仙子,别来无恙乎。” “道友可是青鸾一族的族长?” 一男一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这熟悉的场景…… 第一百五二章 要一个解释(此章为xianzhea童鞋加更) 妖师殿。 一男一女,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 青鸾一族的族长青翟明丽玉容之上,就是起了一丝疑惑之意。 循声望去,就是眉头一皱,艳而不俗的五彩眼影之下,那一双明眸就是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 盖因,来者是……九头虫。 九头虫就是鬼车的后裔,鬼车别名九头鸟,也可称之为九凤。 【色赤,似鸭,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爱入人家烁人魂气;首曾为犬呲其一,常滴血;血滴之家,则有凶咎。】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上古妖神鬼车原有十头,后来其中一头被犬咬掉一只,难以再生……因此滴血不止,后裔子嗣从此便称九头鸟或九凤。 至于另一位九头之相的上古妖神便是九婴,水火之怪,九个头只有不是被完全斩去,仍是可以再生。 然而终究还是被后羿射杀于狄水…… 而巫族尚有一位九头大巫,便是相柳。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过之处,尽成泽国。 九头虫此时变作一个白面青年,头戴一顶光欺赛雪亮银盔,身披素纹征袍,腰束犀纹带。 怀中拥着一个蓝裙少女,少女妩媚如水的眼眸,泪点盈盈,烟波横生,隐含少妇春情,观其眉角半开,显然元阴已失。 正是万圣公主。 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存在感极弱的万圣老龙王,此龙面上隐有荣光焕发之态。 陆北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此女自己选择的道路,别人是难以替她去走的。 西游之时,少不得要挨得猴王一棒,一缕芳魂寄幽冥,反误了卿卿性命。 这时,另外一方也是走来一个女仙。 女仙一袭宫装红裙,梳着飞云髻,露出明洁如玉的额头,柳腰雪肤,脸颊雪腻白皙,淡眉弯弯,明眸皓齿,高贵华美的气质之中透着一股雪中寒梅的冷艳神韵。 正是庭大公主红儿。 身旁跟着面容儒雅,气质温润的庭食神……以及绷着一张清秀脸,端作一本正经之色的真武大帝。 “青翟仙子,自女床山一别,有五了吧……凡间读书人有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都是十五年没见了。” 九头虫抛下身旁脸上春情泛滥的万圣公主,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三步两步之间,便是向青翟走去。 妩媚动人的万圣公主微微吃味,但再望向同样身着一袭蓝色流光水袖长裙,气质高贵华美的青翟,眼中妒火喷涌。 不仅是来自容貌气质的压制,还有在身份之上的云泥之别。 不提青翟此女是鸾鸟一族的族长,真仙强者。 就是单单鸾鸟一族的普通鸾鸟,作为凤凰的近亲,血脉也是高贵无比的。 古籍有载:鸾鸟一族,翎羽色彩斑斓,见之下安宁。 万圣公主心中莫名升起酸楚之感。 这是第二次了。 再低头去看自家同样一身蓝裙,一股自惭形秽之感不受控制地浮现心头。 经之前撞衫一事,她还刻意换过衣衫的…… 且不提万圣公主是如何在这里纠结。 不远之处。 青翟语气厌恶地道:“道友,还请自重。” “青翟仙子,告诉你个好消息……那头烦人的狰妖,某家已经给你料理了。” 九头虫这厮颇有烈女怕缠郎的觉悟,对于青翟玉容罩霜的冷漠态度毫不在意,出言讨好道。 青鸾一族同样身为羽鸟一族,更是高贵的凤凰一族近亲,若能与他九头虫合籍双修,二者孕育后代,不得能再现初代妖神鬼车之威。 至于美色,身为真仙大妖的九头虫,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找寻不到。 若姿色艳丽,当属稚鸡一族。而南赡部洲的九尾狐一族,更是床上尤物。 因此,九头虫更多是打着身为真仙强者的鸾鸟一族族长青翟凤凰血脉的主意。 若非青翟是真仙强者,九头虫甚至都要霸王硬上弓了。 当然也正因为此女是真仙强者,九头虫才会如此锲而不舍。 由于九头虫比青翟修为略高一线的缘故,青翟此时也不好出言呵斥。 不过青翟螓首微转,就是向先前出言询问的女仙细细打量,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轻声笑道:“这位仙子,不知如何称呼……唤女子又有何事。” “青翟仙子客气了,食神。” 红儿公主明眸流波,望向食神道。 “扑棱棱。” 食神眼眸微闪,眼底隐有几分为难之色,最终在红儿公主和青翟二女的甄然注视之下,伸手一招,一只青鸟自怀中飞出。 喙羽翠丽,形态神骏的青鸟一出现空中,就是上下翻飞,惹人怜爱,正是青霖。 陆北眼眸微微讶异,心道,这是认亲来了? 倒是没有对红儿公主出现在此地,而感到大过惊讶。 从红儿公主先前目光在自己连同向其等人一扫而过来观之,显然此女并没有识破第二重罡变化的陆北。 倒是真武大帝方才与陆北目光微微对视之时,二人心照不宣地相互颔首示意。 “这……” 青翟明眸熠熠闪烁,隐有泪珠滚动,檀口微张,望着此时已然向自己雀跃着飞来的青霖。 “妹妹?” 来自血脉的遥遥呼应,让一袭蓝色广绣流光长裙的青翟,娇躯都为之微微颤抖,裙摆折皱成浪,仿佛碧海松涛。 青霖似乎有些胆怯,眼眸之中欣喜之余,尚有些恐惧……眸光倒映着食神略有些阴沉的目光。 谁能告诉他,为何青霖是一位真仙强者的妹妹。 想到某种可能,食神心中就是涌起了一阵阴霾。 青翟微微吸气,伸出纤纤素手,将乖巧胆怯的青霖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像捧着一件珍宝。 涂着艳丽五彩眼影的眼眸已然朦胧成雾,依稀有着来自童年的记忆画面闪烁。 幼年之时。 茫茫雪原,一望无垠。 冰崖之上,云雾缭绕,几株冰山雪莲迎风摇曳,洁白莹润的莲花之上,如粉白雪轻覆,映着蓝下的几缕日光,泛着圣洁无暇的光泽。 “姐姐,那头黑鸟飞得好高啊。” 一株飞雪作琼花,银装成素裹的青桦树的一根枝桠之上,一只翠羽尖喙的青鸾傲雪而立……两只绿中带红的尖锐利爪紧紧抓住一根树枝。 两眼望着上的鹏鸟,眼眸之中满是向往之色。 “霖霖,那是大鹏……等霖霖长大了,也能飞得好高呢。” 琼花玉树之下,青鸾一族的公主,青翟作绿裙少女打扮,明眸善睐,盈盈笑道。 “姐姐,可霖霖现在就想飞高高啊……” 青霖格格娇笑几下,便是振翅向远处的冰垣飞去,青色的羽翼展开,激荡气流,在仿佛琉璃通明的雪山之间滑翔而过… “姐姐,你来追我呀。” “霖霖,心。” 见得此幕,青翟就是一跺脚,终究是不放心这个比她了几千岁……方孵化而出的妹妹。 当即就是化作一道绿色流光,横空虚渡,去追逐青霖而去。 身为青鸾一族的之娇女,青翟不过区区三千多岁便已经是神仙境界,资殊为不凡,不过片刻便已经将青霖带回…… 这些美好而难忘的记忆在青翟的心中一一闪烁,直到某一,她在加冕青鸾一族族长的典礼仪式之上。 “不好了,殿下,公主不见了。” 一个身着翠羽秀萝裙的婢女,冲进富丽堂皇的大殿,神色慌张地道。 “你再一遍……” 青翟柳眉倒竖,俏脸罩霜道。 三千秀郁青丝之上,那一顶金色堂皇威严的凤凰霞冠……那金钗上的白色珠花都在剧烈晃动,显然已是惊怒到了极致…… 就这般,鸾鸟一族唯二具有浓郁血脉的青霖,在其姐青翟成为鸾鸟一族族长的大典之上,无声失踪,不知去向。 此刻,一幕幕景象在青翟的心中汇聚交织,最终化作哽咽。 而青霖眼眸之中,既有着来自本能的欣喜,但却又有着痛苦的迷茫。 很快,心神多少恢复些许的青翟,已然是怒火萦怀,冷声道:“还请几位道友,给本仙一个解释。” 堂堂青鸾一族的公主,竟然曾被人折断了两只翅膀。 虽然后来续上,但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仍是存在,无声地诉着一场凄惨的遭遇。 “吱呀呀。” 青霖扑棱棱地飞着,唧唧喳喳,咿咿呀呀不停。 沙哑干涩的声音仿佛是要压抑滚动在喉咙之中,青霖灵动的眉睫轻轻颤动,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滚落而下。 一股久萦不散的悲意悄然四溢,令在场之人皆是心生戚戚之感。 以青霖堪比五六岁幼女的稚嫩幼稚心智……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何要哭,就是忍不住地会悲伤……或许是因为委屈,或许是因为再也记不得眼前这位穿着高贵华美衣裙……来自血浓于水关联的漂亮姐姐。 可再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根本发不出一句人言。 青鸟吐人言,本是寻常事。 作为下见之而四海安宁的祥瑞……哪怕是未曾化形,没有一丝一毫修为的一只青鸾,都是可以轻易吐得人言的。 可这…… “这分明是横骨被伤,音脉灵窍被毁,一个字都发不出了。” 陆北望着这一幕,心中冷冽道。 以他冷酷决然心性,都不禁为其人手段之狠辣而感到微微惊异。 何人手段竟如此残忍。 这个判断陆北都能看出,心思灵动慧黠,身为长生真仙的青翟如何不能猜得到。 此女浑身颤抖,柳眉倒竖,真仙强者的凛然气息笼罩当场,蓝裙流苏迎着寒风飘舞飞扬,团团青色火焰在此女周身浮现。 “唳。” 寒冷与灼热交替环复的青色火焰隐隐化作一只青鸾之形,青翟已然是惊怒到了极致。 “本仙需要一个解释。” 俏丽的容颜之上,本自白皙如玉的肌肤,隐隐泛着青色的光泽。 芳心惊怒交加,语气咬牙切齿。 第一百五三章 竟然是道轮 扶桑神木。 太阳神殿之前。 这是上古妖庭的妖帝和东皇两位大能为九位金乌居住建造的宫殿。 气势宏伟,美轮美奂,大气磅礴。 “雪儿,方才……” 陆北站在金色涟漪荡漾不停的扶桑叶形成的广场之上。 顾不上感受口中白色玉圭的甜腻气息,目光复杂地望着白雪出言问道。 “那是阴时之轮的帝王意志。”白雪三两步跳上来,柔声解释道:“妖帝修【阴阳时之道轮】之术,阳时道轮聚十大妖神……阴时之轮执亿万妖族。” 陆北眸光闪烁,疑惑道:“什么是道轮?” “道轮,就是……我也解释不了。陆哥哥可知大罗金仙一身神通的基础是什么?” 白雪用娇玲珑的雪白爪子挠了挠大脑袋,皱了皱鼻子,做了无奈的神情,不答反问道。 陆北神色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昔年在灵台方寸山学艺之时,须菩提祖师向他传道之时,最多也就简单讲了一些真仙一身术法神通以五行本源为根基。 这么多年过去,他通过个人经历,对大罗金仙之下的真仙,金仙甚至太乙之辈的修行,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和领悟。 比如长生真仙修真灵,最终通过在真灵和金丹上烙印五行本源进阶。 金丹和真灵二者实为表里。 这其实是一种很玄妙的修行过程,如果把一个人真灵抽象地比作一方浩瀚的星空宇宙话。 那么烙印五行本源,就是让星空宇宙之中密布星际尘埃。 而真仙级神意或者大罗道尊的道意就是让这一方宇宙星空变的鲜活真实,幽远深邃。 至于如何与这方洪荒世界交互,调动元气海洋和法则锁链为己所用,借此施展出种种玄妙神通,实非三言两语可以清。 “五行本源圆满的太乙金仙,再进一步便是大罗金仙。大罗者,包罗万象。” 白雪先是翻了个可爱的白眼,试图采用启发式教学,帮助陆北一点点理解道轮的概念。 陆北做出一副细心倾听状,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 “陆哥哥,大罗既然是包罗万象,诸生万物……所以每一位道尊的成道方法以及神通手段自然是不尽相同的。” 白雪仔细想着措辞,娇软道。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思索。 这话倒是不假,道是一种玄妙的层次,至于你是怎么修到这种层次,方法肯定是不同的。 当然也并非完全不同,抑或是存在某种共性,但是没到那种掌上观纹的层次,是不知道这种共性的。 证道者知道,然而知‘道’者却不可与不知道者言‘道’。 “大罗金仙所施神通不可思议,但也并非无迹可寻。道轮便是他们一身道行的体现,凝练所参悟地法则的体会于道轮之中……道如圆,每一个道尊的手段或许不同,但道轮往往会被其等凝聚而出……传至高无上,道的化身道祖,更是可将一身道行凝三千道轮于一,成就混元无极……” 白雪摇晃着美丽的大脑袋,一本正经地道。 陆北面上现出古怪之色。 “此法需要自焚吗?” “啊,陆哥哥,什么自焚?” 白雪眨着美丽灵动的大眼睛,迷惑道。 陆哥哥怎么话好生奇怪,连身为白泽灵兽的她都听不懂了。 陆北清咳数声,古怪道:“没什么。” 修炼‘轮子’难道不需要带上一瓶汽油,到某某广场…… “上古妖帝手掌河图洛书,对时之大道参悟不浅,因此成道神通也与‘时’息息相关。” 白雪见陆北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就是继续道。 “所以,这阴时之轮就是妖帝随手凝就的神通了。” 陆北望着太阳神殿上的那道圆形光轮,语气笃定道。 “对啊,这就是妖帝随手凝就的阴时道轮。其上有妖帝意志,妖帝意志在道轮加持之下威力绝伦,因此才能影响到陆哥哥。” 白雪三步两步地走过来,蹲坐在陆北旁边。 陆北心中思忖。 妖帝作为上古妖庭之主,帝王心性自古多疑刻薄,残留意志借助道轮之力必然无形中放大了他心底对于白雪的狐疑。 由于原本就是出于自己本心的选择,与他休戚与共的先至宝昆仑镜自然是无计可施的。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有着他和白雪未曾经历生死患难,缺乏信任基础的缘故。 另外一点,可能就是他收下白雪的过程太过简单随意。 恩,甚至有些白。 似乎必须应该有一些曲折波澜才算理所当然。 好吧,这就是他和某些人的奇妙逻辑。 轻易抓住的东西,总是让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和逻辑性。 然后反复打自己的脸确认是不是做梦。 两边脸都打肿了,声音震响。继而低头问自己,是真的不? ……贱不贱? 看着乖觉可爱的白雪,陆北眼中满是惭愧之色。 自己差一点就…… 雪儿尽管不,可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以她心智,一定猜到是因为自己心中对她不完全信任,才会导致方才一切事情的发生。 “雪儿……对不起。” 陆北轻柔道。 坐在陆北旁边的白雪妖躯微颤,灵巧的大脑袋摇了摇,蹭了蹭陆北的胳膊,娇声道:“陆哥哥,我不怪你的……” “雪儿,这既然是阴时之轮,想来也有阳时之轮了。” “陆哥哥,你怎么知道?” 白雪奇道。 莫非陆哥哥也是和白泽一族,通达万物世情。 不知想到什么,白雪一双如清泓的蓝宝石眼眸,雾气朦胧。 “完整的时之大道,应该是不分阴阳的,显然妖帝并未掌握真正的时之大道。” 陆北面上如水沉寂,口中喃喃道。 他前世无聊之时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中理论曾言,时间分为虚时间和实时间。 虚时间才是宇宙真正的时间,垂直于实时间。 那本书里面提到了很多有趣的理论,有些甚至荒诞不经,陆北至今记忆犹新。 比如什么奇点,黑洞,量子涨落,无中生有之类,关乎宇宙的终极问题……这些问题总是让人着迷如此。 陆北猜测妖帝为了参悟时之大道,将时之大道划分阴阳,凝聚道轮神通。 毕竟时之大道,或者是牵涉‘道’的问题,只可能一步步地去接近,而不可能直接参悟而来。 正在这时。 太阳神殿之上的那圆形道轮,突然光芒大耀,继而剧烈旋转起来。 阴时道轮亿万毫光,恰如水银流泻而下,将太阳神殿完全罩定。 颇为为太阳神殿增添了几分瑰丽奇幻之意。 “蓬蓬。” 宫殿之上的道道金红色的太阳真火突然熄灭,太阳神殿在毫光的辉映之下,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纱衣。 “陆哥哥,你跟我来。” 白雪声音疲惫地道。 陆北闻听此言,忙是跟上白雪步伐。 纯洁无暇、聪明伶俐的白泽灵兽,带着陆北向太阳神殿的殿门走去。 太阳神殿之中。 空旷,寂寥。 这便是陆北随着白雪踏过几层玉阶,迈步进入太阳神殿之内的感受。 空荡荡的殿中没有一根玉柱矗立,空旷与寂寥正是来源于此。 不过殿中视线明亮轩敞,有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摆设。 而脚下似乎是由某种奇特玉石铺就,陆北踏在上面,只觉如同踩在云端一般。 正是云母仙石。 高处依次向下排列着十张被重重火焰包裹的宝座。 这十张光彩夺目的宝座,陆北同样看不出是由何种材质打造。 但隐隐泛着金色的光芒,给人以至高无上之感。 陆北左右观察半刻,发现宝座玉阶之下,有着一座金光闪闪的战车之外,并无什么灵宝。 陆北淡淡道:“雪儿,此地除了那架战车,好像并没有什么灵宝。” “陆哥哥,你望上看。” 陆北闻声抬头望去。 只见大殿中央上空有着一座散发着柔和光芒圆形光轮,此刻不知何故,光芒微微有些黯淡,带着柔弱无力之感。 陆北又向圆形光轮之侧看去,赫然发现四角之处的虚空,四团虚光正闪耀。 陆北运极目力观去,赫然发现光团之中,分别是一柄宝剑,一套帝王冕服,一方八角玉印……以及两幅画。 陆北神色淡淡道:“这是妖帝的行头?” “是啊,这些都是后灵宝呢……比如妖帝的帝王冕服和剑,印绶,就是一套无上防御灵宝。” 白雪仰着一颗美丽的大脑袋,娇声道。 陆北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穿上这些,岂不招摇?” “雪儿,你还是先去恢复本源吧。” 白雪眼中有些失望之意流露,心道,这些东西多好看啊,陆哥哥难道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白雪摇了摇头,虽然不是太理解陆北的选择。不过也不再耽误,转而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圆形光轮之中投去。 阳时之轮,她正要借助其中的阳时本源,来唤醒沉睡在时间长河中的本源之力。 陆北百无聊赖地四处走了走。 其实看到那一套后灵宝,他还真的有些心动,不过此刻暂且还是不要利欲熏心为好。 陆北一路施展遁光,向宫殿四璧遁去。 宫殿内部空间十分广阔,陆北遁行了足足有一刻钟,方来到东边墙壁。 陆北先是随意扫了一眼。 只见九只栩栩如生的三足金乌雕刻在墙壁之上。 三足金乌神骏异常,翎羽鲜艳炫目,眼眸倨傲睥睨,甚至随着殿中光线转动,眼神变化出喜悦和欢快之意。 这是一副壁画。 画中描述的是九只金乌在东海浴日,嬉戏玩耍的场景。 不过九只金乌的一角,分明有着一处空白。 这应该不是作画之人的粗心大意。 陆北神情淡漠,心中暗暗猜测。 对于追书的书友,实在抱歉…… 第一百五四章 像极了某人 若他没有猜错,作画之人应是那位上古妖帝了。 也不知其人是在九只金乌被射杀之前,还是在被射杀之后作的这幅画。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只消失的三足金乌,一定是那来历神秘,传是先离火之精的陆压道君。 陆北神念沉寂其中,正打算一窥究竟。 可是突然眼前场景恍惚一片,灵台之中一物继而飞出。 昆仑镜幽幽转动,发出道道蓝紫光芒,就是向正面墙壁映照而去。 “咦。” 陆北平静无波的面容之上微微有些错愕,盖因眼前墙壁之上,赫然空无一物,九只金乌不见一只。 而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滴通体金色犹如琥珀滚动的鲜血。 这一滴鲜血其大如斗,其圆如珠。 金红二色光芒熠熠闪烁,交相辉映,明晦不定之间仿佛遵循着某种玄妙的波动。 陆北只是以自身神念稍稍感知,蕴含着无限生机和金焱的霸道之力隐隐焚灭神识念头。 金乌精血…… 陆北微微抿唇,目光明亮至极,面上有淡淡喜悦之色流露而出。 应该可以确定了。 这壁画显然是九位金乌被后羿射杀之后,妖帝思念九只金乌,以自身精血将记忆之中的十只金乌临摹而出。 至于后来消失掉的那只金乌,估计是那位离火之精,多半认为此画太过晦气。 后来于巫妖大战之后,心神一动,便泯灭了这道痕迹。 陆北将眼前虚浮不定,上下翻飞的金乌精血一把握住。 喃喃道:“这妖帝舐犊情深,实在令陆某佩服。” 然后……陆北二话不,飞身向其他三面墙壁遁去。 果然如此。 南面墙壁之上,看到眼前一副九只金乌幼年之时的场景,陆北目光闪烁。 根本不待昆仑镜自行越出,陆北手执先至宝,随手一照。 墙壁之上的九只金乌统统不见,最终化作一滴金乌精血。 如此这般,陆北又分别向其余两面墙壁遁去。 最终一共带着四滴精血来到殿中。 此时此刻,以陆北淡然的心性,面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盖因,此物对他修炼罡三十六变用处不。 大千世界,亿万生灵,罡三十六变多半都能以拟形之法变化而出。 而且加上白泽灵兽在他身旁,一些妖魔精怪的灵窍分布更是了如指掌。 但还是有一些先生灵,比如金乌,鲲鹏,祖龙,麒麟……不提白泽也不知道这些曾经地强者的灵窍排布。 就算陆北知道,没有这些先生灵的精血,即使勉强变化出来,也是虚假之相。 更不会有这些先生灵一丝一毫的赋威能。 不过有了精血就不一样了。 因为,精血之中往往隐藏着一族的大秘,比如功法传承,血脉神通。 三界一些修习罡三十六变的仙神,甚至有将一些上古妖神的后裔子嗣捉来,抽炼提纯精血灵粹,当作修炼之需的。 可惜,却无任何一人有陆北这般的好运,得到四滴纯粹到极致的金乌精血。 可以,陆北若炼化眼前的四滴金乌精血,便可借此修习金乌一族的赋神通。 比如三界一二的遁法神通,金乌化虹之术。 不仅如此,金乌精血之内蕴含的极阳之力,丰沛充裕。 甚至足以与他先前搜集一的极阳金乌帝流浆蕴涵的极阳之力媲美。 仔细想想,陆北便不觉奇怪。 极阳之力本来就是上古妖帝的本源力量。 陆北望着正在掌中挣扎不停的金乌精血,不再犹豫。 径直在殿中寻了一处空地盘膝打坐,仰头服下一滴金乌精血,金色法力包裹这一滴金乌精血,疯狂炼化。 金乌精血刚一入喉,精血之中焱火之力猛然爆发。 陆北眉头微皱,纹丝不动。 其实以他法力浑厚程度,炼化这滴金乌精血是有些勉强的,也就将将达到炼化金乌精血的法力要求,效率低下,旷日持久。 当然若没有昆仑镜磨灭一位大罗道尊的残留意志,连资格都不具备。 因为来自妖帝残留的强者意志甚至能在炼化途中,出于本能地催动精血,将他反噬至死。 不过在昆仑镜面前,这一切也只能是假设。 陆北正待闭目调息,只觉怀中骤然异动。 一本薄薄琴谱飞出现于陆北眼前,其上文字碎成无数金色咒文流光,如溪汇聚成河一般,向陆北灵台齐齐涌去。 这本昔年来自神秘强者赠送的琴谱,至此不存于世。 此物本来就是雪水凝就,而今却在此处炎火之地消散,暗合因果无始无终之意。 当真如根本就不存在过一般。 陆北下意识地想要躲过,但一股意志遥遥锁定自己,只觉避无可避。 当然也是这股意志带着几分熟悉的善意,陆北才没有强行催动昆仑镜挣脱控制。 “五德升轮之术。” 陆北猛然睁开眼眸,眼眸惊异至极。 他强行压下心中生起的滔波澜,依照这五德升轮的法门炼化金乌精血。 不过片刻,陆北就为这法门的炼化速度感到心惊不已。 原本以他估计,一滴金乌精血起码要在此地炼化旬月之久,这还是保守估计。 可运用五德升轮之术不过半,一滴金乌精血就被他炼化一空。 陆北面上现出思索之色。 莫非是没有完全炼化。 他仔细感知一番,赫然发现自身灵窍之中一只只金乌虚影在腾飞不止,金色火焰翻滚汹涌。 倒是与血色晶璧相安无事。 并不奇怪,自己的牙齿还能咬住自己的舌头不成。 当然若不是自己的舌头就另当别论了。 陆北目光微凝,心中寻思不停。 金乌变,五德升轮,道轮之术……、地、人三皇,妖帝。 这其中好似有一张大手,隐隐操纵着他的修道之途。 想了半晌,毫无头绪,陆北不再多思。 转而继续炼化剩余三滴金乌精血。 时光如流水,倏尔已有半个月过去。 太阳神殿之中,空旷宁静。 一位素衣青年端坐盘膝于大殿正中,双眸紧闭,气度凝然。 坚毅如松的挺拔身形好似包裹在一团金色火焰之中,金焱之光照耀之下,如斧削刀刻的冷峻面容更是多了几分威严之意。 倏然。 清越的鸟鸣之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宫殿中久久回响不绝。 陆北周身三丈之地,金乌虚影纷飞,继而朵朵金色火焰花朵剧烈燃起,炉炭熊熊,灼热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大殿。 然而对于这座饱经沧桑,亘古久远的大殿而言,实在不值一哂。 扑棱棱…… 一只威严圣洁,冷眸凌厉的三足金乌突然在虚空中现出身形,两张翅膀展开之间,道道大日金焱如流星一般摇曳而过。 一道长虹闪烁,三足金乌便在殿中飞了几个来回。 金焱无声消散,一个身形陡然变化而出。 陆北神情无悲无喜,心中却感慨不已,历时半月之久,这金乌变终于修成了。 陆北心神动处,身后现出一道火红色的虚影光轮,就待完全凝就而出。 可不过存在一瞬,若风中残烛一般黯淡的光芒,就消失不见。 心道果然如此,继而陆北也不以为意。 抬头向宫殿上空望去,发现白雪仍然没有出来。 陆北转而继续静静体悟金乌血脉深处传承的化虹之术。 金乌之术共有三重境界。 一息,一瞬,一念。 他现在只是修到第一重境界而已。 金乌化虹之术第一重境界,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暗合一元之数。 从这一点上来看,似乎比猴王的筋斗云神通要稍强许多。 其实不然。 筋斗云神通是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 可一息之间,猴王能翻多少个跟斗? 而且猴王的筋斗云甚至在大罗以下的仙人中,都是名列前茅的遁法神通。 不过,陆北如果将金乌之术修到第二重境界,肯定要比筋斗云要快上许多。 至于修炼到第三重境界,到达一念十二万九千六百里的速度,陆北方才炼化的四滴金乌精血是远远不够的。 可就算如此,陆北而今的遁法神通,也要比他先前的纵地金光要强上许多了。 纵地金光,一瞬千里。而金乌化虹,却是一息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一呼一吸便是一息,一个成年人一分钟呼吸约在十五次到二十次之间。 仙人身轻体健,脱胎换骨,呼吸何其悠长。 一分钟约在二十次,合三秒一次。 三瞬为一秒有余,那么堪堪三秒的一息之间约是十瞬。 换而言之,陆北此时施展金乌化虹之术,速度整整是纵地金光的十倍有余。 而且不仅仅如此,以前他施展纵地金光这等陆上神行的大神通,消耗法力可谓海量。 而今这化虹之术,由于是金乌一族的赋神通,法力消耗近乎微乎其微。 从此之后,陆北可谓是在不善追捕的真仙手下,都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这些想法在陆北心中一一闪过,但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欣喜若狂的情绪。 逃命之术再犀利又如何,转进如风……终归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此时,陆北再次向殿中高空望去,眼中隐含担忧之色。 白雪进入阳时之轮,已有半月之久,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恩。 陆北仔细打量,方留意到阳时之轮赫然比先前所见缩了许多,若非外围流逸而出的白光仍是将白雪的娇身形蒙上了一层雾霭,陆北几乎都要认为这阳时之轮,是不是已经完全无用了。 陆北法力运于双眸之间,隔垣洞见,依稀见到一个白色灵兽在其中翻飞不停。 陆北淡淡一笑,心道,也不知雪儿出来之后,会怎么样? 正在思索之时,一道白光突然自阳时之轮中飞出。 纯洁无暇,仿若雪中精灵一般的白泽灵兽,长长的眉睫轻颤,继而睁了开来,蓝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眸精光四射……望见陆北,眼中满是欣喜雀跃之色。 “陆哥哥。” 白泽灵兽身形如电,刹那之间在虚空中化作一只猫,跳了过来。 “雪儿,你恢复了?”陆北下意识地想要躲过,竟然没躲得过,继而温声道:“雪儿,为何你只吸收阳时之轮的本源力量。” “我也不知道,记得沉睡之前,爷爷告诫我,苏醒之后,可去汤谷秘境寻找妖帝陛下留下的阳时道力。” 白雪想了半,清声道。 陆北心中思索半晌,隐隐有所猜测。 可能雪儿被封印就相当于在虚时间上静止,自然不受地变化的影响。 但作为代价,其中的阳时道力,也在一刻不停的消逝。 也就是雪儿所存在的时间是不完整的,现在吸收阳时道轮的本源力量,方在时间轴上补充了那缺失的一部分。 这恐怕同样是雪儿先前一直想着睡觉,而不想着恢复一身法力和修为的原因了 …… 哈哈,简直爽到炸飞起,看着一些粉丝不过见习,订阅本书都没订阅过一章的所谓读者在书评区,或是威逼利诱,或貌似真挚相劝的评论,简直爽的不行。 让你们看盗版的某些人恶心我,防盗版先防一段时间吧,起码把均订拉上去一些也好,哪怕网站给了推荐,某些读者再去看盗版呢。 第一百五五章 很会讲故事 东海。 云雾缭绕,清灵水气遮蔽地。 浩瀚无垠,广阔无边。 陆北被敖兮当先牵着手,转眼之间就来到一处玄水翻涌不停的水域。 陆北调用法力运于双眸,隔垣洞见之下,只见脚下海水之下,一道幽幽深渊,仿若有万里之深。 敖兮脆声声道:“北哥哥,下面就是东海龙宫所在了。” 陆北无奈地笑了笑,对这龙女的亲昵称呼实在有些无力。 “兮儿,这附近怎么没有东海水卒巡视?” 陆北神念扫过之后,发现百里之外,毫无生灵气息。 也是换了个亲昵称呼,出言问道。 “可能是父王……派他们去打猿君去了吧。” 敖兮贝齿轻咬下唇,语气不确定地道。 太古猿君么。 陆北目光微动,心中沉思。 这东海几百万里水域其实也并非龙宫势力一家独大。 濒临洲陆曰海,但四大部洲之外,不知有多少无人海域是在一些强大水族的统辖之下。 由于这些海域地理环境恶劣,物产贫瘠,因此一些势力就联合起来,和东海抢占生存空间。 而太古水猿一脉就在东海极东之地,依仗真仙巅峰修为,联合虎鲸,巨鲨两族的强者,反抗东海龙宫。 于是,东海龙王就派出手下百万水族,在那里与太古水猿交战。 陆北正待掐起避水诀,敖兮红着脸,糯声道:“北哥哥,龙宫地处海沟深渊三万里,你要不……骑我下去吧。” 着,空风雨大作,一声清泠龙吟震动海域。 敖兮摇身变作一条通体火红,五尺长的虬龙,张牙舞爪,红色须发之间,两只粉红晶莹的龙角,露出微不可察地一节。 此龙神骏异常,可爱玲珑,在陆北身边丈许之地盘旋飞舞起来。 陆北还未出言应允。 虬龙尾巴搅动周边海水,齐齐向陆北涌来,“哗啦”一声。 陆北通体湿透,身形略有些狼狈。 “嘻嘻,北哥哥……上来啊。” 敖兮笑得前仰后合,随即迎风便涨,化作一条三丈长的红色巨龙。 这熊孩纸。 陆北重重咳嗽一声,也不话,周身金色法力升腾,水气弥漫缭绕与金青之光交相辉映,挺拔身形越发飘渺起来。 足下轻踩海面,轻轻一跃,就跳上虬龙后背。 敖兮格格娇笑不止,摆动尾巴,就向玄渊海水下潜而去。 海底光线熹微,但陆北本是元神道行,并不影响视物。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沉暗之间,视线乍然大亮。 远处一座水晶澄澈,金碧辉煌的宫殿,在玉树珊瑚之中,散发着美轮美奂的七彩光芒。 一只只各色的游鱼在水草之间嬉戏,衔着碎石子互相追逐。 琉璃玉瓦隐罩霜,美玉阑干垂璎珞,珍珠帘幕重重掩……此地非人间所居也。 敖兮转而变作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笑嘻嘻地拉着陆北,分开水路,眼看就向龙宫而去。 这时,一队由鲶鱼将军带队的持枪水卒听到声响,分开水波正待大喝,见到敖兮,身上冰冷甲叶碰撞,半跪于地。 齐齐抱拳道:“我等参见公主。” “平身吧。” 敖兮绷着脸,扬起酥软手,随意摆了几下,便拉着陆北的手向龙宫跑去。 陆北摇头一笑,也不去看神色惊异的鲶鱼将军及其部属,随着敖兮的拉扯,向东海龙宫飞去。 东海龙宫前殿之中。 这时,只听爽朗的声音依稀传满大殿。 “贤侄,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在此地多住几么。” 东海龙王敖广坐在宽大精美的龙撵之上,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被人拿走定海神针这等功德灵宝的郁闷之色。 反而此时正笑意不减地向下首的石椅上坐着的年轻人道。 那年轻人剑眉朗目,器宇轩昂,身穿一袭玄色灵纹战铠,气质英武不凡。 正是西海大太子敖摩昂。 “伯父,侄此次来东海并非散心游玩,却有关于侄修行的要事相求伯父。” 摩昂太子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神色郑重地拱手道。 “哦,贤侄暂且坐下,与本王听听。” 敖广心下一动,就是正襟危坐道。 见摩昂太子如此煞有介事,他不由得不为之严肃对待。 盖因,在他四海二代龙族之中,唯独敖摩昂资卓伦,实力不凡。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了。 敖广至今还记得仙修为的摩昂太子,昔年曾与江河龙族一脉的洞庭湖龙君元章之女元菡瑜,称为龙族双杰。 可这才过了多少年。 摩昂贤侄已经是真仙强者,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要冲击二行真仙巅峰境界。 来,还有一件陈年旧事,此时在敖广心头悄然浮起。 当时,他曾向洞庭龙君元章,提出四海江河龙族两家亲上加亲……让元菡瑜与摩昂订下婚约,可惜被洞庭龙君元章以高攀不起为由给拒绝了。 什么叫高攀不起? 昔年你元章初成真仙,在洞庭湖龙君之位上立足未稳,上赶着将长女嫁给南海二太子时,也未见你什么高攀不起。 可见彼辈与凡间的读书人交游多了,那一套虚言推诿的把戏都给学来了。 当然也幸亏洞庭龙君元章这头犟龙拒绝了这门亲事。 才不至于让福缘不济的元菡瑜耽搁了摩昂贤侄的前途。 这些微妙心思在敖广心中一一闪过。 这时,摩昂太子微微压低声音道:“伯父可曾听过极阳金乌帝流浆。” 敖广朗声笑道:“如何不知,听此物有洗炼真灵之效,对我辈真仙烙印本源可有奇效。怎么,贤侄也有心向南极仙翁求取此物吗?”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凝声道:“近日,侄在烙印木行本源第七层之时,方觉真灵无以为继……因此正有此意。” 敖广奇道:“以贤侄资质,不应该啊,莫非贤侄打算……” 到此处,见敖摩昂目光熠熠地望向自己,笑而不语。 敖广目光微凝,长叹一口气道:“后生可畏啊。” 摩昂贤侄,定是寻到了足以烙印第三种本源的才地宝。 这才想着借助极阳金乌帝流浆洗炼灵性,尝试冲击三行本源圆满之势流转的金仙境界。 此事大有可为。 “此事关乎我龙族大计,贤侄的意思,伯父明白了。” 敖广爽朗笑道。 东海向来多奇珍异宝,他四海势力虽与那南极仙翁关系不深不浅,但只要在南极仙翁诞辰宴会之上献出重宝贺礼。 南极仙翁大喜之下,给摩昂贤侄赐下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想来也不是难事。 就在敖广与摩昂太子二人慢慢商议应该取何物,才能让见识不凡的南极仙翁动容之后,赐予摩昂太子极阳金乌帝流浆时。 后殿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间或有哭闹冷喝之音。 敖广眉头微皱,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鳜都司这时忙自殿外走上前来,躬身施礼之后,神色讪讪道:“启禀王上,是公主带着一个人族闯进后宫,被四公主给拦下了。” 敖广怒道:“兮儿这孩子,整胡闹。” 摩昂太子哑然笑道:“伯父,兮儿表妹少女心性,不必太过苛责了。” “走,贤侄,陪我看看去。” 敖广重重放下手中蟠龙碧云酒樽,盛满的琥珀冰寒光酒液溅出桌案。 敖广大袖一挥,负手大踏步地向殿后走去。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也是随后跟上。 第九十二实不可为敌。 此时,龙宫后殿一处玉阶之下。 一火红,一雪白两道剑光剧烈闪耀,周围玉树琼花阵阵为之激荡飞起。远处一些在廊桥玉柱之后观战的贝女、蚌精更是目眩神驰。 陆北执剑而立,神色冷漠地望向前方的女子。 这女子一袭火红罗裙,眉宇冷肃,眼中带着腾腾煞气,掌中握着一柄火云剑,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淫贼。” 一柄火时是光之道红非分分藤是否不是,红长剑飞舞,之后的事情。 陆北眸光微眯,掌中三生剑倒转,匹练光华吞吐不定,冷笑道:“姑娘,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陆某倒想问问,陆某淫你什么了。” 女子闻听此言,神情错愕无比,继而柳眉倒竖,一柄火云长剑红光摇曳,法力如长龙激荡,火光灼热腾腾,就是向陆北刺来。 ………………………………………………………………………………………………………………………………………………………… 原来方才陆北不明就里,被一脸兴冲冲的敖兮拉着手,参观着龙宫景致,不想怎么的就走到了这后宫之中。 陆北来到后宫之中,听到莺莺燕燕之声遥遥传来,心知大觉不对。 就甩开了敖兮的手,打算自敖兮寝宫之中向外走去,但是被敖兮死死拉住胳膊,撒娇着非要去看她的什么龙珠。 而就在这么一个耽搁的工夫,一个身穿火红宫装长裙的女子,踏入敖兮寝宫之中,一见到陆北与敖兮夹缠不清,芳心大怒,不由分提剑就砍。 由于,陆北也觉方才所为不妥,于是就不还手,左躲右闪地想要出言解释。 可眼见这红衣女子根本油盐不进,不依不饶……他心中渐渐也起了一阵火气。 腰间三尺三寸长剑霍然出鞘,陆北身形连连闪动,就与这女子斗在一处。 这女子神仙境界,或许是在龙宫之中的缘故,不敢全力施展手段,因此只是凭借着精妙的剑术与陆北争斗。 此举正合陆北心思,若此女依仗龙族强横身躯与他争斗,不得他就要祭出噬魔掌印了。 而此时,一脸急切之色的敖兮,正手足无措地缠着手指,见陆北与自家姐姐交手越来越激烈,灵动眼眸泪珠盈盈,清声喊道:“四姐,哥哥……你们别打了。” …… 半个时后刷新。 越防盗越气… 本来防盗的起因就是某个看完盗版的智障,在看完最新章节之后,来书评区指点江山。 嗯,准确地,居高临下地教作者写书… 好笑不? 当时我心里十分不爽,决定给这帮智障一点儿颜色瞧瞧…话,好中二的切口。 然后…当,各路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那些粉丝值为零的渣渣到底了什么… 我就不一一复述了,智障言论哪怕仅仅只是复述一遍,都感觉到分外丢脸… 总之一句话,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防盗一的成果吧,追订增长了一百多,收藏逆势增长一二百多。 嗯,这些都是盗版读者贡献的… 对于防盗,如果防一个月,我相信至少能多几百均,且不钱的问题,起码网站不把我这本书当成废材,能给一些推荐… 甚至,我从来都没想过写书防盗的,但这一次,实在是某些盗版读者真的恶心到我了… 起点很多书为什么太监? 作者没有订阅,没有成绩就没有推荐,然后恶性循环,最后太监。 有些盗版读者,你哪怕就订一个月,等书成绩起来,你再看盗版呢? 加上起点各种赠币,一个月能有几个钱? 嚷嚷着这一点钱都没有的,还能拿手机上网的朋友。 嗯,我觉得你不需要再看了,要么好好学习,要么搬砖挣钱…沉迷于虚拟世界中的装逼打脸,无法自拔,还不让家长操碎了心啊… 什么免费写书,还有人气的傻话,就别了,徒惹人笑尔… 接下来,防盗不防盗,看我心情… 谢谢一些正版书友的宽容… ps:正版读者除了个别颇有微词的外,竟然全是支持,值得深思… 第一百五六章 可惜你没有 琼楼之上。 气氛渐渐融洽。 “不知食神道友,对这种奇毒了解多少?” 青翟微微沉吟半晌,柔声问道。 眼前之人终归来是青霖的救命恩人,她却是不好再冷眼相对。 尽管心中下意识地对此人不喜,这种不喜似乎没有任何来由,仅仅只是发自本能。 或许,青翟永远都没有机会听过那么一句话。 纵然你的身上披满温暖和煦的阳光,可鼻子过敏的我还是能闻到下水道……肮脏和腐臭的气息。 那是人渣的味儿。 陆北此时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幕,莫名笑道:“陆某却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向这位食神道友请教一二?” “哦?”食神目光阴沉不定,温润笑道:“道友,有何话不妨直。” 红儿公主美眸流盼,望向陆北,心中泛起疑惑。 “道友先前曾言,这青霖是道友在北发现的?” 陆北眸光敛去,不疾不徐地道。 “是,准确地在是界三十三重的……北七,想来陆道友不曾去过界,应该是不知道界三十三重中,东南西北各分七重的。” 食神仿佛听不出陆北的质疑之意,出言叙道。 不过言语之中,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而出。 来,以食神一贯的诡谲阴沉心性,当不至于犯出这等低级的错误。 无奈心中有鬼。 “陆某去过界与否……和陆某的问题没有丝毫关联。问题在于道友在北发现,恩,北七发现……也就是道友第一次发现青霖之时,是在上一次的蟠桃盛会之前?” “恩,有什么问题吗?” 食神语气之中已经有些不满了。 而这种不满是合情合理的,因为这位叫做‘陆瑜’的道友,在质疑他的人品。 伪君子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你只要不完全拆穿他的本来面目,他就会用长期以来所维持的良好形象,在道德之上的高人一等压迫于你,进而让你灰头土脸。 比如这时,红儿公主看着陆北的目光越发不善。 这无耻之徒,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可理喻。 青翟明眸闪烁,她倒是没有多想,轻声笑道:“陆道友,莫要多心了。” 陆北淡淡一笑,仍是看着食神,再次问道:“道友确定?” “陆道友,在下十分确定,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食神神色冷冽道。 此人纠缠不清,端是不当人子。 “没有什么问题。”陆北淡淡一笑,凝声道。 此话一出,红儿公主对于陆某人已是鄙夷到了极致。 纠缠不休,自取其辱。 “既然如此……” “红儿姑娘,蟠桃会是在什么时候开的?”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明丽的玉容之上,满是惊怒之色。 “你还有完没完……” 话一出口,红儿公主心中只觉羞愤难当,这语气分明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娇嗔。 不过红儿公主片刻之后,就将这些纷乱思绪抛之一旁,看向陆北的目光越发不满起来。 她怎么会和这种人纠缠在一块儿的。 陆北倒是没有多想,不过心中多少对于冷艳华贵的红儿公主升起了一丝厌恶之感。 他从来不是什么颜控。 陆北收敛心神,缓缓道:“千年之前的蟠桃会,食神道友去北采集食材,碰到了青霖……可陆某方才分明听青翟仙子所言,其妹青霖是在几百年前失踪的……而道友在青霖没有失踪之时,便已经碰到了青霖,这整整相差了几百年……” “陆某孤陋寡闻,没有去过北方界。”陆北淡淡笑道,“莫非这是北方界的计时习惯,或者又牵涉到了‘上一日,地上一年’的道理。” 完便兀自不再出言,轻轻端起玉案上的茶盏,自顾自地低头品着香茗。 来,他本就是那种缄默之人,方才一下子出这么多话,实在是有些口干。 至于为何要出言。 或许他还是闲的……从方才青霖看食神那发自本能之中,有些畏惧的目光,隐隐猜测到了一些龌蹉之事。 进而留心食神言语中的疏漏之处……好吧,诚然向红儿公主所想,他陆北就是这般一个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 陆北之言一出,青翟此刻也是猛然醒悟了过来。 三百年前,她成就真仙强者,加冕鸾鸟一族的族长,青霖便是在那时失踪。 为何听这位庭食神言语,却是在千年之前,便碰到了青霖。 这……又是何道理? 红儿公主此时已然出话来,心情实在复杂难言。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子,方才之所以进退失据,那是不满陆北接二连三地戏耍于她。 但现在一个问题萦绕在心头。 食神,莫非……怎么可能? 肯定不是这样。 其实并非是红儿公主见识浅薄,不辨黑白。 而是方才的话语如果是换个人出,而不是陆北出,效果当又有不同。 食神目光阴沉半晌,良久之后,方呵呵一笑道:“这位陆道友,好没有道理。话里话外,似乎在指向着什么?试问,在下若真是那种丧尽良之人,如何又会帮助青霖找回族人?道友之言,实在荒唐可笑。” 食神面沉似水,分明是恼火到了极致。 君子被人质疑了品性,难道不该愤怒吗? 不仅要愤怒,而且要非常愤怒。 食神此时便是非常愤怒,目光阴冷地看向好整以暇的陆北。 继续冷冽道:“陆道友,身为真仙强者,真的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或者,你根本不是什么真仙强者……” 食神反唇相讥,言外之意直指陆北藏头露尾,招摇撞骗,挑拨是非,其心可诛……人行径。 面对着食神堪称忙中出乱,乱中出错的气急败坏指责,陆北神色默然,风轻云淡。 甚至根本连自辩的心思都没有。 红儿公主目光挣扎些许,终究是对食神的信任,以及对陆北的厌恶占据了上风,冷声道:“陆……陆瑜,你还有何话。” 这话其实仍是有着让陆北自辩的意思在,可惜陆某人完全不领情。 陆北微微呷了一口茶,望向红儿公主,平静道:“红儿姑娘。” “恩?” “脑子是个好东西。” 陆北淡淡地看了一眼莫名奇妙的此女,粲然一笑。 “你……”红儿公主明丽的眼眸满是疑惑之色,这话什么意思? 尽管不知道什么意思,可就是没来由的很生气。 “可惜你没有。” 陆北轻轻放下茶盏,慢慢站起身来,在走到红儿公主身旁之时,轻声道。 “陆北……” 红儿公主只觉出离了愤怒,娇躯都在颤抖。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没脑子? 继不可理喻,又落了个没脑子的评价…… 能把庭七位公主当中,最为雍容冷艳的红儿公主,给气得浑身颤抖,他陆某人也足以自傲了。 然而陆北只是当做一个插曲罢了,淡淡笑道:“陆某并无揣测这位食神道友的心思,不过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或许是食神道友记错了时间也未可知呢?” 有些虚以委蛇的言语,他不是不会,而是不愿。 前世在那个隔绝超凡的世界,心意不顺,虚饰心情也就罢了……在这个仙侠世界,如非必要,他都懒得虚伪处世。 连自己本心都不敢真正面对的人,想来在道途之上也是走不远的。 不过这话还终究是留了几分余地的。 陆北收敛面上笑容,意味深长地道:“倒是食神道友的反应未免过激了些。” 食神呵呵一笑,细细地打量了陆北一眼。 这陆瑜殊为可恨,继而又想起那位令红儿公主青睐有加的陆北来。 心中冷嗤道,姓陆的……莫不是他食神的劫数。 若他回返庭,必定去得地府,将下陆姓之人,绝迹当代。 青翟则是面色狐疑,对于陆北的言语,心中隐隐有了六七成的相信。 第一百五七章 原来是那人 “扑棱棱。” 本在青翟掌中盘旋飞舞的青霖突然“扑腾腾”震翅几下,向陆北飞来,状极欢快亲昵……最后竟然停留在陆北的手臂之上。 似乎陆北身上有什么令她感到欣喜的东西。 不管是陆北身上的金乌血脉抑或是某物,或者是来自陆北发自本能的善意,都令青霖感到分外亲切。 鸟类生灵对于善恶的感知,往往比人更加敏锐。 “霖霖,回来。”青翟见得其妹青霖从自己身旁飞离,心中本自讶异,见得和陆北处之相得的一幕,目光复杂道:“陆道友,霖霖倒是与你亲近的多。” 陆北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轻轻给这头可爱伶俐的青鸟,梳理了下羽毛,动作轻柔怜惜。 “青鸟聪明伶俐,远非不辨黑白之人可比……” 着,陆北玩味目光似有似无地看了俏脸罩霜……心中暗暗生着闷气的红儿公主一眼。 听得这般讽刺言语,红儿公主本来已经强行平息的怒火,此刻又隐隐有翻涌之势。 “红儿姑娘,霖霖所中之毒,可有什么办法医治?” 青翟神色焦虑,语气期待地道。 她其实隐隐猜到了眼前这位红裙女仙的身份来历,不得就是庭的某位大能人物。 这时,忙是温声出言求救。 红儿公主望向陆北的不善眸光微微敛去,深深吸了几口气,如雪白腻莹润的脸颊之上,冷艳神韵依稀流转。 在不面对陆北之时,红儿公主总算恢复了以往的高贵和雍容。 红儿公主秀眉微蹙,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恐怕要让青翟仙子失望了……我也曾问过母后。恩,此毒应是‘泯灵丧意’之毒。” “泯灵丧意,何人竟然如此残忍,对青翟下此辣手?” 青翟面上悲伤之色更郁,怒火萦怀,凤眸寒气四溢,目光投向食神,眼底深处满是探究之色。 食神目光平静,一脸唏嘘道:“在下同样不知是何人竟做出此等残忍之事,令人发指。” “一问便知。” 闻听这突兀之言,红儿公主恼怒的目光,下意识地向陆北投去,发现话之人并不是陆北。 而是一旁的真武大帝。 这厮正板着一张清秀脸,端坐在一旁也不知听了多久。 这时,竟然突兀出言话,颇是将周围之人给惊了一下。 “这是……?” 青翟神色疑惑地看着真武大帝,柔声问道。 “贫道灵应,”真武大帝摇动铁拂尘,打了个稽首,微微笑道:“令妹遭遇如何,其实一问便知。” “如何问?那‘泯灵丧意’之毒,本就是来自西方……恩,近乎不可解。” 食神心中焦虑,在这番话脱口而出之后,刹那之间便已经醒悟了什么,忙是改口道。 他差点儿露出马脚。 其实,真武大帝一直跟着红儿公主寸步不离,从红儿公主先前对其人略显重视的反应之中。 若食神还把真武大帝当作一个普通的道童,那才是可笑至极。 堂堂真仙强者,再蠢也不会蠢到那般程度。 因此,以食神看来,这位灵应道童不是背景强大,便是修为高深莫测。 不过食神素来心思阴沉,纵然暗中警惕到了极致,先前也不曾流露一丝一毫的异样之色。 真仙强者,安居于亿万人之上,除非一时被人蒙蔽。 否则,哪一个智商水平不是在水准线之上。 恰恰如此,真武大帝甫一开口,食神由于太过警惕提防的缘故,甚至差点儿露出马脚。 不过鉴于食神以往的儒雅君子形象,纵然他方才失言,但一般人还没有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他。 比如红儿公主,就算青翟仙子也只是有所疑惑而已。 毕竟,食神是确确实实地带着青霖来找鸾鸟一族的同族的,这一点在先具备回应一切质疑的优势。 此刻,众人都是将目光投向在真武大帝身上。 “贫道对于这种毒同样没有办法,此毒来自西方阎浮菩提界,其中主要毒性来源于……首陀罗双蛇曲叶花。” 真武大帝清秀的脸之上,满是为难之意。 “不知可有以此花为食的先生灵或妖族灵兽?” 青翟面带期许,脱口而出道。 生一物以难之,必有一物以克之。 青翟身为真仙强者,自然明悟这个道理,所以方有此问。 闻听此言,无论是心思诡谲的食神,还是心思正烦乱的红儿公主都是将征询的目光投向真武大帝。 “贫道未曾听过有何物,能够以首陀罗双蛇曲叶花为食。” 真武大帝神情不变,以一种颇为遗憾的语气,缓缓叙道。 青翟本自熠熠闪烁的目光,再次黯淡下来。 甚至她的心里有所埋怨,这道童既然不知道……相应的解毒之法,又如何出‘一问便知’的话来。 唉…… 青翟方才暗中以神念沟通过妹妹青霖,结果是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沼泽之中,昏暗黏滞如污泥。 她只能感受到妹妹的灵智,仿佛是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首陀罗三字,可有‘奴隶’之意?” 陆北呷了一口茶,神色淡淡地问道。 此言一出,便又将众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陆瑜道友也去过西方?” 真武大帝淡淡道。 “没有,陆某只是对这佛门教义了解一些。” 陆北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些,缓缓道。 端坐在一旁,一袭红色宫装长裙,气质宁静雍容的红儿公主目光冷闪,没好气地低声道:“不懂就不要装懂……有点儿脑子不好吗?” 最后一句,红儿公主却是以神念向陆北传音而来。 显然,此女仍对陆北先前她‘没脑子’的评价之言,感到耿耿于怀。 青翟望着此时已经落在陆北肩膀之上,休憩着眨着眼眸的青霖。幽幽叹道:“既然没有办法,我也只能再想办法了,总之不能让青霖再受此毒之厄。” 言到最后,语气已经带着几许哀婉之意。 众人闻听青翟之言,不仅心生戚戚之感,半晌无语。 食神见得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心下稍松了一口气,此刻又想起方才陆北与红儿公主分明在一旁窃窃私语。 食神心中妒火上涌,目光阴沉更甚。 他方才主要为了应对来自那位身份不明的道童诘难,懒得理会这位‘陆瑜’道友的质疑。 然而此刻,却是将心思重新打在陆北身上。 食神冷声道:“这位陆道友,方才了这般多,可有救下青霖的手段,何不让我等见识一下?” 方才陆北近乎出言质疑食神的品性,他此刻出言虽有针对之意,但多少也算情有可原,旁人则不会太过置喙。 “吱吱呀呀。” 翠羽妍丽的青鸟,在陆北肩膀之上,突然啼鸣不停。 沙哑干涩的鸣叫之声自青霖口中发出。 亲近和悲伤之意在轩敞的琼楼之中,久萦不散。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多探看。 青鸟之鸣,何等悦耳欣然,而今却这般沙哑干涩,实在令人心生恻然。 陆北莫名地感到一股怅惘,伸出手来将这头可爱伶俐,神骏非凡的青鸟捧在掌心。 青霖也不挣扎,一双明亮的眼眸,好奇又亲切地望着陆北。 青翠如屏的两翼隐隐有一道血线浮起,那是折翼断痕。 色彩斑斓的翎羽在陆北掌心之中,轻轻扫来扫去,尖尖鸟喙,在陆北掌心轻轻啄着…… 似乎要以此举,来表达自己的亲近之意。 青霖感受到陆北眼中升起的怜爱之意,眼眸之中更为欣喜。 “吱吱呀呀。” “陆道友,你这是在干什么?” 对于陆北无视他的狂妄行径,食神目光冷寒如冰,出言冷喝道。 这一声冷喝,巧玲珑的青霖明显就是被吓得一个哆嗦。 “不要怕,没人再可以……伤害到你。” 陆北低声安抚道。 语气温柔平和,感情真挚怜惜,生平仅见。 红儿公主明眸流波,眼神复杂地看着陆北。 她竟然没想到这人…… 她能感受到这无耻人,方才一刻似乎动了真感情。 “陆道友,若能出手救治一番,就出手相救一把。” 真武大帝神情肃然,凝声道。 “你莫要胡乱医治……若是出了差池,岂不是害了青霖。” 食神面容微变,惊呼道。 莫非这‘陆瑜’真有玄妙手段,救下青霖这头畜生不成? 陆北淡淡一笑,再次无视食神之言,对真武大帝顿声道:“救,如何不试着一救?” 话音落处,右手中指连连屈弹,自右臂灵窍空间之中,五滴‘三光神水’被陆北弹出。 漫甘霖,化雨而落。 青霖乖巧的脑袋之中,一股黑气突然喷涌而出,烟柱蒸腾,隐有尺许之高。 但‘三光神水’不愧是无上疗伤圣药。 腥臭灰黑的污浊之气,被滴滴饱满晶莹好似露珠的‘三光神水’,给浇灭一空。 “滋滋……” 雾气升腾,消散一空。 “这……是三光神水?” 红儿公主明眸微凝,湛白莹润的雪腻脸颊之上,弯弯眉睫轻颤,檀口微张,脱口而出道。 高耸的胸脯都在轻轻颤抖,显然内心惊异到了极致。 此物不是绝迹三界了吗? 不对,恩。是那人。 陆北,陆姓儿……是他。 一道亮光突然在此女灵台之中划过。 第一百五八章 看错他了吗 原来在年前,北斗七星宫现世,庭七位星官听从玉帝之令,下得幽冥界……随之,罡星官被人击杀于幽冥界中。 而北斗其余几位星官同样狼狈返回。 一时间,庭诸神侧目。 可对于庭一些同僚的问询……在幽冥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位星官皆是讳莫如深。 而令人玩味的是,玉帝或许是有感七位星官下界,除却嫦娥仙子之外,皆是无功而返的结果……太过丢人,辱及庭颜面。 就是下令不准大肆宣扬。 倒是有一位星官,言及发现了一潭‘三光神水’,最后落在一位‘陆姓强者’手中。 为此,红儿公主便代替升起探寻之意的瑶池王母,向罡星官问询情况, 罡星官当时刚自封神榜之中,真灵重新塑体而出。 由于三生三叶的剑意威力实在太过霸道, 气息虚弱的罡星官仍是感到真灵痛苦,一张清秀俊朗的面容近乎扭曲,恨意滔地骂道:“陆姓儿……” 或许是罡星官羞于启齿的缘故,只是言及陆姓儿于诸位真仙当面,悍然夺下一潭‘三光神水’。 后来,也不知其人在北斗七星宫获得了何等攻伐神通,出了北斗七星宫之后,屠杀真仙同道,气势如虹…… 红儿公主当时正忧心七妹紫儿公主私配凡人之事,替瑶池王母问询过‘三光神水’花落谁家之后,也就没有太过留意。 毕竟区区一个下界强者而已,又怎么会让庭的大公主印象深刻到了念念不忘的程度。 然后,红儿公主在简单地将事情告知王母之后……转而就已经将‘陆姓儿’屠杀真仙,给渐渐抛在了脑后。 时过境迁,若非‘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实在太过显眼,除非直到陆北有朝一日将事情亲口告知给红儿公主,否则红儿公主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蕙质兰心的红儿公主,结合前因后果,就是将幽冥界之中,令诸位真仙强者咬牙切齿的‘陆姓儿’……与眼前之人有了几分对应。 从这一点上来,先前陆北对于此女‘没脑子’的评价,的确是有失偏颇的。 此女作为王母最为信任的长女,七位公主当中最为雍容冷艳的大姐,实在与没脑子之列难以划上等号…… 甘霖普降,青华如幕。 三光神水甫一现出。 真武大帝眼中精光四射,心道,贫道果然没有看错。 食神则是目光阴晴不定,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谷底。 莫非今日真的要栽在这‘陆瑜’手中。 想他庭上古食神,凭着行事低调,算计无双……方自无数次大劫之中保得身家性命。 几万年苦心孤诣,百般筹谋算计,才有了今时今日的这身修为道行。 若非有感地将变,他又何至于听从那位西方罗汉之言,将算计主意打在了庭大公主身上。 眼看,“陆瑜”要拆穿他长久以来维持的君子形象,令他声名狼藉。 食神心中如何不惊怒难言,对“陆瑜”这位坏事者,更是怨恨难消。 鸾鸟一族的族长青翟目露振奋之光,见到‘三光神水’,惊喜交加。 充满感激道:“陆道友……” 然而片刻之后,陆北眉头紧皱道:“青翟仙子,令妹所中之毒,实在颇为棘手……” 听得此言,食神心中稍定,冷笑一声道:“既然没有本事,还是莫要耽搁了青霖为好。” 陆北完全不理会食神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对着青翟仙子,淡淡笑道:“不过,‘三光神水’倒也不是全无作用……只是青霖所中之毒实在太过阴毒,用‘三光神水’恐怕也还得慢慢驱逐方可。” 青翟目光忧虑,神念查探青霖一番,知道陆北所言不虚。 青霖本自污秽成泥的真灵,明显清明而来许多。 青翟仙子忙是站起身来,冲陆北盈盈施了一礼,柔声道:“能有这般结果,女子已经很感激了。” “可否,求先生一事。” 青翟似乎完全忽视了一旁的食神,神色郑重地向陆北请求道。 这‘先生’的称呼,实在太重,连红儿公主都是红唇微抿,明眸闪烁,神情隐隐为之动容。 这人怎么可能? 由不得此女不为之惊讶。 盖因,作为长生真仙的青翟仙子,此刻的神色态度已然是尊敬到了无以复加。 这又该是何其难得? 三界之中,真仙强者哪一个不是心性傲然之辈。 做出何事,连一个解释都欠奉的存在。 若非青翟仙子是被“陆瑜”的风骨和淡然气度打动,何至于有着这般发自内心,表露于外的敬意。 有些事情,旁观者清。 青翟又不是傻子,这前前后后,关于食神,关于陆北,作为长生真仙的她已然掂量出了轻重。 陆北眸光微敛,神色无悲无喜,坦然受了这一称呼,淡然道:“青翟仙子之意,陆某已然尽知……若将青霖暂且留在陆某身边,也不是不可。” “还请先生赐教。” 青翟眼眸流盼,盈盈笑道。 “此事容后再议吧。” 陆北神色淡淡道。 希望当他提出接下来的要求之时,这位鸾鸟一族的族长不会霍然变色。 这青霖所受之毒,是真的很难缠……可能要消耗掉他将近三分之一的三光神水。 做人情也不是这般做的。 他不是什么挟恩图报之人,但也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烂好人。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会因为食神之流的无端藐视而感到愤怒压抑,也不会因为青翟的一句‘先生’称,忘乎所以。 一个心灵真正强大的人,所行之事必然有着自己的主张。 他出手救下青霖是出于感情之上的怜悯,他考虑到‘三光神水’消耗巨大,心中犹疑,这是出于自身处境的理智权衡。 他自来此界,步步唯艰,放眼望去,遍地敌手,一腔热血早已冷却。 能够让他面对强敌,轻松疗伤的三光神水……每少一滴,都是将他的处境推向深渊一步。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不屑去做;纯洁的白莲圣母婊,他深深鄙夷。 他行事全凭喜恶,只为从心所欲而无距。 既然放出‘我若成圣,必不称圣’的豪言,又如何不用一言一行去慢慢见证呢。 圣,应是一种修道的境界……而非法力神通,更非地位。 见陆北神情淡漠,不再多言。 青翟似乎猜测到了一些原因,心中默默做出了一个决定。 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她可怜的妹妹。 她怎么会不知‘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的珍贵,想来陆北手中的积蓄定然也是不多的。 方才那三光神水明显有用…… 唉…… 念及此处,青翟仙子一声长叹。 这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惯着你……别人又不是你爹,更不欠你什么,为什么要惯着你? 这种三岁孩子都知道吃亏了要找亲人撒娇,而不是找一个陌生人要抱抱的幼稚道理……作为堂堂真仙强者的青翟仙子,又怎么会不知道?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 乖觉可爱的青霖则暂且停落在陆北肩膀之上,以爪梳羽,一双眼眸明亮,神智清明了许多。 琼楼之内,几位强者心思异样。 食神目光微暗,轻轻端起身旁玉案之上的一盏香茗,神情冷寂地看着陆北,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红儿公主则是半晌无语,一会儿看看陆北,一会儿又看看动作欢快的青霖。 心情复杂难言。 一个念头在心中悄然浮起,这陆……陆北,莫非是我看错他了吗? 一时之间,琼楼之上静谧无声。 只余几人低头品茶的声音偶尔想起,众人各怀心事,诡谲难测。 人心如道,雾里看花,镜中观月,令人猜之不透…… 这时,“咚咚……” 远处突然传来声声金钟之鸣,震荡四野,杀伐铮铮,隐传外。 钟声不停…… 妖族的大祭礼终于开始了。 第一百五九章 钟响五十六(为六月四百月票加更) 此时,龙宫后殿一处玉阶之下。 一火红,一雪白两道剑光剧烈闪耀,周围玉树琼花阵阵为之激荡飞起。远处一些在廊桥玉柱之后观战的贝女、蚌精更是目眩神驰。 陆北执剑而立,神色冷漠地望向前方的女子。 这女子一袭火红罗裙,眉宇冷肃,眼中带着腾腾煞气,掌中握着一柄火云剑,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淫贼。” 陆北眸光微眯,掌中三生剑倒转,匹练光华吞吐不定,冷笑道:“姑娘,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陆某倒想问问,陆某淫你什么了。” 女子闻听此言,神情错愕无比,继而柳眉倒竖,一柄火云长剑红光摇曳,法力如长龙激荡,火光灼热腾腾,就是向陆北刺来。 原来方才陆北不明就里,被一脸兴冲冲的敖兮拉着手,参观着龙宫景致,不想怎么的就走到了这后宫之中。 陆北来到后宫之中,听到莺莺燕燕之声遥遥传来,心知大觉不对。 就甩开了敖兮的手,打算自敖兮寝宫之中向外走去,但是被敖兮死死拉住胳膊,撒娇着非要去看她的什么龙珠。 而就在这么一个耽搁的工夫,一个身穿火红宫装长裙的女子,踏入敖兮寝宫之中,一见到陆北与敖兮夹缠不清,芳心大怒,不由分提剑就砍。 由于,陆北也觉方才所为不妥,于是就不还手,左躲右闪地想要出言解释。 可眼见这红衣女子根本油盐不进,不依不饶……他心中渐渐也起了一阵火气。 腰间三尺三寸长剑霍然出鞘,陆北身形连连闪动,就与这女子斗在一处。 这女子神仙境界,或许是在龙宫之中的缘故,不敢全力施展手段,因此只是凭借着精妙的剑术与陆北争斗。 此举正合陆北心思,若此女依仗龙族强横身躯与他争斗,不得他就要祭出噬魔掌印了。 而此时,一脸急切之色的敖兮,正手足无措地缠着手指,见陆北与自家姐姐交手越来越激烈,灵动眼眸泪珠盈盈,清声喊道:“四姐,哥哥……你们别打了。” 可是二人完全置若罔闻,剑气四溢而出。 连宫殿的雕梁画柱之上都被斩出一道道剑痕,但在龙宫禁制之在,不过片刻便回复原样。 就在敖兮如清泉明澈的大眼睛之中,蒙起了一层朦胧雾气之时。 一声冷喝突然响起。 “听心,住手。” 正是东海龙王敖广在摩昂太子的陪伴之下,来到此地。 摩昂太子远远望着陆北,眼中精光四射。 “铛。” 金铁交击之声,悦耳清脆。 敖听心明洁的额头上,密布汗珠,胸脯也是微微起伏,忙向一旁闪退而去。 陆北同样收起‘三生’神剑,远远向来人望去。 只见一位气度深凝的龙王在一位冷面青年的陪同下,向自己打量而来。 敖广神念正待向陆北扫去,眉头紧皱,只觉一股迟滞扭曲之意袭上心头。 “陆某见过龙君。” 陆北收剑还鞘,神色淡淡道。 “友,不知是何位高足门下?” 敖广收起神念探查之心,神情凝重地问道。 眼前之人一身道家玄门功法的路数,气息凌厉如剑锋锐,却又带着一股神秘玄奥的意境,实在让人看之不透。 陆北淡淡一笑,拱手道:“龙君海涵,并非陆某不愿告知,实在是家师不允陆某透露名姓。” 敖广肃然道:“是本王鲁莽了。” 一听陆北言语,敖广心知此人定是师承不凡。 因为此言仅仅只有一些身具大跟脚的人物,才会出。 陆北倒是没想到敖广竟然如此谨慎,不过他的话也不算欺瞒敖广了。 不须菩提祖师,就是那三位,恐怕也多半不会让自己提及名姓的。 见到这一幕,敖听心秀眉深锁,星眸微沉。 心道,父王就是太谨慎了,纵然此人是三教弟子,也不能在龙宫肆意妄为。 念及此处,敖听心玉容罩霜,凛然冷喝道:“三教弟子,也有你这般无耻的么。” 敖听心却是深恨陆北方才的调笑之言,出言讥讽道。 陆北转头看了敖听心一眼,淡淡道:“这位姑娘可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道理。” 敖兮这时也是扬起一张红晕生霞的脸,怯生生地道:“哥哥是我带过来……不是他要闯过来的。” 闻听此言,敖寸心神情微微诧异,不过仍是冷冷道:“妹,你如何替外人话。” 敖兮咬着嘴唇,委屈道:“北哥哥在岸上救了我,不是外人嘛……” 敖兮突然意识到什么,忙是掩住樱桃口,泪光点点的大眼珠转了几转。 心道,坏了,要让父王知道了。 “好了,兮儿,看你闯的祸。” 敖广瞪了敖兮一眼,将敖兮吓得哧溜一下,赶紧躲到敖听心身后。 敖广又是向陆北望去,沉声道:“陆友,请往前殿一叙。” 陆北微微颔首,就跟着敖广向龙宫前殿行去。 殿中。 三人分宾主落座。 有婢女奉上琥珀冰寒光,这酒用金芝灵叶所酿,在透明碧翠,缠绕龙纹的蟠龙碧云酒樽之中,荡漾清波,馥郁醴纯。 敖广笑道:“陆友,本王来给你们介绍一番,这位是西海大太子摩昂。” “久仰。” “幸会。” 陆北眸光微沉,拱手道。 “陆兄原来也听过在下的名姓么。” 摩昂太子洒脱笑道。 却是方才陆北冷眸中的闪烁之光,被敖摩昂捕捉到。 “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修为高深,陆某早有耳闻。” 陆北淡淡道。 摩昂太子爽朗笑道:“陆兄倒也是一个妙人。” 奉承之言,他不屑去听。但此人性情冷酷,周身煞气隐隐,灵觉感知之下,令他微微忌惮。 或许陆北都不知道,他逆杀过两名真仙所造成的气势是何等惊心动魄。而且其中一名更是被他将彼辈真灵一把捏在掌中,生生吞吃炼化 此举惊世骇俗,实非言语可以形容。 须知真仙同辈攻伐斗战也少有如此狠辣的。 但恰恰此举却在他的身上养成了一股‘势’。 且不一些未得长生的不入流人物,彼辈狂妄自大,灵觉迟钝如猪。 单一些长生真仙,真灵敏锐如斯。 他一身凛然气势如何不引起长生之辈的警惕。 比如,前世一些屠夫走街串巷之时,犬吠之声,数里可闻。 甚至若留心,就会发现那一条条土狗会撵着去咬,但那屠夫只要转头冷喝一声,这些土狗就夹起尾巴跑的远远的。 何也? 不过屠夫双手沾染过同类的鲜血,被这些土狗感知到罢了。 再举个直观的例子。 就像现代人身处灯红酒绿的都市之中。 一些手段残忍的杀人犯,他只是站在人群中不话,仅仅冷冷看你一眼,你也会感觉到心思异样,如虎窥视。 都是一个道理,同类死于其手,如何不令人心生恻然之感。 ‘气’和‘势’虽然虚无缥缈,但却造成一种心理压迫的感觉。 这种模糊的感觉或许摩昂太子都难以出来由,但此时摩昂太子只觉若非必要,此人实不可为敌。敖广捋起颌下胡须,笑道:“陆友来龙宫,恐怕也不是为了应女之邀吧。” 陆北轻轻放下酒樽,沉声道:“陆某听东海汤谷秘境之中……有极阳金乌帝流浆,因此特意往东海一行。” 闻听此言,敖广目光微凝。 第一百六零章 你在看什么 妖师殿。 陆北所在琼楼之上。 陆北扶着窗格,向其他不远处的琼楼之上望去,目光沉寂,心思转动。 此时诸位真仙神念在空中交流纷杂,正是他放出神念,将此地禁制情形摸清之际。 他来此地,可不是跟人争风吃醋的。 若他没有猜错,那玄石之中,定然存在着极阴混鲲太冥气。 可此物要如何获得…… 陆北眉宇深锁,心中不断思索着计策。 此时,随着食神不断地出言撩拨,本自端坐在椅子上的红儿公主,雪腻冷艳的脸颊飞起两朵红晕,一颗芳心砰砰直跳。 心道,这食神怎么这般…… “陆叔叔,你在看什么……” 一道稚嫩青涩的声音将红儿公主的思绪打断,正是余言跑到陆北身旁,仰着巴掌大的脸,好奇地问道。 红儿公主本自被食神撩拨的心弦,又重新平静下来。 “陆……北。” 一剪秋水带着一抹难言的恼怒向陆北望去。 唉……继而,一声幽幽叹息在红儿公主心底响起。 “红儿,你怎么了?” 食神见红儿公主神色不属,目光向窗格望去。 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身子微微前倾,柔声问道。 一股清新宜人的草木香气,自食神的云纹素领简袍中散逸而出,令红儿公主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红儿公主下意识地躲到一旁,明眸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口中喃喃道:“我……去那边透透气。” 着,神思不属,心慌意乱地,便向窗格盈盈走去,好巧不巧,正是站在陆北所在不远之处。 冷艳明丽的红儿公主,本不该有这般心神不能自持的表现。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不愿将自己与食神略显亲昵的一幕,落在别人的眼中,尤其是……陆某人眼中。 事实上,这时的真武大帝正闭目沉思,而青翟则双手捧着其妹青霖,也不知在低声诉着什么。 虚空之上。 蛟魔王外披一袭黑色大氅,内穿一领金纹锁子甲,身形魁梧昂藏,气势飞扬肆意。 迎风踏临虚空,阴鸷深沉的两道目光鹰视狼顾,面上现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尤其是看向一座琼楼的目光,张扬霸道,满是嘲讽之意。 “诸位同道,家师有命,此次大祭礼……由本王主持这次大祭礼。” 蛟魔王顿声道。 此言一出,一些真仙级大妖就是低声议论纷纷,心道,往年不是由九头虫主持吗? 今时今日,怎么换上了蛟魔王? 另外一座悬浮于空中的琼楼之上。 一张椅子之上坐着一位身穿白底金绣龙袍,腰系蟒皮犀纹带,身形如龙蟠虎踞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龙头人身,眉骨奇高,眼眸凌厉,端坐在椅子之上,气度如渊似狱,神情不怒自威。 正是北海龙王敖顺。 此刻来妖师殿观礼的北海龙王敖顺,面容阴沉地看着在虚空之上耀武扬威的蛟魔王,心中滔怒火直往脑门上涌……连端着茶盏的大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孽子简直就是畜生,竟然胆敢弑母……不,他还扬言要杀父。 “父王,这次如往常一般,由儿臣来就好了,您……” 下首之处,端坐着的一个身穿白袍玄甲,面容英俊的年轻人,一脸关切地道。 年轻人身披白色大氅,腰间按一柄鲨鱼皮连鞘宝剑,宝剑剑鞘华美精致,镶嵌着三颗海底明珠,明珠毫光微微……映照得此人修长宽大的手掌骨节越发湛白如玉。 养尊处优,不外如是。 “本王就想看看,这孽子到底有什么出息,扬言要灭我北海龙宫……” 敖顺面沉似铁,语气森然道。 闻听此言,西海三太子敖杰俊朗的面容之上,变作愕然,继而叹了一口气。 蛟魔王本来便是西海龙王敖顺外出之时,与一头冰渊雪蟒妖所生。 后来,雪蟒妖带着蛟魔王找到西海龙宫,然而却被拒之门外……敖顺根本就不承认这个私生子的存在。 因此蛟魔王心生怨忿,对西海龙宫可谓恨之入骨。 不仅如此,由于其母雪蟒妖觉得自身受敖顺嫌弃,不去怪敖顺薄情寡义,始乱终弃。 反而认为多半是因为生下蛟魔王的缘故。 于是,平日里每有不顺,便对蛟魔王动辄喝骂,甚至殴打虐待。 蛟魔王心中怀恨,随着修炼日长,自身龙族的血脉在修炼之中,优势越来越显著,道行渐渐高深。 终于有一日,将其母雪蟒妖亲手弑杀! 这等在妖族之内尚且不多的恶劣行径,虽被北俱芦洲的真仙大妖所不耻。 但不知为何,却引得妖师鲲鹏的器重,将蛟魔王收为弟子,亲自传法调教。 而蛟魔王平生之志便是覆灭北海龙宫势力。 远处一座装饰华美,美轮美奂的琼楼之上。 几名身材妖娆,打扮艳丽的妖,正在神色恭谨地侍奉着一个白面青年大妖。 这青年大妖风流倜傥,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白皙的面容之上,那一双桃花眼,眼眸湛然有神。 此刻怀中正拥着一个身穿水蓝色广绣长裙,身材玲珑曼妙的娇少女。 少女上身蓝裙吊带半解,滑落雪肩,露出薄薄白色纱衣,浮凸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高耸山峰大片冰肌雪肤露出,在大手之下,变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柳叶弯眉之下,一双春情妩媚、好似滴出水雾的妙目,盈盈转动。在娇喘之余,尚一刻不停地打量着虚空之中……那道魁梧昂藏的身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头虫冷笑道:“怎么,见得我这位师弟,心动了?” 蛟魔王比起九头虫来修为相仿,气息虽阴鸷深沉了些,但的确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大圣,的哪里话来?”万圣公主满是收回眺望目光,素手缓缓下移,紧紧抓住九头虫某物。 妖冶妩媚的面容贴在九头虫的耳畔,吐气如兰地娇嗔道:“人家是那等不守妇道的人吗?” “本圣……自然知道……你不是……” 九头虫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舒爽之色。 不过仍是告诫道:“你可别将主意打在我这位师弟身上,他不近女色不。而且……嘿嘿,不得会把你当美味点心吃掉。”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芳心剧震,忙是收起最后一丝心思,娇笑道:“大圣,奴家,这辈子就认得你一个……” 九头虫心中大乐,眸光转动,在万圣公主耳边低语几句,话一出口,便引得万圣公主飞来一记白眼。 然后终究架不住九头虫这厮的软磨硬泡,又加上万圣公主心中刻意逢迎。 一颗螓首低垂,媚眼如丝地看了九头虫一眼,便伏在九头虫…… 九头虫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带着挑衅之色,望向此时正意气风发的蛟魔王。 蛟魔王见得此景,狭长阴鸷的目光越发阴冷。 好你个九头虫,这是存心羞辱他蛟魔王吗? 大祭礼之上,做出这等恬不知耻的行径,浑然是不把他蛟魔王放在眼里。 蛟魔王冷笑一声,随手挥去一道妖风,便向九头虫所在的琼楼扇去。 可谓猝不及防,乍然而起。 帘帷四动,本自服侍的几个妖族婢女被吹得七倒八歪,手中的玉壶瓷器啪嗒落地,一片狼藉。 “呼。” 九头虫浑身一个哆嗦,白皙的面容之上,先是现出一抹欢愉,继而怒火滔。 他竟然被这条泥鳅给吓得…… 万圣公主扬起妖娆妩媚的脸蛋儿,香汗淋漓,显然累的不清。 青郁的发丝凌乱无比,雪腻的脸颊红扑扑的,嫣红嘴角尚带着几缕粘稠的白色晶莹。 万圣公主含混不清道:“大圣,你……” “闭嘴。” “咕咚……” 万圣公主妩媚如丝的眼眸,娇嗔了一下,当真闭上了红唇。 然而……雪腻细长的粉颈,喉咙滚动几下。 “咳咳……”似乎太多,万圣公主被呛了一下,忙是伸出欺霜赛雪的纤纤素手,平缓了一下高耸酥软的胸脯。 秋水盈盈的眼眸之中,满是化不开的春情。 “哈哈……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自远处一座琼楼传来,继而响彻在妖师殿之中。 第一百六一章 十方巨碑起(为六月五百月票加更) 真仙强者发出的笑声,岂是等闲? 一下子便传遍四野。 一座琼楼之上,一个身着黄布短衫,面容粗犷,身材雄壮魁梧的中年大汉,咧嘴大笑道:“哈哈,看把那白脸吓得……话,不会吓出毛病了吧?哈哈……” 藤祖在一旁端坐,如枯藤一般沧桑折皱的面容之上,挂满了不屑之色,冷哂道:“贪花好色之徒,这种货色竟然也能修到长生真仙,还真是苍无眼呐。” 想他藤祖修炼几万年,方踏入长生真仙境界。 可谓夙兴夜寐,战战兢兢,才有着今时今日的这般强横修为。 这九头虫大妖,行事荒唐如此,也能与他修为相若,臻至真仙巅峰境界。 愤愤不平,也在情理之中。 而这番大的动静,诸位真仙级大妖目光如炬,隔垣洞见。 皆是以玩味的目光看向九头虫和万圣公主这对狗男女。 九头虫面色铁青,挥袖之间,把万圣公主身形面容遮住,不让这些真仙大妖窥视。 不过,方才这等销魂旖旎的情形,仍是一点儿不差地落在了诸位真仙级大妖的眼中。 而一些为数不多的金仙妖圣,目光则是阴晴不定。 心道,这妖师的弟子,昔年行事恭谨有礼,何以今日行事如此胡闹。 根本未等九头虫发难,蛟魔王冷着脸道:“大祭礼关乎我上古妖庭无上荣光,还请一些同道注意些言行……这里是妖师殿,不是你的洞府之内,可以随意狎玩妖……莫要玷污了这等圣地。” “哈哈……” 大妖哄笑之声,此起彼伏。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亭亭玉立,冷艳高贵仿若冰山火莲迎风摇曳的红儿公主,本自在窗格之上眺望。 循着声音,一剪秋水同样投向那座琼楼。 继而,冷艳清丽的脸颊莫名一红,低声啐道:“寡廉鲜耻之徒。” “红儿姑娘,你懂的倒是挺多的嘛。” 陆北神色玩味地道。 “你……混蛋。” 见得陆北眼眸之中,略微促狭的笑意,红儿公主明眸之中现出一抹羞恼,俏脸变色,怒不可遏道。 “叔叔,他们在笑什么啊?那个是什么?就那个蓝衣姐姐嘴边的东西?” 扎着两个丫髻的‘问题少女’余言仰着稚嫩青涩的脸,好奇地问道。 “这个蓝衣姐姐的问题……可以问问你红衣姐姐。恩,这方面,她懂的挺多的。” 陆北眉头微皱,好整以暇地思索了半晌,指着抿唇气恼的红儿公主,一本正经道。 红儿公主本自为陆北先前之言,暗暗生着闷气,这时又听得陆北出这番话来,差点儿没气得昏过去。 什么叫,‘这方面,她懂的挺多的’。 这种事情,她为什么要懂? 陆北……真是没脑子。 将略微有些烦人的丫头,余言打发给红儿公主,陆北收敛面上神色,目光渐渐转冷。 盖因,方才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地心石龙和藤祖,还真是旧人啊。 昔年在幽冥界时,藤祖在他后背那一藤鞭,他至今记忆犹新,一日不敢或忘。 没想到,就在这座妖师殿中,这一个个仇人,竟然诡异地聚齐了。 正好一网……呵呵。 远处,蛟魔王阴了一把九头虫,心中倒是没有多少得意之感,只有不屑。 对,就是不屑。 九头虫这厮整日沉迷女色,不思进取。 若非仗着上古妖神血脉,他九头虫又算什么东西。 给他蛟魔王提鞋都不配,什么玩意儿。 蛟魔王冷哼一声,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诸位同道,大祭礼的流程,想必大家已经明白了,本王在这里也不多作叙述。” “起碑。” 蛟魔王神情肃穆,冷喝一声。 随着话音落下,虚空之上,十座巨碑自光圈中一一落下,悬浮蛟魔王四面虚空之上。 见得这一幕,陆北哑然一笑,心中思忖道,挺有趣的。 明明是‘落’碑,却偏偏用‘起’碑。 恐怕不仅仅是名义上图个吉利这般简单。 “傻笑什么……没脑子。” 方从问题少女余言的骚扰之中……解脱而出的红儿公主,心中腹诽道。 不过转念之间,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迷茫不已。 从何时起,自己就开始关注眼前这人的一举一动了? 远处,巧合的是,就在陆北先前所待的阁楼四层,一个身穿绛色曳地长裙,面容精致如画的女子。 这女子柳腰雪肤,眉宇英气,面容白腻,瑶鼻如玉,气质神秘高贵。 此时,见得高空之上的十方巨碑,此女一双灵动血眸之中,就是闪过一丝不屑。 这不屑之意,她甚至都不知从何而来。 可就是看到那十座烙印上古十大妖神意志的巨碑,她灵幽就感到心中不屑至极。 鹿蜀一族的向其站在不远之处,呵呵笑道:“灵幽姑娘,你是不知道,方才我那位朋友‘陆瑜’道友,一吼震妖将,谈笑……” 灵幽厌恶地看了身旁,正自顾自地个不停的马脸白毛青年,她刚才到底哪根筋搭错了,要和这厮搭话。 要不是害怕在此地暴露身份,她都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话痨。 灵幽此次来妖师殿,身份是一只九幽玄鸟,修为元神道行, 可以是完全不起眼…… “向道友……你能不能闭上嘴。” 灵幽站在窗格之前,秀眉紧蹙。 实在再难忍耐鹿蜀一族妖怪向其,在耳边的喋喋不休。 娇斥之后,一双血眸闪烁着奇异玄妙的幽冥光芒,望向鹿蜀一族青年妖怪向其的眼眸。 “好,”向其喉咙干涩,目光呆滞,就向一旁走去,可没走两三步,这厮竟然又转头补充一句道:“那位‘陆瑜’道友真是实力非凡,可和真仙大能谈笑风生……” 见此,灵幽血眸之内煞气隐隐,杀机在心中升起……陆瑜,陆你…… 恩,陆…… 灵幽心下微动,悄然收回‘瞳术’神通,一双盈盈血眸连连闪烁,冷笑道:“那你过来且,那位‘陆瑜’的情形……” 远处,十方巨碑一一落下,巍峨壮观,震撼人心。 巨碑凡有八面,通体青碧如玉,其上铭文繁复,花草虫鱼,山川草木随着光芒几次晦暗,越发清晰可见。 忽然光芒大炽,十道光柱向中间的那道身形落去。 光芒成轮,伟岸亘古。 蛟魔王沐浴在十座巨碑形成的光柱之轮中,微微闭上眼眸,享受着这一刻的无上荣耀。 上古十大妖神纵横下,睥睨四方的景象在蛟魔王一一呈现。 计蒙、英招、毕方、穷奇、商羊、飞廉、钦原、鬼车、白泽。 半晌之后,随着画面如潮水一般齐齐向蛟魔王灵台涌来。 蛟魔王面容之上尴尬之意越来越浓郁,心中不禁悄然泛起嘀咕。 人皆言,此十方巨碑内蕴上古十大妖神传承,为何他却什么都没有感应得到。 “师弟,感悟不到什么,就下来吧……你这副样子,是在闭目待死?抑或是在等着哪位妖圣临幸?” 九头虫面上嘲讽之色越浓,冷笑涟涟道。 诸位真仙大妖面上齐齐现出古怪之色,心道,这是……这对师兄弟竟然还拆起台了。 鹏魔王望着这一幕,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冷笑一声,也不知在冷笑什么。 这时,突然又想起食神方才给他的‘东西’来。 摊手成掌,一方玉简现于掌中。 观看半晌之后,鹏魔王猛然抬头来,一对贪婪狭长的目光,向陆北等人所在琼楼望去。 “嘿嘿,三光神水,也是你这等不入仙道的人物有资格享用的……” 第一百六二章 离曜火日枪 妖师殿。 十座巨碑凌空虚浮,道道光影交错,条条如柱,晃人眼眸。 蛟魔王踏临虚空,敞开两条猿臂,约莫停了两个时辰之后,便在妖师殿冰玉广场之上,异常尴尬的气氛中,放了下来。 十大妖碑之中,起码有上万种大妖术神通,他竟然没有感悟到上古一门大妖术,这还不放下,等着别人看笑话吗? “咳咳。” 蛟魔王面上现出讪讪之色,清咳几声,顿声道:“诸位同道,可自行感悟妖碑其上妖术。” 着,狠狠瞪了一眼脸上挂满讥讽之色的九头虫,飞快便向一旁遁去。 这时,本来宁静的气氛,倏然热烈起来。 按着妖师殿的规矩,上古十大妖神碑起,妖族后辈可自行感悟其上妖术。 上古妖神碑多有十大妖神生前所创的妖术。 不过,种种妖术神通,却是被妖师鲲鹏以大罗道尊的无上意志,铭刻十大妖神的生前印记于巨碑之上,只有自行感悟方能获得一招两式。 当然关于十大妖神的核心传承,上限是至少太乙级数的大神通,才能对真仙大妖或金仙妖圣有着大用。 这时,毕方一族的一位红裙少女,自一座琼楼之内跳出,站在窗格前的虚空之中。 红裙少女五官精致,身材娇玲珑,两道弯弯柳叶眉呈苍青之色。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上,一道嘴唇白腻无暇,全无一点儿血色。 本自以人族审美看来,姣如春月的绝色面容,却在这白色嘴唇和两道青眉的破坏之下,显得白璧微暇。 连陆北这等心性冷漠,漠视美色之人,看着这少女的面容都是微微皱眉。 “这是毕方一族此代骄,火盈。” 青翟仙子缓缓走上前去,淡淡笑道。 此时,不知何时,真武大帝,食神也是慢慢走到琼楼窗格之前。望着远处站在虚空上,那个身穿火红色长裙,正自闭目感悟的红裙少女。 “神仙道行,倒勉强称得上一句骄。” 食神长身玉立,面容儒雅,老气横秋地点评道。 诚然,身为堂堂长生真仙的食神,出这番言语是具备一些资格的。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各位道友,这十大妖神碑之中,蕴含上古妖神的传承……稍后,诸位不妨一试。” 青翟仙子淡淡笑道。 “竟然也不忌讳一些妖领悟?” 望着下方阁楼之上,一些妖将、妖帅、妖王正在以神念投入上古妖神碑,闭目感悟,红儿公主讶异道。 “恩,这是妖师的布置手段。而且奇异的是,能悟得多少妖术,各凭个人缘法。其中细节关碍颇多,实在非三言两语可以尽述……” 青翟仙子明丽玉容之上,笑容明媚,缓缓叙道。 闻听青翟仙子言语,陆北眸光微沉,心中思忖道,“恐怕纵然悟得妖术,没有对应的修炼之法,也是难以修炼……要不然,妖师会这般慷慨?” 陆北的想法却是不完全正确的。 十大妖神身为上古时期的太乙金仙强者,一身神通手段可谓玄妙莫测。 一身核心传承,没有参悟之人在悟性、血脉、缘法之上的契合,根本就是无法修炼的。 比如毕方一族的离曜火日枪术…… 就在这时。 毕方一族的少女火盈,三千红色发丝迎风飘扬,朵朵火焰之花飞腾激射。 火盈口中娇喝一声,掌中一根长六尺有余的凤翅鎏金短枪,赫然现出。 通体由南方离火精金打造的浑圆尖锐妖枪,枪身火光炽耀闪烁,仿若一条吞吐火焰的长龙一般,在此女掌中盘旋飞舞。 红彤彤的枪芒闪烁不停,将毕方一族之骄女,火盈娇粉嫩的脸之上……那一张洁白如雪的嘴唇,映照得依稀有了一抹妖冶的红润光泽。 “疾。” 一根六尺有余,仿若断裂过的妖枪。 三丈枪芒随着毕方一族之骄女火盈的喝声连连点出。 火光万点,随后根根长枪如林密集,一如火龙嘶吼咆哮,向虚空激射而去。 不仅如此,万千道枪芒划过虚空,仿若烟火绽放在宁静夜空,绚烂璀璨,美轮美奂。 这离曜火日枪法一经施展,连陆北平静如水的目光之中,都是微微闪过讶异。 枪法……来,他早年若非习练散修余元遗留的剑术,如今的应手兵器便是长枪了。 原本,八极拳修习枪术,当年陆北若不执剑作一游侠于名山古刹,求仙访道。 而是和纪凌到得军中建功立业,多半是要用大开大合的枪术纵横世间的。 此时,火盈的脸上现出骄傲之色,仿佛一只骄傲的丹顶鹤般,神色睥睨正在闭目领悟半晌,依然毫无所获的其他妖族俊彦。 傲娇目光一一扫过鹿蜀一族的向林、数斯一族的图璟、秃鹫一族的辰羽、金鹏一族的鹏翔…… 最终傲然目光先后落在英招一族的一个面容英俊,气质英武的男子身上……以及商羊一族的一个身穿碎花白裙,脸上蒙着薄雾面纱的少女身上。 英招一族的邱洛,仙道行。 商羊一族的商云,同样是仙道行。 三人分属同代,同为上古十大妖神后裔,同辈争锋互不服气在所难免。 青翟仙子怀中捧着其妹青霖,嘴角含笑地对着陆北、红儿公主、食神等人一一讲述道。 陆北目光闪烁,沉声道:“青翟仙子,在你那一代,是否也有同辈之争。” 青翟仙子眼眸微黯,清声道:“有,不过只有两人冠绝当代。”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望着青翟仙子悲伤回忆的面容,恍若明白了什么。 “一个是本仙,一个便是……数斯一族的图零。” “竟然不是上古十大妖神的后裔。”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讶声道。 青翟仙子五彩眼影之下的眼眸呆滞一下,凄婉笑道:“后来……就仅剩一个了。” 陆北面容沉寂,若有所思。 对先前数斯一族图元的冒犯,青翟仙子没有出手惩戒,再无疑惑。 数斯一族的那位骄,多半是陨落了。 而且不得与这青翟仙子…… 显然,红儿公主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原委。 这时。 英招一族的邱洛也是站起身来,向一方上古妖神碑飞去。 正是上古妖神英招一族,此代最强者。 英招,《山海志》载:【其状马身而人面,虎纹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英招一族的邱洛刚一出现,下方阁楼站立观瞧热闹的一些妖将,妖帅都是议论纷纷。 就连一些,真仙级大妖和金仙级妖圣,也是微微点头,目露欣赏。 “邱洛。” “妖神后裔。” “前辈,就是那个,曾经一招将数斯一族的图璟重创的那位槐风妖王?” 一座阁楼之上。 一个豹头妖将向身旁一个红毛马脸妖帅高声问道。 马脸妖帅唾沫横飞,正待出言,却见上方某座琼楼上一道冷冽的眼神,向自己投来。 正是数斯一族的图璟。 于是,忙闭口不言。 “这是英招一族的此辈最强者,自修道不过七千年,便已经是仙道行,被妖师殿封为槐风妖王……” 见众人都是面带不解,青翟仙子出言解释道。 “那个站在商羊妖神碑前的女娃娃是商羊一族的商云……若不出其他,此代妖族的最强二者便是在这两位了。” 青翟仙子神色淡漠道。 妖族气运虽被人道气运长河镇压,但北俱芦洲的妖类百族,每万年仍是可以出现两位盖世人杰。 如凡间世俗王朝一般,每到下大乱,不仅草莽龙蛇起于郡县。中央王朝同样也会有忠臣义士,名臣良将涌现……匡扶正统,死保国祚绵延。 君子之泽,尚且五世方斩,况上古妖庭气运遗泽。 而每万年成就的当代最强两妖,只要明悟真仙神意,踏入长生真仙境界。 若不出意外,几万年后,妖族便可再出现一到两尊金仙级妖圣。 这恐怕便是妖族气运的绵延之道了。 这些微妙的心思,在陆北心中飞快闪过。 第一百六三章 赤风墨雨术 妖师殿。 十座上古妖神碑,浮浮沉沉。 英招一族的邱洛,在代表着上古妖神英招的巨碑前凝视良久。 际突然昏暗,继而起了一阵黑色妖风。 “呼。” 这妖风来势汹汹,一刹那之间,便在偌大的冰玉广场之上吹了个来回。 “呼风唤雨?”陆北目光微凝,又仔细确认一下,方神色笃定道:“并不是……” “陆道友是三十六罡变的传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真武大帝,突然出言问道。 这一提问,一下子便将庭食神和红儿公主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食神目光阴冷,心道,以罡变化渡过金丹三灾吗? 那么,你又是哪一教的传人呢? “怪不得能三番两次瞒过本宫的感知,想来定是罡化术法门之功了。” 红儿公主盈盈目光落在陆北脸上,原先的一些迷惑,自此时终于得解。 陆北也不出言辩解,笑而不语。 “呼风唤雨之术,寻常仙、神仙之流……甚至地仙都能勉强施展。不过,要么是请庭神祗分身降雨,要么便是以自身法力凝气作雨……严格来,均算不得真正的‘呼风唤雨’之术。” 食神收敛心神,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出言解道。 “诸位且看……”青翟仙子素手指向英招一族的邱洛,轻声道:“此子虽有领悟,但尚不足以将上古妖神的得意神通施展出来。” 陆北转眼望去,果见英招一族的邱洛施展出风雨之术后,面上失魂落魄。 “邱洛,你连自家的【赤风墨雨术】都难以修炼而出,也配称作槐风王吗?” 赤风墨雨之术,可不是邱洛方才施展而出的黑风股股震荡,雨落成丝的气象。 见得邱洛这般表现平平,毕方一族的火盈瓷白澄莹的面容上就是现出讥讽之色,娇声喝道。 闻听火盈之言,邱洛神情显得颇为沮丧,下意识地望向商羊一族的少女商云。 仙道行的商云,一袭碎花白格长裙,如一朵冰山雪莲一般,清纯圣洁,素雅宁静。 此时,一对熠熠星眸望向邱洛,虽然不话,但却有失望之色流露而出。 百年之前的大祭礼之上,她就已领悟先祖,上古妖神商羊的核心传承,此次再来不过是为了从妖神碑之上解去自家心中一惑而已。 ……上古妖神的神通为何并无她想象中的那般强大。 据典籍记载,商羊飞舞定有大雨……据云,大雨之前,商羊常屈一足起舞。 妖术之名,千幻舞。 盈盈舞姿,婀娜曼妙。 其凌厉一击便是屈起的一足,飞快凌空点起。 此门神通无始无终,穿越重重时空,不击杀敌手,则誓不罢休。 这是上古妖神商羊以太乙金仙巅峰的修为,发出不亚于大罗道尊的一击。 可商云施展这门神通也不过是仅仅让她,达到堪比真仙强者一击的程度。 她如何不感到疑惑。 一双秀眉紧蹙,盈盈眼眸之中有着惆怅。 可在英招一族的邱洛的眼中,便是商云对自己的一无所获,心中失望至极。 念及此处,邱洛那英俊白皙的面容,现出一抹自惭之色,忙是心灰意冷地向自家老祖所在的琼楼遁去。 这一举动,顷刻之间便引得下方阁楼之上观察细微的妖将和妖,齐声起哄。 看着妖师殿冰玉广场上的喧闹一幕。 青翟仙子微微笑道:“这英招一族的娃娃实在缺乏一些磨炼……” “少年慕艾,自怨自怜……这般柔弱心性,来日道途之上,恐怕走的要比常人艰难许多,成就也是有限的很。” 真武大帝端作一本正经的脸之上,满是看透世情的睿智与洞达。 “未必……” 陆北眼神平静无波,语气不疾不徐道。 此言一出,红儿公主芳心莫名一颤,看向陆北的如水目光微微有些异样之色。 这时,又有一个上古妖神的后裔自一方琼楼飞出,去领悟妖碑之上的妖神神通。 不过大半都是无功而返,纵然偶有所获,也不是什么上古妖神的成名神通。 而是一些普通寻常的妖术,对目前以妖体法相争斗杀伐的真仙大妖、仙妖王,效果其实不大。 一时之间,从前往后,好像只有毕方一族的火盈,悟得了自家先祖,来自上古妖神毕方的独门神通……离曜火日枪。 这时,色渐渐昏沉。 一轮暗红大日缓缓沉入西荒,万道如水月光静静落在广场。 十座上古妖神碑在静谧的夜色之中,散逸出青玉莹莹的光芒。 在万古长夜之中,亘古悠远,孤独神秘。 下方阁楼之上,一些妖将、妖帅以神念投注在巨碑之上,皆是收获不一。 但终归再无先前火盈那般领悟出惊人神通的异象。 一些真仙级大妖面上开始现出不耐之色。 一位身后背着一柄血色大剑,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真仙级大妖,以一张蒲扇的大手遮着嘴巴,打起了呵欠,含糊不清道:“哈,这蛟魔王到底是在干什么的?这都黑了……” 是啊,都黑了。 怎么还未将大祭礼的最后一道流程走完。 大家伙儿都等着看完电影回家呢。 恩,不是,大家伙儿都等着‘玄石’出现,去参悟和映证妖师的大罗之道呢。 可惜,此刻并无人去回答这位背着血色大剑的真仙大妖心中疑惑。 陆北等人所在琼楼之上。 “陆道友,红儿姑娘,食神道友……不去试试吗?”青翟仙子怂恿道:“诸位道友若不去领悟一番,恐怕……以诸位身份,将再难有这般机会了。” 食神呵呵笑道:“在下自家神通够使,就不好再去凑这个热闹了。” “陆道友,不去试试吗?” 食神转过身来,笑意不减地望着陆北,眼神之中带着几许戏谑和嘲弄。 心中冷哂道,我久不信你是什么长生真仙,若是长生真仙岂会这般藏头露尾……以堂堂真仙之尊,伪装成一个未成仙道的人物。 纵然伪装成一个人物,另有所图。 为何行事不是低调,反而这般大咧咧地招摇过世,近乎暴露自己……跑到只有真仙强者才能来到的琼楼之上。 哼,是不是长生真仙,一试便知。 若这‘陆瑜’仍对他近乎挑衅的言语,无动于衷。 他便不是什么真仙强者…… 既然如此,他就不必再等鹏魔王那厮,稍后便可偷偷分出神念化身,抢先擒下此人,夺其三光神水。 没有三光神水在手,看这‘陆瑜’怎么救下青霖那头畜生。 食神心中打定主意,儒雅面容之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郁,一双明晦不定的眼眸则是不停地打量着‘陆瑜’的神色变化。 然而,食神注定失望。 陆北神情默然,继而粲然笑道:“好……” ‘好’字既出,干脆利落。 一袭玄色大氅被他解开飘带,随手挥下,扔给正在一旁搬着板凳,规规矩矩坐着,两手托着香腮的丫头余言。 自琼楼重重帘帷装饰的窗格之上,踏莲曳波……足尖仿佛踏在此界虚空之上的每一个空间节点之上,圈圈涟漪平空生起。 那一道身穿素色衣袍的挺拔身形。 速度之快,周围层层叠叠的虚空,几乎跳跃而行。 一道浮光掠影于漫不经心之间闪过,却隐隐给人以浑然成,时空错乱之感。 古之先灵宝,时空穿梭之能,本就非大罗道尊,手段不凡的太乙强者可以捕捉炼化,殊为不凡。 而直到那一道挺拔身形,静静伫立在虚空之上。 一袭玄色大氅方落在丫头余言的怀里。 “陆叔叔……去哪里了?怎么把衣服给言言了?” ‘问题少女’余言抱着尚残留着“陆叔叔”余温的玄色大氅,跑到红儿公主面前。 仰着一张青涩稚嫩的脸,望着清丽冷艳的红儿公主,不停地问道。 红儿公主收回复杂的目光,贝齿轻咬着下唇,明媚笑道:“呐,你陆叔叔在那里呢。” 素手纤纤,莹润洁白的玉指,指向虚空上的那一道风采绝伦的身影…… 第一百六四章 恶向胆边生 长夜宁静。 北俱芦洲的星空纯净澄澈,仿佛一块儿水晶倒扣。 妖师殿寒玉广场,百丈之高的虚空之上。 十座震撼人心,直冲云霄的巨碑,安静地漂浮在虚空。 方圆上百座琼楼林立,灯火辉煌,妖气冲。 诸位真仙大妖都是奇怪地望向那座通巨碑的挺拔身形。 金仙级妖圣,眼中精光四射,不断地回忆着方才那一道浮光掠影身法的玄妙韵味。 惊呼道:“这是上古失落神通……” 而陆北所在琼楼之上。 “咫尺涯……” 真武大帝绷紧的脸,微微动容。 他终于想起这门上古神通的来历。 原先,陆北踏上琼楼之时,施展出的类似‘步步生莲’之术。 他仅仅随意扫了一眼,只是微微一笑,也就不以为意。 盖因,除非修至脚下‘真’的踩出一朵朵莲花来……虚幻生真。 否则只是华而不实的神通罢了。 一些真仙强者随意便可施展而出。 若非陆北先前无意识地用到了一些关于遁法之术的玄妙领悟,甚至都不能让真武大帝多看一眼。 但此刻,真武大帝脸密布惊异之色,不禁深深为之震撼。 咫尺涯,涯便作咫尺。 陆北听着来自虚空四处的惊呼,淡淡一笑。心中思忖道,这可不是什么咫尺涯之术。 这完全不同于他先前在踏上百丈之高的琼楼时,所随意施展的‘步步生莲’之术。 此刻他所施展的才是完完整整地,自先灵宝灭世黑莲之中领悟而来的近战神通。 【无距】 就在陆北方才起意去感悟妖术神通的一个瞬间,于电光火石之间。他便将这门已然推衍大概……而且修炼至第一重成的近战神通,给取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名字。 从心所欲,而无距也。 神通三重境。 于方圆、于地、于时空而无距。 于方圆,大成之后,便是集防御和攻伐为一体的无上神通。 于地,大成之后,倒是可以称作真武大帝口中的咫尺涯神通。 至于,于时空……目前仅仅还是一个概念。 至于而今的第一重境界不过仍是……在方圆之地踏在曲线空间的一个个节点上。 虽饶远路,但却快到难以用语言形容。 远处琼楼之上。 地心石龙神色狐疑道:“老藤头,你看那妖……方才那遁法是不是有些熟悉?” 藤祖苍老深陷的眼窝之中,精光四射,半晌之后,方沉吟道:“应不是那陆北儿。陆北儿是人族修士,没有这般妖气冲,而且这面容身形……看着也不像。” 地心石龙心中泛起嘀咕,口中喃喃道:“方才那遁法神通,倒是有些陆姓儿的几分架势,可这体型容貌还有这一身妖气……又是怎么回事,真他娘奇了怪了。” 下方阁楼之上,挥手将鹿蜀一族的向其打发走的灵幽,望着虚空上的那道‘熟悉’身影,盈盈血眸转动,嫣红嘴角冷笑涟涟。 心中冷哂道,“陆瑜?呵呵……陆北你还是这般莽撞,看来在幽冥界的亏还没吃够啊……” 心思转动之间,灵幽轻轻捋起耳边的一缕短发。 这一缕齐耳短发在此女秀郁如瀑的三千青丝之中,显得分外突兀。 正是被陆北在幽冥界之时,以三生三叶黄泉剑斩断的那一缕。 “割发权且代首……哼,蝼蚁。” 灵幽放下头发,原本一个不太圆满的计划,刹那之间便被此女补上其中重要一环。 玄石,是妖师鲲鹏的本源之气,岂是那般好拿的? 哪怕她灵幽获得了奈何桥那位尊者赠送的底牌手段,仍是没有自信到……从几十位真仙级大妖和十余位金仙级妖圣的眼皮底下,夺得玄石,安然离去。 所以,以陆北刚入仙道第一境的伪地仙修为,打着潜入妖师殿之中……进而抢夺蕴含极阴混鲲太冥气玄石的主意。 这种想法根本就是不切实际,充满了‘读者式’的一厢情愿。 当然从一开始,陆北就没指望这般行事。 其实,很多事情难道不是有一个目标,然后自觉准备得差不多……再见机行事,随机应变吗? 哪怕是陆北化名‘陆瑜’,他也只不过是为了瞒过蛟魔王和鹏魔王二妖的视线罢了。 但陆北却终究没有想到一时对于青霖的不忍,以及对青翟仙子的筹谋,就引动得食神勾连鹏魔王对他算计加害。 话,谁又能想到食神能认识鹏魔王,并且暗中阴了他陆北一把呢? 言归正传。 十座巨碑之间。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着其中一座巨碑,正是上古妖神英招传承之碑。 如雨似瀑的神念缓缓放出,眼眸紧闭。 良久…… 九头虫所在的琼楼之上。 此时布置已经重新换上,九头虫怀中拥着万圣公主,虽然没有先前那般放浪形骸,但一双大手仍是在万圣公主滑腻的肌肤之上,来回游移。 仿佛方才被蛟魔王戏耍的丢人之举,完全不曾发生过一般。 九头虫白净面皮上,那一双桃花眼来回滚动,见得高空之上的陆北,就是朗声笑道:“恩,那人便是你的同伴,倒是有些不凡啊,哈哈……” 万圣公主媚眼如丝,饱含春情,泪眼点点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难言的挣扎之色。 望着远处那道身形的目光都有些复杂起来,继而又有些苦涩的怨恨之意,在一颗深陷泥沼的芳心之间徘徊往复。 这怨恨根本毫无来由…… 就在这时,面容凝重的蛟魔王姗姗来迟,从其风尘仆仆的样子来看,显然方才离去的漫长时间中,去了极远之地。 蛟魔王踏空而立,就是高声道:“诸位同道……咦?” 猛然看到十座巨碑之中,仍有一道突兀身形,在面对这十大妖碑闭目感悟。 再一细细打量,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区区一个元神道行的妖,这是在嘲笑他蛟魔王吗? 盖因,在蛟魔王的眼中,那一袭素色长衫的挺拔坚毅身形,此时正在十座巨碑之间,双臂缓缓抬起……做出先前与他一般无二的动作。 可恶,可杀……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妖圣,专门派个化形妖,来趁机恶心他蛟魔王的? 蛟魔王阴鸷目光之中怒火几近喷涌而出,怒极反笑……转头正好对上远处琼楼之上,九头虫‘讥讽戏谑’的眼神。 好……这一下子,蛟魔王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好你个九头虫…… 转头之间,上半身变作一个凶煞之威滔的蛟龙之头,血盆大口张开。 腥臭粘稠的口水如喷泉一般咕咕流下,两根狰狞巨大的獠牙在如水月光之下,闪烁着银色光芒。 “这……”一些妖将和妖帅交头接耳不停。 “胡闹。” 一位形容苍老,气度稳重的金仙级妖圣,冷喝道。 “哼,这蛟魔王……” 一位金仙级妖圣,冷哼一声,继而闭目不语。 “孽子。” 北海龙王敖顺一把拍碎坐下椅子,惊怒道。 “陆……心……” 红儿公主明眸微缩,心中莫名一紧,娇声喊道。 然而终究未等完全出口,声音渐弱。 事发仓促,道道或鄙夷或惊呼……或担忧的声音,响彻起在妖师殿四面八方之上。 “呜……恩?” 蛟魔王阴鸷的眸子惊异片刻…… 然后,“呼呼……噼里啪啦……” 声音震耳欲聋,令人心神摇曳。 风起、雨落、枪来、火光漫…… 第一百六五章 火枪天外来 妖师殿。 冰玉广场,莹澈照人。 长夜之下。 彤彤火光在漫风雨之中,熊熊燃烧一如炭炉升起。 股股呼啸的血色大风,自四面虚空而来。 “哗啦。” 大雨倾盆而落,雨滴漆黑如墨,朵朵如花。 落下百丈之高,重重砸在冰玉广场之上,噼里啪啦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亿万雨珠之下,一道挺拔身形踏立虚空,神情沉寂,双眸紧闭,不避风雨。 然而亿万滴雨却无一滴落在此人身上。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赤凤墨雨术。” 见得这般滔异象,一座座琼楼之上的真仙级大妖霍然站起,脱口而出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 商羊一族的才少女,商云妙目满是震惊之色,薄如烟云的白色面纱之下,那一道樱桃檀口微张,失声惊呼。 本该是英招一族才能完美施展而出的神通,却被那头鱼妖……怎么可能? 毕方一族的火盈神情则是愣怔一下,藏青之眉紧紧皱着,望向远处踏立虚空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掌中断枪。 至于鹿蜀一族的向林、数斯一族的图璟、秃鹫一族的辰羽、金鹏一族的鹏翔……面上神情或惊恐莫名,或阴冷如铁。 “不想,还真让陆道友领悟到了上古妖神英招的失落神通……赤风墨雨术。” 青翟仙子五彩眼影下的明丽眼眸,异彩涟涟,清声笑道。 食神目光沉寂如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若留心去看,长袖下的手掌紧握,青筋根根在手背裸露而出,显然已是惊怒到了极致。 “赤风墨雨术,贫道曾见英招一族族长邱名施展过……可那火光又是何物?”真武大帝神色疑惑地看着陆北周身闪耀的彤彤火光,自语道。 红儿公主雪腻莹润的脸颊之上,有着清丽神韵流转。 此女微微抿唇之后,便是心情复杂地看着远处那个与她纠缠不清的人影,冷艳明澈的光芒,幽幽闪烁不止。 蛟魔王扬起的那颗狰狞的头颅,血盆大口张开,气息残忍冷冽。 狞笑一声,就向闭目之人吞噬而去。 区区化形妖,还想领悟无上妖术,也配? 这化形妖,他蛟魔王吃定了…… 周围惊呼之声不断响起,甚至有妖族一二金仙级大圣,蠢蠢欲动,要出手救下陆北。 这等妖族一代的年轻俊彦,此时还不收拢其心,结下善缘,更待何时。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十座巨碑之中的那道人影,清秀的眉宇之下,一双冰寒眼眸猛然睁开,眼神湛然深邃,隐隐有着明悟之光闪烁。 “离曜火日枪。” 陆北口中喃喃道。 转头又见得蛟魔王张着大嘴来临,阵阵恶风扑面而来,股股腥臭之气充斥鼻端,令人为之作呕。 心神动处,陆北便是冲霄而起。 地之间,道道赤色流风,如咆哮的一条条赤龙般聚合在陆北身旁,飞舞盘旋,嘶吼翻卷。 “呼。” 裹挟着一朵朵带着冰冷刺骨寒意的墨色雨花,向蛟魔王攻伐而去。 风雷之声,难言其迅;星河之砂,难道其繁。 这一滴滴无根水自莫名虚空而来,杀机凛然肆意,充斥地,撼动苍穹 雨借风势,风助雨威……颗颗重若百斤山石的雨珠,浊浪排空,呼啸而过。 可纵然近百斤的巨重,对于金丹修者都是那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况蛟魔王乎? “砰,砰砰……” 变作数丈之长妖躯的蛟魔王,猝不及防之下,便被这裹挟着亿万之雨的道道赤风,当头砸中。 数丈之长的坚硬妖躯,在虚空之中就是被连连砸了几个趔趄。 一滴碗口大的雨花,就是一块儿近百斤的巨石砸在身上……对于蛟龙之躯真仙巅峰道行的蛟魔王,本是不值一哂的。 可眼前漫赤风墨雨,何其之多……不止亿万之数。 哪怕是蛟魔王以堂堂蛟龙的蛮横妖躯,都要被这噼里啪啦的雨花给打得眼冒金星,焦头烂额。 怒吼连连,闷哼不断。 见得赤风墨雨术这般霸道绝伦,一些真仙级大妖豁然变色,只觉难以置信。 口中惊呼道:“这……” 以那‘鱼妖’元神道行‘勉强’施展此术,威力竟然堪比神仙巅峰强者的一击之力,实在令人震怖惊悚。 诸位真仙级大妖不由得不为之深深动容。 单凭此术,此妖甚至可以跨越仙凡之别,弑杀神仙级妖帅。 妖术神通,何时有这般厉害了? 即便是上古妖神的传承神通,可那‘鱼妖’分明只是元神道行的化形妖! 这简直颠覆了诸位真仙级大妖对于妖术的观感。 英招一族的邱洛,此时方从自家金仙老祖的教诲中,提起昂扬斗志,神采奕奕。 这时又见到外间这般气象,白皙明净的面皮,急剧抖动。 心中同样惊骇莫名,呐呐道:“这就是赤风墨雨术,可……为何一个外族会领悟而出。” 心中嫉妒、愤怒、惭愧、懊恼,种种情绪五味杂陈,令邱洛一张白皙柔弱的脸孔,都变得有些灰暗起来。 “竖子找死。” 蛟魔王心中怒火如岩浆喷涌,刹那之间,地风雨大作,完全变作一条蛟龙妖躯。 黑蛟摇头摆尾,百丈妖躯,卷起道道黑色气流。 黝黑鳞片在远处灯火的辉映下,散发着冰冷森然的魔意。 来势汹汹,就是向陆北杀去。 这时,一道火红色的流光在虚空摇曳而过,最终拦住了蛟魔王的去路。 虚空之上站定一位气质高贵冷艳,风华绝代的女仙。 正是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肌肤胜雪,秀丽绝俗,三千发丝在雪肩之上飘扬,身后仿若有烟霞轻拢,灿然似锦。 弥漫地的墨色雨花,同样无一滴落在她的身上。 红儿公主挥手打出一式神通将蛟魔王逼退,螓首转向陆北,声音急切道:“陆……陆瑜道友,速速回到琼楼之上,这人我先替你阻挡一阵。” 方才,青翟仙子虽然为陆北被蛟魔王出手针对而感到担忧,但她也不至于认为,身为真仙强者的‘陆瑜’就不是蛟魔王的一合之敌。 只要这位‘陆瑜’道友以先前遁法神通,返回琼楼。 纵然是身为真仙大妖的蛟魔王,再怎么飞扬跋扈,蛮横无理, 也不敢冲击她所在的琼楼。 至于,她若直接出手,只会将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而且谁知道身为真仙强者的‘陆瑜’是怎么想的? 然而红儿公主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在蛟魔王一个诧异的工夫,飞身而出,相助陆北。 或许是担心陆北不敌身死,昆仑镜无处可觅,遁入虚空乱流,也未可知。 陆北见此女出手相助,神情微微愕然,继而身形几个闪烁,来到红儿公主身旁,也不矫情,清声道:“红儿姑娘,多谢援手。” 未等红儿公主话,陆北再次高声喝道:“枪来。” 凛然喝声随之落下,一道流光划过虚空。 如出水蛟龙一般,自下方某个观战的妖将手中,被陆北强行摄来一柄长枪。 陆北握在掌中,感受其中重若千钧的沉甸甸力量。 “离曜火日枪……” 长枪高高举起,枪头疯狂抖动,如十二品莲花瓣瓣绽放,火光交相辉映,点点毫芒依稀有万道之多,日曜成轮。 墨色的雨幕之下,根根密集如林的火枪,一如飒杳流星,向蛟魔王刺杀而去。 杀机凛然,火焰翻腾。 不仅如此,一柄柄火枪的尾部,如翎羽激燃摇曳……明显成了一圈圈玄妙光漩,冥冥波动,似是晕轮。 “唳。” 一只形态非凡,仿佛火中精灵的毕方火鸟虚影,在如林长枪划过虚空形成的轨迹中,突兀现出,仰首凄鸣。 “这才是真正的……离曜火日枪?” 毕方一族的火盈青眉之下,双眸失神,洁白如雪的嘴唇,微微张着,无意识地道。 万道火枪扑簌闪烁,恍若外而来……嘶…… 惊呼之声响彻虚空。 第一百六六章 神通三重境 妖师殿。 虚空之上。 蛟魔王面容微变,重重冷哼一声,扬起利爪正待撕开眼前裹挟着亿万墨雨的股股赤风。 突然见得眼前漫风雨停下。 心中就是一惊,再待细细观去。 赫然,万道吞吐着火焰流光的长枪,自虚空而落,已向自己围杀而至。 铺盖地,枪若飞蝗;火光妖冶,夺魂摄魄。 这…… 竟然让他蛟魔王感受到了一丝生死危机,实在是难以置信。 纵然方才,他被陆北堪比神仙巅峰强者一击的【赤风墨雨术】给击中。 但也仅仅让他受些轻伤,行迹狼狈一些罢了。 但这离曜火日枪…… 竟然隐隐让身为真仙强者的蛟魔王感受到生死危机。 这威力何等惊艳、霸道。 的确是不可思议。 琼楼之上,按捺住出手之意的金仙级妖圣,目光卓然射去,已然看透了一些‘真相’。 方才的赤风墨雨术,虽然惊艳绝伦,但最多也只是让‘鱼妖’能够以元神道行,击杀神仙道行的妖帅之流。 但眼前这离曜火日枪神通,依稀有了几分真仙本源级神通的不凡气象。 神意夭夭,火光灼灼。 一些真仙级大妖,比如鹏魔王、藤祖、地心石龙之流,心中已然产生怀疑。 这鱼妖……真的只是元神道行么。 金仙级妖圣目光微沉,心中寻思不停。 真仙级大妖可以轻易地伪装成元神道行的化形妖,但元神道行的化形妖,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施展出真仙级神通的。 五行本源,真仙神意……这些便是堑之别。 青翟仙子眼中倒是毫无惊异之色,淡淡笑道:看来陆道友,修行且赖以成道的本源,便是火之一行了……看这火焰之形,这是太阳真火?” 直到此刻,青翟仙子对于‘陆瑜’真仙的身份,方是确信不疑。 至于下方阁楼之中,一袭绛色长裙,气质神秘的灵幽则是望着高空上的交战双方,血眸转动之间,便是冷笑道:“这蝼蚁,倒是好悟性。” 一直以来,她灵幽都不认为陆北是什么真仙强者,不过是一个有些运道的蝼蚁罢了。 高空之上。 陆北长枪连连挥过,身形向后倒退而去,面容神色复杂,心思疯狂转动。 这门枪法神通殊为不凡。 他方才福临心至,以道轮之光催动离曜火日枪,丹田法力消耗近乎微乎其微。 按照神通威力越大,法力消耗越快的一贯逻辑。 他本来以为施展出离曜火日枪这等无上攻伐神通,他伪地仙境界的法力一下子就会消耗一空。 可方才,法力消耗是少之又少。 唯一的代价便是……他灵台中近乎萤火微不可察的道轮之光,更加熹微黯淡。 好在,这种黯淡不是什么不可逆的过程。 否则,他就要谨慎对待这门攻伐神通了。 此刻,一个疑惑同时在陆北心头浮起。 大罗道尊斗战攻伐,莫非不是以法力的多寡取胜? 而是以道轮向地借法? 所谓地借法,陆北在施展【化虹之术】之时,就已经有所体会。 比如,一些先生灵之所以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归根到底,便是先生灵秉承地所生,得地钟爱一身。 而其等往往施展赋神通之时,借法地,不损自身法力分毫。 要不然,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一念十二万九千六百里的遁法神通,消耗的法力该是何等海量。 若不消耗一点,根本就不符合得失大道,唯有地补之,方合正理。 陆北微微抿唇,他隐隐有些明白毕方一族,为何很少有人修炼出这门攻伐神通了。 这本来就是上古妖神毕方,在太乙金仙巅峰之境,参悟道轮之术,以自身本源之火,模仿太阳真火激发而出的‘弱化版’道尊级神通。 离曜,曜者,日也。 先前毕方一族的骄火盈,无法施展真正的离曜火日枪,一定是因为她并没有参悟出道轮之光。 而且还有一点便是,她所控之火,没有自己金乌一族的太阳真火霸道炽烈。 念及此处,陆北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欣然之意。 仙巅峰一击……隐隐可与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争锋一二的攻伐神通,而且除了消耗神念控制之外,并不会消耗太多法力。 玄妙之处,甚至犹在真仙级神通之上。 更妙的是,这还是一门成长性神通,能够让陆北一直用到太乙境界。 神通三重境。 第一重境界,离曜火日枪成一会之数……就是方才的近万道枪芒。 完全修成之后,真仙境界以下的同辈争斗,攻伐无匹。 第二重境界,离曜枪芒成一元之数……非真仙级神念的强度和精妙控制力不能达到。 第三重境界,离曜枪芒成一量之数……非金仙级神念不能达到。 至于上古妖神毕方以太乙金仙巅峰修为,手执丈二妖枪,虽然仍成一量之数离曜枪芒。 但加持了未完全成形的道轮之光,攻伐之力,堪堪与道尊级神通媲美。 这门离曜火日枪神通,而今以陆北远超同辈的神念施展而出,已然修成第一重境界,足以与仙强者争锋一二。 甚至有着道轮之光的加持,对于一些弱一些的真仙级强者,都是不能轻忽的。 虽然陆北仍然不能无限制使用,但无疑成为了他如今最强的底牌手段。 远处。 万道火枪齐发之下。 蛟魔王怒吼连连,大嘴吐出一条浑身漆黑如墨、四爪、两角的水龙,神态狰狞,徐徐如生。 水行本源神通……霸龙吞术。 黑色水龙一双如灯血眸傲然睥睨,长啸一声。 大口张开,遮蔽日,好像要吞下地日月。 然而面对着漫火光炽耀闪烁的离曜火日枪,黑色水龙却分化成一条条黑色龙,张牙舞爪,密密麻麻,快若飞蝗。 “噗嗤。” 万条龙张开嘴巴,神情凝重地将一根根火枪吞吃一空。 太阳真火与水源之力碰撞一处,刹那之间,消融一空。 蛟魔王神色凝重地倒退几步,还未等待此妖站稳。 “飒飒”之声不绝于耳,自四面八方而来。 一道红色长菱灵宝带着千钧之重,从虚空中突兀出现。 几下缠绕,便将蛟魔王紧紧束缚住。 其上火行本源之力生生流转不息,禁锢之力轰然爆发开来。 望着一袭火红宫装长裙,手执红菱灵宝的红儿公主。 陆北目光微敛,心中思忖道,没想到此女冷艳雍容,领悟的还是火行本源。 一时之间,心思沉浸,就不仅多看了红儿公主一眼。 感受到身旁一道甄然目光注视,红儿公主玉容微红,神色不自然地牵引着红菱,轻声道:“陆……陆瑜,快回琼楼上去,我困不住他太长时间。” 她隐隐感觉陆北可能不是蛟魔王的对手,这种感觉毫无根据,但也不由得出言提醒。 陆北不再坚持,只是神情诧异地看了此女一眼,此举又是引得红儿公主异样目光躲闪。 然而未等陆北向来处返回。 “蓬……” 蛟魔王不愧是真仙巅峰道行的大妖,仿佛困兽一般,霸道强横的妖躯几个抖擞,便将红儿公主红菱灵宝的禁锢给挣脱开来。 红儿公主手下微松,一股排山倒海之力,自玉掌之中向娇躯袭来。 “呃……” “心。” 一声娇呼。 陆北未曾多想,身形几个闪烁,便伸出手来轻轻揽住了红儿公主的盈盈腰肢。 飞身之间,面朝着气急败坏的蛟魔王,便向琼楼退去。 浮光掠影,层层叠叠的虚空在身旁一一倒退而过。 两道流光飞回琼楼,凌空飞渡,当真如神仙中人。 红儿公主心头剧震,两颊绯红,灵台唯余一片空白,浑身法力似乎都不能完全调动一丝一毫。 只有一个念头,他竟然搂着本宫……他怎么敢,这大庭广众。 恩,好像哪里不对,就算不是大庭广众,陆北…… 盈盈眉睫颤动,红儿公主心中涌现羞怒之意,还未做出举动。 二人已然回到琼楼之上。 第一百六七章 悟道而行之 妖师殿。 琼楼。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腰如约素,肩似削成的红儿公主春山黛眉之下,那弯弯眉睫轻轻颤动。 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都在为之惊跳不止。 她只觉腰间那手掌掌心传来的阵阵灼热之感,透着腰间衣裙都能感受得到……刹那之间,吹弹可破的玉容肌肤之上,两道红晕悄然升起,红润生霞。 红儿公主忙是收敛纷乱的心神,一双凤眸倒立,那晶莹如玉的冷艳面容之上依稀有着化不开的冷意流转,直视着陆北的眼睛,低声喝道:“你还不放手……” “恩。” 陆北对此女的冷漠态度也不以为意。 仅仅神色淡淡地道了一句,原本搭在盈盈不足一握腰肢的手掌,便是飞快收回,面上毫无留恋之色。 红儿公主呼吸一窒,一双莹澈明眸恼火地看了若无其事的陆某人一眼,目光复杂莫名。 这人……方才,她就该给他一巴掌。 陆北此时转头望向虚空之上,面带怒火的蛟魔王。 他知道……此时,已然不用他出手。 果然,蛟魔王自觉被一个女人以红绳捆绑戏弄半晌,分外屈辱,心中可谓怒火滔。 冷笑一声,这两人是以为逃回去,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 幼稚,可笑。 蛟魔王正待发作,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几乎是在陆北带着红儿公主离开的同时,便飞遁到不远之处,蛟魔王的近前。 “师弟,莫要再胡闹了……耽搁了正事。” 九头虫踏立在虚空之上,一对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蛟魔王,同时义正辞严地训斥道。 这时,三位金仙级妖圣也神情阴沉地踏立在四面虚空之上,气息泠然地望向蛟魔王。 再敢无理取闹,不得就要暂时镇压此獠。 “你……你们,好。”蛟魔王重新变作人身,阴鸷目光明晦几下,拂袖离去,怒道:“本王……不伺候了。” 眼前流光闪烁,耳边遁风呼啸。 九头虫再次拦住蛟魔王去路。 一张本自挂着淡淡笑意的白皙面容,此时已然冷漠如冰。 九头虫以神念传音,沉声道:“师弟,那些妖圣……他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你耀武扬威的。况且,师尊可由不得你胡闹。” 金仙级妖圣对‘玄石’的期待,妖师高深莫测的布置……这些在蛟魔王心中反复思量,怒火也渐渐冷却下来。 深深看了一眼九头虫,心中不禁升起狐疑之色。 这九头虫……真的是最近被师尊厌恶疏远了吗? 九头虫见以言语安抚住蛟魔王,再不多言,便飞遁而回。 其余几位妖圣,见他们自家师兄弟已经妥,同样不再多事,便返回自家所在琼楼。 蛟魔王看着远处的陆北,眼眸冷厉,杀机遥指,冷笑道:“阁下何不留下姓名,本王来日讨教。” “陆瑜。” 陆北眼眸微闪,高声道。 没想到,他虽然完美避免了‘陆北’的身份与蛟魔王发生冲突,却还是以‘陆瑜’的身份,得罪了蛟魔王。 当然,陆北此刻不会知道,自己为了避免的鹏魔王,此刻仍是找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好在他这个‘真仙’身份,已经在一些真仙级大妖的心中坐实。 陆北所施展神通的玄妙气象,无不印证着这一猜测。 其实,他们有这想法也不奇怪。 长生真仙和大罗道尊,为何高高在上,安居亿万人之上。 就是因为他们道行高深。 道行,它不应该念作道行……而是道行。 悟道而躬身践行之,方神通广大,法力无量,高高在上,一念永恒…… ‘意’和‘道’便是此界后生灵,踏上长生真仙,大罗道尊境界的通行证。 至于先生灵,一言一行,浑然成,道法自然……当然,这赋和跟脚同样也决定了他们的境界上限。 其实,如果只是修仙资源的堆积,那么岂不是一头猪活个成千上万年,都能成为真仙了? 所以苍茫大道,就不是什么堆积资源可以造就的。 凡间世俗之人,尚言人格生而平等,然做人境界却有高下,况仙道之路乎。 因此在一些真仙大妖看来,这位‘鱼妖’既然所执神通,现出真仙级神意的端倪。 不得,便是一位真仙境界的大妖。 至于为何气息在元神境界……呵呵,如果他们愿意,他们都可以伪装成一个没有丁点儿法力的妖。 毕方一族的族长火封,望着身前俏生生站立,面上满是不甘之色的火盈,重重咳嗽几下,沉声道:“盈儿莫要沮丧,方才那人既然学会了我毕方一族的神通……一会儿请来,你可当面讨教一番,也好结个善缘。” 毕方一族的火封身为金仙级妖圣,自然掌握了离曜火日枪神通,虽然为陆北不是毕方一族的族人而感到遗憾。 但也不会心胸狭隘到加害陆北就是。 什么此子妖孽之资,什么此子不扼杀在摇篮之中,将来又如何如之何…… 有道是,千古多少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活了几十万年的金仙级妖圣,什么样的才没有见过,当不至于浅薄至此。 商羊一族的才少女,一袭白色碎花长裙的商云,仿若一株冰山雪莲,圣洁娴雅。 此女正神态宁静地坐在琼楼之上,望着远处那道身影,妙目异彩涟涟。 心道,稍后一定要请教一下此人,那上古妖神的神通有何等不为人知的玄妙。 阁楼之上。 灵幽远远看着陆北在蛟魔王手下安然脱逃,哪怕以她对陆北的厌恶程度,都不禁感到讶异。 或许在此地所有真仙强者之中,她灵幽是唯一个自始至终都知道……陆北什么真仙都不是,压根就是一个蝼蚁。 不过,此女性情孤傲,不大一会儿。 灵幽略显英气的柳叶弯眉之下,一双血眸盈盈转动,幽幽冷意不减分毫,心中甚至生起好笑之感。 心道,别看这蝼蚁修为不高,派头倒是挺足。 还枪来……我呸。 恩,对了……方才他还趁机抱着一个女人的腰来着。 果然这厮走到哪儿都不缺女人的青睐和陪伴。 念及此处,灵幽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妒火。 谢如此,嫦娥如此,这红衣女仙又是如此…… 陆北啊陆北,我都不舍得待会儿算计你一把了呢。 万一你不心死了,这人生又得少多少惊喜…… 且不提灵幽在此地心中冷笑涟涟,一些微妙心思在心中辗转反侧。 蛟魔王面容竟然诡异地平静无波,站在虚空之上,浑身气息如深渊沉凝,然而其下有多少波涛暗生,没有人知道。 沉声道:“碑合。” 连废话都没有一句,蛟魔王直想早点儿结束这出闹剧。 这场大祭礼,前前后后,丢尽颜面不,更是被九头虫那蠢货逼迫。 尤其是此时,当他看到远处他的好‘父王’北海龙王敖顺。 正在居高临下,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目光看着自己……心中那种怒火和屈辱一下子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时,整个冰玉广场亮如白昼,清光遍布整个妖师殿。 而随着蛟魔王‘碑合’之声落下。 原本相隔不远,聚合一处的十座上古妖神碑,倏然散开四处。 巨大巍峨的碑体之上,道道禁制亮起,繁复花纹铭文,如曲引蝌蚪一般的妖言浮现,光芒大放…… 第一百六八章 没有针对谁 十座巨碑在虚空之上激射出十道光柱,最终交汇成一块儿巨大的幕布。 光影飞快转换,上古十大妖神虚影突然一一现出。 计蒙,英招,商羊,白泽,九婴,鬼车,毕方,飞廉,穷奇,钦原。 十位妖神随妖帝、东皇两位上古强者,横扫八荒六合,镇压洪荒万千妖族的景象。 在妖师殿广场的上空一幕幕展示。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这些真仙级大妖仍是感到心潮澎湃万千,意气激荡难平。 我等妖族,不服地,霸道肆意,漫神佛,谁敢高高在上? 就在这时,一方妖神碑光芒大耀。 只见广阔无垠的海面之上。 一个龙首人身的大妖,张开一道通巨口,上万里广袤海域的无量海水,被此妖一口吞进腹中。 偌大海域,百里海底,道道海沟,突兀现出。 阡陌纵横,高低起伏,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此妖猛然打了一个哆嗦,似乎这冰冷刺骨的海水,令他的肚子颇为不舒服。 此妖仰着一颗硕大的龙头望向空,遮大口突然再次一张。 万里晴空,本自白日的大亮光,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这漆黑是真的漆黑,这不见是真的不见。 神念不可见,如陷泥沼中。 一轮火红太阳静静地悬在高空之上,倒映着圈圈光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吞噬地术。” 蛟魔王眼眸睁大,心中不禁惊呼。 来,他的霸龙吞术,便是从这妖术之中领悟而来。 可在他那里,只是一门上乘妖术而已。 根本达不到这般惊人异象。 望着这一幕,陆北心中思忖,这想来便是妖神计蒙的‘道尊级’神通了。 这时。 “唳。” 一声凄厉鸟鸣,传荡在空旷的妖师殿广场,一方妖神碑突然青光大炽,遮青光上映苍穹。 “咦?” 陆北本以为是妖神毕方,不想却是一只青羽、扁头、八翅、长身仿佛鸳鸯一般大的怪鸟。 “这是妖神钦原。” 青翟仙子出声解释道。 其状如蜂,大如鸳鸯,惹草木则枯,正是上古妖神钦原。 只见草木苍莽的蛮荒之上。 钦原所过之处,颗颗草木枯萎焦黄,块块青石碎裂流沙。 而这头钦原凶兽却越发神采奕奕,形态非凡。 “这是……花开顷刻之术?”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思道,即便不是花开顷刻,但也颇有渊源。 毕竟三十六罡变,本来就是一些妖圣和妖神在一起推演整理出来的神通。 “嗡。” 一方妖神碑再次嗡鸣一声,继而火光大放,彤彤火光,将暗夜点亮。 只见广阔无垠的蛮荒大地之上,一轮明月高悬际。 一只只黑色的独角黑甲妖兽,奔腾呼啸,卷起通烟尘。 这些独角黑甲妖兽,身上片片鳞甲,在清冷月光之下,反射着一道道冰寒的光泽。 如墨色大河,向上古妖神毕方冲去。 毕方妖神是一个红发、高颧、薄唇、面容妖异的少年。 见得这一幕,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轻轻吐出一个字:“死。” 声音虽轻,却诡异地传遍地四方。 手持丈二妖枪的法相,在身后突兀现出,妖冶的火光,照耀半边空。 面对眼前如洪流汹涌的黑甲妖兽,长枪连连在虚空挥舞。 股股燃起的黑烟,如一圈圈光晕升起,散发着玄妙莫测的气息。 “道轮之光。” 陆北一双如玄潭沉寂的眼眸,眸光大亮。 同是离曜火日枪,显然经过毕方妖神施展而出,要高明他不知道多少倍。 “簌簌……” 一根根吞吐着火龙的枪芒,齐齐飞上空。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量之数的火红枪芒,倏然静止在空中。 由高速运动即刻转为静止的猛然停滞之感,直令人头晕目眩,烦厌欲呕。 的确如此,一些不入真仙境界的妖将、妖帅、妖王之流,连以神念体会这门神通的资格都没有。 “呼……” 根根火枪急速落下,火焰滔,血花四溅,惨嚎四起…… 红儿公主面容苍白,明眸闪烁,娇躯微晃。 食神走上前去,神色关切道:“红儿,你没事吧。” 一边着,一边就打算去扶红儿公主的腰肢。 “我没事。” 红儿公主紧紧抿唇,摇了摇头。 却是眸光微敛,向一旁移动几步,不动声色地躲过了食神的手掌。 食神神色讪讪收回手,心中大为不快。 以前,他对此女的偶然亲昵,她可不是这样的。 红儿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正陷入沉思之色的陆北,半晌无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北并未感受到身旁目光注视,只因他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十座妖神碑……所演化出的十大妖神生平事迹。 鬼车,九婴,英招,毕方,计蒙……他有的有所领悟,有的却毫无所获。 纵然他灵性不凡,但也并非什么都该懂得的。 直到亲眼见得上古妖神英招施展出赤风墨雨术,陆北对这门‘呼风唤雨’神通隐隐又明悟了一层。 陆北一一看过这些妖神生平事迹,颇觉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浓。 一些真仙级大妖,早已闭上双眸,暗自调息。 这样的场面,他们每百年就要看过一次。 虽然场景很是震撼人心,但也很腻味不是。 而且后面分明没有,先前十大妖神一同跟着妖帝和东皇两位强者,征战万族的景象,震撼人心,目眩神驰。 这时,当最后一座妖神碑亮起,除却一些百无聊赖的大妖之外,几乎所有真仙大妖都闭上了眼眸。 至于食神早已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琼楼之上,不知到哪里去了。 陆北所在琼楼之上。 只余青翟仙子在椅子上端坐,和其妹青霖声着话,真武大帝则在一旁作陪,旁边坐着百无聊赖的丫头余言。 问题少女余言,似乎对比她看着年龄大不了多少的真武大帝,来了兴趣,不停问道:“你是叫灵应吗?灵应哥哥,你是哪一族?你是陆叔叔的朋友吗?”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向真武大帝抛了过去。 真武大帝这厮竟然毫无不耐之色,应对着余言的问题,一本正经地回答,丝毫不乱。 这时,真武大帝突然停下回答,静静看了余言半晌。 扎着两个丫髻的丫头余言,眉眼青稚,初始眼中带着好奇之光,不停地打量着真武大帝。 不过对视良久,丫头余言莫名地脸红了起来。 糯声道:“灵应哥哥,你干嘛看着言言,怪难为情的。” 真武大帝淡淡一笑道:“你可愿……” “我不愿意,我……我心里有人了。” 横公鱼一族的少女余言,飞快地瞟了伫立在窗格旁的陆某人一眼,声道。 爷爷曾,横公鱼一族就剩言言一个。 可不想在这里又碰上一个同族,言言就算要嫁人,自然也要嫁给余……陆叔叔了。 真武大帝神情微微愕然,他只是想收个徒弟而已。 这丫头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咳咳,贫道的意思是收你为徒……” “啊……” 余言嘴张着,眼泪都要哭出来了。 “灵应友要收徒? 青翟仙子淡淡笑道。 这道童方才与这余言对话实在有趣,因此她就留意了一些。 不想,听着这不过金丹道行的道童竟然要收余言为徒,因此出言询问。 “道友认为贫道没有资格?” 真武大帝神色平静,望着青翟仙子华美明丽的面容,凝声道。 幽深若渊的眼眸,深邃浩瀚。 “道……前辈?” 青翟仙子眼眸惊异,难以置信道。 “你我以道友相称即可。” 真武大帝颇有高人风范,摇了摇铁拂尘,矜持地道。 青翟仙子收敛心神,方笑道:“道友要收这余言为徒不难,只要和横公鱼一族的陆瑜道友言一声即可。” ‘陆瑜’在青翟仙子眼中既然是真仙级大妖,那么自然就成了横公鱼一族的族长。 “贫道要收谁为徒,不需向任何人言明。” 真武大帝顿声道。 身为太乙金仙强者的真武大帝这话真的没有针对谁…… 第一百六九章 老朽通五言 妖神碑,凡十座。 当最后一座上古妖神碑光芒亮起的时候,诸位真仙级大妖,金仙妖妖圣已然大半闭上了眼眸。 上古妖神白泽碑,自立以来,其上神通留影却是很少有人看懂。 白泽,在妖帝身旁有智囊之称……行事高深莫测,算计下无双。 只见一方巍峨巨碑,通体白光如雪,上下流动如水。 “爷爷?” 陆北怀中突然探出一颗美丽的大脑袋来,正是感知到妖神白泽动静的白雪。 此时,白雪眨着灵动的眉睫,望着远处的那座妖神碑,眼眸之中满是回忆思念。 “陆瑜……这是?” 红儿公主一见白雪身形,明眸亮起,好奇地问道。 此女声音吐气如兰,清扬婉转,仿佛山泉叮咚,又似百灵啼鸣。 “雪儿,你怎么出来了?”陆北并没有急着回答红儿公主的疑问,而是心神动处,在周身飞快升起一道白色光幕,将红儿公主和自己完全罩定。 加持过玄初之境和真仙神意的法力禁制,完全隔绝其余妖族真仙大妖、金仙大妖的神念探查。 红儿公主心中猛然一慌,清声道:“你……要干什么。” 盖因,或许是陆北无法自如掌握这门禁制神通的缘故,只得将身形向此女,又走近了一些距离。 二人身形此刻几乎是肩并肩,近乎依偎在一起,气息呼吸相闻,红儿公主如何不感到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红儿姑娘,不要误会,这是白泽灵兽……此地人多眼杂,不好暴露。”陆北眉头一皱,凝声解释道。 此女身上芳香气息,为何隐隐给他以熟悉之感,就好像……怎么可能,他都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了。 “白泽灵兽?” 红儿公主明丽雪肤之上,莹润如水的眼眸,熠熠闪烁,似乎激发了此女的爱宠之魂。 强自收敛慌乱心神,望着陆北怀中聪明伶俐,纯洁无暇的白泽灵兽,惊喜道:“她叫雪儿?” 此时,白雪娇哼一声,翻了个可爱的白眼,瞪了红儿公主一眼,质问道:“你是陆哥哥什么人?” 这一袭红裙的漂亮女人,站在陆哥哥身旁……好讨厌啊。 本姑娘就打一个盹的工夫,这女人…… 红儿公主弯弯淡眉之下,一剪秋水盈盈转动,烟波横生,莫名羞涩之意在眼底深处一寸寸地蔓延。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是陆……什么人?什么也不是吧。 她本来是要夺回昆仑镜来着的,这一切又是何时变成这样的呢? 红儿公主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惆怅之感。 “雪儿不要胡闹,你怎么出来了,万一有金仙妖圣认出你来,岂不是又要多生事端。” 陆北眉头紧皱,出言责备道。 白泽灵兽何等珍稀,若是让那些金仙级妖圣知道自己身边拥有一只,定是不顾身份,出手抢夺。 他虽然不惧,但也不愿在此时横生枝节。 “陆哥哥,爷爷的通言之术,我还没有学全,所以……” 雪儿声解释道。 红儿公主此时似乎渐渐熟悉了陆北的气息,耳边听着白泽灵兽的叙述。 心思辗转来回,一双冷艳动人的明眸仔细地打量着身旁陆北的侧脸,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北惊异道:“通言之术?” 这时,白泽妖神碑,在虚空中映出了这么一幕。 只见莽莽荒原之上,在那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下。 山峦蜿蜒起伏,林木上接霄汉。 一只头生双角,通体雪白,仪态非凡的白泽灵兽,灵巧身形几个闪烁,如飞电一般划过夜空,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一座山峰的崖巅之上。 崖巅云雾缭绕,可触穹。 白泽灵兽,眼眸平静地望着四面虚空,在黑夜中暗藏冰寒杀机……一队队凶神恶煞,身形巨大的剑刺长尾的妖兽,气息肃穆凛然,沉寂如渊……只有身上冰甲的碰撞之声和沉闷的呼吸声在黑夜中传的分外遥远。 这些剑刺长尾的妖兽在一头通体洁白,尾巴焦黑的异兽带领下,奔腾呼啸,向单枪匹马而来的白泽围杀而至。 领头异兽为驳。 《山海志》载: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其名为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异兽驳发出如雷鼓沉闷笨重的声音:“妖庭无道,奴役我等,随本妖共击之……” 白泽灵兽冷哼一声,随风化作一个身穿白衫、头戴白冠的老者。 这老者身形高大魁梧,面容清颧,眼眸睿智有神,手中执着一柄灰白羽毛扇,在寒风中不停摇动。 “老朽通五言,通、彻地、游神、算人、骗鬼。” “地言……彻地。” 枯老的手掌中,那柄羽毛扇停止摇动,扬手挥去,配合着嘴中的道道金文吐出。 循环往复,隐隐成轮。 最终呼应此地上万里地的道之力。 “轰隆隆。” 眼前上万头剑刺黑尾的妖兽身形齐齐踉跄,栽倒在地。 那是这些妖兽脚下大地,突然翻卷倾覆,沙石烟尘遮蔽黑影,湮灭妖兽洪流。 一瞬间,当真如白泽所言一般,一言而彻地。 白泽静静地观看半晌,面上却无多少喜悦之情,望着空此时方现的周璀璨繁星,无奈一笑。 以一种奇怪的声音喃喃语道:“一言通,二言彻地,三言游神……” “本妖此生唯算一人,余骗一鬼……” 妖神白泽仍是以一种奇怪的语言缓缓叙述,这语言唯有白泽一族族人方能听懂。 那是通言之术的修行精要…… 陆北怀中娇玲珑的白雪,身躯微震,美丽的大眼睛中现出困惑、悲伤、释然、明悟……种种神情,不一而足。 “此术已然是完全修不成了,也不必强修,你可懂了吗?” 妖神白泽猛然抬起头来,然后微微偏转过去,一双睿智洞达的眼眸之中,两道玄妙光漩疯狂转动,神态慈祥温和地望着陆北所在的琼楼方向。 “好好照顾……白雪。” 这声音却是以一种人类的语言,轻声道。 继而,妖神白泽那灵巧庞大的身形,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在昏暗的苍穹之下。 画面之中,唯有莽莽荒原,宁静无声,夜色如水,亘古孤寂。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一惊。 他可不认为妖神白泽能够像上古强者东皇一般,看破重重虚空,踏临岁月长河,与他隔着时空对话。 恐怕是白泽以五言之术,动用所悟道轮之光,稍稍逆知未来。 应只是感知到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能够带着雪儿,在此地看到他的遗留光影。 因此提前将这段话完,不过纵然如此,也令人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这五言之术,威力该是何等玄妙莫测? 妖神白泽一言而通彻地的绝伦风采,又该是何等令人神往艳羡。 可为何称已经修不成,什么又叫唯算一人,余骗一鬼? “陆哥哥……爷爷不见了。” 白雪美丽灵巧的大脑袋微微低垂着,盈盈眉睫轻颤不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朦胧成雾,继而点点泪花,来回滚动,似要夺眶而出。 陆北伸出手来,用手背轻轻擦拭了白雪眼中的泪珠,神情宠溺无比,动作温柔至极。 淡淡笑道:“别哭了,这不还有我的吗?” “恩。” 白雪轻轻抽了抽哭红的巧琼鼻,支棱着的两个洁白红润的耳朵,轻轻抖动。 在陆北的安慰下,白雪心中悲伤的情绪也渐渐收敛起来。 不过,突然转头毫无来由地狠狠瞪着……此刻眸光晦暗不明,令人看不出心思的红儿公主。 然后,“哧溜”一下,就是重新藏匿起来。 看着这一幕,红儿公主心思复杂,她倒没想到这令人讨厌的陆北,还有这般柔和的一面。 “陆瑜。” “恩?红儿姑娘,怎么了?” 陆北转过头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红儿公主。 “没……没什么。”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红儿公主两颊微红,螓首低下,雪腻的脖颈之下,起了一大片绯红,梨形耳钉下的娇耳垂,都闪烁着莹莹光泽。 陆北眉头微皱,撤去周身光幕,向身侧退后一步,仍是回到原先的位置,距离分毫不差。 彼时,妖师殿光场上的光影终于结束,十座巨碑也黯淡下来,再无异象。 高空上的十座光圈,却倏然变大。 然后,十座妖神碑化作十道流光,向光圈之中飞去。 阁楼之上,原本神情恹恹,无精打采的灵幽,忙是将全部心神凝视在虚空之上。 玄石,想来马上要出现了吧。 对于极阴混鲲太冥气,她灵幽势在必得。 第一百七零章 玄石之妙用 十座妖神碑遁入莫名虚空。 没大一会儿,蛟魔王自然也适时地出现在妖师殿上空。 “诸位道友,有的是各族的族长,有的是四大部洲的同道,想必来此,就是为了这块儿石头吧。” 面容冷漠的蛟魔王竟然难得地微微一笑,着便伸出密布符文禁制的手掌,那手掌之上,赫然现出一枚石头。 这石头其貌不扬,通体玄黑如渊,被鹏魔王掌中五指升起的道道黑色禁制纹络,包裹束缚。 圈圈光晕如水散开,波动冥冥。 一股玄水深渊,宁静悠远的意境,一下子便笼罩在整个妖师殿广场。 妖师殿青碧琉璃瓦上,哪怕有后禁制存在,也是轻覆了一层幽幽玄冰。 一些金仙级妖圣的目光顷刻之间,便被吸引其上。 不仅如此,就连身为太乙金仙强者的真武大帝,也是从椅子上霍然站起。 三步两步之间,便向窗格走去,静静伫立。 其人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幽深难测。 他之所以来到此地,除了是为护得庭大公主红儿的周全之外,便是为这玄石而来。 妖师鲲鹏的大罗之道,于他而言,印证己道,可谓好处多多。 严格来,他所走之道,与妖师鲲鹏颇多相似。 陆北望着虚空上的那枚玄石,目光沉寂默然,清秀文弱的面容上微微有些苍白。 掩藏衣袖下的手掌,就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所悬的‘三生’神剑。 他能感受到胸中阴之五气正在蠢蠢欲动,奔腾呼啸。 似乎仅仅只是那枚玄石泄露的一丝灵机,都让他丹田之中的法力长河,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一旁的红儿公主目光闪烁,她隐隐明白了什么。 “诸位,玄石之妙用……本王自不多,大家想来也能明白。” 蛟魔王阴鸷目光微微柔和,重重咳嗽一声,继续沉声道:“此物有着师尊布置手段,希望诸位不要生出非分之想。” “那是自然。” “蛟魔王笑了。” “……” 北俱芦洲妖族的几十名真仙大妖,以及十余位金仙级妖圣,同时出声附和道。 蛟魔王面无表情,粗糙宽厚的手掌高高扬起,那枚玄石突然脱掌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披风荡开一条光路,流光几次闪耀,便已经来到玄石之畔。 遁光之速,迅疾难言。 “哈哈,这玄石是老朽的了。” 一个形销骨立,脸颊瘦长的黑袍老者,将玄石一把握在掌中,大笑着就要冲外遁去。 事发仓促,谁都没有想到。 竟真的有胆大包之人,悍然抢夺妖师之物。 “苟凡,放下玄石。” 一些真仙级大妖,身形陡动,越出琼楼,高声冷喝道。 这狗凡正是从狗一族所在琼楼之上,飞跃而出的狗族长。 “他不是老祖,方才族中刚刚传来消息,苟族长已经陨落在闭关的洞府之中。” 一位狗族的妖帅,这时急冲冲地跑到狗一族所在的琼楼之上。躬身向已然惊骇莫名……狗一族的仙妖王们回禀道。 这回禀声音不刻意压制大,一下子便传遍了整个妖师殿冰玉广场。 “不知死活。” 毕方一族的族长,火封老眼微眯,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冷笑,森然道。 果然,带着玄石那位狗一族的‘苟凡’在虚空之中,还未完全遁出妖师殿界域。 妖师殿上空道道先禁制发动,与玄石遥相呼应。 “咔嚓,哗啦。” 一根根如婴儿手臂粗细的灰色雷霆锁链,自空劈来,最终劈在‘狗凡’灵之上。 灰色雷霆锁链携带着一股毁灭地的焚寂气息,令人战栗心悸。 在这雷霆锁链抽打之下,‘狗凡’一下子便被打出原形。 只见,半边马形身躯都为之四分五裂。 正如随意丢弃的抹布一般,四处飞扬飘浮在虚空四处,焦臭刺鼻的气味随风飘扬。 可那四分五裂的焦黑身躯,仍自在一刻不停地疯狂蠕动,似乎要一念之下,滴血重生。 “哗啦啦……” 上的雷霆锁链,再次挥舞抽动。 灰色雷霆锁链连连劈在‘苟凡’身上,几次三番之后,此妖终于生机全无,真灵泯灭。 只余一颗黑幽幽的石头,在虚空之上不停地闪耀着丝丝缕缕的玄色光芒。 “金仙妖圣。” 藤祖失声惊呼道。 那一张枯皱的面容之上,两道绿色断眉下的老眼中布满震惊之色。 方才,竟然是一位金仙妖圣,想要强夺玄石……但依然还是被那道道灰色雷霆锁链给生生劈死。 众妖噤若寒蝉,心生惴惴。 “玄水之雷,生生不息……妖师果然还是有所布置。” 真武大帝气势沉稳地站在陆北身旁不远之处,望着眼前的惨烈一幕,清隽的面容微微变色,低声自语道。 这玄水之雷,纵然身为太乙金仙的他,都要心应对,着实不凡。 而那金仙级妖圣尸身的巨大头颅之上,依稀还能够辨别出面容。尤其是那骏马一样的身躯,两片翅膀,长蛇一般的尾巴,实在令一些真仙级大妖印象深刻。 马身而鸟翼,人面蛇尾,嗜好举人,名曰熟湖。 “这是妖圣虞蒙,他不是熟湖一族唯一的金仙级妖圣吗?” 鹿蜀一族族长面现惊异之色,失声惊呼道。 据熟湖一族,唯有一位真仙级大妖,名唤虞蒙。 此妖在十万年前,偷偷潜入妖师殿,几次三番窃夺上古妖术。 最终被妖师投影发现,一掌重创之。 后来,虞蒙便是不知所踪。 不想十万年过去,这虞蒙竟然也成了金仙级妖圣。 然而这厮仍是不知悔改,在此刻再次潜入妖师殿,试图偷盗玄石,结果不幸身死。 也不知道这位熟湖一族的妖圣是怎么想的,为何如此执着地要潜入妖师殿盗窃东西。 蛟魔王几步踏过虚空,伸手接过玄石,冷笑道:“看来总有一些自持神通广大之辈,不知万载修行不易,作此愚蠢之举……恩,还有想抢的吗?” 蛟魔王睥睨四顾,目光桀骜不逊。 那玄石也随之向空中抛去。 玄石缓缓升上高空,最终停立高于所有琼楼之上的九丈之地。 玄石幽幽转动不止,墨色光华如水流淌。 不大一会儿,就慢慢笼罩在整个妖师殿虚空。 就在这时,金仙级妖圣齐齐屏气敛息,以自身真灵去静静感知其上冥冥波动。 至于一些真仙大妖,见此也是有样学样,以真灵去感知其上波动。 呼吸静止,心跳骤停。 唯有如此排除一切自身干扰,方可以自身真灵投入其中,感悟波动。 可有的真仙也不过坚持了一刻钟时间,妖躯便是颤抖不停,额头汗出如浆。 只觉难以为继,心神消耗过大。 一个个便是睁开惊喜交加的眼眸,静静整理所获,面上都是不由自主地露出喜色来。 显然,方才领悟了不少关于大罗之境的玄妙。 这些真仙大妖正待再次以真灵感悟,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沉浸下去了。 面上懊恼不已,只差捶胸顿足。 陆北面色平静,心中暗道,好险。 若他方才贸然出手抢夺玄石,恐怕也不会比那位金仙级妖圣多活上一时片刻。 这时,他倒是没有像身旁的真武大帝一般去感悟玄石其上玄妙波动。 而是在不断地分析着方才那先禁制的波动,心中苦思对策。 第一百七一章 这烫手山芋 “陆北,不要做傻事。”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身材高挑,气质冷艳动人的红儿公主,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下,那两道秀眉紧紧蹙着,以神念向陆北传音道。 “你……” 闻听此言,陆北面容微变,心中杀机如水暴涨。 此女为何认出了他? 莫非是那灵应道童告诉她的? 陆北面上阴晴不定,望着红儿公主,同样以神念传音,沉声道:“红儿姑娘,陆某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陆北,你是不是想夺下那枚石头?” 红儿公主如翠羽一般的弯弯淡眉之下,明眸之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肌如白雪的面容上,有着笃定之色。 “红儿姑娘,陆某根本就听不懂你在什么……而且陆某也不认识什么陆北,你认错人了。” “好,你不承认吗?”红儿公主明丽玉容之上,转而带着幽幽冷意,冷声道:“陆北,你这变化神通的确不凡,但是也休想瞒过本宫的眼睛。” “本宫?”陆北心思转动,见此女先前应不是在诈自己,也不再与其虚以委蛇,直接冷着脸出言问道:“你应是庭大公主吧?” “不错,本宫便是庭大公主……这次下凡,便是为你陆北而来。” 红儿公主方才终于想通一些关节,与其和陆北纠缠不清,倒不如将话题引到昆仑镜,直接向其人问询索要,同时也可借庭大势压迫。 至于一些事情,无论这陆北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都让它随风轻逝好了。 这些心思在红儿公主心中一一闪过,她终于下定决心。 “为陆某而来?”陆北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红儿公主明丽莹澈的眼眸,淡淡笑道:“莫非你堂堂庭公主,动了凡心……看上了陆某不成?可陆某记得分明以前未曾见过红儿公主,莫非是神交……” “你……胡言乱语。” 红儿公主冷艳清丽的面容之上,现出一抹恼怒。 神交,他果然是在故作不知。 “那又是什么原因?” 陆北缓缓收起面上笑容,冷漠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此女,再次传音问道。 “你是不是拥有先至宝昆仑镜?” 红儿公主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如水目光直视着陆北,不放过陆北神情之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没有。” 声音不疾不徐,神色平静无波。 “陆北,此物是我庭之物,还望你原物奉还。否则……你作为真仙强者,应该知道一件先至宝的珍贵……庭不会善罢甘休。” 红儿公主根本不理睁着眼睛瞎话的陆某人,循循善诱道。 “你完了。” 陆北望着红儿公主,神色淡淡道。 掌中妖术蓄势待发,他已然动了杀心。 这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危机。 他不知道此女如何知道昆仑镜是在自己身上的,但此女竟然一副笃定至极的样子。 若三界一些仙人知道,一件先至宝在他身上,足以让他陷入万劫不覆的境地。 对于此女,若有可能……他甚至不会让其活着回到庭。 不过,此女竟然把他当作真仙强者,莫非这就是她没有出手的缘故。 恩,或许还有身在妖师殿……不便出手的原因? “你还有什么想法。”陆北不置可否地道。 “只要你将那物交还给本宫,作为回报,本宫可以不追究你先前的冒犯。” 红儿公主神色冷清,打量了一眼陆北渐渐阴沉的脸色,神色不自然地清声道:“不仅如此,那玄石本宫可全力帮你夺下。” 陆北心中冷笑一声,此女还真是一贯的没脑子啊。 先至宝与他性命交修,该是何等珍贵,又岂是她三言两语就可以拱手想让的。 还真是……真的可爱。 陆北面上满是嘲弄之色,正待出言讥讽,这时整个妖师殿广场突然如墨漆黑,神念一片迷茫。 继而,一道如电身形便向那颗玄石冲去。 陆北瞳孔微缩,冷笑道:“不必了。” 盖因,一个与此时他变作的‘陆瑜’之相一般无二的人影出现在高空之上。 此人身形之快,几乎一闪而过,探手便向玄石抓去。 玄石猛然想要爆发,呼应妖师殿上空先禁制。 然而那人掌中突然爆发一道黑白相参的玄妙光晕,将玄石与妖师殿上空的禁制二者之间的联系……给完全切断。 威力强大的玄水之雷,根本无从发动。 陆北惊异道:“道轮之光。” 来,他方才就打算以道轮之光切断玄石其上道尊意志与妖师殿上空禁制的联系。 唯有同一层次的力量,才能制服妖师的布置。 不过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抵消这等力量,毕竟他对自己所领悟的道轮实在没有信心。 而就在他正在权衡思索之时,不想红儿公主却向自己索要昆仑镜,因此就稍稍耽搁了些许时间。 可那人是谁? 为何要变作他此刻的模样。 不好。 就在这时,四面正闭目感悟的妖圣,猛然睁开眼眸。 一见此景,怒火滔。 他们正渐入佳境,却被人生生夺去玄石,只能无奈中断领悟之境,一个个可谓惊怒交加。 本来见那身形在虚空之上微作停顿,也不急着出手,等待着那胆大包之人被灰色雷霆锁链给灰灰了去。 可终究是那与‘陆瑜’一般无二的面容青年,在空中闪烁几下,便向外遁去。 “嗡嗡。” 妖师殿上空禁制浮现,道道纹络浮起,然而却被那人探出两道一黑一白的手掌,撕开一道巨大空隙,身形飞速遁过。 不大一会儿,流光几下闪烁,便消失在昏暗际之中。 陆北面色一黑,一种日了狗的感觉浮上心头。 真仙大妖所居的琼楼之上,同样是一阵鸡飞狗跳。 “玄石……这是被人抢走了?” “蛟魔王,快快开启禁阵。”一些金仙妖圣,冷喝道。 蛟魔王此刻面容竟然出奇地平静无波,闻声便是大手挥去。 掌间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柱向妖师殿一处飞角屋檐投射而去。 虚空先禁制以飞快的速度撤去。 蛟魔王目光阴鸷,大声喝道:“妖师有命,追回玄石者,可自行处置。” 这话一出,诸位真仙级大妖,金仙级妖圣根本未曾多想……甚至就没有留意,妖师是不是在玄石被丢之前,就已经出言吩咐的蛟魔王。 一个个金仙妖圣架起遁光神通,出了妖师殿范围,便向虚空追逐而去。 陆北心头一沉,此时也是化作一道流光,向妖师殿外的墨色苍穹飞去。 果然,陆北刚一现出身形,就有一些真仙级大妖凛然喝道:“夺玄石的贼人在那里。” 陆北冷哼一声,在虚空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辨准方向,朝着先前逃遁的那道身形,追逐而去。 妖师殿外是广袤无垠的苍溟妖域。 暗夜孤寂,朔风如刀。 陆北疯狂催动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如一颗流星一般在墨色苍穹之下摇曳而过。 这次,他不仅要知道谁在坑他,而且要夺回玄石。 金乌化虹之术果然不愧是霸道绝伦的遁术神通,没多大的工夫,陆北与那道身形的距离越来越近。 座座冰崖山峰连绵起伏,高空之上,雪花纷飞,飘飘洒洒。 一些早已追逐过去的五位金仙妖圣,此时已与那道神秘强者交手一起。 也正是这些金仙妖圣,才阻挡住了这位神秘强者的去路,方让陆北能够施展化虹之术,追赶上来。 真仙与金仙交手声势浩大,法力乱流四处纷飞,周边虚空阵阵激荡,在暗夜之中,惊心动魄。 “交出玄石,饶你不死。”一个牛头金仙妖圣怒喝道。 “哼。” 在一群金仙围攻中的那道身形,身形狼狈,但面上却平静至极。而且,那人与‘陆瑜’在面容和身材上都是一般无二。 令人感到惊悚诡异的是,连气息…… 陆北嘴角抽搐,心道,自己这到底是得罪哪位存在了,如此这般矢志不渝地坑他到底。 在斗法之时,仍不忘维持变化之形……也是够了。 “咦?那里怎么还有一个?” 一个本自站在一旁观战的金仙妖圣斜眼突然瞥见陆北到来,就是眼眸一亮,喜不自胜道:“不是化身,便是同伙。” 庞大魁梧的身形在虚空之上荡开一道云路,向陆北轰杀而至。 陆北冷哼一声,三生神剑出鞘,向此妖隔空挥斩而去。 这一剑不为退敌,只为稍稍阻隔其人,哪怕一瞬即可。 身形陡然急退,二话不,转身就逃。 就在这时,那道被三位金仙妖圣围攻的神秘真仙强者,似乎也终于不敌两三位金仙妖圣的攻伐神通,败亡当场。 身形被轰杀成渣,如流光一般向四处飞荡。 然而还未等三位金仙妖圣反应过来,向那玄石抓摄。 玄石便化作一道流光,向空激射飞出。 好巧不巧,飞遁之途就在陆北所逃的路线之上。 陆北心中一惊,也不管在这个时候,手里这东西明显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收入怀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向远处空疯狂飞遁。 第一百七二章 举世皆敌手 “哪里逃……” 陆北身后正犹豫着追杀其人,还是去夺取玄石的金仙级妖圣。 眼眸大亮,只觉惊喜自而降。 忙是抖擞精神,紧随陆北其后。 此时,一些不善遁法的真仙大妖,也是渐渐赶到此地,一个个以神念交流,互相议论纷纷。 所谈及的对象,无不是那位‘陆瑜’。 陆北先前在上古妖神碑出现之时,又是参悟神通,又是与蛟魔王放对……其形象早已在各位真仙大妖的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而那安然从妖师殿先禁制下,抢夺玄石之人,不是‘陆瑜’本尊,便是同伙…… 鹏魔王身披一袭黑色大氅,鼻似鹰钩,眼眸狭长,气息凛冽。 身旁赫然跟着两位真仙级大妖,正是藤祖和地心石龙。 也不知这三个家伙又怎么凑在了一起。 鹏魔王恨声道:“两位道友,本王一时不察,竟然将那人逃了。” “陆瑜吗?他逃不掉。” 藤祖阴沉着脸道。 原来,这鹏魔王与二妖早有认识,而且交情不浅。 二妖来妖师殿的请柬,都是鹏魔王这厮亲自送的。 就在藤祖与地心石龙在琼楼之上闲谈之际, 鹏魔王自觉陆北身为一位真仙强者,恐怕他一位真仙强者难以对付。 就将陆北拥有‘三光神水’疗伤圣药的事情,告知藤祖和地心石龙二妖。 三妖便约好一同在妖师殿事毕之后,截杀那位在妖师碑前出尽风头的真仙‘陆瑜’,然后将‘三光神水’瓜分。 可计划往往跟不上变化。 这时,藤祖和地心石龙交换了一个眼色,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心照不宣。 真仙,陆瑜?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三光神水,只许他姓陆的有? 不过二妖也不告知鹏魔王这些隐情,却是各有各的算计。 毕竟,那陆姓儿身上可不只有‘三光神水’这一件宝物。 就在三妖心思各异之际。 边一道传音令简,突然破空穿梭而至,这等破空穿梭之速的传音令简,绝非大罗道尊不能制作出来。 刹那之间,这枚传音令简便在空中倏然碎成道道流光。 一道清音继而响彻整个际。 “妖师有令,截杀抢夺玄石者。可凭其人元神印记至妖师殿内殿……参悟玄道典。” 这声音借助某种玄妙莫测的力量,近乎传遍了整个苍溟妖域,空雪花越来越大,漫风雪呼啸不止。 一些真仙大妖面容狂变,呼吸粗重,玄道典? 据其上可是有妖师的核心传承,妖师竟然舍得拿出此物来酬功? 一些真仙大妖忙是以神念交流半晌,便各施秘术,三三两两地向陆北追杀而去。 藤祖目光阴沉,压低声音道:“两位道友,此事麻烦了。” 若所有真仙去围追堵截那‘陆瑜’,一旦‘三光神水’暴露,哪还会有他们三妖的份儿。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知道那位‘陆瑜’不仅夺走了玄石,而且身怀‘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 “道友不必担心,本王定比其他人先知道那‘陆瑜’的行踪。” 鹏魔王神色倨然道。 “此行全赖道友之力了。” 藤祖眼眸闪烁,拱手道。 “老藤头,莫要在这里耽搁时间,走。” 大大咧咧的地心石龙,面上也是现出一抹凝重之色,沉声道。 三妖在夜色的掩映下,化作三道流光向陆北遁逃方向追杀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陆北架起金乌化虹之术向苍溟妖域之外疯狂遁去。 然而一路之上,一道道真仙大妖霸道肆意的妖气,在四面八方散发着冰冷的杀机,令人心悸胆颤。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冷冽道,这玄石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为了这枚石头,前前后后已死了两位真仙强者,希望自己应不会步了他们后尘。 就在这时。 高空之上,一只灰色的鹏鸟快速掠过一团乌云之后。 两道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向陆北所在投去。 “那夺取玄石的在这里……” 金鹏一族的妖将鹏鸟口吐人言,同时,脖子上一个环形笛子的法器,光芒明明赫赫,骤然颤鸣不止。 在寂静的夜空之中,呼应某种玄妙的力量,如水一般,向四面八方而去。 这声音借助某种特殊法器,在一刹那间,便将本是四散追捕的真仙大妖,给吸引了过来。 五颜六色的遁光,在黎明前的黑夜之中,绚烂璀璨,如同萤火聚集。 陆北面容之上阴沉似水,又是架起金乌化虹之术逃遁而去。 鹏魔王和藤祖、地心石龙三妖来临,望着那个鹏鸟妖将,冷声道:“蠢货,谁让你将消息传给其他真仙的。” “鹏魔王,既然有这般简便的方法,何苦让我等来回奔波。” 一个其形如猪,浑身青色,长着两只招风耳,口中伸出四根长牙的真仙大妖,眼露不满,面带责备地道。 正是当康一族的族长。 “哼。” 鹏魔王看着一个个神色不善的真仙大妖,冷哼一声,也不多言。 …… 如此三番,陆北不断被一些鹏鸟发现,继而与一些真仙大妖打照面,然而二话不,飞快逃遁。 若非化虹之术太过霸道,恐怕陆北就要被这些真仙大妖给出手擒下了。 纵然如此,陆北所能遁逃的范围也是越来越。 盖因,陆北碰上一些真仙大妖的概率越来越高。 陆北喃喃道:“这样不行,迟早要被这些真仙大妖追上。” 这些真仙大妖或许是忌惮……陆北强势破开妖师殿上空先禁制的缘故,也不敢过分逼迫。 只是利用着鹏鸟一族的探查,将陆北化虹之术所能施展的范围一再缩。 这是打着围猎的主意。 “陆哥哥,你往太微垣区域逃去。” 白雪探出美丽的大脑袋,清声道。 闻听白雪之言,陆北眼前就是一亮。 他可以去往苍溟妖域的太微垣,只要躲进哪里,一些金仙妖圣肯定不敢去追。 道理很简单,金仙妖圣进入其中,相比真仙大妖在修为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这些金仙妖圣平时仰仗修为高深,嚣张跋扈惯了。 焉知不会在太微垣中,被一些居心不良的真仙大妖击杀于太微垣中。 所以在太微垣中,他需要对付的便是真仙大妖,而且是无法施展本源神通的真仙大妖。 彼辈一身法力被禁于丹田,只余妖体赋神通,危险程度将大幅降低。 到那时,无论他是随意找个地方,借助罡变化第二重的玄妙,躲过这些真仙的神念搜寻……还是藏匿其中炼化极阴混鲲太冥气,都是一举多得之事。 心念此处,感受到怀中藏好的那枚玄石,陆北不仅有些苦笑不得起来。 此次妖师殿之行,还真是……出人意表。不经意间,竟然举世皆敌了……呵呵。 陆北摇头一笑,无心再思这些无益之事,不再耽搁时间,全力催动化虹之术,向太微垣区域飞去。 此时,整个苍溟妖域被漫妖气充斥,一些真仙大妖在妖域上空肆虐而过,所过之处,鸟雀虫蚁感应到这浩瀚泠然的气息,吓得一个大气都不敢出。 四名金仙巅峰境界的妖圣则坐镇在苍溟妖域的四个方向,气息遥相呼应。 四名金仙巅峰修为的妖圣,自然包括毕方一族的族长火封。 正南方向。 虚空现出一座彩花芦蓬,红发红须的火封,坐在一张椅子之上,手中托着一个紫砂茶壶,热气从壶嘴中升腾而出。 “盈盈,别转了,转的爷爷头都晕了。” 火封冲不远处的虚空上,来回踱着步子的少女火盈,神色无奈地道。 金仙巅峰强者,当然不至于被人给转晕,这只不过是老人家逗弄孙女的言语而已。 “爷爷,你那人为何要抢走玄石……还有那人的修为,我实在看不懂。” 火盈微微抿着洁白如雪的唇,眼眸中满是不解之色。 “谁知道呢?爷爷同样看不懂啊,两道人影气息如此相似,一个未入仙道,却能施展出我族神通……并且举手投足之间,有着真仙大能的气象……而其本尊破禁离去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火封以一个金仙巅峰强者的卓绝眼力,在自家孙女面前,分析着方才陆北和那道假冒陆北的强者,抢走玄石的经过。 显然,火封是把陆北当成了那位夺石真仙的本尊或是化身了。 “爷爷,若他从这里逃离,你会放他一条生路吗?” 火盈两道苍青弯眉之下的眼眸,满是好奇地望向火封,清声问道。 火封对着紫砂壶的壶嘴咕咚咕咚地饮了一口,目光悠远道:“或许吧……” 第一百七三章 波谲云诡处 苍溟妖域。 这里是无始无终,无边无涯的北冥。 “呼呼……” 寒风呼啸不停,然而未曾结冰的北冥之洋,却并无任何波涛生起。 玄水幽幽,雾气苍茫。 在那缭绕的苍茫雾气之中,一袭青色大氅,戴着乌色斗笠的老道手持一根竹竿,盘膝坐在一块儿平整圆润的冰石之上,似乎正在垂钓。 这老道身形高大,身穿一袭青色道袍,一柄银丝拂尘别在背后。其人面目奇古,神情沉寂,两道眼皮微微耷拉着,好似睡熟一般。 然而,宽厚的手掌握着的那根节节如鼓、莹莹似玉的钓竿,纹丝不动。 “风止了。” 老道缓缓睁开眼眸,没有虚室生电,暗夜乍白……只是让这老道从虚幻变得更加真实。 “哗啦啦……” 北冥之水无风生波澜,一道圆形墨色光轮,荡开厚重幽寂的北冥之水,在虚空出现。 光华耀世夺目,足以与日月争辉。 墨色光华如涓涓溪水一般,几乎是在一念之间,便席卷了老道的神念感知。 极致的黑暗好似笼罩了整个北冥,仿佛此人地一现,便要汲取走世间所有的光明。 以己道篡道…… “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老道淡淡一笑,手中青玉竹竿轻轻抛起,根根翠毫之光,在虚空中抖出一圈圈青纹涟漪。 这涟漪在一瞬之间,形成一道青色光轮。 一刻不停地散发着冥冥波动的光轮边缘,尚有一圈圈淡淡黄色光晕,在漆黑如墨的虚空之中熠熠闪烁。 光芒丝丝缕缕,一下子便如黑暗中的灯火,驱逐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和寂静。 墨色光华和青色光华,初始各占半边苍穹。 然而…… “哼,区区善尸也敢来阻本座。” 北冥之水咆哮更急,墨色光华越发妖冶。 随着这一声冷哼,便将青衣老道的道轮之光给驱逐到边一角之地,青色光芒黯淡微弱,仿佛摇曳不停的风中烛火,苦苦支撑。 “道友,你过不去,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除非……” 老道面上笑意渐渐收敛,其人霍然自冰石上起身,冲霄而起。 精、气、神三花在灵台上空现出。 庆云万道,清光垂条。 一团黄色光华包裹的灵宝,自庆云之中飞起,土固木源,生生不息。 穹之上重新呈现出一分为二,势均力敌之境。 “这才够看……镇元那老匹夫以为二十万年前,勾连别人打伤本座,就以为本座就是他区区一尊善尸可以对付的?” 北冥之水,倏然升起。 在虚空中形成一道高大人影,这人影浑身被一团黑色盈盈水光完全遮蔽,面容模糊不清,气息似存非存。 “道友以一道神念分身能与贫道善尸之身论道不分上下,确是不愧妖师之名。”青衣老道微微笑道。 随着字字铿锵的话语,老道如星辰一般悠远深邃的眸子之中,依稀有着圈圈清光之晕闪烁。 其人似乎根本不为妖师言语之中……对本尊镇元大仙的不敬,感到任何恼怒。 “地甲道友,本座一直想知道……二十万年前,那一位道友是谁?” 妖师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和一位老朋友对话一般,向镇元子的善尸地甲问道。 镇元子善尸地甲淡淡一笑道:“道友莫要再问了,贫道也不会。” 镇元子善尸地甲挥手之间,右手将那根青玉竹竿牢牢掌控,神色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位以卑鄙阴险闻名上古的妖师。 “怎么,还不死心……想要灭去本座这一道分身?” “若有可能,贫道是想送道友去见帝俊和太一那两位道友的。” 风轻云淡的话语之中,暗藏杀机。 “哈哈……”妖师神念分身朗声大笑,冷哂道:“地甲道友修为不高,口气不。” 很难想象,以心性深沉,性格狡诈闻名世人的妖师鲲鹏,竟然能发出爽朗的笑容。 “即使道友不,本座也有几分猜测……待本座得暇,定当向那位道友讨教一二。” 言及此处,黑色水影轰然消失,北冥之水波澜诡谲,幽幽流转。 镇元子善尸地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良久之后,方喃喃道:“那接下来,就看谁算计高深了。” 在这个道尊强者不能全力出手的时代,二十万年的那一战,代价是巨大的。 可一切却很值得,妖师鲲鹏从此不出北冥,只能暗中筹谋算计…… 太微垣。 星光万道,山峦起伏。 冰崖、幽谷、荒原、在陆北脚下一一掠过。 陆北面容苍白,嘴角带着嫣红血迹,神情沉静如水,目光快速逡巡之处,便向一道深渊遁去,踏临虚空之上。 陆北以神念观察脚下深渊,直觉难以窥测到到底有多深。 耳边阵阵冷风不时呼啸,卷起一股股黑色雾气,在虚空来回飘荡环复,似乎在遵循着某种玄妙的轨迹。 陆北无力地伸出左臂,其上七星之光熠熠闪烁,映照的半边臂膀都为之透明如玉。 “就是这里了。” 陆北眸光微敛,沉声道。 自他进入太微垣之中,左臂上的‘七星璇杓’图案都在隐隐发烫。他心知有异,于是就随着莫名之力的指引,在躲过地心石龙和藤祖二妖的追杀之后,终于来到此地。 “嗷呜……” 隐隐约约的野兽嘶吼自深渊底部……随着寒入灵髓的冷风,飘出深渊。 陆北静静聆听半晌,神色微变。 忽然感应到远方的流光划过际,冷笑一声,很快化作一道流光向深渊底部激射而去。 掌中‘三生’神剑连连劈斩,在深渊半空之处不显眼的黑色崖壁之上,开辟出一方入口极,内部空间同样不太大的简陋石室来。 一个杏黄蒲团落在空地之上 陆北眼眸闪烁,沉声道:“还是先将玄石中的极阴混鲲太冥气炼化再……至于七星璇杓的异动,以后再慢慢探查。” 就在陆北盘膝打坐,慢慢以三光神水治疗所受本源之伤,以待为炼化玄石作准备之时。 一绿一黄两道流光在深渊上方落下。 “老藤头,那子最后气息是消失在这里吧?”地心石龙瞪着如铜铃一样的大眼,来回以神念搜索,惊异道:“这气息竟然完全消失不见了?” 藤祖枯皱面容之上,同样带着神念搜索后的失望之色,良久之后,森然道:“应该是藏匿起来了……” 时间倒退到两个时辰之前。 太微垣外。 鹏魔王和地心石龙、藤祖以及北俱芦洲的各大妖族,二三十位真仙级大妖面面相觑。 当康一族的族长,肥头大耳,长着四根雪亮獠牙的师皋,神色狐疑道:“鹏魔王,那人气息最后当真消失于此地?” “哼,”鹏魔王冷哼一声,挥手将一个黑袍的鹏鸟妖将,抓住妖将细长的鸟脖子,冷笑道:“你来告诉他。” “禀告……各位大圣,那人遁光最后确是消失在太微垣外。” “这……” “这又有何惧之,我等又不是没有炼体神通……进去追杀不就是了。” 一个身穿大红襦裙,外披淡黄色烟罗纱的妙龄妇人,捂着嘴媚笑着道。 这妙龄妇人修为在真仙巅峰道行,声音清灵动听,此时一双眼睛,两对儿眸子之中,闪烁着奇异动人的光芒。 此女正是重明鸟一族的族长。 一位真仙大妖和金仙妖圣呵呵一笑,权衡利弊之后,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尤其是那三位平日里,行事张扬无忌的金仙大妖,心道,进入太微垣,本源神通受制。 一身浑厚至极的法力除了跑路之外,根本毫无作用。 无异于是放弃了自身在修为之上的优势。 见众妖面上都是现出踌躇之色,藤祖就是冷哼一声,心中冷哂道,竖子不足与谋。 地心石龙咧嘴大笑道:“诸位道友既然不敢去追,那老龙就只好先行一步了。” 地心石龙本体是七万里地底下的一只石龙得道,一身防御神通力敌金仙而不惧,自然不怕在太微垣中的妖体斗战攻伐。 着,地心石龙和藤祖交换了个眼色,二妖和鹏魔王招呼一声,三妖便一起向太微垣飞遁而去。 第一百七四章 太微垣内外 太微垣外。 随着时间过去,四位金仙级妖圣赫然只剩一位。 正是獬豸一族族长。 其人是一位身形魁梧高大,然而瘦脸狭长、鼻塌眼的老者。 恩,就是那位……在先前三位金仙级妖圣出手围杀盗取玄石的‘陆瑜’时。 而在一旁观战,等着捡便宜的那位金仙级妖圣。 后来追杀陆北,也没有追上。 獬豸此刻行迹猥琐地混迹在一众真仙大妖行列之中,收敛一身浑厚强大的金仙气息。 眯缝着一对儿绿豆眼,也不话……掩饰着眼中不时绽放的道道精光,不知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厮仗着獬豸一族族人不多,几千年来,凭借着自身金仙的强横修为,可是没少在北俱芦洲坑蒙拐骗。 他如何敢进入太微垣中,万一被早已怀恨在心的真仙大妖围攻,岂不冤枉。 不过,这厮也不离去…… 至于数斯一族族长、胜遇一族族长、狡一族族长……这三位金仙级妖圣则早已各自带着族中的四五位真仙大妖,进入了太微垣之中。 突然边数十道流光飞快划过。 正是随之赶来的蛟魔王,身后跟着一些自持神通强横……或是来看热闹、或是打着主意的仙妖王。 以及真武大帝、红儿公主、青翟仙子一行。 当康一族族长师皋,肥嘟嘟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意,飞遁到蛟魔王面前,神色恭谨道:“蛟魔王,尊者可有新的谕令?” 蛟魔王眉骨高耸,目光阴鸷,面容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不答反问道:“诸位不进太微垣中捉拿那人?” 师皋两只招风耳摇晃不停,讪讪笑道:“某家豚真身还未大成,实在力有未逮的很。” 蛟魔王冷笑一声,笑容之中满是嘲弄和不屑。 北俱芦洲的真仙大妖堕落如此,令人齿冷。 师皋这厮身为堂堂真仙强者,连自家当康一族传承的豚真身都未修至大成,废物至极。 蛟魔王冷笑一声,目光一一扫过北俱芦洲二十余位真仙大妖,这些大妖多半都是一族之长。 在蛟魔王的目光之下,都是微微不自然。 蛟魔王冷笑一声,心道,师尊先前所言果然不错,这些大妖果然没有血性追到太微垣之中。 不过一个疑惑也是浮在心头,师尊到底是在算计什么呢? 蛟魔王此时心中不断浮起在大祭礼之前,去往妖师殿见妖师的场景…… 殿中,薄雾冥冥,光线熹微。 “咣当。” 踏入空旷孤寂的殿内,蛟魔王身后两扇大门霍然合上,以先灵宝为核心布置的先禁制无声流转,完全了隔绝一些大罗道尊的探查。 蛟魔王心神震撼,眼眸惊异难言。 盖因,眼前是一座巍峨高大的青铜巨门,巨门边缘锈迹斑斑,其上玄色光晕流转不息,令人心神摇曳。 蛟魔王实在难以想象这样高大的巨门,到底是如何在妖师殿中立下的。 只能是归于自家师尊神通莫测之能。 两扇巨门花纹繁复,赫然铭刻着清晰的图案。 左边是鲲,右边是鹏。 蛟魔王拱了拱手,恭谨道:“弟子求见师尊。” 话音方落,青铜巨门生出一股莫大吸力,将心神惊异的蛟魔王吸入其中。 直入北冥之底的妖师宫……那里才是妖师鲲鹏的真正道场。 一座八角祭坛之上,十根通巨柱,散发着玄妙的光晕,喷涌着的十根符文锁链,正缠绕着一只巨大的鲲鹏。 十根通巨柱一刻不停地抽取上方北冥之水的水元精华,淬炼成一道道玄雷。 以符文锁链不停地降下玄水之雷,向鲲鹏抽打而去。 鲲鹏形态疲惫,眼眸中流露出无限沧桑之意,两只神骏的翅膀其中一只,赫然有着一道平滑如镜的伤口,几乎半斩一翅。 其上白色光晕流转,难以磨灭。 这分明是道力之伤! 不过,在十根通巨柱所激发的玄雷之下,那白色光晕不断与玄雷攻杀消融。 “师尊,您?”蛟魔王慌忙屈膝跪下,不敢多看一眼,恭谨道:“师尊……” “怎么,吓到了?本座还死不了……” 一股威凛下,睥睨四方之意,在散发着沧桑虚弱气息的妖师鲲鹏身上发出。 “弟子不敢。” 蛟魔王连连叩首不停,口中连道不敢。 实在是蛟魔王这厮是第一次见到妖师真身,就算昔年妖师向蛟魔王传授神通,也未曾以真身相见。 “你且近前来。” 妖师声音平静地道。 蛟魔王忙是向前膝行几步,来到祭坛下的玉阶上。 良久之后。 “师尊,这玄石既然是师尊本源之气凝就,可为何……” 蛟魔王欲言又止道。 他实在难以理解,以妖师此时伤势,为何还要强行抽取自身本源,凝就玄石。 “不必多问……为师自有打算,你到时只管来这里拿玄石即可。” 妖师鲲鹏着,自口中轻轻吐出一物,静静漂浮于虚空。 其物圆润光滑如黑玉莹澈,其上幽幽光华如水流动。 正是玄石。 蛟魔王沉声道:“弟子醒得了。” “等此次事毕,本座全力助你登上金仙境界,来日踏平北海龙宫……”妖师鲲鹏完,便静静地闭上了眼眸,道:“退下吧。” 蛟魔王身躯猛然一震,顿首拜了一下。 一道墨色光柱自而降,将蛟魔王传送至道场之外。 “哼,”一声冷哼响彻在这方空间,自语道:“这场棋局,本座已落一子,就等道友了。” …… 太微垣之外。 随着蛟魔王的言语落下,一些真仙大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也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 最后有着七八道流光向太微垣飞去。 剩余十几位真仙大妖,以当康一族的师皋为首,将方圆不过几十万里的太微垣区域给完全包围起来……作那守株待兔之举。 而獬豸一族的那位金仙妖圣,则是悄然飞上虚空,放出神念感知,好像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 “青翟仙子,那位陆道友处境不妙啊。” 食神目光微沉,做出一脸担忧之色道。 没想到,那位‘陆瑜’竟然如此作死,他先前的谋算之举,尚未奏效。 又出了这等状况。 不提进入太微垣搜寻的三位金仙级妖圣……单太微垣外二十余位真仙强者,此子都插翅难逃。 至于其人到底是不是真仙强者,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北俱芦洲的真仙大妖在玄石和妖师承诺的【玄道典】诱惑之下,已然在太微垣内外布下罗地网。 那陆瑜必死无疑。 至于三光神水救下青霖那头畜生云云,自然一切休提。 闻听食神之言,青翟仙子微微变色,望着其妹青霖的目光,越发惆怅起来。 也不知这位陆瑜道友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夺走玄石呢? 显然,青翟仙子已经把抢夺玄石的人当成了陆北的化身。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亭亭玉立的红儿公主,微微抿唇,目光幽幽地看着太微垣方向,此时心思烦乱无比。 陆北……你这究竟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啊。 让一位真仙强者临死也要算计你一把。 几十名真仙大妖,数十位金仙妖圣,纵然是一位太乙金仙在此,都难有生机。 红儿公主越想,心神越恍惚,明眸之中满是担忧之色。 也不知是在担忧陆北的安危,还是在担忧昆仑镜的下落。 真武大帝静静站在一旁,神情漠然,身旁跟着扎着双丫髻的丫头余言。 眉眼青稚的问题少女,此刻一张巴掌大的脸苍白柔弱,嘴撅着,喃喃道:“陆叔叔,不是要躲避仇家吗?怎么又招惹了那么多仇家……” 第一百七五章 异变陡然生 太微垣。 深渊。 高空之上,不时有流光闪烁,那是以神念搜寻陆北踪迹的金仙级妖圣。 “道友,可有所获?” 带着三四位真仙大妖扈从的胜遇一族族长,沉着一张红脸膛望着藤祖和地心石龙二妖,颐指气使地问询道。 眼前二妖和鹏魔王先行进入太微垣之内,自然掌握陆瑜的信息要多一些。 藤祖眉头紧皱,闷声道:“气息最后应是消失在此地。” 地心石龙一张粗犷面容之上,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心道,我等又不是你的属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算是几个意思。 自从地心石龙在幽冥界,从北斗七星宫中夺得一枚星源珠,此刻修为已然直逼真仙巅峰之境。 而且在这太微垣之地,防御神通无匹的地心石龙,丝毫不惧眼前的这位金仙妖圣。 这时,边十余道各色各样的流光划过暗夜际,妖气冲,席卷雪花。 正是鹏魔王和数斯一族族长、狡一族族长,以及各自带来的四五位真仙强者。 太微垣起来才多大,三位金仙妖圣带领族中真仙大妖,十余位真仙以上的强者,在太微垣之内,已是来回搜寻了数十遍。 莫是陆北,就是一只蚂蚁都不可能在这些大妖的眼皮底下遗漏过去。 鹏魔王沉声道:“诸位,那陆瑜多半是藏匿在这太微渡了……” 数斯一族的族长是一位眼眸灰褐,肤色绀青,身形高大的白须老者。 闻听鹏魔王之言,就是疑惑道:“这里莫非是星光之下,北极之曜的太微渡?” “正是太微渡。” 鹏魔王神色凝重地道。 太微渡正是苍溟妖域太微垣之内,无极乱磁之光的由来。 所谓无极,不仅仅是在方向上的毫无规律……就是在时间上也是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 每到爆发之时,太微左右星垣其一、或其二的星磁之力,就会投射在这片广阔的深渊区域。 继而延伸到整个苍溟妖域的太微垣之地,弥漫四方上下虚空。 到那时,太微垣混乱法则将会达到巅峰,就是真仙级大妖都不可能在这一区域施展出法力。 甚至,以法力催动的遁法神通都是无法施展而出。 换言之,这道毫不起眼,但上应太微星垣诸星的深渊……便是整个太微垣无序法则的来源。 至于为何要称此地为太微渡? 看看横亘在诸位真仙眼前这么一道黑黢黢、隔岸遥远的深渊,就知道……纵然是金仙妖圣,也是不可飞渡。 盖因,在飞渡过程之中,极有可能法力被封扰,遁法神通施展不出,跌落下去。 “看来那陆瑜多半是躲在这道深渊之下了。” 狡一族族长瓮声瓮气地道。 这位金仙妖圣,身穿犀牛皮甲,一张方正脸膛之上,道道黄色豹纹,向两只类似狗形的耳朵延伸而去。 三位金仙级妖圣,连同族中带来的十余位真仙级大妖,一时间都是神色踌躇了起来。 另一方,蛟魔王和藤祖、地心石龙三妖也在商量计策。 此地的棘手之处正在于……三位金仙妖圣、十余位真仙大妖,不敢全力施展神通去探查陆北的藏身之地。 而以神念传音交流的藤祖、鹏魔王、地心石龙三妖似乎已经商讨出了结果。 藤祖冷笑一声,阴森道:“两位道友,老朽赋神通,可以一探此人藏身之地。” 鹏魔王心中大喜,言道:“计将安出?” “巧了,老龙这里也有一法。” 地心石龙咧着大嘴,大眼珠子来回转着,同样出言道。 鹏魔王笑道:“那本王坐观两位道友手段。” 藤祖微微点头,摇身一变,一棵参枯藤现出。 不是大树,正是枯藤。 周身焦黄乌黑的枝叶扑簌而落,枯皱的藤皮之上,两道眼眸精光四射,藤祖冷声道:“枯藤逢春,遇阳则发。” 一根根枯藤自身上绵延而出,向脚下坚硬如铁的山石,扎根而去。 “噗嗤,噗嗤。”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分外清脆。 这便是藤祖的赋神通。 每一根藤条便是神念分身,一旦探查到陆北所在,便可接引此妖本尊降临。 地心石龙看了一眼,咧嘴笑道:“老藤头这一手神通倒是不凡,老龙也不能落后不是……” 着,轰隆一声。 一条淡黄色的土龙在空中现出身形,摇头摆尾。 大口一张,漫黄沙和着雪花扬起,形成一块块巨石。 “嘶,轰隆。” 巨石疯狂蠕动,如同破壳的雏鸟一般,飞腾出成千上万条通体浊黄的独角龙。 “孩儿们,还不快去。” 地心石龙咧嘴笑道。 独角龙张开大嘴,挥舞着龙爪,便向脚下山石投去。 “磕巴,磕巴。” 黄色龙不断向山石探索,眼前偌大一片空地,以肉眼可见的迅疾速度,鼓起山丘。 鹏魔王叹为观止道:“两位道友,好手段。” 这分明是利用赋神通,并未有丝毫法力波动。 充分避免了在施法过程之中,太微渡爆发出星磁之光的干扰。 “刷刷……” 鹏魔王阴鸷的目光望向际,只见北极诸……太微左右星垣的星光炽耀无比,璀璨夺目。 星辰之光如柱投下眼前寥阔至极的深渊,一道道光漩如水荡漾,轨迹玄妙,隐隐成轮。 鹏魔王向藤祖和地心石龙望去,心中大松。 然而……藤祖和地心石龙除却因法力暂失,缓缓落下虚空之外,所施赋神通根本毫无影响。 这时,那三位金仙妖圣此时也将惊异目光投注过来,面上皆是带着期待之色。 若是将那陆瑜逼出来,他们这么多强者,定能将其人一举成擒。 断崖之下。 一方石室之中。 陆北此时浑然不知,就在他头顶三万里高处,正有三位金仙妖圣,十四五位真仙级大妖,正在守株待兔。 陆北轻轻取出‘三光神水’,刹那之间,满室异香扑鼻。 滴滴神水化作甘霖落下,陆北闷哼一声,后背血肉再覆,本自苍白的面容,红润许多。 “呼。” 陆北深深吐了一口浊气,看了铭印着‘七星璇杓’图案的左臂,其上蓝紫色的星光,将漆黑不见五指的石室映照得瑰丽梦幻。 陆北眸光微沉,若有所思。 喃喃道:“总算可以……抽取玄石中的极阴混鲲太冥气了。” 陆北正待取出玄石,忽然怀中玄石异变陡生。 第一百七六章 沉沦太微渡 太微渡。 一方空间狭的石室之内。 石室上空两位善于追踪的真仙大妖,藤祖、地心石龙,渐渐以赋神通接近陆北藏身之地。 石室之外,太微左右星垣的海量星磁之力,正一刻不停地向太微渡投注而下。 陆北正待取出怀中玄石,抽炼其中极阴混鲲太冥气。 “嗡……” 怀中玄石突生异变,玄光大放。 “呼。” 玄石激射飞出,一道气质幽暗神秘的人影在虚空之中现出。 来自真仙的强大气息一下子就充斥了整个石室空间。 “陆北,多谢了啊。” 一道语气戏谑的清丽女声,响彻在整个石室之中。 继而,一道水火二行本源流转不息的禁制,被此女随手弹出。 这禁制如同圈圈光环,落在陆北丹田之内,牢牢禁锢住陆北的一颗金丹。 显然,此女并非出身妖族,在太微渡一身本源神通仍可施展无碍。 此女一双盈盈血眸转动不止,明艳的脸颊之上,满是讥讽与嘲弄。冷笑涟涟,似乎尤觉不保险。 在陆北冷冽明澈的眼神之下,轻轻伸出一根纤纤素指,向陆北额头点去。 这一下,就将陆北灵台之中的元神人,给封禁住了。 从其上散发着玄妙浩瀚的光晕波动,这分明是用上了此女先前破开妖师殿上空先禁制的轮回之力。 一位大罗道尊赐予她的保命底牌。 用一次少一次。 一袭绛色宫装长裙,柳腰雪肤,气质神秘高贵的游方掌殿使灵幽,轻轻以一方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方才点在陆北额头的那根手指,仿佛沾染了什么肮脏之物。 两道英气秀眉斜飞入鬓,明丽如玉的面容,略显苍白柔弱。 一双冷厉的血眸之中,除却有着喜悦之外,尚有着几分疲惫之色流露而出。 纵然她借助轮回之力,施展出‘叠影’这样的化形神通,也终究是受了反噬之伤。 那三位金仙妖圣手段果然狠辣无比,直接让她影化身形神俱灭了。 凡真仙者,大多都有化身。 不过灵幽不同于其他真仙强者,此女化身不借助于任何灵宝修成,而是借助自家影子化身而出。 这影化身神奇之处,其一,在于幻化万千,炼形分神。 所谓日光之下,影子本质都是相同。 这也是先前此女能够完全幻化出‘陆瑜’之相,在气息以及真灵波动上与‘陆北’一般无二的缘故。 若非如此,何以瞒过连同毕方一族族长火封在内的金仙巅峰强者。 其二,修为可与本尊修为等同。 灵幽是水、火二行圆满的真仙巅峰强者。 这道影化身自然不同于其他真仙炼出化身,只能发挥出其本尊三成实力。 比如,昔年幽冥界之中,阴阳法王以玄牝珠炼化出的化身,便只能发挥出其本尊真仙修为的三成之力。 因此,阴阳法王和千面妖的化身,才会在面对阴司一位黄泉节度之时,周旋良久,不能一击而杀。 简而言之,灵幽这具影化身,在玄妙之处甚至可与大罗道尊的三尸化身相媲美。 一具这样的影化身损失,灵幽本源受创也是在所难免了。 毕竟,影子本质上就是生灵的一部分。 道之下,亿万生灵无不追求圆满。 若此女不能将那道毁去的影子化身,再次凝就而出,恐怕此生无缘大道。 灵幽紧紧抿着苍白的绛唇,血眸冷闪。 心道,只要夺得玄石,炼化其上的极阴混鲲太冥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影分身也可再次修出…… 灵幽嘴角现出一抹讥讽之色,清笑道:“陆北,果然我没有看错你……” 着,此女玲珑的腰肢微微弯曲,身体前倾。 曲线玲珑的窈窕身段儿,配合着此女英气的眉宇、冰冷的血眸、苍白的脸颊……竟然有着一种不出的诱惑。 一张清丽罩霜的俏脸近乎靠在陆北的面前,戏谑道:“你跑路果然够快……” 她终究没有看错,陆北这家伙遁法神通实在不凡,在金仙级妖圣的追杀之下,仍能脱身离去。 这无疑为她多争取了一些喘息之机。 陆北静静地看着一脸自得之色的灵幽,淡淡笑道:“原来是你,我还当是谁对陆某这般念念不忘……” “呵呵,”灵幽直起腰身,凝霜皓腕伸出,玉掌之中来回把玩着玄石,冷笑道:“陆北,你还是这般让人讨厌啊,可惜……你不会知道?” “知道什么?” 陆北本自平静无波的面容微微变得惊异,眸光微暗。 他的心中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惑。 当年在寒冥玄冰狱之时,以此女记仇的性子,自己将她真灵投影狠狠踩在脚下,如何不会…… 不过一直以来,他从来都不敢多想。 灵幽似乎喜欢上了这种居高临下地面对陆北的高傲姿势,背剪着双手,欠身伏在陆北的耳边。 忍着鼻尖袭来陆北气息的恶心之感,贝齿轻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意味深长地笑道:“谢,她很润哦……” 陆北如遭雷亟,心中猛然一震。 荒缪,醒悟,自责,苦涩…… 然而,还未等这股苦涩在心中蔓延开来。 “轰隆隆。” 这间临时开辟的简陋石室上空,有着石裂穿空之音遥遥传来。 上空一根枯藤破石探出,一声冷哼随之传来。 “果然是在这里……恩,怎么会有两道气息?” “哼,区区妖族真仙……”灵幽冷笑一声,柔弱无骨的玉掌轻轻翻起,道道黑色气流如涓涓溪。 稀里哗啦,飞快地将那枯藤斩杀,残留在冰石上的黑色水渍,带着一股硝石般的气味。 水中含火,火中蕴水。 就在这时…… “你……怎么会?” 灵幽清冽的血眸,刚自收回冷然的目光,就是神色惊异地望向陆北。 盖因,陆北霍然站起,一身法力运使无碍。 她方才……不是封禁住他了吗? 陆北冷喝一声,本自在丹田中束缚金丹的水火本源禁制,被陆北以自身真仙神意消融攻杀一空。 这种禁制昔年在幽冥界时,便已经对他形同虚设了。 方才之所以留着,不过是为了麻痹此女的警惕而已。 至于灵台中的那道轮回之力,的确十分霸道。 就算以他灵台中的先至宝昆仑镜,玄妙莫测之能,都需要他与此女拖延个一段时间方能消磨殆尽。 此时,陆北冷眸杀机暴涨,身形如电闪过,毫不留情地将灵幽握在右掌之中的玄石,一把抢夺过来。 久不使用的【噬魔】掌印猛然拍出,血气如江河滔滔,杀机如泰岳压顶。 带着陆北的含恨一击,就是向灵幽的胸口打去。 “砰。” 击在实处的声音响起。 “哼,看……你了。” 灵幽高挑秀立的身形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山石猛然撞去,嘴角带着嫣红的血迹,血眸之中冷光闪烁不止。 “咳咳……” 灵幽剧烈咳嗽几声,雪腻的脸颊闪现出两抹不正常的酡红。 苍白的唇,鲜血随着嘴角流下。 胸前点点带着幽幽光点的血迹,染红了此女大半个绛色衣裙,灵幽望着抿唇不语,目光冷寒的陆北,惨然笑道:“怎么,这是想杀了我?” 陆北灵觉警惕之感大增,这警惕之感不仅是来自上方即将来临的金仙妖圣……还有灵幽。 陆北冷笑一声。 他可不认为神仙巅峰一击的血印神通,能对此女造成什么致命之伤。 “嘶……” 三生神剑于不经意之间挥出,‘斩念’一剑,如莲华降世。 以迅疾之速,向灵幽发出的本源神通迎了上去。 灵幽俏脸罩霜,挥掌之间,掌心喷涌出道道黑色河流,这河流循环往复,幽幽不可测,仿佛要将陆北吞噬一空。 “哼……” 陆北闷哼一声,强忍着筋骨碎裂的疼痛。 正待借助着这股排山倒海之力,遁出这方石室空间,却不想被一道曼妙冰冷的身形猛然撞入怀中。 令他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出口来,正好将灵幽半边雪腻脖颈得嫣红如霞。 滴滴血珠顺着此女锁骨,向其胸口流淌而去。 灵幽莹莹血眸之中,满是羞怒,继而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咬牙切齿道:“想走……一起死吧。” 此时,外间一些金仙妖圣的浩瀚气息,已经降临在这方石室之中。 “轰隆隆……” 石室霍然坍塌,三位金仙强者的妖气、来自上方万里冰石的千钧重压……在密闭的空间之中,猛然合拢一处。 一时之间,灵幽和陆北二人神念恍惚,同时被这滔波浪给震晕了过去。 最终两人如两只折翅的鸟一般,直直地向深不见底的太微渡下方落去。 太微星垣降下亿万道星磁之光,美轮美奂,浮光掠影…… 第一百七七章 壶中日月长 幽幽深渊,道道星光如璎珞垂条而下。 太微渡之上。 三位金仙妖圣面面相觑,一股啼笑皆非之感自心底莫名升起。 狡一族族长神色阴沉,仍是难以置信道:“这就让此子逃了?” “也不能算逃了吧……”数斯一族族长讪笑两声,涩声道:“这太微渡深不见底,想来此子当无生还之理。” 胜遇一族族长红色脸膛满是疑惑不解,凝声道:“方才那道真仙强者的气息,为何给本圣一股熟悉之感?” 此言一出,另外两位金仙妖圣,面上也是露出若有所思。 藤祖面沉似铁,重重咳嗽数声,望向鹏魔王,以神念传音道:“道友,这太微渡深有几何?” “容本王想想,”鹏魔王回忆道:“本王上一次查阅典籍记载,曾有一元之距。” “那就未必一定摔得死了,难道我们只有在这里等?” 藤祖实在不甘‘三光神水’随着陆北的陨落,而不知所踪,就是愤愤不平道。 地心石龙朗声道:“鹏道友,你身为金鹏一族,赋异禀赋,何不下去探查一番。” 此言一出,其余三位金仙妖圣,也是将目光投注在鹏魔王身上。 鹏魔王面色变幻些许,似乎在犹豫不决。 良久之后,方道:“某家一人之力恐怕力有未逮,毕竟方才那陆姓贼子身边尚有一位真仙强者,这两位真仙……” 这话就没有完,方才几位三位妖身凭借妖气能不能将那陆姓贼子慑服,他鹏魔王此刻下去,焉知不是送菜的份儿。 数斯一族族长,淡淡一笑,走上前来,道:“本圣可派两位族中真仙与你同往。” 数斯一族虽然没有金鹏一族在飞行神通之上的卓绝,但也勉强可战。 至于数斯一族的族长,他堂堂金仙妖圣,如何可以轻易身涉险地。 其余两位金仙妖圣,则是苦笑一声,实在是爱莫能助。 两位妖圣并非畏惧,虽下去有着北极周乱磁之光干扰,平添一些风险,但收获也很大不是吗? 且不提此地几位妖圣和真仙大妖商量对策。 深渊深不见底。 据鹏魔王所言,隐隐有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里之深。 这是什么概念,须知,前世地球直径也不过两万多里而已。 毫无疑问,随着越往下跌落,速度必然越来越快。 由于二人神念震荡,晕了过去,只能凭借着身体本能释放出法力保护肉身。 因此,随着二人向下跌落半个时辰,下落速度恍若一道流光划过。 火光摇曳,一如熊熊烈火燃起,不大一会儿,便是将二人衣物燃烧一空,皆是不着寸缕。 待到最后,若非陆北身上浮起道道血灵纹,非要被这火焰焚灭掉肉身不可。 纵然如此,身体热气升腾,仿佛烫红的烙铁一般。 至于灵幽,此女周身道道玄水光华亮起,恰到好处地将曲线玲珑之处给遮蔽这朦胧恍惚。 白皙明丽的面容,吹弹可破的雪腻脸颊连同修长脖颈,冰冷好似寒玉,此刻正应了冰肌玉骨之意。 两道人影几乎依偎在一处跌落向茫茫虚空。 就在这时,二人跌落到半元之地时。 “嘶……” 突然,一道巨大的吸力自虚空而来,将二人紧紧缠绕的身形,一同吸到一处奇妙空间之内。 绚烂星光之下,依稀可以辨出,那是一个正自在虚空之中游弋不定的壶形灵宝。 此宝通体呈藏青之色,灵光莹澈通明,神韵流转不息。 在寂静的只有暗弱星光无声降下的虚空中,散发出团团难言的玄妙光华。 壶分三层,其名炼妖。 然而只有炼妖壶的第三层,给人以真实之感。 其下两层却是虚幻朦胧。 两道人影落入其中,可谓浑然不知。 鼎中乾坤广,壶中日月长。 炼妖壶虽只一层,但其中空间广阔,好似一方地。 苍山起伏连绵,如蟠龙卧波;云雾缭绕环复,似云涛生灭。 琼花馥郁宝草千株,赛过瑶池仙境;碧波映照彩霞万道,不弱蓬莱仙山。 有诗赞曰:远眺青山浮碧海,近观翠峦映霞云。 一轮红日之下。 “噗通。” 一方仿若碧玉倒扣,青莹澄澈的巨大水潭之中,跌入两道身形。 巨大沉重的冲击力,激荡神魂,令二人齐齐发出一声闷哼。 陆北睁开沉重的眼皮,冷眸连闪,还未探究自身的处境。 就感受到胸口有着两团山峰压得喘不过气来,手掌下意识地一把推去。 一股滑腻之感传到掌心,心中顿觉不妙。 继而杀机暴涨,正待积蓄法力,向怀中之人一掌打去。 “嘤咛……” 灵幽三千秀郁青丝散乱,露出明洁如玉的额头,一双血眸轻轻睁开,茫然还未完全消逝,乍觉危机降临。 此女冷哼一声,本自和陆某人紧贴一处的冰凉娇躯猛然分开。 “轰隆。” 水潭中水花朵朵溅起,然而最终溅不过三尺之高,便无奈落下。 灵幽心中一惊,猛然跃向水面十丈高空,方自站稳。 盈盈血眸就是闪烁不停,檀口微张,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方才一击分明是施展出了本源神通的。 为何只有这么一点威力? 英气的秀眉紧紧蹙着,待感知到自家丹田中尚有法力,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面对陆北之时,她法力如果全失……她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袭来,灵幽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冷。 低头看去,玉容就是一僵,‘噗通’一声,此女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化作一道白色流光,跌入水潭之中。 至于为何不以法力化作衣服,此女心神慌乱之下,如何还能记得这茬。 灵幽一脸神色不善地望向对面一双冷眸幽幽的陆北,面容更加苍白柔弱。 冷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颤抖,厉声道:“陆北,你方才……是不是都看到了?” “看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陆北目光沉寂,神情黯然,水下的右掌已经握紧了‘三生’神剑,凝声道:“受死吧。” “斩念”一剑继承了一贯的惊艳绝伦,剑光闪烁之快……绝非言语之贫瘠可以形容。 灵幽心中一股羞怒和着屈辱的情绪不断徘徊往复,一双血色眼眸幽幽闪烁不停,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或许是想起方才二人意识混乱之际,身体不着寸缕,紧紧痴缠一处的场景。 这时,听到这声冷喝。 灵幽神色微变,突然感到一股凌厉剑气,已然凌空斩来。 下意识地就要施展出本源神通,然而终究不能施展,只得冷哼一声,使出不知多少年未曾用过的仙神通。 此女神色虽然有些慌乱,但也不过向后退出数里,就挡住了陆北凌厉一击。 一条曼妙玲珑的身形,如出水芙蓉一般越出水面,亿万水珠之下,此女心神动处,一袭绛色衣裙遮蔽在身上。 灵幽从未想过平日里讨厌至极的长裙,这般令她心神安适。 正待施展法力,心中就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灵幽神色复杂地望向陆北,清声道:“你是不是法力……也不能补充?” 一旦修至元神道行,一呼一吸之间,便可吸取地灵机,炼化成海量法力。 可方才她施展出仙一击,丹田中消耗的法力分明无法补充丝毫。 陆北根本不应此女询问,冷冷看了灵幽一眼,飞快地跳出这方碧波盈盈的水潭。 一道化虹之光在际亮起,就是遁得不知去向。 斩念一击,同样消耗了他丹田中的不少法力。 此刻唯有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才是。 来,此地实在诡异。 见陆北一言不发离去,灵幽血眸煞气隐隐,玉容罩霜,冷声道:“看来,应是此地规则不允抽取灵机和本源……若我没有猜错,这里或许是一方洞空间……抑或是灵宝空间?” 灵幽血眸幽幽,明丽的雪肤之上,神韵流转,心中沉思不停。 恩? 玄石……陆北。 此女方想起玄石已被陆北带走,人石皆是不知去向,芳心大乱,恨恨道:“最好,你还没有炼化。” 第一百七八章 尚游刃有余 炼妖壶中。 红日渐沉,夕阳晚照。 一道金虹流光划过火红的大日之旁,惊起一行羽毛洁白如雪的鸥鹭。 陆北一袭素色衣衫,口中喃喃道:“此地竟然也有生灵存在?” 心中疑惑,法力自然运于双眸,直入事物本质,片刻之后,就是冷冽道:“果然……只是真灵虚影而已。” 当他在向灵幽辣手一击之际,便对此地的规则有所明悟。 此地地灵机根本不能补充法力消耗,灵机并非虚幻,而是此界规则不允外人盗取。 在地灵机上的管控,甚至要比外界道还严格。 这一点他并不感到不奇怪,比如千世界的道,往往要比大千世界的道面面俱到的多。 船好调头嘛…… 因此他才会速战速决,一击不中,立即远遁。 不过,就在他以金乌化虹之术逃遁之时,发现在这方莫名空间之内,遁速竟然隐约碰到了第二重境界的门槛。 一念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比猴王的筋斗云还要快速的神通,颇是体验了一把风驰电掣之感。 陆北并不认为是自己悟性超绝,从此练成了金乌化虹之术的第二重。 因为,这门神通的第二重……精血不足,根本就没有资格修成。 陆北正在沉思之际。 突然一道如雨似瀑的神念渐渐传来。 隐有灵识波动响起:“找到你了……别逃了,陆北你难道不累吗?” 最后一句语气戏谑之余,隐隐有些疲惫之意流露。 陆北神色微变,这已经是此女以神念第三次搜索到他了。 遁术再强,奈何此地不大。 徒呼奈何。 此地空间并没有所想的那般广袤,甚至不足北俱芦洲的苍溟妖域……五分之一。 陆北飞得再快,反而更有一种驴推磨,来回转的感觉。 陆北冷哼一声,便是架起一道金色虹光,再次向边一处遁去。 待到远远地将灵幽神念抛在身后,陆北念着怀中藏好的玄石,唯恐夜长梦多,就打算寻觅个僻静所在,抽取其中的极阴混鲲太冥气。 不大一会儿,果见着脚下云雾缭绕间,有着一座陡峭的山峰突兀耸立。 陆北沉吟半晌,飞快落下,在青松藤萝掩映之处开辟了一方简陋洞府,藏匿了进去。 洞府之内。 陆北取出一斛明珠,随意而精准地抛在四个角落的石孔之中。 于蒲团上盘膝坐下。 取出玄石放于掌中,静静打量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双掌握住玄石,双眸紧闭,神念沉寂其中,抽取其中极阴混鲲太冥气。 炼妖壶之中。 高空之上,灵幽疗伤之后,原本苍白清丽的面容已是红润了许多。 血眸转动之间,一刻不停地放出真仙级神念苦苦搜索。 良久之后,雪腻的脸颊之上满是疲惫之态。 “陆北,你到底藏在哪里?”灵幽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旁人不知,还当此女正在思念情郎。 以此女心智,自然知道极阴混鲲太冥气,可能一生只有这么一次获得机会。 以妖师鲲鹏之能,若非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何至于从重伤之身抽取本源。 灵幽心中不断回忆起在见那位奈何桥的尊者之时,耳边所听到的那袭话。 “你真灵有缺,本不该问鼎大道,甚至连这真仙都不该成……”那位尊者欲言又止,叹道:“总之,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一定要炼化极阴混鲲太冥气。” 那种语气态度不像是在指点,更像是在请求。 令灵幽至今为之动容。 她其实也想知道……她的身上到底有何秘密。 灵幽血眸中所蕴杀机越来越盛,冷笑一声,喃喃道:“陆北,你难道是我灵幽的劫数不成?” 就在这时,灵幽心有所感,猛然抬头,向空望去。 不知何时,炼妖壶中空间就是一个日夜过去。 “这……本源可以调用了?” 外间,在虚空游弋不止的炼妖壶突然幽幽转起。 壶分三层,自有三转之力。 外间有着三层的炼妖壶,本来看着最为真切的第三层,突然朦胧虚幻起来。 灵幽轻笑两声,御风而起。 晚风轻拂,三千青丝飘向耳际之后。 一袭曳地长裙,裙琚流苏恍若碧涛涌起,在明月之下悠悠转起,宛不似人间女子。 月华映照,此女英气秀眉下的一双血眸神采熠熠,柔声道:“陆北,等着我……” 声音仿佛情人耳边呢喃,但却无任何温柔眷恋之意。 铺盖地的浩瀚神念正待再次祭出,血眸就是一滞,“该死……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可恶……她的真仙级神念根本无法离体太远。 上一次是真灵无法调动此界本源,这一次又是神念不能离体……下一次是不是金丹无法完全操控法力? 虽然没有一言中的,但也相去不远。 炼妖壶本就是是随着日夜轮转,依次调动、地、人三才之力,镇压困杀其间之人。 不过,壶中日月之轮转,却是同外界时间流速不同。 壶中日月长,当然不是一句虚言。 这其实也算是空间类先灵宝的一个共性了。 灵幽螓首抬起,看着墨色苍穹,哭笑不得道:“这到底是谁定的规则?” “咦?” 灵幽神色惊异,这一抬头观望,就是看到三根通玉柱在西北之方的重重烟云之中,以道道金色符文锁链相互勾连。 默默遵循着、地、人三才之势运转不息,宝物自晦,光芒实际不是太强。 这时,正是处在地位的那根通玉柱亮起之时。 巨大的柱身,密密麻麻的先禁制可畏可怖,让人一见便觉不凡。 其实先灵宝之内,都有着先禁制。 但先不灭之光幻化之形,在每一个人的眼中却是不同的。 在灵幽的眼中是三根通玉柱,或许在陆北眼中……还是三根通玉柱。 “莫非是这方灵宝空间的中枢?”灵幽皱着眉头,血眸之中满是好奇之光。 心道,若是前去炼化,不得能收获一件先级宝物。 想到一件先灵宝即将落入掌中,灵幽不禁面带欣喜之色,不过片刻之后,一个难题再次浮上此女心头。 无法以神念烙印其上,怎么炼化? 陆北所开辟的洞府中。 两道锐利之光亮起,虚室生白,不输明珠。 陆北望着掌中的玄石,眸光微沉。 此刻,他仅仅才抽取了三分之一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却也不得不停止了。 盖因,陆北遭遇到了和灵幽一般无二的尴尬处境。 神念无法调动,怎么抽取炼化? 陆北心中烦闷无比,心道,估计下一个日夜过去。 他法力都不能调动分毫。 他要早作谋算了,估计还要和灵幽玩几躲猫猫的游戏。 不过,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不安不知从何而来,随着从玄石中抽取出极阴混鲲太冥气,将其储存在丹田之中。 他的这股不安之感就越发强烈起来。 每当他要试着炼化一丝,按照《性命圭旨》上的法门固其本性之时。 这种不安之感,就会成千百倍地放大。 陆北沉思良久,实在摸不着头绪,只得无奈作罢。 第三终于来临。 果然,陆北法力已然无法离体施展神通了,不过他也不以为意。 无非是面对灵幽之时,只能逃遁罢了。 来,他仍是感到啧啧称奇。 盖因,他的化虹之术,不仅快的出奇,甚至在此地都不消耗一丁点儿的法力。 好似获得了此地的某种权限。 总之,一切尚算游刃有余。 第一百七九章 天道好轮回 炼妖壶中客,不知岁月久。 日月轮转,倏尔又是一个黎明。 这是一座陡峭险峻却不乏秀丽的山峰。 所谓钟灵毓秀之地,不外如是。 石室之内。 光线阴暗,空间狭。 陆北盘膝打坐,眼眸睁开。 这已经是陆北在短短的五之内换得第三座洞府。 其中在第二座洞府之际,也不知灵幽是如何发现他踪迹的。 当时,他正在着手炼化玄石,抽取极阴混鲲太冥气之时,灵幽突然闯入…… 好在,虽受了点儿伤,总算有惊无险。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轻轻咳嗽两声,眼眸之中有着几许悲凉之色流露。 这咳嗽是胸口隐隐有点儿发闷,那并非是什么未愈的伤势,而是……郁结于心的愧疚和痛苦。 无法言的愧疚,难以释怀的痛苦。 陆北转而望向手中的玄石,随着其中本源之气被陆北不断抽取,光芒越发暗弱。 死死握住触感冰凉的石头,陆北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这笑容有着不出的自嘲和苍凉。 继而一双冷眸紧紧闭合,心神再次沉寂玄石,继续抽取其中的极阴混鲲太冥气。 元神分出一道道神念将剩下三分之一的极阴混鲲太冥气抽取而出,随着掌心向丹田涌去,被丹田法力符箓镇压。 唯今之计,他只能暂时镇压住这道极阴混鲲太冥气。 然后……试着用昆仑镜磨灭其中烙印。 这几日,终于让他想明白了那不安之感的来源。 极阳金乌帝流浆是无主之物,所以他在昔日炼化之时,根本无碍。 而妖师的本源之气则不同。 凡是金仙以上的强者,一滴鲜血或者一道法力符箓都有着元灵烙印,何况妖师这样的大罗金仙强者。 陆北心中警惕,表面不动声色,渐渐将这道极阴混鲲太冥气从玄石中完整地抽炼出来。 时间如水流逝,不知不觉间,已是第七的一个宁静夜晚。 月光之下。 灵幽神情淡漠地踏立在虚空之上,此女一袭绛色曳地长裙,身材高挑,气质如空谷幽兰,高贵神秘。 三千秀郁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后,稀疏的刘海儿之下,露出明洁如玉的额头。 略显英气的眉宇之下,一双血眸来回转动,正是放出神念不断搜索着陆北的踪迹。 随着神念搜索,一颗芳心逐渐沉入谷底,满是懊悔与苦涩。 先前,她差一点就将陆北堵在一座洞府之内,夺得玄石。 唉…… 灵幽长叹了一口气,冰肌玉骨的容颜之上,有着愁苦之色。 其实,这么多过去,灵幽除了追击陆北之外,尚有余暇去试着炼化这件先灵宝。 但可惜的是,这先灵宝竟然无法渗透分毫,似乎有着某种神秘强大的力量正在主导中枢。 灵幽原本以为是先之灵在搞鬼,甚至想使用出轮回之力这样的保命底牌,将这件先灵宝强行炼化。 然而终究无功,让此女颇是郁闷了好久。 不过这炼化也并非一无所获,却是让灵幽明白了此地的一些规则。 此地一个日夜交替,便是一转。 三转之后,三根灵柱光芒便会同时黯淡下去。 可稍稍暂停一个日夜,这一个日夜之中。 她神念、法力、本源神通都可运使无碍。 先前她就是在全盛之时,将陆北追踪锁定在一座洞府之内。 可不想,陆北竟然祭出了一件莲台状的灵宝,看品相还是先。 虽然未被陆北完全祭炼如意,但也抵消了她大半攻击之能。 “这蝼蚁实在可恨。” 念及此处,灵幽冷冷道。 上次洞府之内,她看那玄石之上墨色光华渐渐黯淡,想来定是被其抽取掉了不少本源之气。 灵幽越是细细去想,血眸之中杀机就越来越盛。 就在这时,此女神念忽有所觉,血眸冷闪,嘴角不屑一笑,就是化作一道流光向某处山崖遁去。 洞府之中。 陆北长出了一口气,疲惫的眼眸中露出几分轻松之色。 喃喃道:“总算大功告成了,此地不可久留……” “想走?” 一道玲珑曼妙的身形穿过重重山石阻隔,遁入洞府之内。 未等陆北施展神通遁逃。 灵幽出手如电,探出两根饱满莹润的玉指,就向陆北灵台和丹田飞快点来。 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这纤纤玉指之上带着道道白黑二色相参的光轮,猝不及防之下,陆北闷哼一声,面上越显苍白。 浑身法力被死死禁锢在丹田之内,灵台空间中的昆仑镜则是散发着道道蓝紫光华,向那禁锢而来的轮回道轮之力磨灭而去。 但毕竟二者就是一个层次的力量,且灵幽此次似乎已经下定了狠心,几乎调用了被那位尊者封禁在真灵之中一半的轮回道力,为德便是不让陆北再次遁逃。 不愧是能磨消妖师殿上空先禁制的强大力量,一旦全力出手,残缺的先至宝对付起来,都显得有些勉强。 当然,这其实还源于昆仑镜只是本能护主,没有刻意操控。 陆北神色阴晴不定,静静望着灵幽,抿唇不语。 “你还有何话?”灵幽望着陆北的眼睛,清笑道:“玄石呢?” 顺着陆北的目光,灵幽淡淡笑着向地上随意丢弃的一块黝黑石头望去。 仅仅随意一扫,心中便大觉不妙。 “呼。” 灵幽伸手将玄石摄来,拿于掌中观瞧,玉容神色就是大变。 “竟然被你抽炼完了?”灵幽恨恨道:“陆北,你坏我道途……这是在找死。” 话语杀机凛凛,此女已然动了杀心。 陆北眸光微闪,神情不变。 这时,神念之中传来白雪带着哭腔的声音:“陆哥哥,咱们和她拼了。” “雪儿,别乱动。” 陆北灵台之中,先至宝昆仑镜的时空磨灭之力,正不断地与轮回之力抵消攻杀,短时间内不分上下。 现在仍然要与此女拖延时间。 不过,他实在没有和此女言语周旋的心情。 水火本源神通,在灵幽掌间萦绕环复,带着道道凌厉的杀机,正待出手。 “恩,不对,你身上分明尚存……” 灵幽面上冷色稍解,收起本源神通,血眸之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不确定道:“你是不是还未曾炼化?” 陆北神情冷漠地看着灵幽,一言不发。 见陆北不应,灵幽心中越发生气,神念静静感知其人,芳心就是一喜。 因为此时,那道与她自身真灵遥相呼应的极阴混鲲太冥气,正在陆北丹田法力长河之中循环往复,但却分明没有完全炼化。 恩? 这么快……就融为一体了? 灵幽一张明丽如玉的面容,豁然变色。 仍不死心,抽动法力准备再次抽炼,玲珑剔透的芳心,实在难以置信。 此女一双盈盈血眸中幽幽光华闪烁,隐隐有走火入魔之相。 内心挣扎良久之后,方下定决心。 看着陆北一言不发的冷峻脸庞,自嘲笑道:“不想,我灵幽终究还是要栽在你的手中……本来还想饶你一命来着,可此事过后……你只好去死了。” 道道玄幽光华如帘幕一般,突然紧紧笼罩二人身形。 陆北心神惊异,凝声道:“你想做什么?” 这次,轮到灵幽不发一言,玉掌连连向陆北拍去,法力吞吐。 陆北身上素色衣衫尽数破碎,扑簌而落。 陆北心中一惊,沉声道:“你疯了,你这是要……” “你给我闭嘴。” 灵幽莹澈的血眸中煞气隐隐,心中已然怒不可遏,听着陆北这话,就是咬牙切齿道。 凛冽的语气之中分明有着不为人知的羞恼。 采补之法? 不想今日她灵幽要在一个男人身上使用。 当真可悲可叹。 陆北心中一沉,身为修道之人,他如何不明白灵幽在打着什么主意。 此女多半是要学凡间狐魅鬼怪采补书生的元阳之气一般,采补走他的极阴混鲲太冥之气。 这般想着,陆北身上的最后一件衣物被灵幽除去。 玄水光华形成的帘幕空间之内,灵幽神情冷漠如冰地望着陆北的眼眸,怒道:“此事过后,你必死。” “陆某还以为……呵呵,你是打算用手,还是用嘴?” 望着灵幽衣裙完好的样子,陆北出言讥讽道。 此言一出,灵幽莹澈的血眸中更是煞气隐隐,冷厉道:“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阉了你?” 陆北神情一滞,不再话了。 虽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但…… 灵幽雪腻粉嫩的脸颊之上,本自清冷如冰的玉容,突然变得绯红一片,更添三分明艳。 这种事情……来她还是第一次做。 灵幽忍着心中厌恶,柔夷轻握,一股滚烫跳动之感自掌心传来,令她芳心直跳,心慌意乱。 有些事情实在是无师自通,此女螓首偏转一旁,酥软冰凉的玉手上下动作。 陆北冷冷一笑,闭上眼眸,根本不给出任何反应。 修道之人,压制欲火都是寻常之事。 他若不配合,就算累死此女,她也不一定完成这种事情。 果然,不大一会儿。 “你是不是成心的?”灵幽松开隐隐有些发酸的凝霜皓腕,望着一脸老神在在的陆某人,恼怒道:“你再装死……” 食中二指并起,骈成一寸剑。 通明剑光冷气四溢,寒芒幽幽,令陆北心神一震。 “好,”陆北语气微顿,神情沉寂地望向灵幽的血眸,凝声道:“稍后如果……总之别我不配合。” 灵幽冷笑一声,不再理会,手中加快动作。 果然,没有过久,此女一只手已然握不下了。 灵幽暗啐一声,只得用上双手…… 不知不觉间,就是半个时辰过去。 陆北眼中冷光微敛,灵台之中的昆仑镜已经将轮回之力形成的禁制,磨灭大半。 “陆北……”灵幽松开手腕,对陆北怒目而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没辙。”陆北神色疲惫,语气多少有些无奈道。 此女想法很好,如果他在失去精阳的一瞬间,太冥气必然异动,到时此女就能出手捕捉。 可,自己怎么会让她如意。 “要不你……” “你想都别想……”灵幽血眸杀机暴涨,冷哼一声,森然道:“闭上你的狗眼。” 陆北深深地看了灵幽一眼,闭上了双眸。 心中莫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未得道前在何府之时……道好轮回,苍饶过谁? 第一百八零章 应该够用了 石室之中。 一袭绛色衣裙扑簌而落,仿若羊脂白玉的雪腻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陆北此时正闭上眼眸,仔细感知昆仑镜和轮回封禁之力的攻杀场景。 这时,陆北突然感到身上有些异样,轻若无物的灵幽已经跨坐在他的身上。 柔夷虚引,继而陷入一处温润嫩滑而紧皱至极的所在。 猛然沉入……微微一滞。 嘶…… 陆北心中一惊,就是睁开眼眸。 正好看到云鬓散乱,秀眉紧蹙的灵幽,似乎正在忍着莫大痛苦……贝齿紧咬苍白的唇,点点血迹在嘴角溢出,一双血眸羞恼之余,眼角有着几颗晶莹泪珠滚落。 这是给疼得…… 陆北倒是没有继续往下看,一切都是皮囊外相而已。 “此女……” 心思辗转之间,便已经明白以灵幽骄傲心性,宁愿真的失身于自己……也不会用嘴。 可,唉……不愧是强推,实在不能奢求过多了。 一股奇怪和着荒缪的想法在心中莫名浮起,陆北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古怪之色。 灵幽微微有些迷离的血眸猛然睁开,明艳泛着桃红光泽的玉容之上,羞恼和着杀机交织一处,怒道:“闭眼。” 陆北神色微微尴尬,正待些……你其实不用那么痛苦之类的话语。 忽然一股墨色光华向自己灵台袭来,就是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一个念头在心中浮起……不好。 石室之中。 光华朦胧梦幻之中,一个玲珑曼妙的身形上下起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响起,娇啼婉转,山泉泠泠……直到那道如鹅一般优雅细长的雪腻脖颈,猛然高高扬起,娇躯颤抖不停。 两颊潮红直至蔓延到娇玲珑的耳垂。 灵幽无力地趴伏在陆北胸膛之上,双手尚紧紧抓住陆北的臂膀,指甲深深陷入血肉之中,直入一寸之深。 “哼~” 一双媚眼如丝的血眸迷离似雾,本想不屑地冷哼一声,却又娇腻婉转之极。 陆北眉头一皱,猛然睁开眼眸,心中就是一惊。 丹田之中那道极阴混鲲太冥气如涓涓溪一般,随着他失去精阳,已然有一半被灵幽夺去了。 他此刻根本无心理这温香软玉在怀,肌肤相亲还未分离……心思惊异地感知自己灵台情形。 此时,昆仑镜已然将灵台中的轮回之力磨灭一空。 不仅如此,道道蓝紫光华开始驱逐丹田的轮回之力。 神念更是可以调动……在裹挟着真仙级神意的神念海潮冲击之下,制住陆北身形的真仙禁制,眨眼间就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此刻陆北虽然仍是无法调动法力,但炼体神通却是使用无碍。 陆北冷眸之中犹疑光芒不过微闪,狠辣之色就是一闪而过。 灵巧空间中的血气长河被他疯狂调动,蓄起【噬魔掌印】正待向神思不属,微微喘息着沉浸余韵的灵幽打去……带着他的含恨一击。 “呼……” 灵幽血眸寒光闪烁,冷声道:“就知道你不死心。” 二人紧密连在一处的身形迅速分离,灵幽秀眉微蹙,神情一滞,莹澈血眸中满是羞愤之色。 手上还未准备充分的本源神通,眼看就要和陆北的血色掌印对上。 “该死……” 灵幽芳心大怒,低声咒骂道。 这二人也不知做了多久,此刻分明是炼妖壶第三转之际。 在此时,灵幽的真灵根本无法调动任何本源。 本是真仙巅峰强者的一击,一下子就跌落到了仙随意一击的程度。 陆北闷哼一声,身形连连倒退,虽然仍是不敌,但也无关紧要。 深深看了惊怒交加的灵幽一眼,架起一道遁光就向石室外飞去。 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云雾之间。 严格来,他不是不可以与灵幽拼个鱼死网破的。 但代价太大…… 可能有人会,此刻的灵幽不过是仙巅峰强者,最多发挥出真仙强者的一两分手段。 而陆北在妖师殿所领悟的【离曜火日枪】,就已经堪比仙巅峰一击了。 甚至在道轮之光的加持之下,能让真仙巅峰道行的蛟魔王感到一丝生死危机。 为何面对灵幽还要几次三番的遁逃。 因为…… 不消耗法力的离曜火日枪,仙巅峰一击,震慑真仙……这一切听着很是梦幻,好似破坏了力量平衡。 可世间哪有那么美好的事情。 离曜火日枪神通消耗法力较少不假……那是因为这门神通玄妙非凡,可以调动地灵机为己用。 而在这炼妖壶中,就算身为真仙强者的灵幽,握有一位大罗金仙赠于的轮回之力作为底牌手段,但仍是不能对抗此地无上规则。 除非毁掉这件先灵宝! 当然,无论是灵幽还是陆北都没有这个本事。 其实,一切攻伐神通的来源便是力量。 没有力量,任何神通都是无根浮萍,无水之木。 就好比法力枯竭的道人,一个简单的火球术他都发不出,只能任人宰割,被人用火烧死,徒惹人笑。 力量就是真理,你不敬畏力量,这就有罪。 陆北架起金色虹光,飞快消失此地。 石室之中。 灵幽血眸盈盈转动,目光幽幽闪烁,明晦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 此女轻轻咳嗽几声,面上尚泛着妍丽的光泽。 也不顾如冰雪晶莹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挥掌之间,道道法力凝成水珠,一方手帕就被浸湿,取着轻轻擦拭私处的污秽,也不话。 不知何时,两行清泪顺着雪腻的脸颊无声滑落,血眸之中尚有道道煞气升腾。 “陆北。” 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近乎半数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已被此女汲取。 来也奇,这极阴混鲲太冥气一进入此女体内,便被一股神秘的幽冥光华疯狂炼化。 其中大罗道尊的烙印乍然发动,一道鲲鹏虚影若隐若现。 继而就是一声冷哼响彻在莫名空间,浩瀚深邃的气息正在缓缓降临。 这是一位强大至极的存在。 “本座倒要看看道友的棋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咦?” 这声音惊疑不定,还未完全放开神念。 仿佛定位坐标一样……被触发的烙印,便被无尽轮回之力抹杀一空。 灵幽淡淡一笑,白里透红的玉容之上有着不出的凄美,樱唇喃喃道:“陆北,希望你还未死……等着我来杀你。” 此女又是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略显狼藉的石室,待看到一角空地之上,那斑斑点点的嫣红血迹之时,血眸微动,似乎有些黯然。 继而,一团黑色火焰被灵幽连同手帕一同抛下,所有关于风月以及暧昧的气息痕迹全都不复存在。 两只纤纤素手伸出,施展残余的轮回之力,猛然撕开此处灵宝空间的虚空,就向一处早已定好的时空坐标,飞遁而去。 炼妖壶中。 这是一座秀丽青山。 翠竹环绕,溪水潺潺;黄鸟啼鸣,啁啾空灵。 一袭青色衣衫的陆北,目光深沉,不言不语,清秀眉宇之间是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此刻的陆北又重新换上了陆瑜之容。 先前在那不堪回首的石室之时,他由于法力被禁,一切变化神通自然通通作废。 至于此刻,他并非为了掩藏行迹,而是……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 喃喃道,半道极阴混鲲太冥气……就半道吧。 应该够用了。 最后一句仿佛是在确认着什么,无声地回荡在青山翠竹之间。 第一百八一章 我若为天帝 炼妖壶中。 一座青山之上。 陆北寻了一处大石,慢慢坐了下来。 神情默然,紧紧抓住掌中‘三生’神剑,繁乱的思绪随着山间流云纷飞,不知所往。 这时,一道白色如电身形飞出,灵兽双角耸立,通体洁白无瑕,正是白雪。 “陆哥哥……” 白雪眉睫轻颤,甜腻道。 如宝石一般晶莹碧蓝的眼眸之中,有着娇羞之色流露而出,刚才的羞羞声音……她都听见了呢。 “雪儿,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陆北收回心神,轻轻抱起白雪放在怀里,凝声道:“一直待在这里,恐怕不能凝练五气。” “陆哥哥,让我看看。”白雪着,便是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向边飞去。 没多大一会儿就回转,娇软道:“陆哥哥,这上面好像有着先禁制呢。” 陆北讶异道:“在哪里?” 顺着白雪的指点,陆北将目光投向虚空,赫然发现在重重烟云之中,有着三根通玉柱,静静矗立。 陆北眉头微皱,架起遁光,向那通玉柱所在赶去。 神念投注其上,正待探查一番,心神就是一惊。 只因惊变突起。 青、黄、赤、白、黑五道流光自陆北灵台飞出,那是五德升轮术的传承基础。 这五道流光齐齐向三根通玉柱投去。 “嗡……” 通玉柱清脆的颤鸣之声,在整个炼妖壶空间之中响起。 道道信息流传输到陆北灵台之中,陆北根本无从躲避,只得紧闭双眸。 良久之后,陆北神色复杂道:“步步算计,诚是可畏可怖。” 这炼妖壶分明是在百年之前,就被那位大能丢弃在此地了。 可百年之前,他又在哪里呢? 此界……他还未曾来过。 重重阴霾像一颗大石一样压在心头,陆北微微抿唇,一言不发。 轻轻伸出右手,按照方才得来的法门,运转法力。 五根手指之上,刹那之间便凝成五道符印,这五道符印不停燃着,光芒温和,间或花鸟虫鱼,山川草木的虚影在掌间若隐若现,飞舞盘旋。 五色光华连连闪烁,端是不凡。 陆北心神动处,五符合一,陡然凝实。 “去。” 陆北挥手之间,便将这符印向那三根玉柱投去…… …… 一处莫名界之中。 火光彤彤,斑竹飒飒。 三位连身形都无法看得真切的存在,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皇兄,你这样百般算计,而且这次还落了行迹,哪怕是出于好意,恐怕……”烈山氏苦笑一声,欲言又止道。 任谁被人如牵线木偶一般摆弄,都会生出一股怨念。 “不会。”伏羲氏微微一笑,笃定道:“你的那位弟子,心性卓绝,远超常人……纵然一时想不通,但他很快就会想通的。” “两位皇兄,此子身上真有那一线机?”轩辕氏神色疑惑,沉吟道:“此子真是应而生?” 自封神量劫之后,此方地便陷入了一种莫名危机中,甚至有着倾覆之祸。 地间有名有姓的大罗道尊,被道祖一纸符敕,请入紫霄宫中。签订道契……彼此不得生死交手,尤其是不能大范围抽调道道力。 否则,三清圣人联手击杀,灰灰了去。 而佛门大兴一量劫,作为代价便是西方两位圣人被死死限制于一隅之地,据是在守卫着某件东西。 这一切除非几位圣人,连一些大罗道尊也是似懂非懂。 不过,伏羲氏通过推演之术,又经娲皇宫的那位圣人,言行间一些刻意流露出的异常,猜测到了某种真相。 伏羲氏面容英朗,如星辰璀璨的眸子,神采熠熠,凝声道:“地末法,纪元再起……而今之计,必须整合此方地亿万生灵之力。否则我等兄弟三人除非斩去自身位业,再入轮回……不然只得随着这方地一同沉沦。” “而你那弟子就是我等的……恩?”伏羲氏神情微愕。 “怎么了,皇兄?”烈山氏眉头微皱。 “皇弟,你自己看。” 伏羲氏着,便画出一面圆镜,圆镜仅仅存在一瞬,便仿佛受到了莫大干扰,中断画面。 只有一道青衫身影,如陨石一般,向深渊之下沉去。 见此,烈山氏哑然笑道:“果然是命外之人,皇兄倒是没有看错他……帝道之心可不仅仅要做雷霆杀伐的,是皇兄偏颇了。” 最后一句话,隐隐带着一丝责备。 毕竟是自己的弟子,终归要多一分关怀。 哪怕这关怀厚重如山,沉默不言。 闻听烈山氏之言,伏羲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神情高深莫测。 太微渡。 本自在虚空游弋不定的炼妖壶,突兀静止不动。 继而一道流光划过虚空,黑暗中,一个身着青衫,眉宇清秀,神情冷漠的道人,现出挺拔坚毅的身形。 此人探手如电,将炼妖壶收入掌中。 炼妖壶通体呈藏青之色,壶分三层,层层凝实,宝光杳杳,如水上下流动。 哪怕一件先灵宝收入囊中,陆北面容上却无多少惊喜之色流露。喃喃道:“炼妖壶么?” 心头沉重,有着不出的怅然。 任谁被人如一颗棋子一般来回摆弄,心情总是难以愉快起来的。 尤其,不得还牵涉到他今生最大的秘密。 跳出这场棋局的念头如萋萋野草一般,在心中疯狂滋生。 凡间豪杰尚言,功名富贵,我执剑自取之。 他方才在收服炼妖壶之时,炼妖壶中地灵机浓郁至极。 分明是那位大能又掐准了他的修为进境,只待他修为一至,便可在炼妖壶中成为真正的地仙。 或许极阴混鲲太冥气的隐患,在炼妖壶中布置后手的大能手里,将会没有任何作用。 他从此成为‘玄元铸仙基,攻伐无人匹’的地仙。 可被人安排的人生,哪怕出于好意,他也不愿。 就像楚门的世界一般,了无生趣。 步步行来,他所走过的路,才是他的道。 他要逆一次,在一元之下的深渊中成就地仙,据雪儿言及……那里有着无极玄冰。 一旦事有不谐,必将形神俱灭。 可那又如何? 纵然前方艰难险阻,从此万劫不复……他也誓不做那壶中之仙。 “老师,就算我为帝,也要做那独一无二、镇压万古的帝。” 陆北眸光深沉,心中冷冽道。 彼时。 太微渡,亿万星光,突然如潮水落下,无尽绚烂的乱磁星光中,那一袭青衫,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踏碎重重虚空。 深渊之下。 冰崖陡立,寒气飘逸。 倏尔成雾,或而成冰。 这里是无极玄冰所构成的世界。 作为地、风、水、火四大混沌元灵之一的水,此地或许是太微星垣投下周乱磁星光的缘由之一。 第一百八二章 仙道第一境 深渊之下。 一元十二万九千六百里之处。 陆北脚踏三品先莲台,头顶一面不停散逸着蓝紫光华的镜子。 单薄瘦弱的身形在无边无际,仿若看不到尽头的冰崖之间来回穿梭,不时躲避着刮起的冰棱之雨。 这冰棱之雨根本不能近体,否则便有融血蚀骨之险。 陆北目光左右寻觅,打算在此寻觅一处僻静所在,开辟出一方洞府,将极阴混鲲太冥气炼化。 然后采炼此地的阴之五气,成就五气朝元的地仙…… 仙道第一境,地仙。 只有迈入此境,方才算是踏上了真正的长生之路。 至此道行者,妖族可称妖将,在庭受符箓可为低阶将。 至于下一步的神仙境界,精、气、神三花聚顶,成就阳神,对于别人或许很难,然而对于陆北却是有些不值一哂了。 他上古魔道炼体神通第三重,堪比神仙巅峰之境,灵窍空间中的血气长河宛成晶璧,有若实质,底蕴可谓远超前人。 从炼体神通而言,陆北其实就是一位神仙巅峰级强者。 并非像灵幽所言那般,是一个不入仙道的蝼蚁。 甚至,陆北如果不是偏执地要按照东皇传承中……五气朝玄元的路数,他早已经成就地仙境界了。 所以精之铅花,唾手可得。 而陆北在元神境界积蓄久矣,阴阳五气朝元之后,估计便是地仙巅峰境界,凝结气之银花仍是不难。 至于神之金花,陆北神念浩瀚一如江河滔滔,也是轻而易举。 唯一所虑者,便是元神淬去阴滓……纯化成阳神,这无疑需要水磨的工夫。 当然,也并非没有秘法加快这个进程。 此时不及细表。 陆北寻觅良久,仍是未曾找到一个合适的开辟洞府之地,心中不觉焦虑。 就在这时,太微星垣亿万星磁之光爆发,形成一道道光柱,五彩绚烂,夺目耀眼。 陆北下意识地就是要眯起眼睛,留意起来,但心中不免惊异起来。 因为,那本该无极无序的星磁之光,竟然按照某种玄妙的轨迹……向远方由座座冰崖陡立形成的空谷投射而去。 陆北心中一动,同时抬起左臂观瞧,‘七星璇杓’光芒闪烁,目光微动,心道,果然。 架起一道金色虹光,向那空谷遁去。 不大一会儿,陆北便伫立在冰崖之上。 这是一方占地极为广阔的空谷,四面都是陡峭冰崖。 奇怪的是,被风刮起的无极玄冰,皆是不曾落入这方空谷之内。 陆北心下大奇,向谷中望去。 只见空谷被朦胧浓郁的蓝色星雾遮蔽,下方是一座五角道台。 并非呈五角星之状,而像一个大写的叉。 占地约莫百里,洁白无瑕,流光澄莹,表面铭文纵横,仿若某种禁制一般。 无量星磁之光投射,竟然在五角道台中央,聚集成一道熠熠闪烁的星光之轮。 这星光之轮与昔日他在太阳神殿中所见的阴时之轮十分相似。 但也有不同。 阴时之轮和阳时之轮是妖帝以莫大手段凝就而出,而这星光之轮极有可能是那五角道台造成的。 星光之轮初看极为浩瀚巨大,仿若占据了整个空谷,但陆北以神念再次探查,却感觉不过磨盘大。 陆北知道,方才目力之所见,不过是虚妄之光而已。 “咦?” 陆北神色微变,突然见脚下雾气如潮水一般向两侧散开。 其实并非完全消融,这雾气竟然在陆北眼前,形成一层层混沌不明的雾气之阶。 陆北神色惊异,思索良久,方以神念传音问询道:“雪儿,你可知道那是何物?” “这是五帝座?”白雪探出一颗美丽灵巧的大脑袋,望着那五角道台,如宝石一般幽蓝澄澈的眼眸现出回忆之色,柔声道:“陆哥哥,这道台不得能够收取。” “那这星轮呢?” 陆北沉声道。 他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星轮不得就是类似以前在幽冥界之中星源珠一类的消耗品。 如果是那样的话…… 陆北面上若有所思,身形几个闪动,便消失在崖巅之上。 道台之上。 三品灭世莲台倏然变有数十丈。 陆北端坐其上,望向那星轮之光以及身下道台,沉吟半晌,喃喃道:“稍后再想法收取此物。” 双眸紧闭,却是以昆仑镜磨灭起极阴混鲲太冥气中的妖师烙印来。 北冥之地。 镇元子善尸化身地甲,一袭青色道袍,手执一根青翠钓竿,神情悠然地望着平静无波的北冥之洋。 “想来,再有一个月便可离开此地了。”地甲突然抬头望着常年被厚重阴云笼罩的空,喃喃道。 “呼……” 北冥之水咆哮成浪,波澜渐生。 空之上的雪花,顷刻成冰,碎裂成渣。 这或许是某个强者正在发怒。 只因,另一半烙印坐标根本还未触动,就被人生生给磨灭一空。 “呵呵……”镇元子善尸化身摇头笑了笑,也不以为意,继续老神在在地闭上眼眸,调息起来。 空谷之中。 陆北则是睁开眼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面上微微有些苍白,好在方才一切有惊无险。 “下一步便是采炼五气,此地地处深渊,阴之五气尚算浓郁。” 陆北微微感知片刻,便又继续闭上眼眸。 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苍溟妖域的太微垣,不时有着真仙级大妖进进出出,面上皆是带着沮丧之色。 太微渡之上,藤祖和地心石龙、鹏魔王则是面带愁苦之色,神情踌躇。 “两位道友,这陆姓儿到底藏在何处了。” 藤祖本来从容镇定的神情,此刻在疲惫之余,不禁布满焦虑之色。 这一个月来,这些金仙妖圣和真仙大妖可没闲着,各逞神通手段,深入太微渡六七万里深。 然而终究一无所获,仿佛那两人的气息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这期间,胜遇一族的族长首先宣告顶不住,直接带着族中四五位真仙大妖,死活是不再参与这场围猎。 而后,狡一族族长也是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族中真仙大妖离开太微垣。 当然这两位金仙妖圣一行,是否真的放弃,却是不得而知。 此刻,唯有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仍是不死心,陪着藤祖、地心石龙、鹏魔王三妖,持之以恒地向太微渡探查而去。 来也是有趣。 留下的几尊大妖,都是善于追踪之辈。 不知不觉间,就是向下探查了七八万里深。 待到最后,由于星磁之光对神念干扰越来越大,都是每千里都是以一尊神念分身定下坐标,然后继续向下探查。 其中辛苦,自不必。 太微垣外。 红儿公主一行,站在不远之处的云头上,眼见聚集在外的真仙大妖越来越多。 “青翟仙子,这陆……陆瑜,他会不会真得陨落了?” 红儿公主走到青翟仙子身旁,两道秀眉紧蹙,轻声道。 “红儿妹妹,三前……你不是进去看过了吗?”怀中抱着一只青鸟的青翟仙子,五彩眼影下的眼眸,神采熠熠,若有所思地看着面有忧色的红儿公主。 “看过倒是看过了,听他落入太微渡中,生死不知……”红儿公主到最后,柔弱的声音不知不觉间竟然有几分伤感流露。 或许是昆仑镜不知所踪,不能完成母后的托付吧。 红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心中自语道。 “红儿,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返回庭?”食神的声音遥遥传来,不大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随之来到近前。 食神神色关切,顿声道:“此地妖圣云集,多留无益。况且,青霖已经找到家人,不如早回庭为妙。” “可陆叔叔还在里面啊!”扎着双丫髻的余言拉着真武大帝的衣袖,脆生生道:“灵应哥哥,你能去救救陆叔叔吗?” 见真武大帝神情漠然,毫无反应,语气难过道:“大不了,我给你当徒弟,好不好?” “好不好嘛?” 真武大帝被余言晃得头晕脑涨,轻轻叹了口气,正待答应这问题少女的请求,突然神色就是大变。 惊呼道:“这是……大罗。” 第一百八三章 山河不足道 旬月之前。 无极玄冰崖,壁立千仞。 一方空谷之中。 一道挺拔身形闭目打坐,本自苍白的面容之上有着异样的红润。 正是冲击地仙境界的陆北。 道道五彩实质气流仿若锦缎绸带,在陆北白色雾气升腾的灵台之上环绕往复,经久不绝。 这五彩实质气流便是阳之五气。 所谓阴虚阳实,地五行本源灵机,循干细分阴阳。 阳之本源五气:庚金、甲木、壬水、丙火、戊土。 阴之本源五气:辛金、乙木、癸水、丁火、己土。 陆北一呼一吸,五彩气流又是重新回到体内,再次稳固五脏。 五脏对应五行,最终五彩实质气流在胸中凝成阴阳鱼的阳之一面,循着玄妙的轨迹运转。 ……又是五道虚化彩色气流在陆北灵台出现。 灵台热气成冰,连头发都是蒙上了一层白霜。 阴之五彩虚化气流同样在灵台之上,环绕九圈之外,最终回到体内。 两道五彩气流本自各不同属,但在极阴之气和极阳之气的淬炼之下,散发着莫名的吸引力。 如阴阳鱼环抱,运转不息,一股玄妙波动自五脏之间逸出。 “咚咚……” 如黄钟大吕,晨钟暮鼓,向陆北身体蔓延。 灵台元神人,通体玄色光芒大放,那是真灵中的玄初意境在遥相呼应。 陆北面上肌肤璞玉浑金,丹田之中那一颗圆润澄莹的金丹绽放出万道金光。 本自静静蛰伏的法力符箓之湖,突然沸腾不止。 一片片由地灵机遵循着法门凝练的法力符箓,轰然破碎,继而重组排列,重新生成的法力则有着不出的玄妙韵味。 元者,始也,初也。 法力之湖重新平息,一颗金丹镇压其上。 一股冥冥波动如水中涟漪轻漾,将整个丹田空间覆盖。 混混沌沌,晦明不清。 仅此一项,莫长生真仙,就是不朽金仙,若再想要随意施展出禁制神通,禁锢陆北一身法力,都将是痴人梦。 而这一点儿,至少半步踏入大罗之境的太乙金仙强者才会具备。 陆北缓缓睁开眼眸,静静感知丹田中的浩瀚法力,以及五气萦怀。果然不出他之所料……正是从此苍穹之下,山川大泽,凡目光所见,不过一步之遥的地仙巅峰道行。 陆北霍然站起,冷眸之中尚有着一丝百感交集,良久之后,轻轻叹道:“一步山河不足道,长生之路艰且遥。” 这艰难和遥远,他已深有体会。 一双眼眸之中有着玄妙光漩无声流转,冷峻目光继而向五角道台上的星光之轮投去。 “嗡……” 仅仅是一道目光,星光之轮便是如遭重击,颤鸣不止。 与此同时,陆北左臂一道流光激射,围着星轮左右逡巡。 正是‘七星璇杓’。 星轮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向躲避不及的陆北灵台投射而去。 流景扬辉,灿若星河。 继而脚下五角灵台,倏然变,向陆北左臂烙印而去。 一个清晰的叉形图案,在陆北右臂之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蓝色光芒。 而那星光之轮则是烙印在陆北眉心之上。 光洁如玉的额头,一轮星光圆环边缘明亮,中间微微黯淡。 陆北神色惊异,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未等他仔细探查,面上就是狂变。 “不好。” 眼前突然现出一个玄色的通道。 由毫光倏然变大。 一股牵引之力,突然向他灵台吸去。 目标直冲太微星轮,连他元神仿佛都要摄走。 “哼,本座的本源之气,岂是这般好拿的?” 陆北此刻浑身僵硬,眸光微沉,心中惊骇难言。 盖因,本自平静的法力之湖突兀震荡起来,一只只鲲鹏虚影现出,反客为主……隐隐有脱离自己掌控之势。 不过,好在那刚刚形成的混沌不明雾气,正在疯狂镇压丹田中的这股乱相。 这妖师竟然还有着手段。 隐藏之深,令人不寒而栗! 方才,昆仑镜分明已经完全磨灭了妖师的元灵烙印,不想妖师又不知施展了何种莫测手段,又布置下了一道杀手锏。 陆北眉心之中那道星轮之光,突然涌出海量星力,向那涵渊虚洞涌去。 “哈哈,以为庭不让本座调动周星力疗伤,本座就技穷于此了吗?”得意的笑声夹杂着一丝不屑,一声嗤笑响起:“道友,你自诩算计无双,何曾想到今日之局……” 显然妖师鲲鹏已经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于他。 不过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却是没有在此刻,提及那人的名姓。 而北冥之底,祭坛之上,随着海量星力自虚空之中的涵渊虚洞涌来。 妖师鲲鹏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星辰之力的确是地间一等一的疗伤圣药。 尤其是以五帝座形成,隐隐有着道之力的效果。 妖师鲲鹏冷冷一笑,他一道极阴混鲲太冥气虽然折去,但这一切都是值得。 先前妖师鲲鹏的元灵烙印先是以轮回之力被人磨灭而去,心中疑惑之余,多少有些沮丧。 可感知之后,那半道极阴混鲲太冥气的元灵烙印尚存。 不由得调整了一些布置…… 金仙法有元灵,法力之中有着种种玄妙,更何况是一位大罗金仙的本源精气。 陆北沉寂心神,调动神念沟通昆仑镜。 灵台之中的昆仑镜嗡鸣一声,发出道道蓝紫光光华,这光华磨灭时空,带着无上的镇压之力,向那涵渊虚洞投去。 显然已经蓄积多时,星光成剑,霍然斩下。 “轰隆。” 虚空为之破碎,陆北身形连连倒退,星力隔绝。 “时空之力?”一道声音回荡在空谷之中,无人回应。 望着逐渐变继而消失的涵渊虚洞,陆北神情微微恍惚,冷冽道:“好一个大罗道尊。” 此次还真是险象环生,差点儿万劫不复。 不过,他对大罗道尊的手段也有了几分明悟。 跨域击杀于他,根本不可能。 除非有着一颗神念,或者元灵烙印充当时空坐标。 至于昔年,他认为身为大罗金仙的上古强者……东皇可以隔着重重时空伤他,其实是有点儿可笑的。 应该不是东皇在他所处那个上古时代伤到他了。 而是残留意志,作用于七星璇杓…… 至于那些东皇好似发现了他的诡异景象,着实是他当时心障之下的重重虚妄而已。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这般一想,陆北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这些大罗道尊显然还未超出他的理解。 只要未曾超出他的理解,就不曾造成难以想象的恐惧。 人类只会对他们不能理解的东西,才会产生恐惧。 陆北挥手之间,一面水镜在虚空凝就。 细细端详自己眉心的那道印记。 本是圆环的蓝色星光之轮,此刻已经只有一个月牙儿大。 在清秀的眉宇之间,熠熠闪烁,风采绝伦。 陆北不仅哑然一笑,继而眸光渐沉。 心道,太微星轮吗? 太微星垣有星官二十个,五帝座便是它的中枢。 如同‘七星璇杓’图案之于紫薇星垣。 陆北右臂上的‘五帝座’图案便是太微星垣星力的钥匙。 而今陆北左臂北斗七星只是在灵窍中,凝就了一颗枢星辰而已。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若他消耗掉眉心那道月牙状的星轮之力,多半可以助他在右臂灵窍空间之中,凝炼出一两颗星辰来。 其实,若非妖师截取了一大半星力,他甚至完全可以将五帝座五颗大星凝练,还有一些剩余。 而今吗? 陆北目光煞气腾腾,冷笑一声,现在想这些……还有意义吗? 这星辰他不打算凝练了。 什么纳周星辰于几身,万法不沾的东皇传承,统统被陆北抛在脑后。 他要以真灵中的微弱道轮之光为骨,以星轮之力为源,给外间那些在寒风中还不回家……苦苦等待他的敌人一个惊喜。 藤祖、地心石龙、鹏魔王、蛟魔王……一个个敌人的容貌在他眼前飞快闪过。 长久以来的压抑,被一个女人变态玩弄的屈辱,被心中尊敬之人算计的悲凉……在心中百般纠缠。 唯有让那些对他苦苦相逼的人灰灰了去,他才能长长舒一口气。 “蹭。” 三生神剑霍然出鞘,一道流光自无极玄冰深渊而出,灵台中黯淡的道轮之光,疯狂催动星轮之光。 浩瀚起于深邃,强大始于卑微。我有三生一柄,斩尽世间亿万神魔…… 第一百八四章 他们逃不掉 太微渡上空。 鹏魔王眉骨高耸,鼻似鹰钩,眼窝深陷的褐色眼眸之中,尽显焦躁。 已经等了一个月,仍是毫无所获。 耐心几近耗尽。 就连心性阴沉的藤祖也目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地心石龙粗狂的大脸上则是布满了疲惫之色。 “老藤头,要不,算了?” 地心石龙出言试探道。 “咳咳……”藤祖咳嗽一声,冷声道:“不过一个月而已,当年老朽未击杀一位大敌,在腥臭污浊的沼泽中整整潜伏了三年。这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地心石龙张了张嘴,知道藤祖心硬似铁,不再多劝,长叹一声便是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一道虹光在一瞬之间,便已经出现在了太微渡上空之中。 本自无精打采的数斯一族金仙妖圣,目露精光,笑道:“终于出来了。” “恩?这怎么回事儿?” 在一众真仙大妖眼前,于无尽风雪之中,一袭青衫,眉宇清秀的陆瑜正一脸冷笑地望着他们。 一股巍巍似山岳,浩渺如星空的肃杀意志,令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神情大变。 他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 “还不交出玄石,跪地求饶?” 数斯一族的一位真仙级大妖,瘦仿若鹞鹰的头颅高高昂起,嘴角狞笑着道。 陆北根本理也未理,手中‘三生’神剑高高扬起,于不经意间,斩出一道通明剑光。 剑光呈半月之形状,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但却又是那般浑然成。锐利无匹的剑光破劫斩空……既有着先灵纹的迅疾,又有着绚烂星光的璀璨夺目。 “嘶。” 斩念一剑之威,带着至少金仙一击的强横力量。 几下闪耀便划过重重虚空,向面露不屑,已然打着出手格杀陆北主意的真仙大妖斩杀而去。 “噗嗤。” “啊……” 凌厉的剑气横斩而过,剑势和着猩红鲜血在虚空飞溅激扬。 那位出言不逊的真仙大妖自肩膀以下,身体如枯草败絮一般,被斩断两截。 轰然倒地,神情惊恐莫名,犹自带着难以置信。 “滋滋……” 脑袋之中白光包裹的真灵刚一现出,就如同燃起的炮竹引信一般,被剑气绞杀一空。 三生神剑本来就带着一股攻伐磨灭之力。 真灵根本未曾逃出,便被这杀伐之力泯灭一空。 “这……住手。” 金仙妖圣神情惊怒难言,风声呼啸,现出百丈长的数斯鸟本体。 这是一只形似鹞鹰的大鸟,翎羽乌黑发亮,喙尖爪利,两只目光锐利的眼眸,带着滔的杀意和怒火。 族中一位真仙级大妖,在眼皮底下被人一剑斩杀,连真灵都不能逃出。 他如何不怒。 “呼。” 两翼展开,扇起巨大的气流。 飞沙走石,遮盖地一般,锋利的爪子坚硬而凌厉,向陆北扑杀而至。 陆北冷笑一声,眉心星轮之光熠熠闪烁,令苍白柔弱的清秀面容都有了一股惊心动魄的绝伦风采。 七尺身形连连向侧方虚空踏出几步,风轻云淡地躲过金仙妖圣愤怒一击。 眸光清冽,心中冷哂。 一帮湿生卵化的畜生,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他此刻燃烧星轮之力,一身法力浑厚不下太乙金仙。 道轮之光护佑真灵之下,甚至有了几分大罗道尊的气象。 若是没有领悟道轮之力,玄初之境……恐怕有这无量星轮也无法将其转化成海量法力。 因为地仙道行者,便以元开始标称法力,但地仙罕见有一元法力者。 到神仙、仙、乃至真仙,无不是以元标称法力。 直到太乙金仙,开始以量劫标称。 太乙金仙晋阶大罗金仙的要求之一,便是至少要修出一量劫的法力。 而陆北此刻不计星轮之力消耗,相当于通过真灵居中统御调度至少半个量劫的法力。 甚至他由于运使法力太过庞大,他的剑道神通只能发挥出三行圆满金仙的威力程度。 不过对于不能使用本源神通的金仙级妖圣,已经绰绰有余。 另外一方三妖。 藤祖苍老身形急退数十里,惊骇道:“两位道友,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场景实在太过熟悉,又是气息强大如金仙临世,又是屠真仙如狗…… 哪怕是不能施展本源神通的真仙级大妖,可妖体也是强横绝伦,竟然连躲得一剑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这剑光…… 陆姓儿,这又是得了什么大机缘吗? 心念及此,以藤祖的阴沉心性,都不由萌生了一股暂去之意。 藤祖沧桑面容之上,挣扎之色变幻良久,转头与地心石龙交换了一个个眼色,二人皆是心照不宣地相互点了点头。 至于鹏魔王面上则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陆瑜就算是真仙强者,也不该这般强大。 两条瘦眉之下,那一双褐色眼眸转动不止,鹏魔王的心中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 亿万剑光,千千百百;炫人眼眸,摇曳心神。 陆北已然与金仙妖圣交手了几个回合。 陆北冷喝一声,身形暴退,踏立虚空,眉头紧皱。 心中明悟,以自己剑诀神通之能,最多也就与这无法出施展本源神通的金仙级妖圣战个平手。 心念及此,也不再纠缠,执剑交于左手。 右掌浮起颗颗熠熠闪烁的星辰,这星辰初始极恰似牛毫,继而如磨盘之大。 “不好,他又要……” 藤祖此刻心中再无侥幸之理,沉声道:“诸位道友,这里对我等十分不利,还请速速出了这太微垣之地。” 着,便当先化作一道绿色流光消失在际之中。 地心石龙再不犹疑,紧随其后,也不顾此刻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鹏魔王。 虚空之上。 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讥笑道:“你不过是空有法力的伪金仙而已,本圣虽不知道你施展了何种秘法,但想来也不好受吧。” 见陆北神情不变,金仙妖圣遂熄了激怒陆北的打算,厉声道:“束手就擒,留你全尸。” 着,又是向陆北扑杀过去。 不仅如此,剩余的数斯一族的三位真仙此刻也是变出妖体,向陆北围杀而来。 一时间,际昏暗,呼喝之声,汹涌成浪。 几位真仙大妖所过之处,黑色的妖气染遍了太微垣大半个墨色苍穹。 连扑簌而落的鹅毛大雪,都是染上了一层漆黑如墨的妖气,成了黑色的雪花。 陆北迅速斩开一条通路,飞凌重重虚空之上。 冷喝道:“死。” 颗颗璀璨夺目的星辰自九而落,向数斯一族的一位金仙和三位真仙大妖投射而下。 星如雨落,罚降世。 此刻的星陨斗落已然有了几分移星换斗的不凡气象。 数斯一族金仙妖圣望着这满繁星摇曳沉沦,镇杀一切的无上威势。 神色震怖,嘶吼道:“不……” 颗颗星辰带着毁灭暴虐的气息,向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连同三位真仙大妖绞杀而至。 “轰隆隆……” 地动山摇之声,千里依稀可闻。 数斯一族仿佛是在大海中被吞噬的一只船,激不起一朵浪花,已然全灭。 正犹豫着不知是否离去的鹏魔王远远见得这般惨烈一幕,浑身就是吓得一个哆嗦。 二话不,转身就逃。 一边遁逃,一边兀自在心中大骂藤祖、地心石龙二妖没有道义。 由于金鹏一族的赋,鹏魔王逃起命来,果然够快。 几个闪烁,片片黑色雪花就在身后荡开一条黑色云路。 陆北面容惨白,不屑地冷笑一声。 手执先灵宝炼妖壶,将数斯一族金仙妖圣连同真仙大妖的尸身一并收入炼妖壶中炼化。 无论是数斯一族的精血对于他的罡三十六变,还是金仙妖圣和三位真仙大妖的生命精华对于他的血道神通,都是大补之药…… 当然,这堪比金仙巅峰的移星换斗神通,不是没有代价。 眉心的那道月牙儿印记,明显黯淡了许多。 身形几次闪烁,就是向鹏魔王和藤祖、地心石龙追杀而去。 他们逃不掉! 第一百八五章 并非是虚言 太微垣之内。 鹏魔王疯狂逃遁,撇开一路风雪,心中已然生出悔意。 若他早知道那‘陆瑜’有着这般强大实力,他何至于觊觎其人手中的‘三光神水’。 一位能够击杀不朽金仙的强大存在,拥有‘三光神水’这等地间的疗伤圣药,不是经地义的吗? 鹏魔王此刻变作一只大鹏鸟,两翼振翅鼓风,风驰电掣一般,向太微垣外飞快遁去。 约莫一刻钟之久,鹏魔王久已经追上了藤祖、地心石龙二妖的狼狈身形。 鹏魔王冷笑一声,眼眸转动,嚷道:“两位道友,何去之速也。” 这厮心情大畅,竟然还拽了一句文。 着,根本未曾等神色难看至极的二妖回答,毫不停留地向太微垣外飞去。 二妖在此地遁术神通不能完全施展,在他这种拥有金鹏一族赋神通面前,只有在后面吃灰的份儿。 尤其当鹏魔王遥遥感受到身后,那一股强大的杀伐气息越来越接近,最终停滞不动。 鹏魔王狭长的眼眸之中,有着一丝得意之色。 面对敌人在后边追杀,你不需要跑得比敌人快,只要跑得比同伴快就好了…… 凡间书生之言,诚不我欺呐。 鹏魔王伸出猩红的长长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回味那些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读书人。 等此次安然逃脱,他一定要吃十个读书人,不,一百个。 却后方。 陆北几步之间,跃过重重山河,就是向鹏魔王追杀而去。 却不想发现了藤祖、地心石龙二妖,心中杀机如瀑倒悬。 “呼风。” 地之间,一股股赤色的流风,上下席卷。 “唤雨。” 墨色的雨花噼里啪啦落下……际苍茫一线,晦暗不明。 陆北心神动处。 赤风墨雨术已经拦住了藤祖、地心石龙二妖的去路。 藤祖已经现出了本体。 参枯藤缠绕,根根藤鞭挥舞,将那一颗颗重若千钧的雨珠给一一荡开。 地心石龙怒吼一声,现出千丈石龙之身。 这石龙硕大的龙头之上,两根黄色的犄角峥嵘,周身黄色鳞片徐徐如生,形态神异。 “吼……” 嘶吼之声震耳欲聋,将地间的赤色流风震散成雾。 “陆北儿,认识我老龙否?” 地心石龙咧嘴大笑道。 陆北眸光微沉,倒是没想到这两位宿敌,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不对。 这二妖不应该知道……那么,到底是何人告诉这二妖的呢? 疑惑在陆北心头浮起。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把二妖灰灰了去,或者抽魂炼魄,自然一切皆明。 就在这时,数根粗若锁链的藤鞭,自虚空抽打而来。 却是藤祖见陆北心神微微恍惚,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向陆北攻杀而去。 藤祖心性阴忍,纵横几万年,就算本源神通受制,也不会轻易丧失斗志。 “石龙道友,快来助阵。”藤祖神色急切地道。 就在这时。 陆北‘三生’神剑在手,挥剑斩去。 “叮叮,铛铛”之音响起。 火花四溅,金铁交鸣。 在万千绿色藤鞭之中,陆北神情渐渐阴沉。 其实,他除了星陨斗落神通,竟然没有一门可以在与真仙斗战时……拿得出手的神通。 离曜火日枪,他只是领悟了第一重境界,不过仙巅峰一击,也就是让真仙微微侧目的神通。 赤风墨雨术,同样是在第一重境界……连离曜火日枪都有所不如。 区区神仙巅峰一击。 也就是,他作为炼体境界堪比神仙巅峰道行的修者……常规的攻伐手段,最多是仙巅峰一击而已。 至于加持了道轮之光、真仙神意,最终也仅仅是让长生真仙忌惮一二。 若今日没有半道星轮之力作为消耗之源,施展出近乎移星换斗之术。 他莫杀金仙妖圣,就是见到了一位真仙巅峰强者,只能二话不,转身就逃。 陆北目光闪烁,心神辗转之间,不再思索这些无益之事。 专心应对藤祖、地心石龙二妖的联手攻击。 二妖相伴多年,攻伐默契。 两位真仙巅峰级强者,给陆北的威胁感不在方才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以及三位真仙大妖之下。 陆北渐渐不耐,手掌祭起,正待再次施展‘星陨斗落’之术。 其实,方才强势击杀一位不朽金仙,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星力。 他有预感,这样的攻伐神通,恐怕也施展不了三五次了。 不仅仅来自有限的星轮之力,还有真灵中的道轮之光,二者都是在急剧的消耗。 待想到外面尚有一些实力强横的金仙妖圣在守株待兔,陆北的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霾。 星辰在掌间渐渐浮现,准备将藤祖、地心石龙给一掌拍死。 藤祖面容狂变,沉声道:“石龙道友,我们分两路……恩?” 石龙道友呢? 藤祖神情顿时恼火无比。 盖因,地心石龙早已化作一道黄色流光,跳入地下……架起本命赋神通化石遁,逃之夭夭了。 藤祖枯皱的脸皮剧烈抽搐,冷着脸也不话,斩出十余道枯藤化身,向远方疯狂遁去。 他所修神通皆是长于变化,根本不擅遁逃,尤其是在这种茫茫雪原之上。 藤祖心中暗暗叫苦,但也只能疯狂逃遁。 陆北手执三生神剑,连连挥斩几下,将藤祖丢弃的十余具化身一一斩杀殆尽。 并不耽搁,就是向藤祖追去。 对于藤祖,他已经想到了除却‘星陨斗落’之外,击杀此獠的方法。 他方才的思维实际上陷入了误区,他如今已然是地仙巅峰强者。 罡三十六变中有一门大神通,名五雷之法,正好可以对付以木藤得道的藤祖。 陆北心念及此,化虹之术再次施展而出,不过半息之间,就追上了藤祖。 “陆北儿,你难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非让老朽与你同归于尽不可……”藤祖似乎是威胁,又似乎是在祈求道。 然而,成千上万根荆棘藤鞭自虚空而来,带着鞭山赶石的千钧力量,向陆北偷袭而至。 这才是真仙强者的卓绝风采。 彼辈生死之间的苦苦求饶,听听就好……谁信谁煞笔。 陆北冷笑一声,一把抓住一根藤鞭,巨大的力量让他的掌中勒出了一道血痕。 他根本不与藤祖废话。 胸中五气调动,法力运于左手掌心,雷霆电弧剧烈闪烁,噼里啪啦。 “就这五雷之术也想……恩?” 藤祖大吼道:“不好。” 还未收回重若千钧的根根藤鞭。 “轰隆隆……” 雷霆光球在陆北掌中越来越大,待到最后,隐隐都有失控之势。 陆北手掌翻转,向藤祖打去。 上雷霆同时呼应,道道雷霆仿佛太古雷龙,向藤祖绞杀而至。 铺盖地,毁灭暴虐。 “滋滋……” 一股焦臭的气味在虚空之中久萦不散。 藤祖此刻已然血肉模糊,一道道雷弧火花在身上闪耀不停。 粗若圆柱的本体枯藤无力落在地上,一些粘稠绿色的粘液,也是呈现灰褐之色。 不过,身为真仙的藤祖自然不会就此陨落,正要挣脱这种麻痹之感,再作拼死一搏。 突然眼前,现出一方壶口来,壶口幽幽转动,一股巨大的吸力冲出,就将被五雷重创的藤祖收入炼妖壶中。 炼妖壶空间之内。 藤祖刚刚收敛惊慌心神,气息虚弱地望着这方灵宝空间。 炼妖壶先禁制齐齐发动。 此妖闷哼一声,一身本源、神念、法力便完全被禁锢住。 藤祖睁开惊恐的老眼,怒道:“陆北儿,快放老朽出去。” “一大把年纪,傻得可爱。” 一道不屑至极的漠然声音,在炼妖壶高空之上响起。 炼妖壶之中万道光芒齐放,一股磨灭真灵、血肉、本源的杀阵无声降临。 初始壶中还有惨叫之声传来,到最后只有一团团飞灰扑簌落下的声音。 灰灰了去,并非是一句虚言。 第一百八六章 为奴或者死 陆北用先灵宝炼妖壶将藤祖炼成飞灰,也不稍作停留,便是向地心石龙追杀而去。 他的心中不禁有些遗憾。 这藤祖作为草木精灵得道的长生真仙,在炼妖壶中竟然没有炼化出一滴精血。 连废物利用,都是不能。 远不如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和几位真仙大妖有用。 不仅能提供修炼上古血魔道真身的资源,还能完美变化出数斯一族。 前方,地心石龙心中惊骇不已,阳神人那张粗犷面容之上,满是无尽的悔意,“老藤头,莫要怪老龙不讲道义……来,老龙实在是不该跟着你淌这潭浑水的。” 越是与那陆北儿交道打得越多,他就越知道其人的可怕。 此刻心神震怖,全力施展出化石遁神通,一瞬三千里远,渐渐接近太微垣外的边缘区域。 地心石龙心中一喜,然而突然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浑身就是打了一个哆嗦。 “老藤头……这是陨落了?” 藤祖呐呐道。 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在心中莫名升起,虽他方才突然舍弃藤祖,独自离去。 但那只是无奈之举不是,二者若换位处之,想来也是同样的结果。他相信藤祖若安然无恙,事后应能理解。 但这陨落…… 地心石龙不敢再想,就待向外面越出,此刻他的法力已经渐渐恢复一些,只要到得外面,必将脱离险境。 突然,恩? 施展出本体赋‘化石遁’在地底奔逃的地心古龙,心中惊异。 “不好,这是指地成刚之术?” 一声惊呼响起,四面八方,宛若钢铁重重挤压而来。 地心石龙疯狂挣扎,百丈长的石龙之躯,翻滚不休,然而外间固作一团的雪原,只是荡开几片雪花,掀不起一点儿风浪。 高空之上。 陆北神情默然,清秀的眉宇下,那一双冷冽的眼眸,带着一丝不屑之色。 脚下约莫里许的大地,本自洁白无瑕的茫茫雪原,金黄澄明,坚若精铁。 地心石龙,呵呵,此妖已成一困兽尔! 陆北神念传下,森然道:“石龙,你可想到有今日?” “陆道友,老龙认栽。” 地心石龙费力地从地底探出一颗巨大的黄色龙头,变作一张粗犷豪放的人脸面容。 “可否念老龙一身修为不易,给条活路?”见陆北毫无反应,地心石龙又苦苦哀求道:“来你我二人,其实并无生死之仇啊” 陆北良久之后,淡淡一笑,道:“当初追杀陆某时,可曾想过给陆某活路?” “不要了,安心上路,藤祖在前面等着你……” 陆北冷笑一声,他倒没想到,地心石龙竟然真的在求饶。 此言一出,地心石龙面色大变,“陆道友,且听老龙一言,不,听龙一言啊,都是鹏魔王那厮串联的,与龙无关呐。” 着,龙眸中竟然露出哀求之色,甚至流下两行浑浊的眼泪来。 想他地心石龙自地底化形而出,一生历经艰难险阻,方修至长生真仙。 在幽冥界中千辛万苦取得星源珠,才有了今日的这般真仙巅峰道行,进而有了一丝问鼎不朽金仙的可能。 可这眼看就要陨落于此,一股悲凉之意,不由得在心中升起。 陆北望着这不堪一幕,心中冷哂,“长生真仙,临死也要作这番女儿姿态,实在让人不耻。” 不过他却是暂时止住了神通。 “鹏魔王又是如何盯上陆某的?” 陆北冷眸闪烁,出言问询道。 地心石龙见陆北出言询问,以为事情似乎有些转机,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据鹏魔王那厮所言,一位庭旧友看到陆道友拥有‘三光神水’这等宝物……” “不必了。” 陆北打断了地心石龙的话头,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庭旧友、三光神水,多半就是红儿公主身旁的那位食神了。 见陆北冷眸杀机渐盛,神色不善,地心石龙问道道:“陆道友给个痛快话,可否留来老龙一命?” 陆北充斥杀机的目光望向地心石龙,正待将这厮灰灰了去。 白雪却以神念传音而来,“陆哥哥,不如将这石龙收为奴仆,充当护道神将。” 陆北眸光闪烁,心中沉吟半晌,若他在这地心石龙真灵中种下道禁,倒是能收下一位真仙打手。 在他修为低微之际,为他护道。 这般一想,陆北目光冷漠地望着地心石龙,厉声道:“陆某手下尚缺一仆,你可愿?” “什么,让老龙堂堂真仙强者当奴仆,这种话你怎么出口?”地心石龙大怒道。 他一位长生真仙,怎么可能去作别人的仆从,荒唐可笑。 “恩?” 三生神剑感受到自家主人的杀意,就是发出一道清越的剑鸣。 “给你三息时间考虑,为奴或者死。” 陆北不再与此妖废话,掌中三生神剑,吞吐着仿若星辰一般璀璨的匹练光芒,凛然杀机遥指地心石龙。 地心石龙面上神色变幻良久,似乎十分挣扎,眼见三息已过,陆北冷笑一声,忙是慌乱道:“老龙应了。” 大不了暂时答允于你,来日在觅机反噬。 地心石龙眼珠转起,心中暗自打着主意。 陆北收起‘三生’神剑,手中凝出一道圆形星璇来。 这星璇散发着神秘玄妙的冥冥波动,地心石龙仅仅看了一眼,心中便生出不妙之感。 “放开灵台三花防护。”陆北凝声道。 地心石龙有心不听陆北吩咐,但终究还是在陆北渐渐不耐的目光中,放开灵台三花防护。 这圆形星漩,如一颗流星一般投射进地心石龙真灵之中。 不大一会儿,便蔓延了整个真灵星空。 最后,如同本源烙印在真灵一般,死死隐没在地心古龙的真灵中。 “怎么回事?” 地心石龙神色疑惑地道。 不大一会儿,便是面色大变。 盖因方才他下意识地试着驱逐这道星璇禁制,不想这星璇竟然在真灵之中,不断扩大变幻,仿佛来到了主场一般。 “若陆某没有猜错,你是借助【璇星源珠】突破的真仙巅峰道行吧?那么,陆某这星神道禁,倒算是恰如其分了。” 地心石龙心中暗暗叫苦,悔恨不该答应陆北。 但此刻生死尽皆操于人手,一切什么都晚了。 第一百八七章 想多了系列 太微垣外。 真武大帝一张本是端作正色的清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是……大罗?” 两道法目默然运起,使出望气之法,向太微垣依稀望去。 只见折折叠叠的虚空之中,弥漫着一股道力的浩瀚深邃气息。 真武大帝面上越发疑惑,心中甚至升起了进入太微垣探查一番的心思。 不过终究担忧此地大妖云集,若是红儿公主有了什么闪失,恐怕王母面上不好交代,一时间也就没有直入太微垣。 又过了一些时间。 一些仙妖王、神仙妖帅、地仙妖将也是渐渐云集于此。 而披着白色大氅,身穿金纹锁子甲,外罩白袍的九头虫更是拥着万圣公主来到此地。 万圣公主此刻换上了一袭翠罗烟纱长裙,十五六岁的少女,身姿窈窕婀娜,在九头虫怀中格格娇笑不止。 那张妖娆如花的雪肤容颜之上,粉嫩白腻的两颊尚有着异样的潮红。 星星点点的如水眼眸之中,一股不出的妩媚春情流转。 “大圣,这么多真仙大妖在此,那陆瑜可有生机?” 万圣公主轻轻打掉九头虫探入白色抹胸中作怪的大手,低声娇笑道。 九头虫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断言道:“必死无疑,定无生理。” 着一只游移的大手,就是顺着万圣公主的裙摆向下探去。 手指轻轻搅动,只觉柔顺湿滑,泥泞温润。 此妖一双桃花眼都是露出喜色,可谓心怀大畅、 心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何苦像蛟魔王一般打生打死? 长生已经在手,何不及时行乐呢? “大圣,你轻点儿……” 万圣公主还未退去的玉容再次红晕染霞,美眸流波,一张樱桃嘴微张,娇喘道。 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叹,轻声道:“倒是可惜了。” “在本圣怀里就别想别的男人了。” 九头虫低下头来,吻住两片樱唇。 心中多少有些不满,手指下意识地用力。 一股馥郁异香升起,带着暧昧的气息,万圣公主娇躯剧颤,嘤咛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灰色流光自太微垣之中冲出,初始极如牛毫,后来在视野间渐渐变大。 两翼扑棱展开,气流在妖身鼓荡,流光所过之处,白色雪花打着璇儿向一旁四处飞散。 鹏魔王倏然变出眉骨高耸、鹰钩鼻、薄唇的青年人形。 狭长面容上神情不大好看,眼窝深陷的褐色眼眸之中,尚带着一丝心有余悸。 “鹏魔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一个瘦脸狭,鼻塌眼的老者,上前问道。 正是等在外面捡便宜的獬豸一族族长。 这是一位金仙妖圣。 鹏魔王心神稍定,正要回答这位金仙妖圣的询问,突然仿佛感应到什么,面容就是狂变。 一股凛冽杀伐的强横气息,自后边迅速赶来…… 远处一座云头之上。 有着两位女仙,一位男仙和一个扎着双丫髻的丫头,以及一个道童。 一袭水蓝色广绣流光长裙,气质风华绝代的青翟仙子。 玉容之上寒霜冷罩,怀中抱着安然睡去的青霖,静静望着太微垣,一言不发。 身旁站着一袭宫装长裙、气质高贵冷艳的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精致的眉眼之间,有着一抹难言的忧色。 明显为此女冷艳清丽的神韵,平添了几分动人之意。 长身玉立,一袭锦袍的食神则是在一旁微笑作陪,温润如玉的眸子,有着不出的神采。 食神忽有所感,霍然抬头望着边,目光渐渐阴沉起来。 莫非这陆瑜还活得好好的? 红儿公主螓首微转,弯弯的眉睫之下,一双莹澈明眸好奇地望向星夜之下,太微垣空苍茫一线,地银装素裹,肃杀冷清。 一道火红流光在边闪烁而过。 那是一辆金光闪闪的战车,两个高大的车辕,燃烧着红色的火焰,于雪夜之中,若摇曳的烟柱一般,划过万俱静的苍穹。 这辆战车由一头巨大的石龙拉着,奔腾呼啸。 石龙威武不凡,徐徐如生的黄色鳞片,在太阳真火的照耀之下,散发着彩色的光晕。 战车高贵无比,震撼人心。 甫一现出,便一下子吸引了太微垣外一众真仙大妖的心神。 獬豸一族的那位金仙妖圣目瞪口呆,喃喃道:“这战车为何给老夫以熟悉之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他。” 真武大帝清秀的脸之上迷茫渐去,神色微微有些异样。 倒是余言喜笑颜开地拉着真武大帝的衣袖,欢喜道:“是陆叔叔啊,他没事儿呀。” “陆……陆瑜。他……没事儿就好。” 红儿公主美丽眉睫轻轻颤动,春山黛眉下的那一抹忧色无声敛去,心中却是悄悄舒了一口气。 远处那辆威武不凡的金色战车之上,赫然站着一袭简素衣衫,神色冷肃的青年。 青年眉宇清秀,眼神湛然,眉心一轮星光月牙若隐若现,光芒熠熠闪烁,风采绝伦。 驱使一位真仙巅峰大妖充当脚力,面上却无丝毫自矜之色。 正是从太微垣冲出的陆北。 陆北望着远处方逃遁而出的鹏魔王,神情默然,目光冷冽。 以神念向地心石龙轻轻吩咐一声。 地心石龙忍着满腔屈辱,拉起燃烧着彤彤火焰的金色战车,风驰电掣地向鹏魔王冲击而去。 “咚咚……” 战车之侧的夔牛雷鼓响起,地之间仿若万马奔腾,惊动地。 倏尔雷鸣电闪,风雨大作。 夔牛皮制成的雷鼓,方一响动,便引来地异象呼应。 还未等诸位真仙大妖从眼前一幕收回震撼的神思。 “蹭。” 三生神剑于不经意之间出得剑鞘,被陆北斩出一道通明剑光。 “嘶……” 斩念剑光如水势汹汹,凝若实质的凌冽剑气斩破重重虚空,携带着无上杀伐气势,向鹏魔王迎头斩击而去。 剑光所过之处,地长明……恍惚得是一个个真仙大妖微微眯起眼眸。 明澈清灵的剑光将一张张惊恐莫名的面容,照耀的格外清晰。 金仙一击,可畏可怖! 陆北望向鹏魔王,心中杀机如瀑倒悬,不可抑制。 不提此妖昔日和蛟魔王在东胜神洲追杀于他……现在又利用金鹏一族族长的身份调动金鹏,帮助诸位真仙大妖布下罗地网围堵。 他若不诛杀此妖于此,此恨难消。 感受到这滔杀机锁定,鹏魔王神色惊惶,一边向远处逃遁试图剑光,一边高声大喊道:“诸位道友,此獠凶恶,还不出手。” 然而诸位真仙级大妖或是神色惊异,或是犹豫观望,并不响应。 来也是……鹏魔王不过区区一真仙大妖而已。 有何资格在这些执掌一族权柄的真仙大妖面前发号施令,一呼百应。 这分明是……想多了系列。 第一百八八章 本帝名太微 北俱芦洲。 玄武妖域,真武宫。 庭大公主红儿随着道童来到大殿之中,盈眸大略扫了一圈,便将殿中情形尽收眼底。 大殿之上蟠龙玉柱承托高可数十丈的殿顶,其内空旷幽寂,默默冥冥。 稀疏之光自穹顶落下,在几经周折之后……映照得供案后的威武神祗面容神情,十分的晦暗不明。 这神祗身高数丈,披发在后,身穿明幌幌的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一只五色灵龟,此刻目如电光,按剑而立。 两侧披甲持矛叉神兵的龟、蛇二将,神情凶神恶煞地静静侍立。神像之侧高立两盏琉璃玉灯,幽明烛火若红黄烟柱一般,挺拔秀立。 红儿公主一迈入进来,就觉得殿中有着一股宁神馥郁的清香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明眸转动之间,便已是找清了来源。 这是条形拱案之前立着的一方大鼎,三根婴儿手臂粗细的定神香,顶端火星闪烁,无声燃着。 “为何不见佑圣真君?” 红儿公主环视一圈,便是神色疑惑地冲身旁手持玄铁拂尘的道童问道。 一袭玄袍,眉目冷清的道童,并不回答红儿公主的问询。 却是自顾自走到供案之前,捻了三根细香,在旁边的烛台上引燃。冲供案后的真武大帝的神像,面容虔诚地顿首拜了三拜。 继而转过身来,正了正头上的道冠,微微笑道:“贫道真武,见过庭大公主。 “你是佑圣真君?” 红儿公主如玉明丽的面容微微变色,连仿佛樱桃一般巧的檀口都不由自主地张开,露出如编贝一般齐整无暇的 更不必,冷艳清冽的眼眸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盖因,真武大帝此人实在太过神秘。 在庭之时,其人作为北极四圣之一的佑圣真君,身负把守北门之要,但却很少露面。 红儿公主是不曾见过的。 红儿公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真武大帝本尊竟然是一位年纪十一二岁的道童。 心神动处,如雨似瀑的神念向眼前道童扫去,如水眼眸微微一凝。 这……完全看不透修为。 “大公主不必惊异,所谓肉身不过皮囊外相而已……况且贫道在自家的道场,如何不能以本来面目示人?” 自称真武大帝的道童,唇红齿白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笑意,脆生生地道。 其实他未曾完全出真正的原因,当然即便向这位庭大公主解一番,此女也未必会明白。 他所作所行,只为求得己身,从心所欲,窥得大罗而已。 未至那太乙之境,不足以言我道。 “佑圣真君,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 红儿公主神情古怪地看了大鼎上的三根细香,促狭地道。 这真武大帝,自己给自己上香,她生平仅见。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清声道:“真君,想来母后已经将事情告知过了吧。” “公主不必担忧,贫道欠王母一个因果,自然会全力以赴。”真武大帝淡淡一笑,又肃然道:“既然王母已经以因果之法逆流过未来,最终因果之线断裂在北俱芦洲……那么贫道当再次卜算一番。” 红儿公主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叹道:“那就有劳真君了。” 真武大帝微微颔首,清秀的脸之上开始正色起来。 手掌如电探出,一把古朴的弧形匕首现于右掌中。 这匕首弯若弦月,其上散逸出道道玄色光漩,冥冥波动透出一股神秘玄妙的气息。 “刺啦。” 匕首突兀竖起,如蓝玉生烟一般锐利莹润的刀锋,霍然划破白皙如玉的手掌。 “呼。” 股股带着黑白二色光点的鲜血喷溅而出,然而这鲜血在空中却凝而不散。 最终在虚空之中现出一道黑白二色的太极光轮,一根手指连连点出,道道玄色光华激射而出,刹那之间,太极光轮周围便勾勒出八卦之图来。 “红儿公主,龟卜之术已成,请……” 真武大帝清秀面容之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酡红,继而双眸紧闭,不再言语。 并非其人在忍耐痛苦,而是在感悟那道太极光轮。 很多人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强大……反而假诸于外求,实在是舍本逐末。 见得眼前这诡异一幕,红儿公主目光虽然微微讶异,但并不感到多么奇怪。 毕竟三界一些奇人异士的卜算之法,比这还要奇怪邪异的,不是没有。 红儿公主又转眼望着那道太极道轮,半晌之后,嫣红冷艳的唇紧紧抿着,眼眸之中羞涩之余还带上一抹恼怒。 明洁如玉的额头那一朵梅花印记白金之光炽耀,一颗晶莹剔透的神识念头飞出,投入到太极光轮之中…… 她一定要看清那人的面容,一定。 北俱芦洲。 罗妖域。 漫风雪之中,一个身披玄色大氅的身影在空之中踩着一道纵地金光飞快掠过起伏连绵的丘陵。 突然远处林海雪原中,遥遥传来地动山摇之声,这声音震耳欲聋,间或有龙吟之声震彻九霄。 陆北本自不想理会,但听到了这龙吟之声,遁光微微降下速度。 隐匿周身气息,躲在高空之中暗暗观看情形。 只见茫茫雪原之上。 一蛟龙、一秃鹫正在斗法。 所谓蛟龙者,多半是陆地蛇蟒之流进化而来。 一条蛇若想走化龙之道,就要依着蛇、蟒、蛟龙、虬龙、神龙、龙、真龙一步步地修炼下去。 而江河鲫鲤之属,往往身具一丝龙族血脉,因此化龙比蛇蟒之流要容易许多。 或者潜心修炼个几万年,或者跳过黄河上的龙门,一遇风云便化神龙。 神龙者堪比神仙境界。 而四海龙族作为上古祖龙后裔,却是没有自称蛟的。恩,可参见蛟魔王。 至于未成年的真龙一族的纯正后裔便是虬龙。 由于未成年,不论雄雌,头上皆是无角。所以,虬龙又被称为无角龙。 此时,蛟龙和秃鹫斗法,分明已经落了下风。 若非仗着龙躯防御强横,恐怕须臾之间便要败亡当场。 纵然如此,硕大的龙躯被秃鹫锋利的爪子抓的血肉翻滚,簇簇龙血洒下。 一时之间,洁白无暇的雪原一片狼藉情形。 陆北神色淡淡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动,赫然发现不远之处,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裙少女,正神情焦急地看着虚空之上二妖的斗法,不时掩口娇声惊呼。 这红裙少女身形玲珑曼妙,面容姣好,两道柳眉弯弯,一剪秋水泪眼盈盈,楚楚动人。 绛珠红唇,瑶鼻如玉,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却给人以绝美到惊心动魄的感觉。 两个龙角在秀发之间露出光秃秃的一节,正是一只虬龙。 “咦。” 陆北心中微微惊异,他倒不是为此女妍丽容颜感到惊艳。 而是这少女身上的龙族血脉,竟然浓郁到堪比四海真龙一族的虬龙程度。 再看看那头蛟龙,陆北的目光玩味了些许…… 不过,在虚空之上斗法的蛟龙和秃鹫二妖,修为倒是不怎么高。 那只披着褐色大氅的黑毛秃鹫身形单薄瘦弱,狭长苍白的两颊上,双眸凶戾贪婪,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周身气息森森,凝而不散……观其一身气势竟然是一尊刚刚迈入神仙境界的妖族强者。 罗妖域。 “阁下为何拦住龙去路。” 蛟龙摇头摆尾之间,奋力抵挡住秃鹫妖的一道凌厉攻击,之后便气息虚弱地退到红裙少女身畔,有气无力地喝道。 一颗苍老的龙头左右摇动,睁大的龙眸之中满是惊怒之色。 眼前这秃鹫妖仗着自身修为强横,方才突然自虚空之中俯冲而下,攻击他们父女二人,殊为可恨。 三十分钟再刷新下吧……最近追订一直再掉,想来大家也不想看到,我写不下去,然后割以永治吧。 今搜了下,发现同期的仙侠书,好像太监很多了,都是上架后成绩不好,收订比感人。主站一个玄幻频道,一个仙侠频道,收订比都是坑爹货。 第一百八九章 早晚轮到你 罗妖域。 风雪扑簌而下,地越发空寂。 万圣龙王面上带着艳羡之色,热切道:“陆公子,不知仙乡何处?” 陆北方才只是简单道了一句陆某,这万圣龙王竟然就给记住了。 底层人物就是须得这般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此时万圣公主一双如碧波盈盈,泪光点点的眸子,也是不错眼珠地打量着陆北。 此女实在是妩媚妖娆到了极致。 陆北仅仅随意扫了一眼,心中就几分明悟。 此女烟视媚行,怪不得曾勾引动九头虫不惜得罪西海龙王。 “陆某一介散修,下之大,心之安处,便是吾乡……有何仙乡可言。” 陆北神情淡淡,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万圣龙王的试探心思。 “咳咳……陆公子好气魄。” 万圣龙王面容惨白,重重咳嗽几下,忙是被一旁的万圣公主拉住手臂,轻柔地拍着后背。 “父王,你还好吧。” 万圣公主神色担忧地看着万圣龙王道。 陆北实在无心再看这眼前父女情深的戏码,便微微一笑道:“两位,陆某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陆公子且行便是。” 万圣龙王语气颇为失望地道。 万圣龙王方才见这位年轻剑仙,剑诀神通大气磅礴,一身剑道气息杀伐凌厉。 心中猜测,其人想必是什么来头不的仙人,又见得自家女儿美眸含情地看着陆北,因此就起了一些微妙心思。 可方才又听得陆北自述好像是一介散修,热情冷却,心思也就不像先前一般活络了。 陆北微微点头,正待转身离去。 “陆公子留步。” 万圣公主秀眉微皱,妩媚如水的眸子中满是欲还休之意。 陆北饶有兴致地打量此女一眼,微微一笑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儿吗?” “陆公子,这北俱芦洲大妖成群,我和父王两个实在是难以行走,不知可否请公子与个方便。” 万圣公主盈盈如水的眸子,风情万种,神态楚楚可怜道。 “看陆公子……先前似乎是要往北方遁去?” 见陆北神情不置可否,不言不语。 万圣公主心思转动,出言问道。 “恩,陆某正有苍溟妖域一行。” 陆北眸光微沉,心道,此女倒不完全是花瓶,比其父更是慧黠狡诈。 “陆公子,我父女二人正打算苍溟妖域,可否同行。” 万圣公主纤腰楚楚,一双妩媚的大眼睛中眨个不停。 当真是明眸善睐,顾盼神飞。 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万圣公主,容颜绝色,妖娆摇曳。 陆北倒不至于被此女容貌所迷,就是沉吟半晌。 见陆北神色仍是犹疑不决,万圣公主心中气苦,自己话都到这个份儿上,此人竟然还是油盐不进,当真可恶。 这时转眼又见陆北掌中正把玩着那枚玄铁令鉴,万圣公主心思转动之间,计上心头。 “咦,这枚令鉴不是参加妖师殿大祭礼的凭证吗?” 见陆北神情平静,但一对冷眸微微闪烁,万圣公主心中更加确定某种猜测,娇笑道:“陆公子,这东西可是进入妖师殿的必需之物呢。” “你可细细来。” 这是陆北沉默良久之后,第一次开口。 “陆公子,我父王这伤势可有办法医治?”万圣公主不答反问,螓首偏到一旁,盈盈眼眸低垂,望了身旁的欲言又止的万圣龙王一眼,冲陆北柔声道:“还望陆公子出手相助则个。” 陆北面上笑容微微敛去,目光甄然地望着眼前这位可称得上香国色的万圣公主。 发现此时这万圣公主春山黛眉之下,那两道妩媚如水的目光竟然毫不示弱地看着自己。 “可。” 一滴晶莹剔透的三光神水被陆北随手之间,屈指弹出,最终落在万圣老龙王的身上。 道道星光灵机普照,宝华香气凭空而生。 万圣龙王本自萎靡奄奄的精神猛然振奋起来,龙躯之上血腥伤势更是不见。 不仅如此,连苍老的形容仪态都仿佛年轻了许多。 “龙多谢陆公子。” 万圣龙王心中已然震惊到无以复加,单单凭着这一手神通,此人决然不是什么散仙之流。 万圣龙王心中暗自为自家女儿的眼光惊叹,竟然能看出这人深藏不露。 自己先前真是老眼昏花,看走眼了。 “陆公子多谢,啊……” 万圣公主莲步轻移,走上前去,打算冲陆北福了一礼。 这时似乎脚下积雪太滑,玲珑曼妙,浮凸有致的身形就是冲陆北倒来。 见此,陆北神情玩味了些许,并未伸手去趁机扶住此女的盈盈腰肢,而是……道道法力自掌中施展而出。 万圣公主惊呼一声,挺拔秀丽的身形便倾斜在半空之中。 而泪光点点,蕴含妩媚风情的眼眸尚残留着心思得逞之后,微不可察的自鸣得意。 ……这好似比萨斜塔一般的情况,着实令人尴尬。 陆北向后退了一步,淡淡笑道:“姑娘还是站好再话吧。” 闻听此言,万圣公主粉腻的两颊红扑扑,眼眸之中满是幽怨之意,娇嗔道:“陆公子,你也不扶一下人家。” 陆北面上刹那之间便冷淡了许多,笑容早已不见。 此女实力不济,善于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倒也不错。但此刻却是自作聪明,看不清形势了。 “这玄铁令鉴,有何作用。” 冷漠凛然之气,向万圣公主笼罩而来。 感受到这冷彻灵髓的幽幽寒意,万圣公主花容失色,忙是收起眼眸中的妩媚风情,清声道:“陆公子,有了这玄铁令鉴,进入妖师殿可不受阻碍……” 半晌之后,听过这万圣公主关于这枚玄铁令鉴的解释,陆北眸光微动,心中寻思。 原来这玄铁令鉴是罗妖域的妖族,平日里进入妖师殿的凭证。 妖师殿中有万千妖术,各种传承秘典,凭借着玄铁令鉴上的贡献可以在妖师殿借阅。 此物就是类似后世图书馆借阅证一样的东西。 转而又见这万圣公主美眸含情地看着自己,陆北就是沉声道:“苍溟妖域之内大妖成群,你父女确定还要去那等险恶之地吗?” 他并无关心这对父女的心思,只不过是怕可惜了方才那一滴三光神水罢了。 当然只是同行而已,倒不至于被这对儿父女给连累了。 万圣龙王闻听陆北之言,又结合着先前差点儿被一尊神仙境界的秃鹫大妖吞吃,此时此刻,本是意气风发的面容之上,满是惊疑不定,心中挣扎不已。 万圣公主展颜一笑,柔声道:“陆公子,听今年大祭礼之上,妖师殿会拿出玄石供妖族后辈参悟,女子正想去见识一番呢。” 来,万圣公主资质不凡,龙族血脉也是浓郁,此刻一身修为隐隐堪比地仙境界。 可惜,此女时间大半用在梳妆打扮,却是浪费了这一身好资质。 当然也有碧波潭没什么好的神通法门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便一并走吧。” 陆北神情淡漠地道。 “多谢陆公子。” 万圣公主嫣然一笑,就是搀扶着满腹疑惑的万圣老龙王,架起云头,和陆北并行一处。 云头之上,陆北仔细想着这枚玄铁令鉴之事。 拥有此物确实可以进入妖师殿范围,但定不会允许他一个人族修士进入。 继而,陆北又想起什么。 恩,对于此事倒是不用担心了。 到时就以罡变化之术,激发出横公鱼血脉,到时候又有谁能看得出来? 至于身旁这碧波潭万圣龙王和万圣龙女,自己先前又没有向其等明自身跟脚,他们到时候也会只当自己是一头横公鱼修炼成精。 可这妖族的大祭礼又是什么东西,玄石又和极阴混鲲太冥气有什么关系? 陆北眸光微沉,一些谜团在心中浮起。 好在他从白雪那里得知了一件感知混鲲太冥气的秘法。 半时后刷新……男儿至死心如铁,作者铁了心防盗了,包涵下吧。 第一百九零章 上前一步死(10/1) 界。 紫薇星宫。 华美宫殿坐落于一颗紫色的巨大星辰之上。 星辰被众星拱卫其中,条条紫气笼罩,如水光晕自紫色星辰圈圈向外散开。 明玉镶嵌的梁柱之上,紫色星力上下流淌,其声杳杳,如梦似幻。 殿中。 一袭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罗,俏皮灵动的碧霄仙子语笑嫣然。 纤纤素指捻起流玉水璃盏,放置唇间,轻轻啜了一口,望着对面椅子上坐着的金灵圣母,笑意盈盈道:“姐姐,这混元金斗如何?” 金灵圣母头戴金霞冠,身穿紫绶五彩衣,平常的相貌之上,却自有一股高贵的神采。 北极紫气之尊,金灵圣母手中握有一件先灵宝。 这先灵宝正是混元金斗。 金灵圣母啧啧称奇道:“云霄师妹之宝,素闻于九曲黄河,削掉阐教金仙五气三花,今日不想方一窥究竟。” 金灵圣母咬文断字明显于今人不同,但却带着一股铮铮杀伐之音。 金灵圣母不断放出神念探查握在掌中不过酒樽一般大的先灵宝,惊叹不已。 混元金斗作为云霄仙子的本命灵宝,平日里哪有这般便利可以窥测一二。 昔年封神量劫之时,三霄姐妹以此件灵宝布置出九曲黄河大阵,将阐教一众金仙三花削去,五气打散。 原著曾言:九曲黄河阵,阵内分三才,包藏地之妙;中有惑仙丹、闭仙诀。 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 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 简而言之:没有三花,阳神无根浮萍;打散五气,仙道之基不存。 任你修为再高,道行再深……没有仙道之基,自然难称神仙,跌落凡尘。 虽然阐教金仙被原始圣人以莫大神通重聚五气,再塑三花。 但终究伤了本源根基,因此才会有三大士,被西方那两位圣人蛊惑,去修那释门之法。 前情不及细表。 混元金斗作为布阵灵宝,自然威力不凡。 正好从此上应周星辰,下照四大部洲,用来探查星力流失之源是再好不过了。 金灵圣母左手攥着一枚印玺,右手托着混元金斗,几案上的清水哗啦落入其中。 水波荡漾,一股浩瀚的星力波动在整个大殿悄然升起。 周星力的每一丝的调动皆是通过先灵宝的迅疾之能,感应不差。 星力落下,冬芽春发;草木精灵,咿咿呀呀……四大部洲凡以北极诸星力修炼者,皆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感应……追根溯源,不可不察。 北俱芦洲。 陆北身形再次闪烁而行,脚下‘无距’神通被其疯狂施展。 于方圆,从心所欲而无距也。 漫风雨之中,连连抓摄飞遁而出的大妖真灵和阳神,理也未理掌中真仙大妖的苦苦求饶抑或愤怒嘶吼。 或张口吞吃……或一把捏碎。 屠杀真仙大妖好似猪狗,步步之间,气势扬虹。 然而眉心那枚月牙儿光晕却是越来越黯淡。 显然消耗颇大,方才那样的雷霆一击,恐怕也来不了一两次了。 拉着金色战车的地心石龙巨大的龙眸惊恐至极,浑身剧烈战栗,龙头连连左右摇晃两下,似乎不敢相信,呆呆道:“老龙这是……找的哪里是什么主人,这他娘的是煞星。” 倾盆大雨噼里啪啦,这是地有感真仙陨落,在喜极而泣。 彼辈蝗虫,死一个少一个。 陆北目光逡巡,突然见到一条黑色蛟龙浑身浴血,黑色鳞片一路落下,鲜血玄黄的龙血淋漓而过,向远处妖气肆意张扬之处逃遁而去。 正是蛟魔王。 蛟魔王身为真仙巅峰强者,又加之平日里着重修炼妖体神通。 此刻竟然在陆北道尊级神通的攻灭之力下,幸存了下来。 不过,气息虚弱喑哑,纵然逃得……也是受了重创。 蛟魔王一边逃奔向妖气聚集有若大团乌云的妖群逃去,一边对远处观望的仙妖王、神仙妖帅、地仙妖将怒吼道:“诸妖听令,替本王暂且挡住此獠,本王日后必有所报……” 有自持勇力的秃鹫一族妖王,眼珠一转,正要呼朋引类,对陆北阻挡一番。 忽然一道冷冽眼神望来,神仙境界以下的地仙妖将齐齐吐出一口鲜血,浑身妖气微滞,神情惊恐莫名。 就连一些妖帅之流面色都是一白,胸口微微发闷。 带着屠杀十余位真仙大妖的煞气冲击心神,岂是等闲! 一个凶戾的眼神,足以吓裂胆魄。 “吟。” 通明剑光照耀地,几次闪烁,以先灵纹闪烁之迅,不过一瞬,便倏然落下。 茫茫雪原之上,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在一众仙妖王眼前现出。 凌冽剑气如重重澄莹水幕无声升起,苍穹有无数墨色雨花啪嗒落下,俄尔被斩杀成两半,仿若黑莲幽幽盛开,诡秘邪异。 金仙一剑之威,可怖如此。 群妖心中惴惴,发丝向后飘扬,不自觉地向身后退去。 “上前一步,死!” 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些心思不测的仙妖王,以及暗中观看的狡一族、胜遇一族两位金仙妖圣,则是目露精光,嘴角抽搐。 这话,嚣张跋扈至极。 不过,两位金仙妖圣尽管心中腹诽,可谁也不愿淌这个浑水了。 默契地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不满。 这英招、商羊、毕方、计蒙四族的族长,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现在还没来! 其实真不怪那四位金仙巅峰妖圣没有出来布下大阵,镇压这么一位攻伐之力堪比太乙金仙的强者。 而是四位金仙妖圣在苍溟妖域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把守,还未收到太微垣外的准确消息。 毕竟,从陆北自太微渡而出,再到出手击杀十余位真仙大妖。 这过程来极慢,但实则都是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 因为事发仓促,就连一些在北俱芦洲苍溟妖域潜修的三位太乙妖尊,感应到大罗道尊的一丝气息……心中虽疑惑,也仅仅来得及派出一道神念分身而已,此刻仍是未曾赶到。 北俱芦洲,罗、玄武、苍溟三大妖域,太乙之辈不足十位,这些都是妖族的底蕴。 而且身为太乙强者,除非发生北俱芦洲的妖族将要出现灭族这样的生死危机。 否则一星半点的杀伐,根本就引不来一位太乙强者的关注。 并不是每一位太乙强者都像真武大帝一般,东游西逛,不去参悟大罗之道。 蛟魔王见无妖响应,阴鸷幽深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枭雄落幕前的凄凉。 猛然瞥见前方祥云之上,一脸‘怜悯’的北海龙王敖顺,以及手按宝剑,神色复杂的西海三太子敖杰。 蛟魔王桀骜不逊的目光之中怒火喷涌,狞笑一声,心中嘶吼,“本王就是陨落,也不会陨落在你们父子的身前……” 目光突然瞥见九头虫,就是向其遁去…… 九头虫怀中本拥着一脸春情妩媚的万圣公主,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待到后来,评价陆北一句“必死无疑”之后,便不再关注外间局势。 一双大手在怀中眼眸迷离的佳人玲珑柔软娇躯之上来回游弋,拂过高山幽谷,滋味妙不可言。 低头擒住半边樱唇,正在香津暗渡,追逐玩闹…… 九头虫忽然心生异样,抬头看去。 眨眼之间,自己言及必死的陆瑜,不仅毫发无损不,而且…… “大圣,”万圣公主方自情迷意乱中恢复过来,一颗螓首靠在九头虫的胸膛上,柔声道:“可有什么不妥?” 螓首微抬,仿佛蒙了一层雾气的眸子远远望去。 一张娇靥如花的玉容,顷刻苍白无比。 “九获师兄,替本王挡住此獠。” 面对身后越来越近的追杀气息,蛟魔王面上竟然平静至极,向九头虫求救道。 九获正是九头虫的原名,有纪念上古妖神鬼车之意。 第一百九一章 再无七大圣(10/2) 太微垣外。 蛟魔王浑身浴血,向九头虫所在之地疯狂遁去。 身后一道流光急剧闪烁,正是追杀而至的陆北。 煞气滔,冲击心神。 九头虫面容大变,神色惊异地望着蛟魔王,心中暗暗叫苦。 二话不,抱着怀中娇羞难言的万圣公主,就是向一旁遁去。 蛟魔王冷哼一声,心道,果然。 就在这时,一道绚烂恍若星河的剑光自九而落。 一剑外来。 熠熠闪烁,流景扬辉;一念之间,灿若繁星。 蛟魔王不再躲避,直面将要加身的无边剑光,桀骜的面容阴冷更甚,目光七分倨然,三分不屑。 “陆瑜,本王不会再逃。”蛟魔王怒吼道。 堂堂真仙大妖,纵然是死,也不应该被人追杀而死。 两根亢龙锏被蛟魔王祭出,向那道通剑光迎击而去。 “蹬蹬……” 浑身是血的蛟魔王猛然被震退至数里之远,撞破重重虚空,气息逐渐虚弱。 大口吐血不止,惨烈笑道:“你也不过如此,什么太乙金仙,都是唬人的。” 这也不过是真仙巅峰一击罢了。 若非他蛟魔王方才受了重伤,在这一剑之下,根本连半步都不会退却。 哪会有如今的再次重伤,几近毫无还手之力的累卵危局。 陆北清秀的眉宇之间,煞气腾腾,踏碎虚空,步步而来。 长剑高高扬起,意味莫名道:“陆某不是金仙,甚至连真仙也不是。但杀你,何须长生?” 倏然剑落,上下纵横。 就在这时。 胜遇一族的金仙妖圣心思转动,高声喝道:“陆瑜,你若杀他,不怕妖师问罪吗?” 蛟魔王眸光发亮,心中再次升起对生的渴望。 对,他是妖师的亲传弟子,何人可以诛杀于他! 难道不怕得罪一位大罗道尊吗? 不其他,若他今日真的诸位金仙妖圣面前陨落,妖师岂能不问罪? 方才,他之所以向九头虫奔去,就是打着大家同为妖师亲传弟子,九头虫岂敢袖手旁观的主意。 恩,当然在九头虫眼里,自然是他蛟魔王祸水东引。 只要九头虫抵挡住陆瑜一时半刻,他就可以从容遁去。 但,他实在没想到九头虫理也未理,直接逃了。 不过眼下,这位陆瑜若想在妖族之中立身,就不可能将他赶尽杀绝。 蛟魔王如是想道。 然而…… 陆北冷冷一笑,斩念剑光于不经意间再次斩出,在两位金仙妖圣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向蛟魔王斩杀而去。 妖师弟子,他方才不是刚杀了一个吗? 这些妖圣,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嘶……滋滋。” 一道通明剑光照耀地,凌厉无匹,斩破虚空的清灵声音回荡苍溟妖域的苍穹之中。 “噗嗤,啊……” 勉力抵挡的蛟魔王终究不能抵御这金仙一击。 一念之间,硕大的龙躯被一斩两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轰。” 霸道的‘三生’剑意在一刹那间,爆发开来,仿佛要斩杀蛟魔王三生三世。 一条黑色蛟龙形状的阳神还未逃出太远,便在三生神意的摧残之下,寸寸崩解,流火纷飞。 未来七大圣之一,覆海大圣蛟魔王就这般陨落于北俱芦洲,与一般的真仙大妖没什么两样。 而连同先前陨落的混大圣鹏魔王,这就是两位大圣陨落。 世间再无七大圣! 西游世界,本已颠倒的机越发混乱不堪,此刻仅仅凭借着一股巨大的惯性,在向前方行进。 西游,还会像原来一般的样子吗? “这……”胜遇一族的金仙妖圣面上神色剧烈变幻些许,终是无奈地叹一口气,哀声道:“可怜了我妖族一位俊彦。” 这话不只是在可怜蛟魔王,还有即将被妖师盯上的横公鱼一族强者,陆瑜。 陆瑜先杀鹏魔王,妖师还有可能只是惩戒一番,而未必亲手扼杀一位妖族的后辈强者。 毕竟,鹏魔王参与围杀陆北,最终身死人手……也只能明自家本事不济,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 那么陆北在一位金仙妖圣刻意提示之下,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蛟魔王悍然击杀,这明显是在对妖师鲲鹏发起挑衅。 以妖师的性子,怎么会善罢干休! “铛。” 陆北还剑归鞘,冷峻目光环视四方。 目光所及之处,仙妖王无一位敢于和其对视者。 陆北目光扫过面上神色微微不自然的九头虫,以及依偎在九头虫怀中,妖冶如花面容变得一片惨白的万圣公主。 淡淡笑了一笑,这笑容和着血煞之气,给人以惊心动魄的风采。 血染的风采…… 万圣公主“嘤咛”一声,泪眼点点的如水眸子,蒙上了一层朦胧雾气,娇躯剧颤,娇檀口微张,粉嫩两颊,吹弹可破的肌肤涂上了一层玫红…… 九头虫忽觉探入裙摆下的大手一阵滑腻,白净的面皮跳了几跳,面色略有些不大好看。 远处。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现在,他已然是强弩之末,眉心的那轮月牙儿星轮,已经黯淡柔弱。 而他灵台之中,由亿万萤火点燃的道轮光晕也是渐渐消散,虽有补充,但无疑于杯水车薪。 其实,他已是……外强中干了吧。 最终将两道清冽目光投向食神身上,这‘凶戾’目光将食神吓得一个哆嗦。 食神目光阴沉,心中已然恐惧到了极致。 “食神道友,你勾连鹏魔王算计陆某……” 此言一出,青翟仙子就是若有所思地望向食神,不动声色之间,默默与其拉开距离。 红儿公主则是目光震惊地望着食神,芳心剧颤,只觉难以置信。 因为食神先前在琼楼之上,的确是离开了一段时间。 “你血口喷人。” 食神心中慌乱,英俊的面容已近扭曲,因为他看到‘陆瑜’已经动了杀机。 一股生死危机袭上心头,胆战心惊。 他可不是什么封神榜上客,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封神榜上神祗,真灵受书封神榜护佑,近乎不可磨灭。 虽受制于人,但也有了一种保障。 食神自然不会知道,在此的真武大帝,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庭正职神祗,陨落面前。 食神不知道这些,心中可谓惊恐到了极致,儒雅俊朗的面容上,带着被冤枉之后的憋屈和无奈,苦涩道:“红儿,我和这陆瑜无冤无仇,何苦算计于他。” 红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略显苍白的雪肤,神韵流转,冷艳动人。 抿唇不语,心中渐渐动摇起来。 食神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陆……他会不会误会什么了。 由于昆仑镜的一些感应,红儿公主倒不认为陆北是在无的放矢。 既然如此,定是有人蒙蔽了。 一定是误会。 “陆某一指,你若接下……前日算计之仇,自可一笔勾销。” 陆北眼眸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光彩。 一言既出,饱满圆润的手指探出。 蓝紫星光在指尖缠绕环复,噼里啪啦。 金仙巅峰一击! 这一消耗,眉心月牙儿光轮更是淡不可察。 食神心中大骇,也顾不上保持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一边施展拿手神通迎击,一边怒道:“陆瑜,你敢杀我,不怕庭讨伐吗?” 庭,呵呵。 陆北冷笑一声,蛮横霸道的星辰一指,毫不留情地碾压而来。 几次闪烁,便在食神的视野中倏然变大。 重若山岳,势不可挡。 真武大帝长叹一声,“陆道友,收手吧。” 着,大袖一挥,真武大帝就是准备轻描淡写地将那星光一指扫去。 他不能真的看着食神陨落在他的面前。 哪怕,他并不喜欢这个人。 然而……就在这时。 “灵应哥哥,你怎么可以和陆叔叔动手呀?”余言扬起青稚的脸,突然笑嘻嘻地拉着真武大帝的衣袖。 真武大帝清秀的脸微微一僵,差点没被自家神通给反噬重伤。 “别闹。”轻轻抬手制住丫头余言,真武大帝再次迎击而去。 这般一个耽搁,神情就凝重了许多。 星辰一指在落下的时候,似乎不断从吸收虚空中的浩瀚星力,威力越来越盛。 但对于真武大帝,也仅仅只是令他感到微微凝重罢了。 甚至不如先前陆北简单粗暴的一掌拍死十余位真仙大妖让他忌惮。 大袖飘飘,向空飞去。 一位十二三岁、眉宇冷清的道童,周身三尺之地,浑然一体,仿佛圆环,隐隐有一股清奇道韵流转。 令人不觉大为出奇。 就在这时,却有一声惊呼在身后响起。 不好。 真武大帝面色剧变,余光之中……有着一个神情冷漠的青年,将一个红色宫装长裙的女子掳掠而走。 第一百九二章 好你个陆瑜 太微垣外。 一声娇呼。 继而一道清冽之中尚带着一丝戏谑语气的声音,轻轻响起。 “本帝既名太微,岂能无仙妃相伴左右……” 陆北施展出灵台中不多的道轮之光,催动禁制手段,将红儿公主一身法力神通制住,搂着纤腰,拥在怀里。 一个闪身,便回到由地心石龙拉着的金色战车上,最终消失在晦暗的际间…… 真武大帝将眼前星辰一指破去,神色复杂莫名地望向远处消失在际间的那辆金色战车。 金仪车在暗夜中划出一道金色流光,堂皇威严,气势不凡。 身为庭大公主的红儿,竟然被那陆北给掳去了。 不仅如此,陆北临走之时留下的轻佻话语…… 念及此处,真武大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摇头一笑,其意莫测。 “道友,方才多谢了。”食神惊魂方定,面容惨白,走上前来,谦恭道:“不知灵应道友供职何处?” 方才,他差一点儿就要……陆瑜,好你个陆瑜。 食神神色阴晴不定,心中已是恨极。 不过眼前这位灵应道童,神通如此广大,莫非是真武宫中的核心人物。 真武大帝神情淡漠地打量了面如土色的食神一眼,轻轻摆了摆手,并不多言。 红儿公主被陆北抓走,这厮第一时间,首先在意的竟然是自己的安危。 实在令他心中厌恶。 庭的条,真武大帝向来旁观视之,谈不上好恶。 他又不沉迷于男女欢爱,条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或许是真武大帝的异样目光,让食神想起了什么。 食神面沉似铁,涩声道:“红儿呢?” 方才他沉寂生死之间,可谓两耳不闻外间事。 甚至连陆某人离去之前,所出的‘风流不羁’的言语都是没有听清。 “被那位大微道友给掳走了。” 真武大帝绷着一张清秀隽永的脸,风轻云淡地道。 “道友为何还不去追?” 食神眸光熠熠,一脸焦虑道。 “无需担心,大公主殿下蕙质兰心,多半是有惊无险的……”真武大帝微微沉吟,又是沉着脸道:“食神道友下凡日久,难道不担心庭治你疏忽惫懒之罪?” “这个……”食神面上挣扎良久,不放心道:“那红儿?” 真武大帝神色越发不耐,冷着脸道:“食神道友,大公主身为庭公主殿下,得王母娘娘器重,她的闺名也是你可以张口闭口呼喊的?” 猝不及防的斥责,令食神心头沉入谷底。 若非,他还看不出眼前这灵应道童的底细,非要给这位装腔作势之辈几分颜色瞧瞧。 因为,总是让他想起……陆某人。 食神这时兀自在犹疑不决,真武大帝神情稍缓,宽慰道:“有贫道在此,食神道友不必担忧。而且你在这里……实际上也帮不了什么忙。” 真武大帝貌似不太会宽慰人。 这话得实在有点……扎心。 食神目光深沉,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凝声道:“道友之言,甚为有理。” 作为庭一位司掌膳食,位卑职重的神祗,他离开庭也是不能太过长久的。 仔细考虑一番,已经打定主意,唯有先回庭再。 这位灵应道童,他回去之后定当好好查探一番,到底是何方神圣。 还有那位‘陆瑜’,一想到这个名字,食神心中苦涩之余,更添愤恨不平。 真武大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食神,若有所思。 其实,他并不认为陆北能对红儿公主造成什么困难和伤害。 别人不知,他又如何不知陆北看似大杀四方,气势如虹的背后。 实则已经是外强中干,徒具其表了。 远处,见事情渐渐平息。 胜遇一族金仙妖圣、狡一族的金仙妖圣彼此对视一眼,却是不敢去追击陆北。 胜遇一族的金仙妖圣,沉吟良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来到失神落魄的九头虫和万圣公主面前,凝声道:“九头道友,令师弟,唉……” 鹏魔王、蛟魔王……妖师的这两位徒弟皆被那陆瑜强势击杀。 一之内痛失两位师弟,想来九头虫心情也不会多么愉悦吧。 然而他却是看错九头虫了。 九头虫只是目光呆滞片刻,便凝声道:“诸位道友,此事某还要回妖师殿禀告家师,就不在此地奉陪了。” 着,便牵起心思复杂的万圣公主柔夷,向妖师殿赶去,连两位师弟的尸身都好似忘了去收敛。 见此,胜遇一族的金仙妖圣神情愕然。 “终归同为妖族,我等就受点儿累,为这些同道善后吧。” 狡一族族长眯缝着眼,仿佛是极其悲悯地道。 一些真仙大妖尽管苦哈哈,但也有不少积蓄不是。 就在这时,边四道流光飞来,带着强大的不朽金仙气息。 正是英招、计蒙、毕方、商羊四族的四尊金仙巅峰妖圣,听着太微垣外的消息,终于难以坐住,便向这里赶来。 那疑是大罗的气息,在这些金仙妖圣的眼中,若黑夜中的星火,突兀而致命。 真武大帝缓缓落在青翟仙子面前,仔细打量了神思不属的此女。 以神念传音道:“青翟仙子,那陆瑜临走之前,与你了什么?” “恩?”青翟仙子心神方定,言辞闪烁道:“没什么。 “哦,不对,是什么也没。” 青翟仙子心下暗悔,方才陆北让她在三月后,可到南赡部洲寻他……有着救下其妹青霖的方法。 因此,方才对于红儿公主被陆北强行带走,她才做出了一副袖手旁观之相。 当然,也有对陆瑜这位道友品性的信任。 不想竟被这位来历神秘、修为高深的灵应道童给发现了一些端倪。一时之间,此女多少有些傻眼。 “青翟仙子,不想,贫道不问就是了。” 真武大帝也就是随口一问,淡淡地笑了笑,也就不以为意。 然而这笑容还未扩散,就是僵在脸上。 扎着双丫髻,眉眼青稚的余言,走过来问道:“灵应哥哥,余……陆叔叔去哪里了?他还会回来吗?他不回来,我们横公鱼一族可该怎么办啊?” 问题少女余言,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直把真武大帝问得满头大汗,应接不暇。 就在这时,一个幸存的真仙大妖阳神,在虚空中现出,裹挟着漂浮不定的黑色妖风,怨毒道:“横公鱼,还是横公鱼,若非你横公鱼,我等能有今日?” “丫头,那陆瑜犯下的滔罪孽,你来赎罪吧……本妖倒要看看横公鱼一族到底有何秘密,竟然出现了一位这般强大的存在!” 七八尊真仙大妖阳神上的丑陋面容,无不现出狰狞扭曲之色。 妖势汹汹,千夫所指! 陆瑜他们招惹不起,但横公鱼一族的丫头,不成仙道的蝼蚁。他们还不能整治一二吗? 一时间,滔怨气终于找到了倾泻口。 被如此之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紧紧注视,丫头余言吓得面色苍白,继而…… “哇~”大哭了起来,晶莹剔透的眼眸之中蓄满泪水,巴掌大的脸哭得像只花猫一般。 “你们不是好人,要吃言言……” 真武大帝轻轻咳嗽几声,默然站了出来,沉着脸道:“诸位,嫌命不够长吗?” “你,狂妄。” 一位真仙巅峰道行的大妖,先前便是参与围攻陆北的众妖之一。 方才陆北无心与其等纠缠,直奔鹏魔王和蛟魔王二妖而去,却是给了这些真仙大妖生机。 “哼。” 真武大帝冷哼一声。 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击打在此地七八位真仙大妖的阳神之上。 “噗噗……” 吐血之声,此起彼伏。 阳神吐出的鲜血,应该是什么样的颜色? 那是一道道神念精华,光色呈玄,玄妙莫测。 “道友,还请手下留情。” 计蒙、毕方、商羊、英招四位金仙巅峰的妖圣,此时神情凝重地望向真武大帝,齐齐拱手言道。 第一百九三章 出北俱芦洲 且不提此地,真武大帝如何应对几位金仙巅峰的强者。 陆北乘着威武不凡的金仪车,在朦胧的夜色中划过一道金色流光,在苍溟妖域的上空飞快闪过。 金仪车之上。 红儿公主芳心大乱,清丽冷艳的雪肤之上,红晕染霞,明眸中满是羞愤。 “陆北,你要做什么?” 红儿公主方才本自心思复杂莫名地看着食神与陆北的冲突,只当是一个误会。 谁知道,陆北悍然向食神出手。 更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陆北如电闪过,将她一身法力完全禁锢。 丹田金丹之上的禁制,以及灵台中真灵中的禁制,无不告诉她一个事实,她完全受制于人了。 红儿公主试图冲击这禁制,但可惜这运用道力的禁制,颇为顽固,绝非她可以暂时冲散。 陆北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红儿公主,疑惑道:“难道你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先让我先放开手吗?”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这才察觉到陆某人的手,正放在自家的纤腰之处,她方才…… “你还不放手?” 红儿公主玉容罩霜,冷着脸道。 “你很没有一个俘虏的觉悟。” 陆北淡淡了一句,不过也并未刻意纠缠,放开了手。 红儿公主从陆北怀中解脱出来,轻轻整理了下衣裙,倒是没有像凡间女子一般,大呼叫。 只是目光幽幽,沉默不言。 她一身法力被禁,与一个弱女子毫无两样,此刻再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的。 就在二人相视无言,气氛渐渐沉闷,唯有寒冷的夜风不停呼呼吹来之际。 冷哼倏然响起。 “哼,又一个想要窥视陆某行迹的……” 陆北灵觉忽有所感,望着空之上的一个金色的光团,抿唇冷笑。 红儿公主心神微动,螓首抬起,同样望着空上的金色光团出神。 金光丝丝缕缕,玄妙无比。 那金色光团越来越大,仿佛一个下上大的斗。 陆北目光渐渐凝重,他感觉这恐怕不是普通的窥测之术。 事实上,借助一件先灵宝,对星力追根溯源,已经是循着因果气机交感了。 绝非陆北随意一击可以奏效。 陆北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左掌探出,凌空一指飞快点去。 那光团刚刚凝形,还未稳定,便被一击而散。 于此同时。 “咳咳。” 陆北只觉头晕目眩,就是向一旁倒去。 “你……你没事儿吧。” 红儿公主明眸盈盈,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没有趁机反噬不,竟然还过来伸手搀扶了一把。 “无妨。” “你的眉心?” 月牙儿星轮彻底消失不见。 “呼。” 陆北脸颊苍白柔弱,倏然由‘陆瑜’之相中恢复而出。 这是连罡变化之形都无法维持了。 一种来自真灵深处的疲惫,如海潮一般席卷了整个身躯。 方才看似如此轻描淡写,然而陆北灵台中的道轮之光,实则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强行施展出堪比‘道尊级’的玄妙神通,更是有了一些反噬。 若真灵是一片浩瀚深邃、沉沦黑暗的星空,烙印本源便是点亮一颗颗星辰。 那么点燃道轮之光,就是在这浩瀚深邃的宇宙之中,给其以鲜活的光芒。 紫薇星宫。 就在陆北一指点碎先灵宝混元金斗的投影之时,混元金斗中的清水突猛地溅溢而出。 金光圣母神色微变,将溅出的水珠,轻轻拂拭一旁。 “如何了?” 碧霄仙子神色惊异道。 “难缠。”金光圣母叹了一口气道:“应是位太乙之辈了,这事儿我们不要管了,等帝君回来再言其他吧。” 殿中一时沉默。 北俱芦洲,苍溟妖域。 陆北面色渐渐红润,扭过头来,凝声道:“我没事了。” 红儿公主脸颊一红,抽出柔夷,轻轻撩起雪肩垂落的几缕发丝,眉睫颤动,贝齿咬着下唇,也不话。 “石龙,且停下。” 地心石龙忙是将金仪车暂停,苦着脸,一个‘主人’二字,在嘴边含混了几次都没有叫出口。 “你我仍以道友相称即可。” 陆北自然地牵起毫无法力的红儿公主一只玉手,收起金色战车,踏临虚空,向一脸尴尬的地心石龙道。 “陆道友,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地心石龙变作一个形容粗犷的汉子,面上略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他隐隐感觉陆北这时的状态…… 不过先前陆北杀真仙如屠猪狗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此刻也不敢轻易动一些不良心思。 况且,真灵中的星神道禁尚在,身家性命尽操于人手,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陆北目光闪烁,出言道。 他真灵中的道轮之光消耗一空,实际上在此刻,他根本无法掌控地心石龙的生死。 一念催动他人生死的神通,岂能毫无根据。 这又不是嘴炮技能,上下嘴皮一动,就轻易发动了? 比如他这星神道禁……也得有引动的前提。 先前他以道轮之光为御,星轮之力为源,通过‘七星璇杓’中的传承施展出的【星神道禁】,将这地心石龙的真灵存灭,掌握在一念之间。 但此刻,他灵台中的道轮之光,早已黯弱不见。 对地心石龙这位真仙大妖,短期之内,再无羁绊手段。 若不打发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个反噬背叛的戏码,就要闹出笑话了。 地心石龙不疑有他,既然这位陆北……恩,陆道友不需他陪在身侧,他也乐得清闲。 不过,地心石龙望着红儿公主和陆北相互挽着的手,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暧昧眼神。 最终在红儿公主恼怒的目光中,面上重新露出粗豪的笑意,咧嘴笑道:“那陆道友,老龙就先行一步了。” 陆北微微颔首,目送着地心石龙离去。 “你可以……放开我手了。”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面容晶莹如玉,此刻两道弯弯秀眉微蹙,清声道。 来,纵然是食神也未曾和她有这般…… 陆北轻轻放下掌中微微冰凉的酥软手,神色微微不自然。 有些事情知道和没知道,其实是两种心情。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清风明月,淡然自若。 所谓豁达自如的性情,无不于生活阅历有关。 “你……” “你到底……” “你先吧。” “你抓我做什么?” 红儿公主明艳的雪肤之上,吹弹可破的肌肤,毫不在意道。 浑然没有一个俘虏应有的觉悟……镇定的出奇。 “昆仑镜。” 陆北自然不会出‘做爱做的事’之类的轻浮言语,徒惹事端,同样也不会无聊到一句‘你猜’。 他只是神色淡漠地轻轻吐出了‘昆仑镜’三个字。 红儿公主心头一震,不知为何,竟然霞飞双颊,冷艳明丽,动人心魄。 “我不知道……你在些什么?” 陆北目光一时间玩味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这次竟然轮到这位庭大公主在装傻了。 “先至宝,地间也不过寥寥几件……你的确有不给我的理由。” 陆北神情沉寂,并不介意此女的抵赖,突然轻轻笑了笑,冷清的眉宇下,眸子粲然,“可是……” “可是什么?”红儿公主心中忽觉不妙,明眸光芒微敛,以一种尽量自然的语气道。 “那你就别想返回庭了,随陆某浪迹涯吧。” 一言既出,红儿公主玉容微变,完全不知该什么好了。 陆北也不理已然方寸大乱的此女,牵起柔夷,架起一道虹光,向北俱芦洲之外飞去。 第一百九四章 这是心机婊 西方。 离恨,灌愁海 放春山遣香洞。 这里是一处花香鸟语,落英缤纷的界。 仙鹤追云散,飞花逐水流。 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 一座华美宫殿掩映在奇花异草之间,珠光宝气,玲珑精致。 殿外。 一个个荷衣翩跹,羽衣飘舞的仙子,手捧宝篮玉瓶,往来穿梭于玉柱廊下。 殿中。 陈设素雅。 瑶琴、古画、宝鼎、玉树无所不有。 珠帘之后。 一袭杏黄色宫装长裙的警幻仙子斜靠在软塌上,身材曼妙有致,神情慵懒妩媚。 娇若春花,媚如秋月。 下方轻着纱衣薄裙,云堆翠髻、秀美妍丽的少女,手持琵琶,扬琴,长笛,洞箫……凡十二人,乐音泠泠,动听悦耳。 一方绣墩之上。 端坐着一个雪肤淡眉,桃腮星眸,肌骨莹润,娴雅秀丽的少女。 轻轻自玉几上摆设着的一个托盘中拿起一个桂花糕,放在唇间,咬了一口。 忽而。 一阵琴音遥遥传来, 无尽幽怨和着凄离思念在殿中盘旋,一时间竟然让手持各式乐器的十二位少女,心神沉浸,不由得停下了手下动作。 “谢姑娘,她还没想通吗?” 警幻仙子睁开眼睛,轻柔地道。 秀丽少女轻轻放下桂花糕,上面尚有着几个清晰牙印,“回禀仙姑,谢姑娘忧思成疾,无心修炼。” “情之一事,害人不浅啊。”警幻仙子感慨一句,突然淡淡笑道:“神瑛侍者,最近在忙什么?” 话题转进如风,让秀丽雪肤的少女神情都为之一愕,眸光微敛,沉吟半晌,柔声道:“还是老样子,听神瑛侍者……最近在照顾一株绛珠仙草。” 着,秀丽少女眼眸低垂,目光带着一些幽怨,轻轻拿起旁边的一个玉盏,呷了一口。 “你最近在冲击仙境界,进境如何了?”警幻仙子声音宛若百灵啼鸣,清灵悦耳,语气令人如沐春风,但话题转进实在极快。 “略有精进,总有不足。” 秀丽少女话很少,淡淡道。 “你灵性不凡,若安然渡过情劫,长生真仙指日可待。” 警幻仙子坐起身来,轻轻舒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地提点道。 “嗯。” 少女轻轻点头,取出一方白色手帕,轻轻擦了擦素手,也不多言。 碧水之上,有着一方精致的竹亭。 绿意莹莹的四根竹子,撑着覆盖的茅草芦顶。 亭中一方石桌上燃着一注安神定魂的檀香,一张华美的古筝放置于谢秋荻面前。 谢秋荻清冷如霜的面容上,有着一抹化不开的哀愁,星眸熠熠闪烁,神情悠远,纤纤素手轻轻弹起古筝。 身旁不远之处,坐着一个与警幻仙子模样一般无二的妍丽少女,容颜姣好,精致如画的眉眼之间,尚带着一丝青稚。 “谢姐姐心中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少女情窦未开,心思懵懂,自然不解情爱滋味。 “唉……” 幽幽长叹在亭中响起,谢秋荻望着眼前被风吹起的圈圈镜湖涟漪,心思复杂莫名。 玄阴体质,怪不得当年灵幽对她…… 而今警幻仙子又对她如此厚待,为她固本培源不,还亲自传授她修道法门,可她不愿修道。 没有原因,或许仅仅是不喜吧。 世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长生不死,渴望求仙访道。 总有一些人,他们喜欢平平淡淡,相夫教子,子孙饶膝,以叙伦。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落叶之静美。 刹那未必不能永恒! …… 北俱芦洲之外。 祥云之上。 脚下连绵起伏的山川迅速浮掠而过。 “考虑得如何了?” 陆北淡淡笑道。 红儿公主玉容罩霜,挣脱了几下被陆某人握住的素手,仍是无果,无奈放弃。 怒目而视道:“就算是有那物事,可本宫凭什么给你?” 螓首偏过一旁,不搭理陆北。 陆北轻轻笑了笑,清声道:“其实那灵宝的另一半我并非是非要不可的……可我不信你。” 不信,轻飘飘的一句,但包含的意义却是深远无比。 不是不能放你,而是你怎么保证回到庭,不再次派出一些高手来夺回至宝。 若非他仍然无法全力催动昆仑镜,他其实也不至于和此女纠缠至此。 来,没有一个穿越者的金手指,像他这般坑的了吧。 果然,系统什么的……才是最强大。 红儿公主娇躯一颤,冷声道:“你不信本宫,你还拉着本宫干嘛,怎么不灭口……反正本宫现在法力全失,对你而言,也不过一剑的事。” 狠狠甩开陆北的手,这股力气之大,令陆北一时间都没有握住。 红儿公主轻轻揉了揉被陆某人捏得发红的皓腕,心中没来由得升起一股委屈之感。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 红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陆北走上前来,目光湛然有神,望着红儿公主,沉声道:“我不是没有想过……” “你……”红儿公主明眸喷火,已是怒不可遏,冷艳清丽的面容,冷意幽幽。 “舍不得。” 听着这近似剖心自白的话语,红儿公主明眸微凝,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剧颤不止。 吹弹可破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嫣红,脑袋有点儿晕,一时间都有点儿手足无措了起来,失去法力的她甚至无法平复纷乱的心绪。 因此,以至于完全没听清陆某人后面的一句话。 “舍不得……失去一个朋友。” 陆北完这句话,神色略微有些奇怪地看着螓首低垂,娇羞不语的红儿公主。 心道,此女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神色淡淡道:“你知道,警幻仙子所居何处?” “啊?”红儿公主眼眸盈盈,轻声道:“你什么,本宫……我方才没听清。” 待到后来,已是声若蚊蝇,轻不可闻。 地仙巅峰道行的陆北自然不会没有听清,于是就解释道:“我打算往警幻仙子所在之地一行,但不知这位仙子所居何处……” 红儿公主面上红晕退去,收敛心神,柔声道:“在界三十三重的某处,从凡间倒是也能进入,不过颇多周折。” 陆北眉头一皱,神色狐疑地望着红儿公主。 尽管先前,他对于此女的评价是‘没脑子’,但实际那只是一句戏言而已。 而今看来,此女心机着实不浅。 言外之意,莫非是自己带着她上界。 他如今地仙修为,上界作什么? 找死吗? 心念及此,陆北仔细上下打量起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仿若一株火莲迎风摇曳……气质高贵冷艳的红儿公主。 一时间,冷冽眼神逐渐玩味了起来,这是心机婊? 第一百九五章 晚霞方初上 妖神碑,凡十座。 当最后一座上古妖神碑光芒亮起的时候,诸位真仙级大妖,金仙妖妖圣已然大半闭上了眼眸。 上古妖神白泽碑,自万年以来,其上神通留影却是很少有人看懂。 白泽,在妖帝身旁有智囊之称……行事高深莫测,算计下无双。 只见一方巍峨巨碑,通体白光如雪,上下流动如水。 “爷爷?” 陆北怀中突然探出一颗美丽的大脑袋来,正是感知到妖神白泽动静的白雪。 此时,白雪眨着灵动的眉睫,望着远处的那座妖神碑,眼眸之中满是回忆思念。 “陆瑜……这是?” 红儿公主一见白雪身形,明眸亮起,好奇地问道。 此女声音吐气如兰,清扬婉转,仿佛山泉叮咚,又似百灵啼鸣。 “雪儿,你怎么出来了?”陆北并没有急着回答红儿公主的疑问,而是心神动处,在周身飞快升起一道白色光幕,将红儿公主和自己完全罩定。 加持过玄初之境和真仙神意的法力禁制,完全隔绝其余妖族真仙大妖、金仙大妖的神念探查。 红儿公主心中猛然一慌,清声道:“你……要干什么。” 盖因,或许是陆北无法自如掌握这门禁制神通的缘故,只得将身形向此女,又走近了一些距离。 二人身形此刻几乎是肩并肩,近乎依偎在一起,气息呼吸相闻,红儿公主如何不感到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红儿姑娘,不要误会,这是白泽灵兽……此地人多眼杂,不好暴露。”陆北眉头一皱,凝声解释道。 此女身上芳香气息,为何隐隐给他以熟悉之感,就好像……怎么可能,他都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了。 “白泽灵兽?” 红儿公主明丽雪肤之上,莹润如水的眼眸,熠熠闪烁,似乎激发了此女的宠物之物。 强自收敛慌乱心神,望着陆北怀中聪明伶俐,纯洁无暇的白泽灵兽,惊喜道:“她叫雪儿?” 此时,白雪娇哼一声,翻了个可爱的白眼,瞪了红儿公主一眼,质问道:“你是陆哥哥什么人?” 这一袭红裙的漂亮女人,站在陆哥哥身旁……好讨厌啊。 本姑娘就打一个盹的工夫,这女人…… 红儿公主弯弯淡眉之下,一剪秋水盈盈转动,烟波横生,莫名羞涩之意在眼底深处一寸寸地蔓延。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是陆……什么人?什么也不是吧。 她本来是要夺回昆仑镜来着的,这一切又是何时变成这样的呢? 红儿公主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惆怅之感。 “雪儿不要胡闹,你怎么出来了,万一有金仙妖圣认出你来,岂不是又要多生事端。” 陆北眉头紧皱,出言责备道。 白泽灵兽何等珍稀,若是让那些金仙级妖圣知道自己身边拥有一只,定是不顾身份,出手抢夺。 他虽然不惧,但也不愿在此时横生枝节。 “陆哥哥,爷爷的通言之术,我还没有学全,所以……” 雪儿声解释道。 红儿公主此时似乎渐渐熟悉了陆北的气息,耳边听着白泽灵兽的叙述。 心思辗转来回,一双冷艳动人的明眸仔细地打量着身旁陆北的侧脸,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北惊异道:“通言之术?” 这时,白泽妖神碑,在虚空中映出了这么一幕。 只见莽莽荒原之上,在那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下。 山峦蜿蜒起伏,林木上接霄汉。 一只头生双角,通体雪白,仪态非凡的白泽灵兽,灵巧身形几个闪烁,如飞电一般划过夜空,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一座山峰的崖巅之上。 崖巅云雾缭绕,可触穹。 白泽灵兽,眼眸平静地望着四面虚空,在黑夜中暗藏冰寒杀机……一队队凶神恶煞,身形巨大的剑刺长尾的妖兽,气息肃穆凛然,沉寂如渊……只有身上冰甲的碰撞之声和沉闷的呼吸声在黑夜中传的分外遥远。 这些剑刺长尾的妖兽在一头通体洁白,尾巴焦黑的异兽带领下,奔腾呼啸,向单枪匹马而来的白泽围杀而至。 领头异兽为驳。 《山海志》载: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其名为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异兽驳发出如雷鼓沉闷笨重的声音:“妖庭无道,奴役我等,随本妖共击之……” 白泽灵兽冷哼一声,随风化作一个身穿白衫、头戴白冠的老者。 这老者身形高大魁梧,面容清颧,眼眸睿智有神,手中执着一柄灰白羽毛扇,在寒风中不停摇动。 “老朽通五言,通、彻地、游神、算人、骗鬼。” “地言……彻地。” 枯老的手掌中,那柄羽毛扇停止摇动,扬手挥去,配合着嘴中的道道金文吐出。 循环往复,隐隐成轮。 最终呼应此地上万里地的道之力。 “轰隆隆。” 眼前上万头剑刺黑尾的妖兽身形齐齐踉跄,栽倒在地。 那是这些妖兽脚下大地,突然翻卷倾覆,沙石烟尘遮蔽黑影,湮灭妖兽洪流。 一瞬间,当真如白泽所言一般,一言而彻地。 白泽静静地观看半晌,面上却无多少喜悦之情,望着空此时方现的周璀璨繁星,无奈一笑。 以一种奇怪的声音喃喃语道:“一言通,二言彻地,三言游神……” “本妖此生唯算一人,余骗一鬼……” 妖神白泽仍是以一种奇怪的语言缓缓叙述,这语言唯有白泽一族族人方能听懂。 那是通言之术的修行精要…… 陆北怀中娇玲珑的白雪,身躯微震,美丽的大眼睛中现出困惑、悲伤、释然、明悟……种种神情,不一而足。 “此术已然是完全修不成了,也不必强修,你可懂了吗?” 妖神白泽猛然抬起头来,然后微微偏转过去,一双睿智洞达的眼眸之中,两道玄妙光漩疯狂转动,神态慈祥温和地望着陆北所在的琼楼方向。 “好好照顾……白雪。” 这声音却是以一种人类的语言,轻声道。 继而,妖神白泽那灵巧庞大的身形,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在昏暗的苍穹之下。 画面之中,唯有莽莽荒原,宁静无声,夜色如水,亘古孤寂。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一惊。 他可不认为妖神白泽能够像上古强者东皇一般,看破重重虚空,踏临岁月长河,与他隔着时空对话。 恐怕是白泽以五言之术,动用所悟道轮之光,稍稍逆知未来。 应只是感知到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能够带着雪儿,在此地看到他的遗留光影。 因此提前将这段话完,不过纵然如此,也令人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这五言之术,威力该是何等玄妙莫测? 妖神白泽一言而通彻地的绝伦风采,又该是何等令人神往艳羡。 可为何称已经修不成,什么又叫唯算一人,余骗一鬼? “陆哥哥……爷爷不见了。” 白雪美丽灵巧的大脑袋微微低垂着,盈盈眉睫轻颤不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朦胧成雾,继而点点泪花,来回滚动,似要夺眶而出。 陆北伸出手来,用手背轻轻擦拭了白雪眼中的泪珠,神情宠溺无比,动作温柔至极。 淡淡笑道:“别哭了,这不还有我的吗?” 十二点后刷新下……多奉送一百字。 第一百九六章 太虚幻境外 离恨。 放春山,遣香洞。 欢喜罗汉面若桃花,嘴角含笑,站在一扇散发着青碧宝光的雕梁大门之前。 门前两位身着荷衣罗裙,蒙着白色面纱,身姿曼妙的妙龄少女,手握三尺仙剑,静静侍立。 这时。 一位执剑妙龄少女,莲步轻移,走上前来,清声道:“这里是警幻仙子所居道场太虚幻境,这位佛陀……不得在此逗留。” 太虚幻境依托一件后灵宝太虚镜开辟而出,正是警幻仙子的居所。 这妙龄女子虽然修为不过元神道行,刚刚由草木精灵得仙灵之气铸就元神,但却是不惧眼前这么一位仙强者。 “贫僧乃我佛如来座下十八罗汉,欢喜尊者……来此求见警幻仙姑。” 欢喜罗汉微微一笑,对于妙龄少女的撵人之举也不生气,一对桃花眼“咕噜噜”转起,仔细打量了这位妙龄少女一眼。 少女蒙着白色面纱,但一对眼眸倒映绿波,澄澈通明,眉心点着朱砂,光洁如玉的额头,宛有莹光。 目光及下,眼前就是一亮,前凸后翘,玲珑有致,双腿并拢,夹纸不落,显然…… 欢喜罗汉微微点头,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捻了捻,胸前那一百零八颗佛珠。 思忖道,看来警幻仙子这里,贫僧是来对了。 “蹭。” 一柄三尺仙剑出得腰间白鲨鱼皮剑鞘,冰冷寒气四溢,周围温度仿佛都下降了一些。 少女眉头紧皱,眼眸含煞,娇斥道:“哪来的花和尚,欺本仙子三尺青锋不利吗?” 欢喜罗汉自以为方才那一道猥亵目光不露痕迹,但落在灵觉敏感的少女眼中,却如和尚头顶的虱子一般,突兀而刺眼。 欢喜罗汉低声打了个佛号,刹那之间,面相庄严,安宁禅意悠悠流转。 令本已有些恼怒的少女,不知为何,心中怒火渐消。 欢喜罗汉如宝石一般的眼眸熠熠闪烁,淡淡一笑道:“仙子误会了,这是贫僧的名敕,还望向警幻仙姑通禀一二。” 着,便递出一道名敕。 正是由大势至菩萨亲自为其书写的敕谕,没有这个,欢喜罗汉作为佛门中人,多半是要被警幻仙子拒之门外的。 “你在这里等着。” 妙龄少女向同伴点了点头,便转身迈着盈盈步伐,袅袅婷婷地向太虚幻境而去了。 不大一会儿。 妙龄少女去而复返,冷声道:“仙姑让你进去,随我来吧。” “进去吗?”欢喜罗汉喃喃一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妙事,桃花面容越发红润,眼眸亮起,双手合十,感激道:“有劳了。” 着,一大红袈裟的和尚,一妙龄少女便进入白雾朦胧,仙气飘飘的太虚幻境。 …… 离恨。 灌愁海一旁。 云头之上。 红儿公主眉睫轻颤,明眸打量着陆北的脸庞半晌。 “你看什么?” 陆北疑惑地看着红儿公主,轻声问道。 红儿公主展颜一笑,冷艳玉容之上带着一丝恍然之色,轻声道:“你原来不是真仙。” 心中也不仅泛起疑惑,这陆北不过是一个入不得界,只能游走三山五岳的普通地仙。 可为何先前……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秀眉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二人方到西方界,就有一股来自虚空的无形威压降临。陆北在云头一个踉跄,面色一白,只觉寿元的流逝都在加快。 当然并无大碍,只是一时不适应而已。 好在,陆北心中福至心灵,胸中玄元之气向全身而去,黑白二色光晕无声流转不息,将这股威压给驱逐一空。 当时,红儿公主明眸闪烁之间,就将陆北的底细摸清。 陆北看了一眼红儿公主,顿声道:“你这反射弧倒是挺长的。” “什么?”红儿公主明丽雪肤上露出错愕之色,转眼又见陆北眼神玩味无比,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恼火。 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陆北望着远方隐在重重云雾之间,仿若浮空岛屿一般的仙山,目光迷离,神情悠远。 喃喃道:“放春山,方寸山……道如圆,人生又何尝不是呢?” “恩,我们快点儿过去吧。” 陆北收回心中感慨,静静望着红儿公主,仿佛是在征询意见。 红儿公主冷哼一声,淡淡弯眉下,凤眸眯起,乜了陆某人一眼。 陆北也不理此女的冷漠态度,熟稔地拉起一只微凉素手,将娇躯微颤的红儿公主拥在怀中。 在际间化出一道金色虹光,便向放春山而去。 云雾之间,隐隐有娇羞愤怒的声音轻轻传出,最终被呼啸不止流风吹散开来。 “你……能不能,别靠那么近?” “怎么了?” “没什么。”红儿公主欲言又止,秀发如瀑的螓首低垂,眉睫轻颤,朵朵红晕自雪腻细长的脖颈,一直蔓延到娇莹润的耳垂,耳钉清光幽幽闪烁。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萦绕在唇齿之间,难以出口…… 放春山,遣香洞。 正如半之前。 青碧雕梁门户之外。 这次来得不再是一位和尚,而是一男一女。 男子一袭素色云纹长袍,腰间悬着一柄宝剑,神情冷峻,目光清冽。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女子明眸善睐,冷艳明丽,气质风华绝代。 此刻正在低头整理额前微微凌乱的发丝,不时以凤眸斜视秀立一旁的青年男子,玉容羞怒不已。 仍是那位妙龄少女执剑上前,俏脸罩寒道:“两位道友,不知来我警幻仙境所为何事?” 虽是两位,但目光和询问语气却是冲着陆北而来。 “请仙子禀告警幻仙姑一句,就幽冥界故人陆北来访。” 闻听陆北之言,妙龄少女不知想到什么,眉眼间带着一些怒意。 “我们这里不见外人,陆道友还是请回吧。” 冷漠如冰的拒绝之言,被妙龄少女轻描淡写地出。 先前在太虚幻境中受到的委屈,自此时方排解了些许。 那欢喜罗汉果不是什么正经和尚,竟然向仙姑提出了那等要求。 而且差一点她就…… 妙龄少女心中不断浮现方才的场景。 半之前。 妙龄少女领着欢喜罗汉进入太虚幻境。 踩着碎石铺就的径,穿过几座花草藤萝轻覆的青玉廊桥,绕过波光粼粼,雾气缭绕的湖泊。 忽然一阵泠泠琴音自重重雾气之中遥遥传来,带着一股离人遣倦之意。 欢喜罗汉神情微变,下意识地用神念探查。 但可惜神念根本无法穿透浓雾封锁。 只得向前面带路的妙龄少女,笑着问道:“这位仙子,这是谁在抚琴?” 妙龄少女冷声道:“谁在抚琴,与你何干?你只管随我去见仙姑就是,不要多问。” 闻听此言,欢喜罗汉目光微黯,心中冷笑涟涟。 看着少女的目光也是不善了起来。 一株普通白兰化形的仙婢,也敢几次三番呵斥于他,真是不知死活。 贫僧,迟早要给你个报应! 不过,欢喜罗汉面上微微一肃,不动声色。 又走了半晌,突然见着一个眉眼精致如画,身形窈窕静殊的少女领着一位秀发如瀑,容颜清冷如霜的女子盈盈而来。 欢喜罗汉眼眸微亮,心中已是喜不自胜。 “这是……玄阴之体?” 欢喜罗汉暗自留意,面上却是平静无波,随着妙龄少女向警幻仙子所居的宫殿走去。 第一百九七章 斩十里宫殿 殿中。 帘帷深锁,明珠晕光。 欢喜罗汉和警幻仙子叙话一番,分宾主落座,早有俏丽仙娥奉上两盏香茗。 “道友之意,本仙已尽知。”警幻仙子眼眸妩媚如水,面容晶莹如玉,此刻神色平静地望着欢喜罗汉。 “那不知仙姑可否答应僧的请求?与僧结为道侣,共证菩提大道,相互扶持。” 警幻仙子清笑一声,轻轻放下玉掌间的茶盏,“本仙并无此意,望欢喜道友莫生此念。” 欢喜罗汉向警幻仙子提出了双修道侣的请求……奇怪的是,警幻仙子竟然没有出言呵斥。 不过想来也是……不提警幻仙子忌惮佛门势大,就是对于一些女仙而言,也并非都会在乎那所谓的贞洁。 三界一些女仙为了成就长生真仙,多次转世历劫,为了圆满自身因果,以凡人之身嫁人生子都是寻常之事。 欢喜罗汉眼眸黯然,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颇为遗憾,继而淡淡笑道:“是贫僧唐突了。” 其实,他请大势至菩萨手写敕谕,向警幻仙子提出双修请求,也仅仅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思。 被一位长生真仙强者拒绝,也并非是什么难堪之事。 而这恰恰只是他欢喜罗汉的套路开始。 欢喜罗汉面若桃花,笑道:“贫僧修欢喜禅法,以求大自在,还望仙姑关照一二。” 这话言外之意,已是不言自明。 不过,警幻仙子倒是谈不上厌恶,她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对于所谓情欲的本质,已然通透如明镜。 可这欢喜罗汉的名声,貌似有些不太好听。 警幻仙子紧蹙眉头,眼眸微动,有心拒绝,轻声道:“那依道友之意呢?” “贫僧欲择一二灵性非凡者,带回西方共证菩提,不知仙姑意下如何?”欢喜罗汉目光灼灼地望着警幻仙子。 警幻仙子清笑一声,端起几案上的玉盏,神情不置可否。 “不知仙子可否将这位姑娘割爱给贫僧?” 欢喜罗汉拿捏不住警幻仙子心意,心中一横,指向领他进来还未退去的妙龄少女试探着道。 妙龄少女玉容大变,眼眸之中带着惊怒,冷嗤道:“贼和尚,你大胆。” “妙岚,放肆。” 警幻仙子本是挂着盈盈笑意的妍丽面容,倏然寒霜冷罩,出言呵斥道。 “奴婢知罪,还望仙姑责罚。” 妙岚狠狠瞪了老神在在的欢喜罗汉一眼,就是向警幻仙子请罪道。 “下去吧。” 警幻仙子瞪了妙岚一眼,便挥手令其离去。 太虚幻境凡由花草点化而出的草木精灵,与警幻仙子皆是情同姐妹……若非必要,警幻仙子也不会真的去责罚一番。 “仙姑,不知可愿成人之美?” 欢喜罗汉笑着道。 “欢喜道友,这恐怕要看你的本事了。” 警幻仙子清丽容颜渐渐变冷,显然对于欢喜罗汉已经生出了几分怒火。 她这里又不是青楼勾栏,还择一二灵性非凡者? 这大和尚好不晓事,这种话,又怎么得出口? 若欢喜罗汉言,诚恳求取一位合乎心意的女郎为道侣,警幻仙子不得就答应了。 在太虚幻境中寻找一位春心思动的少女和欢喜罗汉撮合一番,其实不难。 但现在么…… 这欢喜罗汉分明是把她警幻仙子的忍让,当作软弱好欺了。 警幻仙子秀眉紧皱,神色淡漠道:“罗汉看我这满殿儿女,你又看上了哪一个?” 已不再以道友相称! 看上了哪一个?言及此处,更是疾言厉色。 欢喜罗汉察言观色,也听出了警幻仙子话语中的怨气。 “贫僧……” 就在这时。 “轰隆隆……” 震耳欲聋之声响彻殿中,太虚幻境都是一阵剧烈晃动…… 一个时辰前的太虚幻境。 陆北手执‘三生’神剑,神情冷峻,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目光幽幽闪烁的红儿公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陆北做事就是这般简单粗暴。 先前,那位叫妙岚的执剑少女冷着脸,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 红儿公主笑意莹然,还未走上前去话。 陆北却是冷笑一声,如电一指点去,就施展了个定身术。 另一位圆脸少女见势不妙,也不阻拦,就是向里面通报去了。 此时,陆北站在太虚幻境之中。 目光所见。 花香鸟语,春光明媚;琼楼座座,宛若仙境。 玉树瑶花,廊桥亭台;青红相映,美轮美奂。 陆北下意识地放出如雨似瀑的神念,就要去寻找一番,突然发现神念受制于方圆十里之内。 心中明悟,这应是一方与炼妖壶极为相似的空间灵宝。 陆北目光闪烁,也不强求,他只要将警幻仙子惊出即可。 他来此地,不过是为了带走谢秋荻而已。 他亏欠她良多,应该给她一个好的结果。 就在这时。 十二位身穿各色长裙的女子,手持仙剑自四面八方而来。 首位是一个淡眉雪肤,桃腮星眸,肌骨莹润的秀丽少女。 秀丽少女冷漠道:“尊驾何方神圣,要闯我太虚幻境?” “陆某并非擅闯,只为寻人。” 陆北按着三生神剑,眼眸微眯,凝声道:“来,我与警幻仙子尚有一面之缘,你去回禀即知。” 闻听陆北之言,秀丽少女神情踌躇,正犹豫着是否去回禀警幻仙子一番。 这时,妙岚的同伴,那个圆脸少女哭泣道:“妙岚姐姐,不知道被他施展了什么妖术,在门外一动不动……” 此言一出。 秀丽少女神色惊怒,冷声道:“纵然尊驾与仙姑有一些交情,但也不该做这恶客。” 秀丽少女性情娴雅,知书达礼,平生最为不耻无礼之人,望着陆北,心中生出了一些厌恶之感。 话音方落,便手持仙剑向陆北围攻了过来。 其余十一位秀雅绝俗的少女,同样手持神兵利刃围杀而来。 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的如水剑光,连同此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红儿公主,都一并罩在炽耀剑光内。 一位神仙巅峰连同十一位神仙道行的女仙,以剑阵绞杀而至,纵然是一位仙强者若不注意,都有可能饮恨剑下。 红儿公主明眸闪动,惊呼道:“陆北,心。” “蹭。” ‘三生’神剑一道寒芒于间不容发快速点出,继而一道凌厉剑光如莲华降世,长虹贯日……带着‘三生’神意的霸道绝伦横斩而出。 明明赫赫,一念即至。 斩念一击,同样是神仙巅峰一击,却在十二位女仙的娇呼声中,斩开了一道通路。 如虹气势倏然上扬三分,一剑又一剑,于不经意之间连连斩出。 神念覆盖十里之地,琼楼宫殿,雕梁画栋,轰然倒塌,尽作瓦砾…… 一剑之威,斩十里宫殿! 第一百九八章 这就完了吗 太虚幻境。 一剑落,十里平。 琼楼玉宇霍然倒塌,尽作瓦砾。 本来宁静悠然,仿若瑶池仙境的太虚幻境十里之地,满目疮痍。 十二位姿色妍丽的少女,晶莹如玉的面容上,无不露出惊怒之色。 娇斥声连连。 尤其是那位淡眉雪肤,桃腮星眸,肌骨莹润的秀丽少女,芳心已是动了杀机,手持一柄仙剑,再次杀来。 神仙巅峰的道行被其全力施展,那怕此女不擅斗法,但也自有一股清冷神韵。 陆北长剑挥斩,步步生莲,踏立于虚空之上,断喝道:“警幻仙子,幽冥界故人陆北在此,何不出来一见?” 冷漠如冰的声音混合着浩瀚的法力,在一刹那间便传遍了大半个太虚幻境。 一座装饰绮丽的偏殿之中。 谢秋荻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圆形铜镜之中,日渐清丽消瘦的玉容,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滑落苍白柔弱的脸颊。 不远之处的绣墩之上,正端坐着警幻仙子的妹妹蒹葭,此刻蒹葭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雪肩上的一缕秀郁发丝。 她实在弄不明白这位谢姐姐,怎么动不动都流眼泪了呢? 就在这时。 一道令谢秋荻魂牵梦萦的熟悉声音遥遥传来,谢秋荻星眸恍惚,娇躯微颤,直以为是在梦中。 “陆北。” 谢秋荻樱唇轻吐二字,低声呢喃道。 霍然站起,正要向外间跑去,可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折返过来,最终无力坐下,星眸垂泪,凄然一笑。 “谢姐姐,一起去看看吧。” 警幻仙子其妹,蒹葭牵起谢秋荻已然紧握成拳的纤纤素手,轻声道。 谢秋荻星眸盈盈闪动,犹豫良久,方颤声道:“那我去看一眼……就看一眼也好。” 终于鼓起勇气,提着翩跹裙琚和蒹葭一起踏过门槛,向外间走去…… 殿中。 警幻仙子听到外间闹出这般大的动静,玉容微微变色。 “陆北?” 一个虽久远但令她印象深刻的名字,在警幻仙子心头悄然浮起。 他怎么找到这里了,莫不是要带谢姑娘走? 欢喜罗汉见着警幻仙子面上变幻神色,心思辗转,只以为猜到了某种‘真相’。 心道,莫不是警幻仙子的仇家? 欢喜罗汉桃花眼眸咕噜转了几下,笑道:“仙姑,贫僧去外间看看。” 着,未等沉浸心神尤不自知的警幻仙子回应,欢喜罗汉便自顾自出得殿中,向外快步走去。 “道友……”警幻仙子呼唤一声,突然剑花容失色,娇呼道:“不好。” 着便向外行去。 陆北,那可是一个凶人。 太虚幻境之中。 陆北看着眼前的满目狼藉,心中平静无波。 至于十二位姿色绝俗的女仙对自己怒目而视,满脸愤恨,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冷艳高贵的红儿公主静静站立在陆北身旁,明眸闪动,隐含焦虑。 此女一头如瀑青丝梳成华髻,以碧玉步摇斜别,楚楚细腰以一条云带约束,越发烘托的此女腰肢盈盈不足一握。 肤若凝脂,气如幽兰。 红儿公主柔声道:“陆北,你还不将本宫禁制解开……据警幻仙子她可是一位真仙强者,你不是对手。” 红儿公主既然知道陆北的真实修为,自然不对陆北能够抵挡一位真仙强者抱有太大希望。 尤其陆北方才虽然在十二位神仙道行的女仙,围杀中有惊无险,但实力却不如北俱芦洲远矣。 “解不了。”陆北淡淡看了红儿公主一眼, “怎么会……”红儿公主明眸微讶,檀口张开露出整齐仿若编贝的玉齿,配合着冷艳清丽的肌肤,给人以难言的诱惑。 红儿公主嘴角轻撇,第一反应就是陆北又在骗她。 其实红儿公主自己都没有察觉,随着自己和陆北相处。 她本自高不可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已开始有些跌落凡尘的趋势。 这种体验明显是不同于此女和食神相处的。 当然最大的原因,应该是此女如今法力全失。 若法力恢复,不得又是另一番景象。 陆北身形闪烁,一个错身,右手抱着红儿公主纤纤细腰,左手手持三尺长剑上下挥舞,法力和着剑气肆意激荡,格挡住来自身后三柄仿若长蛇吐信的仙剑。 “陆北……” 红儿公主只觉羞愤欲死,一颗螓首埋在陆北怀中,雪腻脸颊已然红晕一片。 于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别人看到再传回庭,她还怎么见人。 他一定是故意的。 红儿公主贝齿紧咬下唇,心中已是羞急。 此刻陆北左手执着‘三生’,右手拥着红儿公主, 其实,若他施展出离曜火日枪,倒也未必不能将眼前这十二位少女击杀于此。 但他毕竟不是来这里闹事,而是来寻人的。 至于红儿公主,此女貌似有些拖累他了。 这番心思若是让红儿公主知道,恐怕第一个念头,就是将陆某人给一脚踹飞。 你不是来闹事的,还大打出手……我拖累你,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吗? 面对源源不断,仿若潮水一般连绵不断的攻击。 陆北右手揽起红儿公主的纤腰,踏莲曳波之间,踩着区区折折的虚空,闪遁一旁。 望着不远之处的十二位女仙,冷声道:“尔等再不知进退,莫怪陆某辣手摧花了。” “狂妄。” “嗡……” 剑气四逸激荡,十二柄仙剑凌厉杀伐之音,震动九霄。 陆北心中越发不耐,手中倏然现出炼妖壶。 壶有三转,通体呈藏青之色,宝光莹莹,如水上下流动。 “收……” 壶口一股巨大的吸力冲十二位女仙涌去。 十二位女仙明丽雪肤之上,面容大变,皆是先后化作一道流光,被炼妖壶收入其中。 三转之下,禁锢一身法力。 “这是……先灵宝?”红儿公主失声道:“陆北,你怎么这么多先灵宝?” 红儿公主明眸惊异,心思震惊莫名。 来,她和他都这样了,连他的底细都还不知道呢。 红儿公主微微抿唇,也不话,静静地聆听着陆北的心跳。 瑶鼻之间气息萦绕不散,弯弯眉睫轻轻颤抖,一剪秋水幽幽闪烁,有着不出的怅然。 作为长生真仙,想要欺骗自己的内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陆北,可本宫为什么要认识你啊…… 红儿公主心中莫名恼火起来,想起能把人气得吐血的陆某人,只觉咬牙切齿。 此刻二人却浑然不知,这状极亲昵的一幕已经落在远处……一座假山下的谢秋荻眼中。 谢秋荻娇躯微颤,沉默良久,柔声道:“蒹葭妹妹,我们回去吧。” “谢姐姐,你不是……” 谢秋荻清冷秀眉下,星眸熠熠,欣然笑道:“看到了,回去吧。” 蒹葭精致如画的容颜上,满是疑惑不解,心道,这就完了吗? 第一百九九章 绛珠一仙草 陆北一剑横斩而出,剑光上下纵横。 一如江河滔滔,汹涌澎湃。 毫光点点,灿若繁星,摇曳心神。 陆北拥着红儿公主,身形几次闪烁,无距神通被其疯狂施展。 长剑猛然爆发出道道光华。 继而“叮叮,铛铛”之音响起。 十二位女仙长剑一一激射而出,落在脚下的廊桥水榭之上。 而那位淡眉雪肤,桃腮星眸,娴雅秀丽的少女,掌中的长剑更是被挑飞而起,最终化作一道流光划破虚空,不知所踪。 太虚幻境以西边缘之地。 这里有一道大河。 河水流光熠熠,仿佛一条玉带,静静流淌于西无尽界空之上。 正是西灵河。 这灵河无始无终,凡西所见波光粼粼之处,河畔必见三生石,那便是灵河所在。 灵河以东三百里,有着一座华美宫殿,其名赤暇宫。 这一日,神瑛侍者提着一个青玉灵斗,迤逦而来。 灵斗空间不大,仿佛一方呈琥珀碧色的碗。 其中有甘露三斛,甘露绿波清扬,馥郁芬芳。 一路引来无数妙龄少女的追逐,这些妙龄少女,身着烟笼薄纱,风声轻起……双峰高耸处两点红豆凸起;修长丰股间,一抹萋萋芳草。 然而,如银铃婉转的笑声洒了一路,好似浑不在意。 这些妙龄少女正是太虚幻境,所在遣香洞之中的草木精灵。 不察世间善恶,不晓凡俗羞耻。 遵循本性而为,虽本性率真,但也不乏贪婪。 比如,一个面如芙蓉,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的披着翠烟薄纱的少女。 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脆声道:“神瑛侍者,这甘露可否允我一些。” 神瑛侍者是一位相貌秀美的青年男子。 当一个男子俊美到只能需要用秀美来形容,那又该是一种何等动人的惊艳。 决然不同于面容妖异这样不伦不类的伪娘词汇。 神瑛侍者粲然笑道:“恐怕要让几位妹妹失望了,神这里也是不多,仅有三斛而已……还要去灌溉一位旧友呢。” 神瑛侍者不疾不徐地解释,风度良好。 一个云堆翠髻,清韵流转的少女走上前来,抓着神瑛侍者的一只胳膊,放于胸脯之上,嬉笑道:“就允我们一些嘛,神瑛哥哥……” 声音甜腻酥软,配合着曼妙身姿的扭动,让人难以拒绝。 神瑛侍者轻轻摇了摇头,无声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气鬼。” 少女整容敛色,撅着粉红樱桃嘴,声嘀咕道。 不过纵然方才那灵斗在神瑛侍者掌中,是如此的触手可及……少女也不敢探手去取。 因为,这一路之上,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香魂! 神瑛侍者神情施施然地走到灵河之畔。 望着三生石上的一株绛珠仙草,眸光闪烁,仿若月牙一样的眼眸中,有着无限爱慕之意。 爱上一株草是什么感觉,没有人知道。 神瑛侍者,取出灵斗一点点地灌溉,绛珠仙草越发葱郁,碧意莹莹,其上又有星光点点闪烁,给人以梦幻瑰丽之感。 若陆北在此,当会认出,这所谓甘露之中分明有着少量的三光神水! 神瑛侍者望着绛珠仙草,欣喜地笑了起来。 突然,一柄红色仙剑自虚空中而来。 “铛……” 剑锋破开五行禁制,直入三生石中半尺,剑柄红穗尚飞扬不止。 剑气倏然勃发,锋芒毕露,将绛珠仙草横斩而过、 翠意盎然的绛珠仙草,刹那之间,枯萎焦黄。 神瑛侍者秀美的面容阴沉的可怕,浑身哆嗦,眼眸凶戾邪恶,怒吼道:“为什么?” 灵河滔滔,没有人能回答,只有一位发狂的仙强者在此地怒吼涟涟。 良久之后。 “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一个踉跄的身影,神情怨毒地看了一眼三生石上的红色仙剑,向赤暇宫疯狂跑去。 他并不曾使用遁光…… 太虚幻境中央之地。 倏然…… 际一道红色流光闪烁而来。 陆北还以为是警幻仙子,但拢起目光观瞧,发现是一位披着红色袈裟的头陀。 欢喜罗汉桃花眼目射凶光,森然道:“子,敢来太虚幻境撒野,贫僧是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陆北眸光渐冷,眼中杀机沸腾,这位和尚身上的气息令他很不喜欢。 这分明是位双修魔头,而这样的双修魔头竟然可以自如出入太虚幻境。 这意味着什么? 念及此处,陆北瞳孔微缩。 心道,莫非此地是藏污纳垢之地,污秽腌臜之所。 又想起前世看《红楼梦》之时…… 陆北心中杀机越发凛冽,冷喝道:“你一个出家人,不觅一方山林宝刹清修,却在此地作甚?莫不是要作些男盗女娼的勾当?” “陆北,他是西方的欢喜罗汉。” 红儿公主羞红了脸,在陆北怀里声道。 陆北眸光闪烁,握紧了掌中的三生神剑。 “贫僧还未问你,你却来质问贫僧,当真可恶。” 闻听陆北之言,欢喜罗汉怒极反笑道。 眼前之人怀中拥着一个身着红色宫装长裙的佳人,却来指责他,当真是厚颜无耻。 由于浑然毫无法力,宛若凡人的红儿公主气息弱可不察,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被陆北拥在怀里。 心中已是羞急,此刻螓首埋在陆北怀里,根本连脸都不敢露出,秀郁青丝遮蔽之下,更是只能看出鬓发下的一抹白皙。 因此,欢喜罗汉倒是没有认出,竟然是庭的大公主。 着,捏起莲花手印,虚空之中粉红色的云雾向其汇聚而来。 莲花手印带着一丝粉红色的雾气,隐隐魅惑心神,向陆北打去。 遮盖地,气象不凡。 陆北冷笑一声,身形陡进,一剑演万法,地皆长明。 “刷刷。” 地仙成玄元不愧是攻伐无匹,道道纵横激射的剑气,将粉红色的莲花手印一一搅碎。 三尺长剑直趋欢喜罗汉中宫之处,三生神意吞吐不定,绞杀虚无。 欢喜罗汉心神大惊,悔意暗生。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眼前看气息不过神仙道行的剑仙,攻伐斗战之能竟然如此强横。 尤其身法更是有若鬼魅,闻所未闻,诡异至极。 手中佛珠祭起,流光闪烁,无数音魔女在虚空中现出。 陆北冷哼一声,昆仑镜护佑灵台之下,万法不沾,这种歪门邪道甚至都不能让他眨一下眼睛。 正待手持‘三生’神剑,向欢喜罗汉杀去。 怀中的红儿公主突然“嘤咛”一声,眼眸蒙上了一层妩媚水雾,两颊红润似火,脸颊不停地厮磨着陆北的胸口,呢喃道:“陆北~” 陆北方才虽然斩杀莲花法印,但那其中本就有惑人心神的效果。 红儿公主灵觉虽然被封,但也勉强能够抵挡一阵时间。 但此刻方是真正引动,红儿公主一下子就难以自已。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急退。 输出法力驱逐其中惑神之意,然而毫无效果。 陆北脸色一时阴沉了起来。 “哈哈,贫僧的意境之力,又岂是她一个区区凡人可以抵挡的?”欢喜罗汉得意地笑道:“对了,贫僧忘了你一个地仙,恐怕连意境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吧。” 陆北冷冷一笑。 一念之间,浩瀚如江河一般的神念裹挟着真仙神意,向红儿公主席卷而去。 不大一会儿,红儿公主明眸便是恢复清明,心思复杂。 心中不出是该怨恨,还是感激。 若非陆北,她一个长生真仙,何至于此! 第二百章 战力比天仙(10/3) 太虚幻境。 花草四方零落,剑气上下纵横。 虚空之中。 陆北长身玉立,一手执‘三生’神剑,一手拥着螓首低垂的红儿公主,神情默然地看向欢喜罗汉,心思转动。 欢喜罗汉作为仙巅峰道行的佛门强者……他一身常规手段,与其攻伐斗战不分上下尚可,但若想以雷霆手段诛杀,却是力有未逮。 心念及此,锋刃如水的‘三生’神剑横于膝前,以剑作枪,枪诀默运于心。 于间不容发之际,三尺长剑吞吐黑白阴阳鱼流转的玄元法力,化作一条丈许长的出水蛟龙,疯狂搅动。 彤彤火光,灿若云霞;热气升腾,焚烧虚无。 火枪分光化影,长千上万,恍若飞蝗,于虚空之中无声现出。 粗略去看,约有一会之数。 陆北紧紧拥着红儿公主,面容沉寂,长剑作枪,挥斩而下,向欢喜罗汉攻杀而去。 见得陆北所施神通这般惊人异象,欢喜罗汉眼眸惊愕,神情倏然大变。 掌间那串佛珠灵宝其中七十二颗佛珠,幽幽离线飞出。 七十二尊姿色妖娆,容颜绝俗的明妃出现,仿若雪藕纤细洁白的玉臂叠放于胸前,双手飞快结作道道莲花宝印。 这宝印燃烧团团粉红雾气,随着每一次“滋滋”之声响起。 莲花宝印上的粉红花瓣越来越多,初始不过三瓣,继而四瓣、五瓣、六瓣、直到七瓣。 集防御和攻伐一体的佛门无上神通……七宝莲花印。 凡七十二枚,按照地煞之阵在虚空迅速排列,在离曜火日枪堪堪到来之际倏然一合,如水晕光铺陈绵延,宝印浑然一体。 “轰隆隆。” 万道枪芒与莲花宝印撞击一处,气浪席卷,震耳欲聋。 陆北目光一厉,几步之间,身形如流光闪烁,身后还未虚影消散,便已来到欢喜罗汉身侧。 血意莹莹的手掌高高扬起,滚滚气血长河翻涌成浪。 【噬魔】血印无声发动,灵窍空间之中的道道气血晶璧迅速分化,颗颗宛若血宝石晶莹剔透的薄壁气泡,剧烈震荡不止。 一圈圈血色道韵在灵窍空间之中无声形成,最终弥漫整个灵窍空间。 正是修罗血身第三重巅峰境界……无限接近于真身大成的上古魔道炼体神通。 这是陆北在炼化了数斯一族的整整四位真仙级大妖的尸身之后,所获得的成果。 当日,陆北在太微渡外。 数斯一族的金仙妖圣连同族中四位真仙级大妖围杀陆北,最终却被陆北手执‘三生’神剑雷霆斩杀。 这些真仙大妖连同金仙妖圣的尸身,最终被先灵宝炼妖壶收走。 血气精华则被陆北带着红儿公主在赶来离恨的路上,慢慢凝练成一颗颗血菩提,吞服炼化。 气血成大药,人身作炉鼎! 然而,或许是修罗真身第三重太过难以突破,抑或是真仙级大妖的血肉精华,不如血族修罗精华来得纯粹浩瀚。 四位真仙级大妖的所化出的血菩提,也仅仅是令陆北堪堪触碰到了真身大成的门槛而已。 不过以陆北估算……若将那位金仙妖圣一并炼化成血菩提吞服,或能突破至真身大成境界,也未可知。 而血魔道真身大成境界,一身后灵纹通体铭铸,宛若血色琉璃澄莹通透……便意味着陆北自此踏入堪比仙道行的炼体境界。 战力则和弱一些的长生真仙相若。 待到那时,自称一句仙也不为过。 念及此处,陆北不仅有些遗憾……当日在自己【移星换斗】神通下,灰灰了去的那些真仙级大妖来。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多思这些事情的时机。 只见陆北血色一掌祭出,朝欢喜罗汉后脑打去。 无声无息的【噬魔】血印,配合着出神入化、鬼神莫测的【无距】身法。 欢喜罗汉只觉脑后恶风不善,滔血腥之气冲鼻,直令他烦厌欲呕。 心中急切之下,怒吼一声,身形便向一旁闪遁而去。 可【噬魔】血印何其凌厉,不过一瞬之间,便已经落在欢喜罗汉的后心之上。 显然,欢喜罗汉先前所做一切并非无用之功。 “哇……” 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鲜血被欢喜罗汉喷出,本自红润生霞的两颊好似金纸,转头望向陆北的眼神越发怨恨忿恚。 “你可恶……”欢喜罗汉低吼一声,突然现出三头六臂金身之相,怒道:“给贫僧死来。” 着,二头两臂挥舞金刚宝杵,便向陆北攻杀而至。 欢喜罗汉将其人擒拿,交给警幻仙姑那里邀功的想法,自然不复存在, 唯有将其打杀,方消他欢喜心头之恨。 “二位且住手。”这时,一袭鹅黄色宫装长裙,身形窈窕静殊的警幻仙子,在远处清声喝道。 但欢喜罗汉哪会再听这位警幻仙姑的劝解言语。 万一再是熟人见面,息事宁人的结局,他欢喜罗汉岂不是白挨了一掌。 陆北目光闪烁,并无停手之意。 二人一时间,有来有回,相互争斗了起来。 警幻仙子虽一时急切,然心中无法,又下不定决心是否强势镇压二人。 一个是杀伐无度的绝世凶人,一个是背景深厚的佛门罗汉。 一时间,警幻仙子就是犹豫起来。 只得以神念操控后灵宝太虚宝镜,护佑住这一方地……不被二者的斗法余威毁坏的太过厉害。 于是,太虚幻境中便出现这般诡异的一幕。 虚空之上,两道人影如蝶翻飞,攻杀斗战一刻不停。 所过之处,花草绝灭,山河破碎。 但却有一道道玄妙镜光自虚空而生,落在二人斩灭的满目疮痍之地,五行本源生生不息,将其慢慢恢复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 离曜火日枪不愧是在妖师殿之时,能令真仙巅峰强者的蛟魔王感到微微忌惮的攻伐神通。 虽然此刻没有道轮之光的加持,但仍是有着仙巅峰一击的强横威力。 地借法,法力消耗则是微乎其微。 不过片刻,欢喜罗汉便已满头大汗,左支右拙,疲于应付起来……七十二颗佛珠更是灵光黯淡。 这时,欢喜罗汉似乎也明悟了陆北神通的一些底细。 高声断喝道:“警幻仙子,你难道还要帮助此獠?” 原来,在警幻仙子手中,虽然操控太虚宝镜调动离恨外界的本源之力补充进来。 但同时也让陆北的离曜火日枪神通的威力,越发强横无匹。 因此在欢喜罗汉眼中就成了……警幻仙子毫无作为不,还暗地里帮助陆北压制于他。 闻听此言,警幻仙子玉容微变,银牙暗咬,下定决心,打算将二人一并镇压了事。 毕竟,二人无论哪一位出了事情,她都难脱干系。 陆北还好,若是欢喜罗汉陨落在此,她太虚幻境必遭西方诸佛问罪。 心念及此,警幻仙子正待施展神通。 然而,这时一道通剑光如长虹贯日,明明赫赫,向欢喜罗汉斩杀而去。 欢喜罗汉本已是心神俱疲,就是一个不察。 “噗嗤”之声接二连三响起。 三头六臂法身,一下子便被斩掉了一头四臂。 诡异的是,却无点滴鲜血淋漓落下。 一头四臂落下,化作片片飞灰。 欢喜罗汉怒吼一声,心神无比惊惧,转身化出一道红色流光,便向边飞去。 “你给贫僧等着……” 临走之间,尚不忘放出一句狠话。 陆北冷哼一声,面上毫无自矜之色,也不去追。 这位欢喜罗汉本就不擅斗法,能在他手中支撑这么久才退走,已是一件难得之事。 既然他已经惊退此人,那么也就到此为止了。 若他真身大成,倒是试着可以斩杀此獠。 不过经此一战,陆北也算是对自己的斗战之能,有了一些全面的认知。 他如今元神道行地仙巅峰,炼体道行堪比仙境界。 手持蕴含残缺先水灵纹的三生神剑,凭借五气成玄元之基的法力特性,以斩念剑诀攻杀。 可与一般仙交战而不败! 而单凭【噬魔】血印,在他临近真身大成的炼体境界施展下,更可与普通仙强者放对。 至于离曜火日枪,赤风墨雨术……种种神通受制于他的地仙道行。 最多也不过是堪比仙巅峰一击罢了。 总而言之,此刻的他,单论攻伐斗战之能……堪比三界之中弱一些的仙巅峰强者。 距离长生真仙以下第一人,尚有许多距离。 陆北微微一笑,心中并无多少自得之意。 和他一同方寸学艺的猴王,此刻斗战之力多半堪比金仙了吧。 至于大闹宫之后,结合前世的传闻,猴王至少金仙道行,金身大成……到得那时,方才称一句真正的齐大圣! 他倒是很期待与那只猴子的重逢。 第二百零一章 路远望早行(10/4) 太虚幻境。 陆北手执‘三生’神剑,踏立虚空之上,望着站在远处廊下,一脸无奈的警幻仙子。 轻轻落在庭院之中,凝声道:“仙子,幽冥界一别,别来无恙乎。” 警幻仙子秀眉紧蹙,先是看了陆北怀中的红儿公主一眼,神色一顿,莫名感到熟悉,冷声道:“陆北,你好大的胆子。” 这话也不知是在指责陆北将佛门的欢喜罗汉击退,还是娇斥其人闯入太虚幻境,将十二位仙女收走。 “仙子的架子也不。”见警幻仙子玉容微带愠怒之色,陆北淡淡笑道:“以仙子神通广大,应知陆某所为何来吧?” 警幻仙子目光闪烁,轻声道:“此地非话之所,陆道友可往殿中一叙。” 陆北摇头一笑,挥手之间,先灵宝炼妖壶现出,藏青之色的莹莹宝光,通明如水,上下流动。 警幻仙子眼中微露讶异之色,妩媚一笑,沉默不语。 陆北心随意动,炼妖壶发出一声清越激鸣。 一个个衣裙凌乱,身形曼妙的妙龄仙子,自炼妖壶中放出。 这些二八少女刚一现出身形,皆是面带冷意,冲陆北怒目而视。 不过警幻仙子手下的这些少女修养极好,见警幻仙子在一旁和陆北笑脸相迎,也就不曾发作。 陆北笑了笑,不以为意,坦然自若地随着警幻仙子向殿中而去。 警幻仙子虽未曾向自己提出放了手下之人的请求,但他倒也不会真的全然不知。 二人向殿中走去。 身后尚传来几位少女的声音。 “宝姐姐,那是谁啊……竟然和仙姑认识?” 一个身着淡黄绣罗裙的女子,眉头紧皱,柔声道。 淡眉雪肤,桃腮星眸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或许是谢姑娘提及的陆北。” 几位少女唧唧喳喳,议论起来。 …… 殿中。 陆北、红儿公主、警幻仙子三人坐下,有仙娥奉上香茗、果盘、点心等物。 警幻仙子转身望向红儿公主,面上露出讶异之色,清笑道:“方才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大公主殿下。” 七位公主在庭之中盛名久传,警幻仙子倒是识得红儿公主。 面对警幻仙子的注视目光,红儿公主明眸躲闪不及,脸颊微红,深深吸了一口气,晶莹如玉的面容上,冷艳神韵方回转几分,“警幻仙子,本宫就是陪朋友……来随便看看。” 警幻仙子莞尔一笑,也不曾追问。 陆北目光淡漠地看了一眼二女,沉声道:“警幻仙子,陆某来此要带走一个人。” 单刀直入,并无拐弯抹角之意。 “哦?”警幻仙子眼眸闪烁,娇笑道:“陆道友,你且看。” 红儿公主一双明眸也是投向陆北。 “谢秋荻。” 警幻仙子沉吟半晌,展颜笑道:“敢问陆道友与这位谢姑娘有何关系?” 警幻仙子颇有深意地看了此刻虽然坐着,但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红儿公主。 “她是陆某的道侣。” 陆北神情沉寂,语气笃定道。 红儿公主本自红润的脸颊变得无比苍白,一双仿若星辰明亮的眼眸微微黯淡。 抿唇低头不语,轻轻把玩起滑落雪肩的一缕发丝来。 纵然心中早有所料,可也难免生出一股酸楚之感。 警幻仙子神情微讶,故作疑惑道:“陆道友这种一心向道之人……也有道侣?” 陆北听得出警幻仙子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知道警幻仙子对于自己先前的莽撞行为,仍是余怒未消,这才作此讥诮之举。 不过,这也算是与警幻仙子关系融洽。 只有朋友,或许才会出言讽刺你几句吧。 “修道之人,财侣法地,陆某又如何可以免俗?”陆北眸光微沉,顿声反问道。 警幻仙子淡淡一笑,就在陆北面上神色越发不耐之际。 柔声道:“我可以领你去见她,但她是否愿意陪你一起走……” “仙子前面带路即可。”根本未等警幻仙子完,陆北出言打断道。 警幻仙子微微一笑,眼眸高深莫测地看了此时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红儿公主一眼,便领着陆北向侧殿走去。 红儿公主娇躯轻轻颤抖,目光幽幽闪烁。 望着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兀自离去的陆北,贝齿紧咬下唇,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怨念来。 陆北……若非她一身法力全失,只想扭脸就走。 偏殿之中。 旷达幽静,廊下摆放着香草宝花,清新馥郁的草木芳香气息随着微风,飘过重重珠帘,弥漫整个殿中。 几盏装饰精美的落地宫灯,散发着柔和清丽的光晕,将略显昏暗的宫殿,映照得格外宁静祥和。 谢秋荻端坐殿中,面上蒙着一道白色面纱,清冷如霜的柳叶秀眉之下,一双星眸熠熠闪烁。 身前几案上摆着一张瑶琴。 纤纤素手抚弄瑶琴,曲音杂乱无章。 蒹葭在下首侧坐着,一只手托着下巴,不错眼珠地打量着谢秋荻,精致如画的玉容上,满是疑惑之色。 就在这时。 警幻仙子的声音在殿外遥遥传来。 “谢姑娘,陆北来了。” 谢秋荻娇躯微震,玉容先是一喜,继而幽幽叹了一口气,星眸闪烁,轻声道:“蒹葭,告诉你姐姐,就我累了,不想见外人。” 蒹葭柔声道:“谢姐姐?” “去吧。” 蒹葭见无法再劝,只有出得殿外去了。 殿外。 陆北听着耳畔熟悉的琴音,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欣然之意。 随着警幻仙子站在外面,下意识地想要往里面走去,却被警幻仙子笑着拦住。 警幻仙子望向神情错愕的陆北,“陆道友,你这无礼擅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陆北步伐微顿,神情一肃,沉吟道:“仙子以故友待我,陆某就依着仙子的规矩。” 着,按剑在一旁侍立,不言不语。 警幻仙子呼唤一声,不大一会儿,一袭荷衣粉衬涟漪长裙的蒹葭便袅袅婷婷地自殿中走了出来。 警幻仙子之妹蒹葭,看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却与警幻仙子长的一般无二。 虽然*****,但一张精致如画的秀丽玉容上,有着一股动人的妩媚风情流泻。 “谢姐姐她累了,谁也不见。” 蒹葭先是好奇地打量了陆北一眼,然后轻声道。 “不见?”陆北面带愕然,步伐抬起,就要再次推门而入。 却被警幻仙子沉着俏脸拦住,“陆道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视我这位太虚幻境之主如无物,是否太过蛮横了。” 陆北沉声喝道:“陆某来此,欲见自己道侣一面,又谈何蛮横可言……倒是警幻仙子,如此推三阻四,其心莫测。” 警幻仙子玉容大变,仿若被人戳破了心思,后退几步,冷声道:“陆道友,你真当我警幻软弱可欺吗?” 陆北冷笑一声,正待出言。 突然琴音泠泠之声,自殿中传来……倏尔作铮铮杀伐。 陆北眉头紧皱,心头微沉。 这曲子,他识得。 昔年,他为习琴谱,请了不少名师。 警幻仙子娇如春月的面容上,露出妩媚一笑,“陆道友,可明白了?” “陆某不明白。”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曲音已含诀别之意。 本来想强闯进去的心思,一时间就是踌躇了起来。 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 这时,蒹葭听着里面一声清唤,转身又是入了殿中,见到谢秋荻已是星眸含泪,白纱浸湿。 蒹葭柔声道:“谢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秋荻伸出手来,轻轻擦拭脸颊上的两行晶莹泪珠,凄然笑道:“你出去……长生路远,望君早行。” 完,喉头哽咽,已是泣不成声。 蒹葭心生戚戚,转身向殿外去了。 殿外。 听着蒹葭的复述。 “长生路远,望君早行。” 陆北默默咀嚼着这句话,面容苍白无比,望着不过一门之隔的巍巍宫殿,脚下步伐略微有些沉重。 抬头向殿上门额看去,其名“霜云”。 清冷如霜,淡若流云。 这样也好。 他纵然可以闯进去又如何呢,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警幻仙子玉容之上,带着一股莫测之意,柔声道:“陆道友,还要进去一叙吗?” 却是不再阻挡。 陆北强自笑了一笑,拱了拱手,道:“陆某告辞。” 同为一门之隔,太虚幻境之外,他可以破门而入……但于此时此刻,却无法闯入进去。 别时容易见时难,相见不如不见。 警幻仙子望着陆北略显萧索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零二章 因果亦如是 太虚幻境。 陆北转身回到正殿之中。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气质风华绝代的红儿公主,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不过,转而便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罩霜,也不话。 陆北缓缓走到红儿公主面前,沉声道:“走吧。” 红儿公主见陆北神情默然,轻轻捋了捋额间的一抹刘海儿,整容敛色,高贵冷艳的神韵在雪腻莹润的肌骨之间流转,清声道:“本宫……” 还未完,藕臂便被陆北拉起,径直往外走去。 陆北,还是这么可恶。 红儿公主刚刚平复的心绪,一时之间纷乱如麻。 离恨。 周围仙气缥缈,脚下山川俊秀。 一朵三彩祥云之上。 “你放开本宫。”红儿公主奋力甩开陆北的手,一双莹澈明眸满是怒火,冷声道:“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别碰本宫。” 红儿公主出这话,就是有些暗悔,她隐隐觉得这话那里有些不对。 陆北轻轻放开红儿公主,幽深明亮的眸子,上下打量了红儿公主一眼,轻轻笑了笑,“脾气倒是见长了不少。” “哼……”红儿公主怒气未消,嗤之以鼻。 陆北一把抓起红儿公主的酥软素手,冷着脸,沉声道:“我看你是还没明白形势,作为俘虏,口气还这么大……” 还未完,只觉手背微疼。 “嘶……” 红儿公主心中愤怒和委屈再难忍耐,拿起陆北的右手,张口狠狠咬去,一个鲜红整齐的牙印,在陆北手背之上赫然现出。 鲜血淋漓蔓延到手指,齿印清晰可见。 红儿公主咬完之后,方一脸解恨地看着陆北。 “出气了?”陆北眸光深沉,温润笑着望向嘴角尚带嫣红血迹的红儿公主,红白相映,明艳不可方物。 “以你修为,本宫不信你刚才不能躲开。” 红儿公主凤眸倒立,乜了陆北一眼,冷笑道。 反正,她是再也不信陆北了,眼前之人,分明是一个真正的无情之人。 “有进步,不是那么没脑子了……”陆北淡然地笑了笑,心随意动,手背之上鲜血止住,不过两排明晰的牙印却赫然在列,揶揄道:“陆某要留着你这两行牙印,逢人便可……被庭的大公主咬了一口,盖了个章。” “你……无耻之尤。” 红儿公主深深呼吸几次,雪肤玉容方重新恢复成冷艳神韵,素手搽了搽嘴角上的嫣红血迹,明眸闪烁,也不话。 二人一时间,皆是沉默了起来。 又悠然行了一段路途。 陆北目光冷寂,取过腰间悬挂的青玉葫芦,仰头饮了几口,眼眸越发迷离,心头有些苦涩在一点点地散开。 本自沉默不言的红儿公主皱着眉头,以素手轻轻扇着鼻翼,清声道:“你怎么又喝酒了?” “红儿公主,”陆北打量了一眼此女,将通透恍若琥珀的青玉葫芦轻轻递了过去,淡淡一笑道:“要不要喝一口?” 闻听这近似调戏的言语,红儿公主俏脸乍寒,冷哼一声……螓首偏过一旁,这是再也不搭理陆北了。 陆北微微摇头,也不以为意。 过了一会儿。 眼前际渐渐开阔,脚下山川秀丽挺拔,仿若平地升起。 陆北灵觉忽然一阵警惕,又是拉住红儿公主的素手,一把拥在怀里,正待施展金乌化虹之术。 “陆北,你……” 红儿公主怒不可遏,在陆北怀中剧烈挣扎。 她受够了,动辄如此,陆北这是将她当成什么了。 “别话,有杀气。” 与此同时。 远处一左一右,突然现出两道身影,驾着金色祥云迤逦而来。 左边一位正是身上穿着一袭大红袈裟的欢喜罗汉。 右边则是一位头戴风翅兜鍪,足踏乌云皂靴,身披金纹锁子甲的佛门护法韦陀。 欢喜罗汉面上尚带着惊怒之色,不停地和身旁神色略显不耐的护法韦陀叙着什么,突然远远见到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面上就是大喜过望。 原来,欢喜罗汉在太虚幻境被陆北惊退之后,心中本自愤愤不平,转身便离了这太虚幻境。 不想路上再次遇到了护法韦陀…… “欢喜,何以行迹如此狼狈?” 身形魁梧挺拔的护法韦陀,脚踏一座五彩莲台,气度凝然,威严如山,望向欢喜罗汉的神情都有着几分嫌弃。 堂堂佛祖座下十八金身罗汉之一,这一脸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神情,做给谁看呢? 这番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之状,实在令人生厌,着实丢了佛门脸面。 护法韦陀心中虽有不屑,但也出言询问经过,欢喜罗汉心下不由大喜,就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将前情原委陈述了一番。 至于是否添油加醋,春秋曲笔,细究这些实在毫无意义。 成年人的世界,尚且不分是非对错,只论利弊得失……何况仙佛乎? 有道是,既然你我二人政治立场不同,那么……只好请你去死了。 这道理稍稍加工扩大一番,放之四海而皆准。 于是,一菩萨,一罗汉,架起金色祥云便向太虚幻境方向赶来。 这时,欢喜罗汉突然远远见到陆北,就是高声喝道:“菩萨,就是他……恩?” 欢喜罗汉目光微拢,心神惊异不已。 那女仙是…… 韦陀冷峻目光投去,先是向陆北面容望去,清冽目光就是一沉。 此人,他为何隐隐有些熟悉之感? 目光左移,就是看到了陆北怀中一脸娇羞和恼怒之色的红儿公主。 庭大公主,红儿公主。 本来想遥遥出手击杀陆北的心思暂时收敛。 韦陀飞遁上前,见陆北与红儿公主纠缠一起,神情微微有些异样,双掌合十道:“红儿公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红儿公主停止挣扎,心头一沉,却是展颜笑道:“原来是韦陀菩萨,无端拦住本宫去路,这又是为何?” 韦陀这次却是本尊亲自而来,真仙巅峰道行的韦陀,又是金身大成境界,战力堪比一位金仙强者,一股仿佛巍巍山岳的沉重压迫向红儿公主袭来。 就算她一身法力本源未曾封禁之前,也是抵挡不下的。 来,几十年前在西海之时,她就曾和韦陀菩萨结下了一些宿怨。 当时,韦陀派出一尊仙修为的神念分身和摩妙珈蓝二人,在西海上空鬼鬼祟祟,行迹可疑。 而她正和西海三公主敖听心返回西海,就将韦陀的分身击退…… 种种情形在心中一一闪过。 韦陀看着红儿公主和陆北双手挽在一处,冷漠肃然的面容上,突然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顿声道:“大公主殿下,西海一别,不想你终究和这人走到了一处……世尊曾言,因果之道虽然无始无终,但也并非无迹可循……道如圆,因果亦如是。” 韦陀冷峻刚毅的面容之上,有着一抹恍然大悟。 眼中两道玄妙光晕一闪而过,周身凝然气息浑然一体,仿若一尊无漏金仙降临。 韦陀不愧是悟性超绝、慧根非凡之辈,在这一刻竟然触摸到了金仙境界的门槛。 金仙三行本源圆满,生生流转不息,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道如圆,因果亦如是! 而地之间,亿万生灵生而有缺……所谓修道,无不是在求一个圆满罢了。 此言一出,陆北神情微变,转头和身旁的红儿公主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莫名。 二人竟然早已结缘! 红儿公主明眸微愕,恍然大悟,继而冷哼一声,当年就应该让这人给死了。 要不然,哪有后来那么多的烦心事儿。 第二百零三章 渡化西方去 离恨。 此地时空坐标,毗邻西方须弥山下三千世界。 界三十三以横纵、上下、四方标称时空坐标,并无常人想象之中的那般,仿若玉阶,层层而上。 离恨以西。 彩霞万道,云雾飘渺。 陆北轻挽着红儿公主的素手,二人踏立于虚空之上,望着对面的护法韦陀和欢喜罗汉二僧。 欢喜罗汉望着陆北的神色满是愤愤不平,不过待看到陆北与红儿公主牵在一处的手臂,心中就是一惊。 护法韦陀刚毅面容之上,则是露出一层浅浅笑意……有玩味、有恍然、也有不屑。 “大公主殿下,而今你我皆是本尊在此,昔年因果倒是可以了解了。” 就在身旁欢喜罗汉阴沉着脸,向韦陀悄悄使着眼色之际,韦陀沉毅威严的脸膛之上,突然现出一股凛然肃穆之色,缓缓言道。 言语神态之间倒无多少横生戾气,风轻云淡之中却蕴含几缕清冽杀机。 红儿公主清丽冷艳的雪肤面容上,并无多少忸怩之态,也未曾在二僧面前将……被陆北挽着的纤纤素手给抽回。 落落大放,雍容高贵。 “不知菩萨要如何与本宫了解因果?”红儿公主紧紧抓住了陆北的手,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心下稍定,一双莹澈明眸幽幽闪烁,清声言道。 韦陀目光转动,手持金刚宝杵遥指陆北,“因果由何而生,自然由何而灭。” 韦陀不理红儿公主微微变色的玉容,又指着一袭红色袈裟的欢喜罗汉身上的伤势,沉声道:“大公主殿下的这位朋友在太虚幻境之中,对欢喜尊者无端下此辣手……跋扈如此,全然不将我佛门弟子放在眼中,此事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韦陀菩萨冷漠清冽的目光转而投向陆北,竟然十分难得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顿声道:“贫僧还未请问,这位道友名姓?” “陆北。” 陆北本自冷肃的面容,突然淡淡一笑,一双湛然有神的眸子之中,两道玄妙光晕无声流转,细细打量着护法韦陀其人,冷眸连连闪烁,略带一抹惊异,也不知发现了什么有趣之事。 这韦陀慧根深厚,心性坚毅,实在是一位劲敌。 不过也并非毫无破绽。 念及此处,陆北眸光微黯,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别人的破绽未尝不是他的破绽…… “陆道友,贫僧也不难为于你,还请陆道友随贫僧到灵山我佛如来座下,聆听佛法,参禅礼佛……自此洗去一身戾气如何?”韦陀菩萨沉毅的面容上,微微一笑道。 欢喜罗汉神色微变,脱口而出道:“菩萨,可贫僧这一身伤势?” 怎么回事儿? 性情刚烈、嫉恶如仇的护法韦陀,见到这人,不是应该直接出手打杀吗? 这怎么着着,便要渡化此子到佛门,息事宁人了。 欢喜罗汉越想越气,白净面皮跳了几跳,心中只觉分外憋屈,气得浑身颤抖,一时间竟然不出话来了。 “欢喜不必惊怒,你法相之伤,贫僧回去便替你向军荼利明王求取莲晶甘露医治一番。” 韦陀菩萨淡淡看了欢喜罗汉一眼,缓声解释道。 以言语安抚了欢喜罗汉之后,韦陀望向陆北的目光倒是有了一丝热切。 此子昔年和那只猴子一起渡过茫茫西海,学得一身不俗艺业,自然是一位大气运之辈。 方才未见陆北之前,韦陀是真的生起了打杀之意,至于此刻么……这位护法倒生出了一股渡化陆北的心思。 几十年前,护法韦陀遵循佛门世尊之意,和摩妙珈蓝在西海之上,护送猴王去西牛贺洲学道。 为了防止机出现变故,因此打算出手将和猴王一起在木筏上的陆北打杀。 但不想碰上了红儿公主和敖寸心二女出手拦阻。 韦陀回灵山之后,将此事细情禀告世尊。 世尊当时微微笑了一笑,神情不置可否。 后来由于诸事繁忙,韦陀渐渐将这件事情忘却。 而今再看到陆北,却不想其人一身修为已是地仙巅峰道行,周身玄妙波动冥冥,连他都有些看之不透。 见陆北神色踌躇,韦陀淡淡笑道:“陆道友,考虑得如何了?” 若此子不应,那么不得今日就要将其打杀于此了……做完他几十年前未完成的事情。 红儿公主明眸转动,神色关切地望向陆北,静静地等待着陆北做出抉择。 “道友笑了,陆某有佳人美酒相伴,如何还会和道友去做什么和尚?”陆北突觉右手手背一疼,讪讪笑了几声,继而沉声道:“陆某还有事,且不奉陪了。” 着,拥着玉容羞恼红儿公主,一道化虹金光施展而出,便向远方遁去。 韦陀心中一奇,摇头一笑,“若让你跑了,贫僧就随你一并还俗……” 脚下一座五彩莲台,宝光连连闪烁,风驰电掣之间,便已经紧紧追上陆北的金色虹光。 欢喜罗汉神色讶异,喃喃道:“这位庭大公主性情向来冷艳骄傲,方才为何做出一副鸟依人之状?” 倏尔,一道清明亮光在灵台之中划过。 太虚幻境之中…… 欢喜罗汉惊喜交加,就是化作一道红色流光,向韦陀菩萨追去。 若猜测成真,他倒是可以…… 玉帝的妹妹,凡人尚且睡得,那么玉帝的女儿,他欢喜就睡不得了吗? 至于食神道友……呵呵,贫僧为了长生大道,也只能默默声对不起了。 念及此处,欢喜罗汉白净面皮之上,突然现出宁静祥和的悠远禅意,大手捻着脖子上的一串佛珠,如是想道。 离恨又名大赤。 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便在重重界之上,云雾缭绕的浮空云盾之间。 陆北怀中拥着神色如常的红儿公主,待感受到身后气息的接近,面上神情略微不大好看。 这以前无往而不利的金乌化虹之术,在一些出身底蕴深厚的大势力……强者眼里,遁速便不是那般突出了。 不过,也有他只是修至第一重的缘故。 对于这护法韦陀而言,二人遁光速度相仿,他却是不能将其人摆脱。 “陆北,你把我身上禁制解了吧,”红儿公主眉睫轻颤,明眸之中有着一抹幽怨,贝齿紧紧咬着红润下唇,清声道:“这样我能替你抵挡一阵,你也可以从容逃下界去。” 身后韦陀菩萨若追上二人,倒不至于对她怎么样,而陆北…… 陆北目光微闪,神情沉寂,闻着怀中女子三千秀郁青丝上的馥郁香气,叹了一口气,道:“红儿,我其实真得没有骗你。” 红儿公主芳心剧颤,仿若秋水一般盈盈的明眸之中满是羞涩,螓首微抬,望向陆北瘦削冷峻的脸庞,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这时,身后韦陀菩萨从容的声音传来,“陆道友,莫要再逃了,随贫僧去西方,长生大道唾手可得……” 望着远处陆北所行之处,摇曳而过的金色虹光,韦陀心中更是大喜,劝诫的语气也不仅轻快了许多。 眼看陆北与韦陀,两方距离越来越近。 “不逃了,”陆北冷笑一声,对一脸好奇地望向自己的红儿公主,凝声道:“韦陀虽然修为极高,但未必不能应对。” 道行、神通从来都不等于修为和法力。 一直以来,他也仅仅是地仙巅峰修为而已,可他送同样不是送很多真仙灰灰了。 “陆北,”红儿公主盈盈眸子望向陆北,明亮粲然,柔声问道:“你莫非有击退韦陀之法?” 轻灵婉转的声音中不由多了一丝期待和欣喜。 来,陆北先前在北俱芦洲的罗妖域之中,将一个个真仙级大妖随手一掌拍死的震撼景象,仍是历历在目。 她其实一直好奇陆北所用神通,但她知道就算她问,陆北也不会告诉她。 念及此处,红儿公主芳心中,不由生出莫名怅然之感。 第二百零四章 一曲退韦陀 虚空之上。 韦陀微微一笑,手持金刚宝杵,“陆道友,这是想通了?” “韦陀道友既然执意挽留,那么陆某也不好太过不近人情不是。” 陆北轻轻放开红儿公主的纤纤柔夷,于缥缈虚空之上,兀自盘膝坐下。 红儿公主和韦陀皆是神情讶异地望向陆北,不知道陆北打算做些什么。 陆北目光闪烁,淡淡一笑。 挥手一招,一张瑶琴突然出现在面前。 正是锦瑟灵宝。 陆北轻轻抚弄着这张瑶琴,望向韦陀,粲然一笑,凝声道:“陆某有一曲,还望菩萨品鉴。” 韦陀刚毅的眉宇之下,眼眸中露出讶异之色。 “陆道友竟然也通琴艺?”韦陀朗声一笑,道:“既然陆道友愿意以琴论道,贫僧便奉陪一二。” 若不能在道行上折服此人,纵然渡化到西方,也不过一行尸走肉的傀儡而已。 韦陀目光闪烁,并不急着动手,心中暗暗定下计来。 红儿公主则是静静站在一旁,莹润明澈的眸子望向陆北,也不出言打扰。 “此曲名流云” 陆北此言一出,面容笼上了一层朦胧玄妙的光华,幽深的眼眸之中,两道光漩无声流转。 手指轻轻拨动瑶琴灵宝。 桥流水,古藤老树;云林松花,莺啼草发…… 地万物,道法自然。 越是道行高深者,越是不可自拔。 韦陀神情恍惚,心神渐渐沉浸在这悠然闲适的画面之中。 三生神意融入琴音,一股紫色的梦幻波动,在一刹那间便席卷了方圆数十里的上下虚空。 “三生浮屠意。”韦陀罗汉面上迷茫消散,目光震惊,脱口而出道。 其人周身刚毅威严的气度都是微微一滞,眸光几下流转,方神色如常。 显然,脱得心神幻境,并非像韦陀面上表现的那般轻描淡写。 韦陀目光微凛,不过却是爽朗笑道:“贫僧倒没想到,陆道友还是个痴情的种子。” 方才的泠泠琴音之中,隐隐有着对于女子的思念。 韦陀眼眸微不可察地恍惚一瞬,心中就是叹了一口气。 这陆北方才竟然以琴音悄融三生意境,引得他沉沦心神幻境,差一点儿就沉沦三生了。 此子想法不错,可惜境界不够。 韦陀哑然失笑,且不提他作为真仙强者,早已真仙神意加身,真灵仿若琉璃通明透彻,万邪不侵。 单他一身佛法禅理,明心见性……一颗百折不挠的道心更是坚若磐石,不可动摇。 岂是这区区邪魔外道的神通可以蛊惑的? 若言洗炼道心之能,佛门才是这左道旁门神通的集大成者。 心念及此,韦陀会心一笑道:“陆道友所奏曲子颇为动听,但却无有晨钟暮鼓,令人不由心生无限欣然之意。” 红儿公主明眸光芒也是渐渐黯淡,晶莹如玉的面容上,不禁有些失望之色流露。 心道,果是不能对付韦陀吗? 就在这时。 曲音再变。 陆北面容惨白,拨弄琴弦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琴音仿若流水一般,无声流淌在虚空之间。 “咔嚓。” 以界的虚空强度都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强大力量,隐隐有些碎裂之声响起。 韦陀神情大变,倒不是为这神通的威力感到恐惧,而是这种力量…… 正待出言询问,沉毅的面容陷入迷茫之中。 一万三千年前。 西方须弥山下的某处千世界之内。 一座起伏连绵的山峦上,青石铺就的台阶延展而上。 于枝叶婆娑的金色菩提树之间,有着一处金光万道,檀香缭绕的佛门圣地静静坐落。 华美的宫殿、碧绿的湖泊、苍郁的松柏、精致的花圃,在一众身穿月白僧袍的沙弥眼前,有着别样的禅韵。 韦陀面容肃穆,心翼翼地踩着澄明的玉阶,在几位比丘尼的迎接下,向一座宫殿恭谨行去。 世尊投影三千界,将要在殿中法,韦陀和此地行色匆匆,一脸虔诚的众僧一般,心中不胜欢喜。 韦陀在殿中听世尊法七七夜,不眠不休,不见疲态,反而神采熠熠。 心思通透明悟……灵台金光烟柱直直升起,足下五彩莲台幽幽闪烁,心怀大畅,步步出得殿外。 忽然途径一处花圃,韦陀视野之中,发现一株通体枯萎焦黄的花树。 无精打采,奄奄一息。 韦陀静静伫立半晌,眼眸微动,以手掌轻轻抚过花树枝叶。 花树顷刻之间,青葱一片,通体流光澄莹,仿若碧玉生烟,余流翠微。 彼时,西方空突然彩霞漫,灿然似锦。 韦陀心有所感,忽而抬头望去。 刚毅果敢的面容上,就是露出由衷的欣然之色,淡淡一笑,径直缓缓离去。 如此百年一次、七日七夜的世尊法,韦陀皆是在花圃旁的花树旁伫立停留片刻。 直到某一日傍晚,韦陀临近成就长生真仙,望着身旁突然在风中摇曳不止的花树,叹道:“贫僧已知你开了灵智,心中可有何言?” 这时,花树飒飒作响,韦陀摇了摇头,正待转身离去。 花树突然剧烈晃动,扑簌之声在渐渐晦暗寂静的山林古寺中,遥遥传去,宁静悠远。 韦陀停下脚步,回头笑了一笑,顿声道:“你这是让贫僧在这里等上片刻吗?” 韦陀索性不再离去,静静站在那里,望着斑驳一地月影的花树,眼眸深沉,默然不语。 月上中,弦月如钩。 倏然,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本自抬头望月的韦陀缓缓转过头去,目露惊异。 只见清莹花树之上,遍布其大如盘的黑色花朵,在如水月光之下,美得惊心动魄。 韦陀笑了起来,恍若星辰明亮的眼眸之中依稀有着玄妙光晕无声流转。 一身气息倏然上扬,虚空之中,有花乱坠,异香扑鼻,佛音光晕,煞是瑰丽。 “昙花一现为韦陀,情深不悔是婆娑。” 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袍,面容俊秀,眉目疏朗的青年和尚,远远走来,嘴角尚带着一丝笑意。 “韦陀,你可悟了?”月光之下,金蝉子白皙如玉的面容,圣洁庄严。 “贫僧……唉。”韦陀轻轻叹了一口气,眼角有着一滴晶莹悄悄落下。 “吧嗒……” 晶莹泪珠落在仿若清水流动的澄明玉阶之上,韦陀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而在朦胧月光之下,韦陀身后那株昙花花树已然枯萎一片,片片树叶扑簌而落。 金蝉子轻轻弯下腰来,捧起一把焦黄乌黑树叶的同时,挥手将落在地上的晶莹泪珠摄来,喃喃道:“值得吗?” 月晕淡去,际越发漆黑;风声呼啸,花树摇曳更甚。 离恨。 韦陀缓缓睁开眼眸,眼前虚空除却几朵悠然的祥云之外,再无一个人影。 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闪烁,“陆北,贫僧不知是该感激你,还是该怨恨你。”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红色流光闪烁而来。 欢喜罗汉神色惊异地来到韦陀面前,好奇问道:“菩萨,那二人呢?” “走了,贫僧也先回去了。” 韦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欢喜罗汉,微微颔首,再不多言,踩起脚下五彩莲台,向远处遁去。 从其方向来看,竟然是往须弥山而去了。 他要拿回那滴眼泪! 韦陀心中如是想道。 第二百零五章 无人舟自横(卷尾) 西牛贺洲。 一叶扁舟,在明月之下,从芦苇丛中静静驶向一望无涯的碧水之上。 红寥花繁映月,黄芦叶乱摇风。 轻舟之下,水波杳杳流淌,远处垂柳樨花飒飒作响,光影斑驳的河水两岸有着片片大如圆盘的荷叶。 清风微起,颗颗晶莹饱满的水珠随着纹路清晰的绿叶向下滑落。 “滴答,滴答。” 孤寂月夜之下有着几只水鸟掠过水面,鹧鸪声清灵悦耳,夜色越发静谧如水。 陆北神情沉寂,端坐在舟头之上,心思莫名。 舟头摆着一方精致的木几。 几案上是一张古色古香的瑶琴,瑶琴之侧则是放着一个青玉葫芦。 不远之处站着一袭宫装长裙,身姿玲珑曼妙,仿佛要乘风飞去的红儿公主。 暗香浮动,夜色朦胧。 红儿公主明眸皓齿,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衣袂飘飘,不似凡尘中人。 此刻一双明眸溢彩涟涟,望着舟头之上,眉目疏朗,神情默然的男子,心中仿佛有一根弦在被轻轻拨动。 “陆北,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红儿公主明眸熠熠闪烁,轻声道。 此刻浑然不似身份高贵的庭大公主,仿若一个心性明澈,娇憨可爱的少女。 头上三千青丝随风吹起,露出修长雪腻的脖颈,冰澈莹润的细腻肌肤,在月光之下,泛起精致如玉的光泽。 陆北抬头微微一笑,顿声道:“你把镜子的另一半给我……我就告诉你。” 闻听此言,红儿公主面上欣喜之色不见,目光渐渐冷漠,晶莹玉容重新恢复冷艳神韵。 然而,待到望向陆北抚琴的右手之上,那清晰可见的牙印之时,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刹那花开,明媚动人。 “你笑什么?”陆北神色疑惑地望向红儿公主,顿声道:“其实,那件灵宝,在你手中作用不大。”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仿佛有异样的神采,轻轻抿了抿唇,清声道:“是不是本宫将那另一半给你,你就会放本宫离开?” 着,复杂莫名的目光望向陆北,也不知在等待着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陆北目光深沉,缓缓起身走了过去,轻轻挽住了红儿公主犹如夜色微凉的纤纤素手,“不一定。” 红儿公主芳心剧烈颤抖,本自微微有些烦闷的心情,突然一下子明媚起来,仿若一剪秋水的明眸,忙不迭地躲闪着眼前之人灼热的目光,“为什么?” 声音隐隐有些发颤。 “不得,我会灭你的口。” “你……”红儿公主清丽白皙的雪肤上现出一抹恼怒,深深吸了一口气,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几下,螓首偏过一旁,幽幽目光望向那轮兀自在明晃晃的河水之中,摇晃不止的皓月。 不过,也没有强自抽回在陆北掌中的冰凉柔夷,只是寒着俏脸不话。 “只有昆仑镜完全合一,才能将你身上的禁制解开。”陆北突然拥住红儿公主,低头轻轻伏在红儿公主的耳畔声道。 红儿公主玲珑娇躯猛然绷紧,继而浑身有些发软,娇玲珑的耳垂都是起了一抹绯红。 陆北目光闪烁,温声道:“是我当日考虑欠妥了,那道禁制于现在的我而言,着实无法解除……想必,你也有所怀疑。的确,我真实境界不过地仙道行而已,如今是解不得的。” 红儿公主身体之中的禁制是昔日陆北以道轮之光御使星轮之力设下,顽固程度不下于大罗道尊的擒拿手段。 除非运使先至宝昆仑镜磨灭,否则作为长生真仙的红儿公主也是无法突破。 当然,陆北言语中也有不实之言。 他是可以御使昆仑镜让红儿公主恢复如常的。 可待到那时,焉知此女不会霍然翻脸,反客为主呢? 唯有软硬兼施,方能逼迫此女将昆仑镜交出。 他有预感,一旦先至宝昆仑镜在手,他在这方世界的处境将会大为改善。 至于昆仑镜到手之后,对于此女的处置……陆北突然感到无可奈何起来。 初始之时,他的想法是不能让此女活着回到庭的……后来才慢慢打消这个想法。 不提真武大帝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是二人经历先前种种患难……他也很难对这位外冷内热、敢爱敢恨的庭大公主辣手摧花。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编织一个温柔陷阱,让此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最好……陆北目光微沉,心中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鄙夷自己起来。 其实,纵然自己不如此去做,难道要让他看着此女回头再投入食神的怀抱吗? 而且此女的身份…… 陆北心中越为自己找着借口,对自己鄙夷更甚。 嘴角自嘲一笑,心中叹道:“老师,帝不就是这般薄情寡义吗?” 红儿公主此时浑然不知陆北心中的打算,再次被陆北顺势拥在怀中,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耳鬓厮磨,呼吸可闻,连二人的心跳都能彼此感知得到。 一时间芳心惊跳,弯弯眉睫低垂,心中已是惶恐羞涩到了极致。 心中一定,幽幽叹了一口气,一个清晰深刻的身影无声驻入心间。 不过仍有一块儿阴霾在心中久久不散。 良久之后,红儿公主明眸熠熠,柔声低唤道:“陆北。” “怎么了?”陆北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地问道。 “那谢秋荻……她是你的道侣?”红儿公主突然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呼吸一滞,心中虽悔,但此刻仍是想问,神色不自然道:“那本宫……又是你什么人?” 昆仑镜之中的神交,二人早已心照不宣,如今又这般肌肤相亲,依偎一处,她需要一个答案来服自己,否则,如何把先至宝交给这人。 其实很多事情,结局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 昔年的西海,如今的碧水…… 红儿公主放开心神,静静聆听着身畔与她纠缠不清的男子悠长呼吸之声。 彼时,脚下碧绿河水的哗啦流淌、夜空之上,几只夜枭的凄厉低鸣同样在耳畔响起。 沉默,寂静……在红儿公主的世界中,时间一下子变得格外漫长起来。 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渐渐沉入谷底,一股凄楚和着酸涩之感在心中酝酿散开。 红儿公主倏然站直身躯,宁静如水的月光下,那一张晶莹如玉的面容之上,幽寒如霜,冷意幽幽。 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在红儿公主如星月生晕的玉容上现出,“陆北,你放手吧。” 芳心犹如死灰,出言冷漠如冰。 陆北目光微沉,手下微松,心中却是莫名一紧。 “你干什么?”突然被陆北扳过雪肩的红儿公主,淡淡弯眉下,一双含煞凤眸倒立,娇斥道。 “唔……” 红儿公主明眸大睁,只觉灵台一片空白。 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头上的秀郁发丝,继而便感受到檀口侵入异物,强行撬开仿若玉石一样整齐晶莹的贝齿。 肆无忌惮的一条游鱼来回畅游,绵软湿滑……直令红儿公主呼吸微滞,脑袋都有点儿发晕。 红儿公主芳心剧震,脸颊红晕如霞,本自僵硬的娇躯酥软成泥。 一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星星点点地浮上心头,一双明眸渐渐迷离起来,如丝似雾,媚眼如水。 最终缓缓闭上眼睛,盈盈眉睫,则是在轻轻颤抖。 倏尔,一团五彩光芒无声将整条舟轻轻遮掩,也将外间能唯一使得红儿公主灵台稍稍清明的几缕冷风隔绝在外。 皓月当空,如洗的白色光华照耀在碧波之上。 一方轻舟微微晃动,揉碎了一潭月光…… 第一章 招安圣旨至 界。 金阙云宫,灵霄宝殿。 这一日。 玉皇大尊坐在一方条形御案之后,儒雅面容之上,威严深沉,不可测度。 一双仿佛星空深邃浩瀚的眸子,逡巡着下方侍立的一应文武仙卿,微微一笑,其意莫名。 这时,班内突然走出一位面相清颧,仙风道骨的真人。 此人身穿一袭麻衣道袍,足踏乌云皂靴,腰系水火丝绦,头戴一顶紫金云纹冠,手执银丝铁拂尘。 正是四大师之一的邱弘济真人。 邱真人道:“微臣启禀玉帝,通明殿外,有东海龙王敖广进表,听尊宣诏。” 玉帝微微颔首,温和笑道:“宣。” 不大一会儿。 一个眉骨奇高,龙首人身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来到殿中。 敖广行礼毕,递上奏表,有仙童接过表文。 玉帝览毕,着仙童念来。 清脆利落的声音,在偌大的灵霄宝殿中响起。 表曰: 【水元下界东胜神洲,东海龙臣敖广启奏大圣主玄穹高上帝君:近因花果山生、水帘洞住妖仙孙悟空者,欺虐龙,强坐水宅,索兵器,施法威;要披挂,逞凶骋势。惊尚水族,唬走鱼鼍。南海龙战战兢兢;西海龙凄凄惨惨;北海龙缩首归降;臣敖广舒身下拜。献神珍之铁棒,风翅之金冠,与锁子甲、步云履,以礼送出……】 “扑哧……” 仙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但心性仍有些童稚,念着念着竟然禁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心中猛觉这是灵霄宝殿,面色大变,跪地伏拜道:“陛下恕罪。” “无妨,继续念。” 玉帝神色如常,挥了挥手,沉声道。 仙童忙自展开奏表,悄然瞥了下首之处的群仙一眼,发现众仙皆是老神在在,目光低垂。 唯有哪吒三太子,面如傅粉的脸之上,极为辛苦地憋着笑意。 不过,却是被身旁的托塔王李靖冷着脸,给瞪了一眼。 仙童不敢再看,继续诵道:【……他仍弄武艺,显神通,但云“聒噪!聒噪!”果然无敌,甚为难制,臣今启奏,伏望圣裁。恳乞兵,收此妖孽,庶使海岳清宁,下元安泰。奉奏。】 敖广面上略微有些尴尬,来这奏表还是龟丞相那厮书写的。 他出于对这老憨货一贯的信任,根本就没顾得上看。 可谁能告诉他,这奏表言辞怎么这般猥琐。 南海龙战战兢兢,北海龙缩首归降……这他娘的都叫什么话? 若他兄弟四个,真的拼着命来,还拿不下一个妖猴? “敖广。” “臣在。”敖广拱手行礼,心中虽然对玉帝折他四海龙族面子,感到一些不满,但此刻仍是一脸恭谨道。 “且回东海,朕即刻遣将擒拿。” 敖广深深施了一礼,转身便离了气度堂皇、大气磅礴的灵霄宝殿。 这时。 葛洪葛师摇着拂尘,缓缓出得班列,轻轻咳嗽一声,自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封奏表,“启禀玉帝,微臣有阴司秦广王所奉表文进上。” 旁有玉女接上秦广王进上的表文。 玉帝眸光深沉,阅毕,沉声道:“竟然是同一件事情。” 玉帝着人打发秦广王回去,宣众位文武仙卿,问道:“这妖猴是几年生育,何代出生,竟有如此道行?” 一言方已,班中闪出千里眼、顺风耳道:“这猴是三百年前,产石猴。当时我等不以为然,不知这几年何方修炼成仙,降龙伏虎,强销死籍。” 玉帝眉头深锁,朗声道:“哪位神将愿意下界收伏?” 言未已,一个老者出得班列。 当真是一言未毕,甚至一些跃跃欲试的仙将,兴致冲冲,还未来得及出得班列。 太白金星已是走了出来,“玉帝容禀,上圣三界之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奈何此猴乃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他顶履地,服露餐霞;今既成仙道,有降龙伏虎之能,与人有何异也?老臣启奏陛下,可念生化之慈恩,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上界来,授他一个大官职,与他籍名在箓,拘来此间,若受命,后再升赏;若违命,就此擒拿。一则不劳师动众,二则可彰陛下收仙有道也。” 玉帝闻言作出大喜之状,道:“依卿所奏。” 这话再次将一些急于立功的将给堵了回去。 截教阵列中,有一位穿着大红袍服,面如蓝靛,发似朱砂的神仙,嘴角露出冷笑,这对儿相得君臣数万年以来,戏文是演了一码又一码,不嫌腻味吗? 此人正是昔日九龙岛炼气士,如今的瘟君吕岳。 封号瘟癀昊大帝,率领雷、火、瘟、斗四部之一的瘟部六位正神的瘟君。 玉帝允了太白金星所请,即可书写了一封招安圣旨,用上印玺,让仙童给了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收好圣旨,也不耽搁。 径直出得南门,架起一道星遁之光,不到片刻,便来到东胜神洲。 花果山,水帘洞。 太白金星按下云头,直至水帘洞外。 对围拢上前的众猴,笑着道:“我乃使,有圣旨在此,请你家大王上界,快快报知你家大王。” 猴唧唧喳喳,一层层传递向洞深处。 此时猴王正斜靠在石椅上饮酒,醉眼迷离,心怀大畅。 他本来得了一件趁手兵刃,前些日子又入幽冥界把各路鬼王打杀一通,帮手下猴子猴孙强销死籍。 只觉念头通达,道行渐深,近日来已是进无可进。 猴王心知这是至了那真仙巅峰境界。 此刻,他恨不得重新和几位结拜兄弟排下座次。 昔日,他以真仙道行和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等人论资排辈。 来去,他竟然排了个第七位,心中一直忒不痛快。 这时,猴上前回禀道:“大王,外面有一老者,背着一角文书,言是上差来的使,有圣旨请你去。” 猴王眼眸转动,抓耳挠腮,眉开眼笑道:“我这两日,正思量着上走走,不想就有使来请。” “快请进来。”着,猴王急忙整了整衣冠,至门外迎接。 金星径入当中,面朝南立定,道:“老朽是西方太白金星,奉玉帝招安圣旨,下界请你上,拜受仙箓。” “多谢老星降临。”猴王喜不自胜,笑着招呼一应猴,命道:“的们,安排宴席款待。” 太白金星眸光微敛,笑眯眯地道:“圣旨在身,不敢久留,请大王同往,待荣迁之后,再从容叙话。” 猴王心思转动,觉得这话在理,转头又吩咐正忙碌起来的四健将,“且撤下酒宴。” “谨慎教演儿孙,待我上去探探路,却好带你们上去一同居住。” 四健将领命而退。 闻听此言,太白金星轻轻摇了摇拂尘,伸手捋了捋颌下三缕迎风飘扬的白须,仿若星辰闪烁的眼眸,明晦不定。 猴王见事情交代完毕,再不耽搁,与太白金星纵起云头,升往云头之上。 就在二人离开不久之后,一个身材雄武,身穿黄色短衫,狮头人身的大汉,架起云头来到花果山。 马、流二元帅之一的马元帅,跑着过来道:“大王,您老如何来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狮驼王。 狮驼王面带悲怆之色,叹气道:“快去禀告你家大王,祸事了。” “我家大王方才上去了,不在洞府中,大王可否留个话来。” 马元帅宽阔黝黑的大脸膛上,一脸为难之色。 “上去了?”狮驼王神色微变,口中呐呐道:“唉,我等兄弟七人,同气连枝,意气相投……那鹏魔王和蛟魔王二人无故陨落,本王不能袖手不管,只能去看看牛魔王那厮那里如何。” 着,也不顾听得他一番言语,心神已是震惊莫名的马元帅。 兀自架起一道妖风,向东胜神洲极北之地飞去,去寻那居无定所,游弋无踪的牛魔王了。 第二章 受封弼马温 界。 云雾飘飘,彩霞道道。 不知为何,太白金星回返界之时,却是以寻常祥云之术慢行。 猴王是个急性子,等不得,就是一个筋斗云,把太白金星抛在脑后,先至南门外。 此刻的猴王身上穿着来自四海龙王‘赠送’的披挂,一袭锁子甲遮身,头戴风翅金冠,脚踏步云履,两只长长樨角迎风招展。 虽不过一米五的身高,却颇显英武不凡。 来,这一套披挂还是一件幻级灵宝。 猴王望着明幌幌、雾蒙蒙的巍巍南门,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初见的震撼。 正待收起云头,昂首挺胸迈步进入南门。 “何方妖孽,也敢擅闯南门?” 增长王身后领着庞、刘、苟、毕、邓、辛、张、陶,一路顶盔贯甲,手执刀枪剑戟的兵,拦住了猴王去路。 猴王面带不愉,“这个金星老儿,乃是奸诈之徒,既请老孙,又如何让人动刀动枪,阻塞门路?” 正与凶神恶煞的增长王吵嚷之际,金星倏到。 猴王沉着脸看着太白金星,手持金箍棒,发狠作势欲打,“你这老儿,怎么哄我,是你玉帝拿旨意来请老孙,却又怎么教人来阻住门,不放老孙进去?” 太白金星忙是将庭的规矩解释一番,猴王心中怒气稍解,心中不禁升起反感,“这等,也罢,我不进去了。” 话间,作势欲走,太白金星忙是扯住了猴王衣袖,笑道:“你还是同我进去吧。” 猴王心生狐疑,不过也随着金星往里行进。 近得门。 太白金星高声喊道:“门将,大吏兵,放开路途。此乃下界仙人,我奉玉帝圣旨,宣他来此。” 增长王与众兵方才收兵退去。 猴王目光转动,这才相信金星方才之言。 一路随着太白金星向前走去,听着太白金星在耳边的介绍,只觉眼界大开。 太白金星或许是担心猴王迷了路途,一一解界宫宝殿的布局。 【三十六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花药宫、……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王殿、灵官殿、……殿殿柱列玉麒麟。 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谢的名花;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绣草。 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碧辉煌……】 猴王一路目不暇接,心道不虚此行。 过得片刻,太白金星终于领着美猴王,来到灵霄殿外。 不等宣召,直至御前,朝上礼拜。 猴王挺身在旁,东张西望,也不朝礼。 一些女仙见得一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眼神甄然,神情形态颇为有趣,不由得掩口轻笑。 突然上首处问道:“哪个是妖仙孙悟空?” 声音浑厚儒雅,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味。 “老孙便是!”猴王躬身答道,继而不错眼珠地打量着御座上的玉帝,似乎颇为好奇何等样人做得成三界之主。 这番一想,竟然三步两步之间,快步走到玉案之前,一双睁大的猴眼平视玉帝,然后咧嘴一笑。 众位仙卿见得猴王这般僭越,大惊失色道:“大胆野猴,玉帝面前不拜伏参见不,还敢如此放肆?” 庭之中,神威如狱,法度森严,并不是一句虚言。 玉帝喜怒不形于色,虽然时有温厚,比如先前那位君前失仪的仙童,便被玉帝轻轻揭过。 但也有突然作雷霆之怒的时候。 君心莫测,意孤高。 众仙卿早已养成唯唯诺诺、躬身侍奉的态度,何曾见过这般胆大包的妖猴。 玉帝望向身前不远之处的这只猴子,眸光闪烁,微微笑道:“那孙悟空乃下界妖仙,初得人身,不知朝礼,姑且恕罪。” “妖猴还不谢恩?”文昌帝君出言喝道。 猴王朝上唱了个大喏,站在一旁。 玉帝出言问道:“吏值功曹何在?” 一个身穿金线绣纹朱纱袍的老者走上前来,禀道:“神在。” “朕且问你,庭最近可有空缺文武职事?” “这个……”吏值功曹满头大汗,正待取出腰间薄本查看。 上首玉帝儒雅面容渐渐阴沉,这等尸位素餐之辈,要来何用。 旁边转过一位青年仙人,见玉帝神色不善,心中一动,启禀道:“禀告大尊,宫中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唯有御马监缺个正堂管事。” 此言一出,诸仙面上神色皆是有些异样。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看向猴王的眼神,不仅有些怜悯起来。 “那就让孙悟空去做个弼马温吧。” 玉帝口谕一出,庭自有一种玄妙莫测的力量降落下来,悄然落入猴王灵台之中,猴王只是眼眸恍惚一瞬,却是不知原委。 见得此幕,玉帝目光微动,心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众位仙卿道:“还不谢恩。” 猴王也只是再次唱了个大喏。 于是,木德星君便领着猴王望御马监而去了…… 且不提美猴王在庭御马监如何度过‘上一日,地下一年’的马夫生活。 西牛贺洲地界。 泠泠流淌的碧水,载着一条乌蓬扁舟向远处默默驶去。 晨曦的霞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光影晕彩,宁静美好,仿若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 几只羽毛鲜艳的黄莺,在远处秋雾深锁的葱郁山林之间,婉转啁啾,空灵悦耳。 船舱之内。 陆北看着枕在臂弯之上,眼角尚带着点点泪痕,酣然睡去的红儿公主,冷眸闪烁,心思莫名。 突然,怀中佳人眉睫轻颤,秋水盈盈的明眸忽而睁开,满是羞怒之色。 纤纤素手紧握成拳,正待向陆北打来,突然春山黛眉紧皱,目光复杂地瞪了陆北一眼,螓首强硬地偏过一旁,面上神情却倏然平静得出奇。 不哭不闹,明眸幽冷。 “醒了?”陆北神色淡淡道:“稍后,随我回南赡部洲吧。” 着披衣而起,对于温香满玉在怀的红儿公主,倒是没有多少留恋之意,神情沉寂地独自向船舱外走去。 红儿公主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气闷,低头看了看两股之间,红色衣裙上的血污狼藉,神色变幻些许,恨得咬牙切齿。 心中正不知如何开口向陆北索要一套衣裙来。 突然,一道红色流光自外间闪烁而来,正是一套大合身的红色宫装长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船舱之中传来,而后陆北回头望去。 火红朝霞映照之下,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袅袅婷婷出得船舱,仿若一株冰山火莲,身后宛有烟霞轻拢,粲然出尘。 一头秀郁青丝披散垂落雪肩,云鬓略显凌乱,晶莹玉容之上依稀有着晨起慵懒的妩媚风情。 此刻神情漠然地望着陆北,不言不语。 陆北目光平静无波,挥手招去,虚空水珠颗颗凝就,“你梳洗下,稍后我们便走。” 着兀自盘膝坐下,对着东边的绚烂朝阳打坐采气。 万千旭光笼罩,冷峻削立的面庞,微微有了一丝柔和之意。 红儿公主明眸黯淡,背对着陆北,轻轻梳洗起来,不知不觉之间,玉容被素手掬起的一捧清水,打湿了雪腻粉嫩的脸颊。 而两行晶莹泪珠终于再难忍住,无声流淌了下来。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踱步过来,走到了红儿公主面前,手里兀自拿出一方手帕。 轻柔地擦拭着眼前之人,莹润肌肤之上混合着的泪水和清水,眸光如初升之阳温煦,端详着精致如画的眉眼,淡淡笑道:“清水出芙蓉,然去雕饰……你的确很漂亮呢。” “呜……” 嘤嘤哭泣之声响起。 陆北右手突然被红儿公主举起,狠狠咬了一口,手掌鲜血淋漓,两排牙印清晰可见。 “让你欺负本宫……” 含糊不清的娇哼声音,被秋日清晨的冷风渐渐吹散…… 第三章 烟雨见因果 ?4?(?7?b?R@?L?e?&g;=g?rο??Y!FZH?6??r??ra?????洲。\r 日月轮转,四季交替,三界众生又见证了一个秋季。\r 时唯深秋,万物肃杀,百草凋零,满目荒凉。\r 斜晖脉脉,夕阳西下。\r 一朵三彩祥云,飞跃过连绵起伏,蜿蜒似苍龙盘踞的层层山峦,向着南赡部洲的巴蜀之地行去。\r 其上赫然伫立着一男一女。\r 男子一袭素色云纹长衫,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古拙的三尺长剑,迎着扑面而来的萧瑟秋风,大袖飘飘,神情默然。\r 可若留心去看,湛然的眼眸中颇有一些无奈,尤其是看向身旁俏立着的女仙之时。\r 身畔是一位身穿红色宫装长裙、气质冷艳高贵的女仙,女仙窈窕静殊,身形玲珑曼妙,此时迎着夕阳晚风,衣袂飘飘,裙琚清扬,做工精美的红色腰带将伊人婀娜身姿束得格外高挑优雅。\r 然而,精致如画的眉眼之间,尚带着一股初为人妇的妩媚风情。\r “陆北,离渝阳还有多远啊?”红儿公主远胜春山的弯弯黛眉下的那一剪盈盈秋水,正情意绵绵地望着挽着自家纤细柔夷的男子……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只觉分外甜蜜,弯弯睫毛轻颤,圈圈烟波横生。\r 陆北神色淡淡地看了秀雅绝俗的红儿公主一眼,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r 他突然有些厌烦此女了,这一副花痴的样子,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r 身为真仙,虽然法力本源受制,连脑袋也受制了吗?\r 但此时显然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r 毕竟……\r “不远了,过了前面几座山就是了。”陆北紧紧挽着红儿公主微微冰凉的素手,多日来的疑惑在心中浮现,凝声道:“你这么执着做什么?”\r 原来前些日,二人依偎一处闲谈之际,红儿公主突然提出要到陆北的出生之地渝阳郡看看。\r 而且路上不许陆北施展纵地金光,化虹之术这些遁法神通。\r 陆北心中倒也不急切返回南赡部洲的浣花阁,索性就陪着此女一路飞遁而来。\r 来,他自来此界,也难得有几清闲日子可过。\r 修仙修得心力憔悴,着实让人难以愉悦不起来。\r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颇是浪费了不少时间。\r 听得陆北询问,红儿公主眸光熠熠,明媚笑道:“本宫去祭拜下爹娘不行啊?”\r 在北俱芦洲之时,先至宝昆仑镜遥相呼应,陆北自镜中见得红儿公主一幕幕的成长景象。\r 而红儿公主亦是如此……\r “凡人之躯,区区百年便是黄土一捧,你作为得了长生的真仙强者,应该早已看透了这些才是,何以如此肤浅。”陆北神情淡漠地看着红儿公主,顿声道。\r “你真是这般认为的?”红儿公主微微收敛明丽玉容上的盈盈笑意,轻轻抽回柔夷,明眸中有着一丝鄙夷之色流露。\r 不知为何,陆北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r 心道,这般性格独立的女子,突然变得百依百顺起来,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r “不入至情者,不得大道。”红儿公主伸手轻轻捋了捋额头上的几缕遮眼发丝,身上渐渐恢复了几分长生真仙的气度。\r “愿闻其详。”\r 陆北目光微动,神情肃然起来。\r 他不应该忘记,眼前这位女仙可是得了长生的人物。虽然一时受制于他,但对于仙道的见解,想来也是有一些独到之处的。\r 红儿公主仔细打量着陆北的脸庞,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明眸变得有些黯然,“陆北,你虽性情坚忍,却做事冲动偏激,你这样的性子,劫难定然要比常人多上许多的。”\r 陆北心中警惕,沉声道:“然后呢?”\r “没有了。”红儿公主静静望着本自一脸严肃之色,倏尔变得错愕无比的陆北,以素手掩口,清笑了起来。\r 黛眉弯弯,白皙莹润的晶莹玉容,依稀有着秀丽神韵上下流转。\r “那是我父皇的……”红儿公主见陆北神情无奈,笑着补充了一句。\r 陆北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红儿公主,若有所思。\r 不知不觉间,二人渐渐越过一座座云雾缭绕的秀丽青山,落入了渝阳郡境内。\r 巴蜀之地素来多雨。\r 细雨微茫,际晦暗;苍山含黛,云岚生烟。\r 时隔多年,陆北再回故地,心中不觉感慨。\r “前面就是那五柳村了。”陆北拥着红儿公主向前数步踏出,便已经来到五柳村。\r 仿若一条玉带环绕五柳村的青河之畔,依稀能够看到几十年前被雷亟的五颗柳树残留的焦黑痕迹。\r 不过此刻却是被一颗参垂柳重新遮蔽,葱葱郁郁,犹如帘帷。\r 陆北缓缓走了过去,以手掌轻轻触碰大柳树枯皱的树皮,上面分明有着雨水沿着树干流淌而下。\r 好似岁月长河在无声地流淌!\r 红儿公主远远地望着陆北,粲然一如星辰的明眸之中带着一丝动人的光彩。\r 陆北望着眼前的柳树,眼前不由浮现起数十年前,于茫茫秋雨之中,自这方的地翻过重重青山,仗剑而行,求仙访道的记忆。\r 暮雨潇潇,然而此刻的他却再也不需撑伞而行了。\r 转头望去,不远处的青河,细雨深锁,烟雾朦胧,仿若一副黑白墨染的画卷,猛然跳入眼帘。\r 不知何时,一阵馥郁幽香混合着雨丝泥土的清新味道,飘浮而来。\r 红儿公主迈着盈盈步伐,悄然走到陆北身旁,雪肤容颜之上,神色莫名,心中幽幽一叹,轻声低唤一句,“陆北。”\r 很多事情,她其实都是心如明镜的。\r 顾盼神飞的明眸,尚带着几分期许……陆北,不要走的太远。\r 陆北手掌轻轻摩挲着柳树,湿润的水珠在掌心萦绕,目光渐渐恍惚,“树犹如此,人何以堪。”\r 一声轻叹,落入茫茫地之间,有着不出的怅然。\r 转身笑着望向红儿公主,看着这位风华绝代却又蕙质兰心的庭大公主,温声道:“是我陆北配不上你。”\r “本宫不介意的。”螓首偏转,依靠在陆北肩膀上的红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如宝石莹澈的眼睛好似弯弯月牙,声道。\r 陆北笑了笑,伸出手来,自然地揽住了红儿公主的纤腰,沉寂目光望着青河出神。\r 眼眸之中,隐约有着两道玄妙光晕流转,生生不息……他仿佛看到了虚空之中的因果。\r 因果之线自虚空而来,最终交汇在五柳村烟雨成雾的上空,倏然成圆。\r “嗡……”\r 两道清越激鸣,突然在虚空之中响起。\r 继而,自陆北灵台中飞出一道蓝紫光芒,星璇一般的玄妙光芒,如重重蓝色水幕,一下子便遮蔽了二人立身之地。\r 而红儿公主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同样有着一道蓝紫光芒闪耀,二者气息遥相呼应。\r 最终在半空合为一处。\r 一面仿若琉璃通明澄莹的圆形镜子,出现在二人面前,最终落在陆北掌中。\r 红儿公主明眸微动,素手成拳,轻轻锤着陆北的胸口,“这下,你满意了吧……还不解开本宫身上的禁制。”\r 陆北面上略微带着一丝尴尬,心中不由得自嘲道:“这到底是谁在套路谁啊……”\r 就在二人沉浸在这温馨一刻之时,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r “你是……陆大哥?”\r 陆北转身望去,赫然发现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妇人,在远处撑着雨伞,一脸讶异。 第四章 腻歪的不行 ;{θU,jh???9????e?9?+??j????0???[?{G?(f Y?1?1??。\r 自陆北离开此地倏然已有二十余年矣!\r 绵绵雨丝落下,朦胧成雾,远处五柳村的几处灯火摇曳。\r 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着荆钗布裙,盘着发髻的秀丽妇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篮子。\r 篮子中一些水灵灵的青菜,几片菜叶尚残留着一些泥土和雨水,随着篮子的缝隙,向下渗去。\r 陆北冷眸闪烁,微微笑道:“你是丫丫吧?”\r 三十七八多岁,已育两子的年轻妇人,被一个青年男子当面叫出乳名,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r 红儿公主明眸闪烁,娇嗔地看了陆北一眼,以神念传音,“这不会是你青梅竹马吧?”\r 此刻的红儿公主,灵台和丹田中禁制分明已经解除,恢复了真仙修为。\r 冷艳高贵的气质无声散逸,凛然不可侵犯。\r 陆北微笑着摇了摇头。\r 眼前妇人正是昔年李大牛的遗孀,名丫丫。\r 三十余年前,陆北出五柳村求仙访道,将所居宅院让给了隔壁一对儿身世可怜的母女。\r 这妇人正是当年那对儿母女当中的女童。\r 可惜时间太过漫长,并无邻家妹初长成的恍惚之感。\r 年轻妇人走上前来,神色激动,“陆大哥,真的是你啊。这么多年,没想到……”\r 话到这里,眼眶中隐隐有些湿润。\r “你母亲身体还好吧?”陆北笑道。\r 红儿公主看着陆北面上真挚的笑容,心中多少有些嫉妒。\r 这人性情冷漠隐忍,这笑容对她都是少见的。\r “母亲她老人家……前年走的。”年轻妇人眼中隐隐有些悲戚之色,笑道:“不过,她老人家走的很是安详。临走时,还拉着妾身的手,念着陆大哥呢。”\r 陆北眸光微敛,默然不语。\r “看我这记性,陆大哥,这里不是话的地儿……你快跟着妾身到家里坐吧。”\r 着,便以征询的目光望向陆北。\r 这时,方见陆北身旁站着一个身穿红色宫装长裙的妙龄女子。\r 在年轻妇人眼中……好像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r 红儿公主妩媚一笑,明眸盈盈如水。\r 一时间,年轻妇人面上略带着局促,手足无措起来,更是不敢以目光对视。\r 心道,也唯有这般神仙模样的可人儿,才能配上陆大哥吧。\r 又念及陆北容颜青春不老,心中更是将其当成了神仙一流的俊俏人物。\r 这时,陆北和红儿公主,随着这年轻妇人向村中走去。\r 边走边叙着话,陆北也是渐渐知晓自他离去之后,村中发生的一切。\r 当听到一个红袍虬髯、骑着毛驴的道人来到五柳村时,陆北神色微动,\r 心中已经明悟是谁。\r 而红儿公主也是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听着,一双妙目不时好奇地看向陆北。\r 不大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一处青墙红瓦的院。\r 房屋四五间,坐北朝南,院中栽种着几个大榆树,榆钱叶子落在院外的泥土里,上面有着水渍。\r 白色墙灰斑驳破碎,雨水顺着长满苔藓的红色墙头,向下流淌,墙面淋漓,滑腻无比。\r 年轻妇人将红儿公主和陆北二人让进院中。\r 这时,屋中之人听着外间院中动静,一个憨厚的声音在一处炊烟杳杳升起的灶房中响起,“丫丫,让你出去摘几个菜叶子,怎么这么长时间……恩,这是?”\r 话间,一个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勺子的中年大汉,一脸茫然地来到正厅之中。\r “扑哧。”\r 红儿公主哑然失笑,眉眼弯弯成月牙儿,被陆北瞪了一眼,方收敛莹然笑意。\r “这是妾身的浑家。”年轻妇人走上前去,悄悄扯了扯大汉的袖子,转过身来笑道:“你们先坐,妾身去灶房中看看火。”\r 中年大汉淳朴黝黑的脸膛上,满是局促不安,不停搓着油乎乎的蒲扇大手,憨厚地笑道:“二位贵人,快这边坐。”\r 着,便拉过几张椅子,搽了搽大手,就忙去沏茶了。\r 陆北和红儿公主一人一碗,大眼瞪眼,望着热气腾腾的茶碗出神。\r “山野中人,些许粗茶淡饭,两位贵人莫要嫌弃了。”青年汉子憨厚笑道。\r 陆北自然没有那么娇贵,先喝了一口,啧啧赞叹道:“恩,青河的水还是这般干冽。”\r 红儿公主也是伸出欺霜赛雪的凝霜皓腕,好奇又新鲜地端起瓷白大碗,抿了一口,眉眼弯弯,烟波横生。\r 中年大汉面上带着由衷的喜色,“二位且在这用着茶,我再去做几个菜。”\r 这时,灶房之中传来窃窃私语之声,正是年轻妇人和中年汉子叙着陆北的身份。\r “不习惯?”陆北望着坐立不安的红儿公主,淡淡笑道:“山野之中或有大道。”\r “哼,本宫还用得上你教?”红儿公主乜了陆北一眼,娇哼道。\r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几个人围坐在一方木桌前,用着饭菜。\r 红儿公主虽然有些不适应,凡人围着一个桌子吃饭的情形,但在陆北面前又不想被觑,慢慢将饭菜吃完。\r 话,她都辟谷多年了……\r 用过饭菜,宾主又叙了一段话。\r 中年大汉提及陆北当年对自家妻子一家的回护之恩,言语之间,感激不已。\r 见色还早,陆北便拉着红儿公主,径直去祭拜前身父母去了。\r 年轻妇人两口子,也不强行挽留。\r ……\r 夜色微凉。\r 清河县城一处客栈中。\r 二楼之上。\r 陆北长身玉立,神情默然地站在窗前,静静望着外间越发绵密的雨丝,沉寂其中,思索着自家修行之事。\r 他如今修为在五气朝元的地仙巅峰境界,渐觉神性稳固……其实此刻便可以着手突破‘三花聚顶,身外有身’的神仙境界了。\r 精、气、神三花于他而言并不难凝结,问题在于元神如何才能迅速淬炼阴滓,纯化阳神。\r 这才是迈入神仙境界的关键一步。\r 原本以他打算,便是在明年惊蛰之时,捕捉上雷霆,淬炼元神。\r 但无疑,这个过程是有些凶险的。\r 一些在地仙境界的道人,并不是没有一些心性坚毅之辈,为了缩减淬炼元神的水磨工夫,捕捉九神雷淬洗自家元神。\r 但没有玄黄功德护佑,这雷霆极易引发金丹三灾提前降临。\r 内忧外困之下,千万年道行尽作画饼。\r 三灾者,雷、火、风。\r 遵循无上规则,从外虚空而来。\r 不能硬抗,只能以变化之法躲避。\r 这也是堪称长生不老的金丹大道,不同于其他修行之道的鲜明特点。\r 值得一提的是,此方西游世界,凡修金丹大道者,并没有出现什么……每突破一个境界,就会出现劫之类的奇葩设定。\r 所谓‘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r 金丹大道,阴阳交泰,龙虎相抱,性命双修,这是直指长生的无上法门。\r 能成就金丹大道者更是万中无有,每行一步,地人三劫交感。\r 一不心,就有可能在层出不穷的劫难中,灰灰了去。\r 自地初开,在那大量劫之中,也不知陨落了多少真仙、金仙。\r 如今佛门以信仰传道,和香火神道一样。\r 盗取地灵机十分有限,所以这也是佛门大兴的原因之一。\r 而对于步步历劫、如履薄冰的金丹修者而言,玄黄功德无疑是一件作弊利器。\r 功德加身,万法不侵。\r 无论是炼宝、修炼、消灾……可谓用处多多。\r 当然对于陆北这等气运逆到拥有先至宝护佑的人来,所谓三灾几乎是形同虚设的。\r 在先灵宝的护佑之下,所谓雷、风、火三灾皆是被一应隔绝在外。\r 先之物,就是这般霸道。\r 念及此处,陆北正待将神念沉浸昆仑镜中,探究一番。\r 突然感到两条雪白的藕臂自后边轻轻抱住自己,正是披着白色薄纱、神情慵懒的红儿公主。\r “陆北,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r 红儿公主一张红润生霞的雪腻脸颊,紧紧贴靠在陆北肩膀后背之上,轻声呢喃道。\r 陆北转过身来,握着冰凉酥软的柔夷,望着那一双明眸尚有妩媚之意的红儿公主,就是轻轻叹了一口气。\r 此女食髓知味,如胶似漆……他现在腻歪的不行。 第五章 先生可还好 R,j?+??B'?n?L???+0??B5????Z?l-I9(???|"??≈?=?I??洲。\r 巴蜀之地,清河县。\r 二楼客栈,窗前。\r 屋外,夜色静谧如水,\r 屋内,灯火橘黄成晕。\r 墙面之上,两道人影相拥在一处,隐约有着窃窃私语之声传来。\r “红儿,你先去安歇,我查探下昆仑镜……”陆北手掌轻轻抚弄着红儿公主的如瀑秀发,温声言道。\r 红儿公主明眸之中带着一些幽怨,似乎是声自语道:“陆北,本宫过段时日,便要回转庭了。”\r 言及此处,如水目光望向神色平静的陆北,心中多少有些气闷,没好气地看了陆北一眼,方转身离去。\r 陆北冷眸微黯,轻轻叹了口气。\r 心中喃喃道:“自己还真是作茧自缚……”\r 此时,万俱寂,唯有空淅淅沥沥的雨丝飘落,清风徐来,清新宜人的气息,萦绕鼻端,久久不散。\r 陆北收回复杂心思,将神念沉浸昆仑镜。\r 陆北灵台之中,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神识念头,倏然化作一条周身散逸出无量毫光的人影,飞入仿若道道蓝紫星璇的昆仑镜中。\r 人影仿佛走入一座无边无际的蓝色星海。\r 星海平静幽蓝,其上有道道符文锁链缠绕,禁制微微,金光万道,给人以玄妙莫测之感。\r 正是先至宝昆仑镜的禁制符文锁链,凡七七四十九道。\r 暗应“大道五十,衍四九”之意\r 陆北神情微微有些恍惚,一些前尘往事,悄然浮上心头。\r 便是眼前这面镜子带他穿越重重时空,来到此方西游世界。\r 同样是这面镜子见证了他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r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算将这件先至宝收入囊中。\r 不觉感慨万千,心生欣然。\r 陆北淡淡一笑,饱满圆润的神识念头,如百鸟投林一般,向那其中一道禁制符文锁链铭印而去。\r 炼化此宝,方可心神合一,运转如意。\r 先至宝昆仑镜作为上古时期,西昆仑之主,西王母的本命灵宝。\r 其中蕴含着莫大威能,屏蔽机自不必。\r 单那时空穿梭之能便让人垂涎三尺。\r 此镜上照诸万界,下映九幽十地。\r 至于帮助执宝之人,镜转时空,困杀敌手,凡此种种,皆是神异无比。\r 此刻的陆北心神延伸,借着昆仑镜的光芒,灵台中出现一幕幕景象。\r 有一方被根根紫金色锁链缠绕的千世界之内,刀兵四起,血煞冲,无数妖魔鬼怪,白日现形,更有一只只金色蜈蚣妖显化佛陀,沐猴而冠,窃据人道神器……\r 另有一方千世界,山川秀丽,岛屿浮空,倏然剑光万道,法宝交击,璀璨夺目。\r 那是两方人马正在各逞手段,斗剑论道。\r 如此之多,不胜枚举。\r 远处一声鸡鸣响起。\r 陆北缓缓睁开眼眸,面容上隐隐有着不易觉察的喜色流露。\r “好了?”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眉目如画,雪腻的脸颊上,满是关切,“本宫见你站了一夜……”\r “可有所获?”\r 红儿公主明眸善睐,素手轻掩檀口,清声笑道。\r 陆北心中微微有道暖流涌过,轻轻笑了笑,眸光深沉,却是没有回答。\r 人生痛苦之事,莫过于得不到和已失去。\r 这样的痛苦,他已经稍稍体会过了……\r 念及此处,陆北走上前去,挽住了红儿公主的冰凉柔夷,“随我回浣花阁,过了这个年,你再走。”\r “好啊。”\r 红儿公主妩媚一笑,明眸皓齿,娇艳不可方物。\r 岁月如歌,倏然便是两个月过去。\r 青州,千乘县。\r 冬至,上飘起了雪。\r 一座园林重重,占地广阔的宅院,静静坐落在千乘县城以南。\r 几株绽放着淡白花瓣的傲雪寒梅浅映着一方精致的八角亭。\r 白纱锦缎围成的四面帘帷,将石桌前坐着的那位身形挺拔,眉宇冷肃的青年,衬托的分外出尘。\r 陆北一身简素书生长袍,手中拿着一本薄册,饶有兴致的读着。\r 借着精美的火炉,发出的彤彤火光,陈旧发黄的封皮之上,依稀可以看到三个大字“机策”。\r 昔年,方寸山学艺之时,须菩提祖师曾问猴王:“今有扶鸾问仙之术,你可是学也不学?”\r 自然是被心高气傲的猴王给拒绝了。\r 不过,陆北倒是在方寸山学了一些,而今闲暇之时,用来聊以自娱,也不算虚度韶华。\r 至于突破神仙境界的事宜,他已成竹在胸。\r 只待来年惊蛰,庭雷部,九应元普化尊派出雷部众神,降下四大部洲第一道纯阳雷霆。\r 出手捕捉雷霆,即可淬炼元神,一步迈入地仙境界。\r 当然在此,也可履行与青翟仙子的约定。\r 此刻倒是算得上,他修道以来,十分难得的悠然时光了。\r 这时,一道白色流光从花园中跳出,正是仪态非凡,洁白无瑕的白雪。\r 白雪皱着可爱的琼鼻,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r “陆哥哥。”\r 白雪甜腻酥软的声音在陆北耳畔响起。\r 陆北一把抱住白雪,放在怀里,疑惑地道:“怎么跑我这里了,没陪你红儿姐姐玩?”\r “提她干嘛?”白雪撇了撇嘴,娇哼一声,不满道:“陆哥哥,把她赶走好不好?”\r 白雪蓝宝石一般的澄澈眼眸,满是期待地望向陆北。\r 见陆北默然无语。\r 白雪就是娇哼了一声,心中愤愤不平,大眼睛中满是委屈。\r 自从那个穿红衣服的讨厌女人来了之后,半夜里吵本姑娘睡觉不,还整霸占着陆哥哥。\r 她现在连陆哥哥的怀抱是什么感觉,都不记得了呢。\r 陆北神色微微有些尴尬,语气为难道:“这个……以后再吧。”\r “你这是要赶走谁啊?”一袭红色宫装长裙的红儿公主,袅袅婷婷地自月亮门洞外走来,笑意莹然地道:“雪儿,本宫你跑哪儿去了,原来却在这里本宫坏话……”\r 着,三步两步之间,便已经来到凉亭之内。\r 纤细的素手伸出,就是轻轻揪住了白雪灵巧的耳朵,倒是没有怎么用力。\r 白雪娇哼一声,美丽可爱的大脑袋偏过一旁,也不理红儿公主。\r 红儿公主也不介意白雪使性子,径直坐到陆北身旁。\r 如水目光停留在陆北手中的机策上,嫣然笑道:“在看什么呢?”\r “一本写着卜算之道的道书。”\r “哦,那我也看看。”\r 着,红儿公主便饶有兴致地从陆北手中接过机策。\r 其实,红儿公主早已看过这部讲述推衍的道经,但此刻不知为何,她仍是想再次翻阅。\r 陆北则是微笑着望向神态娴静的红儿公主。\r 此女弯弯秀眉下那一双仿若星辰熠熠的明眸,正十分专注地看向玉手中的书册。\r 陆北轻轻拿起茶盏,幽香宜人的茶水,在掌间散发着腾腾热气,低头抿了一口,透过朦胧的热气,心神放空。\r 此刻,凉亭内,书页刷刷翻开。\r 凉亭外,凛冽寒风吹动着树干,洁白无瑕的白雪,美丽的大脑袋匍匐在两个雪白的爪子上,皱着巧如玉的瑶鼻,呼呼大睡。\r 陆北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如红儿公主的感叹。\r 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r 忽然,陆北眉头一皱,抬头望向空纷纷扬扬的雪花。\r 眸成淡金,目光如炬。\r 却分明有着一股玄妙的光璇在无声流转。\r 的确,陆北此刻看的不是雪花,而是…因果。\r 食中二连连指掐算,继而悠远目光隔垣洞见,朗声笑道:“自洛阳一别,先生可还好……”\r 法力传送着浑厚的声音,绵密成线,在呼啸的寒风中,向远处延展而去。\r 话音未落,一道流光自晦暗的际,迤逦而来。\r 第六章 功德和气运 冬至,雪。 夜色渐笼,在寒风中颤巍巍、摇曳不止的烛火,将偌大的花园,照耀的亮如白昼。 片片洁白无暇的雪花,无声地落入园中的湖、假山、松柏、水榭,万俱静之下,满目银装素裹,地分外妖娆。 凉亭一旁,植着几株梅花树。 瘦梅落雪,琼枝滑腻;风递幽香,繁霜滋白。 边一道流光倏尔闪烁几下,一个面相稀奇、仪容秀丽的中年道人,大袖飘飘,乘风而来。 不过片刻,便已落在园中的一处精巧别致的青石桥上。 “陆道友,多年未见,便有这等如花美眷相伴左右,当真是羡煞旁人呐。”袁守城轻捋颌下三缕墨髯,望着陆北的眼眸,满是笑意。 红儿公主轻轻放下手中书籍,螓首偏转,远远望向来人,弯弯秀眉之下,一双凤眸冷光闪烁,心中警惕至极。 此人竟然是一位金仙强者,莫不是陆北的仇家? “红儿,这是我的一位旧友。”陆北轻轻拍了拍红儿公主的手背,转头望向袁守城,微微笑道:“比不了先生云游三山五岳来得逍遥自在……” 着,便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深施一礼道:“陆北多谢先生当年回护点拨之恩。” 当年若非此人,他陆北可能就葬身在八仙之手了,哪会有今时今日的修为道行。 袁守城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笑道:“当日,贫道也只是适逢其会罢了,陆道友不必挂怀。” 二人叙话间,便来到亭中。 红儿公主婷婷袅袅地站在一旁,宁静娴雅,但一双柔婉如水的明眸却是时刻地注视袁守城的一举一动。 虽然方才受陆北言语安抚,但她心中却没有放松警觉。 她身为长生真仙,在无尽岁月中,早已见过各种各样……前一刻谈笑晏晏,下一刻便暴起伤人的事情。 陆北虽然道行尚可,神通不凡,但终究修道时日还短,如何知道人心多变,险恶诡谲的道理。 陆、袁二人分宾主坐下。 “咕嘟嘟……” 泥醅的兽炭炉之上,一把紫砂壶的壶嘴儿,冒着白色的腾腾热气。 陆北笑道:“先生倒是来得巧了,这壶‘夜铸雪芽’火候正好。” 着,在石桌上,取过几个碧玉碗,一一摆好。 正待伸手去提那把茶壶,眼角余光之中忽见衣袂乍飘,流苏轻扬。 正是一袭红色宫装长裙,冰肌玉骨的红儿公主莲步轻移,走上前来,先一步提起紫砂壶,冲陆北浅浅一笑,“夫君,还是让我来吧。” 听得耳畔这般亲昵称呼,陆北神色一滞,也不坚持。 心中却是腹诽,“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勤快过,还有这夫君……当着外人的面,到底算怎么回事?” 抬头忽见袁守城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陆北面上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哗啦啦……” 纤纤手臂,凝霜皓腕;仪态秀美,赏心悦目。 红儿公主给二人面前的玉碗满上茶水,放下茶壶,方慢慢走到凉亭一旁,安静地坐下。 “碧珀莹光,夜铸雪芽……”袁守城托着玉碗,抿了一口,眼眸越发明亮,唇齿回味无穷,继而望向陆北,“不想多年不见,陆道友竟已是仙道行了,当真是一件快事。可……” 陆北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故作不解道:“先生何必欲言又止?” 袁守城放下玉碗,神色带着一些肃然,“依贫道观之,陆道友所修神通,杀戮太重,恐有伤和。” 并未直接回答陆北,而是从另外一处悄然提起一事。 语气风轻云淡,却又闪烁其词。 此人已得‘神棍’此中三昧矣! “先生何以教我?”陆北放下玉碗,拱了拱手,湛然目光看向神色平静的袁守城。 袁守城坦然受了一礼,探手拿起石桌上的那本‘机策’,看了片刻。 继而,一双甄然目光又似有似无地朝着陆北怀中方向看了一眼,方沉声道:“知人者不自知,算人者不算己……贫道这里就为道友算上一卦。” 陆北奇道:“先生试可言之。” “陆道友三十年而至地仙,如此修炼速度,堪称匪夷所思,也只有纪元之子,才能媲美一二,可就算纪元之子……”袁守城言及此处,顿住不语,反而问道:“陆道友可知为何?” 陆北沉吟半晌,凝声道:“气运加身,无往不利。” “道友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袁守城轻捋颌下几缕胡须,不轻不重地开了一句玩笑。 气运在身,无往不利,古今多少人杰一旦起运,便是如有神助,顺风顺水。 远有位面之子、大魔导师刘某,近有红太阳…… 就是封神之战时,身为飞熊之体的姜尚,以区区肉体凡胎之身,号令诸神,是何等的威风赫赫。 身具大气运者,必是秉承命、地势、人心的生主角。 行鼎故革新,开地风水火。 值得一提的是,气运不是功德,功德却可以转化成气运。 然而这种秘法,除却圣人道统,很少知道。 玄黄功德分三种,道,地道,人道。 这里,、地、人是广义而言的。 道功德,对道演化做出贡献,而成就的玄黄功德。 地道功德,调理山河地脉之气,地势流转形成的玄黄功德。 人道,自不必。 三者不存在高低上下的问题,至于大道功德,那只是……一个笑话。 大道无涯,亘古长存;生而圆满,至高无上。 道还能是世界、位面意志一类的东西。 但大道这种形而上的东西,存于不存,尚在两可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自身意志? 无喜无恶,无欲无求,自然也无所谓的功德灾劫。 其实所谓降妖除魔、游方济世,这些都是人道功德。 亿万时空,唯有人道永昌! “当年你我二人初见之时,贫道便知陆道友身具大气运。”袁守城面上现出回忆之色,无奈一笑道:“可贫道却找不出这气运的来源,因此心中起了疑惑。” “所以先生便将陆某带在身边,慢慢观察?” 陆北心中微沉,神情漠然,令人看不出喜怒。 “陆道友莫要动怒,贫道当年并无恶意……况且陆道友身上因果复杂,若是贫道没有洞悉也就罢了,一旦知晓,不免生出惊异之感。” 袁守城神色微变,似乎是解释了一句。 袁守城心中不由升起恻恻然,方才他竟然从陆北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的气度。 神情不怒自威,杀机藏而不漏,当真可怖可畏。 “先生不要误会,陆某并不介意。”陆北冷眸闪烁,微微一笑道:“先生千里迢迢来此,想必是有着要事……若有用得上陆某之处,不妨直言。” 袁守城笑道:“那贫道就言一二了。” 陆北微微颔首,做出洗耳恭听之状。 “陆道友身上血煞之气浓郁蒸腾,一如烟柱……可不知为何,气运虽凝而不散,但这股庞大气运却不与、地、人三才相连,自成格局,犹如无根浮萍,只是在消耗,不得补充。” 见陆北面上露出若有所思,袁守城又叙道:“唯有一法,可解道友之难。” “哦,请先生赐教。”陆北神色郑重道。 “陆道友?”袁守城着便将目光投向红儿公主,其意不言自明。 “红儿……”陆北神色踌躇地望向红儿公主,突见此女俏脸罩霜,一双莹澈明眸渐渐冷寒,只得转口道:“红儿和我……呃,夫妻一体同心,袁道友不用避讳。” 红儿公主冷艳清丽的玉容,这才露出明媚笑容。 第七章 三皇与五帝 凉亭之上。 雪落无声,帘帷轻漾;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袁守城冲陆北微微颔首,无声无息之间,挥手便将凉亭方圆数里之内的空间,以法力隔绝。 这是为了防止外人以神念探查。 “陆道友,虽我等仙道之人,威福自用,集伟力于自身……但自身气运也是有迹可循……那便是上体心,步步合道。正因如此,所以才会不断有意垂青,气运有得有失,方可流水不腐。” 袁守城微微眯起眼眸,放下茶盏,“而道友么,浩瀚气运不断被重重血煞之气消磨,迟早有一日,气运丧尽……” 言及此处,袁守城眸光低垂,便是闭口不言了。 气运丧尽,自然是无端横死。 “那可有何法解之?” “陆道友作为人族英杰,可得人道气运垂青。”袁守城轻捋颌下三缕胡须,眼神其意莫名,笑道:“陆道友,做一任人王即可。” 这话却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惊涛骇浪,平地而生。 “咳咳……” 陆北剧烈咳嗽几下,神色异样。 摊开手,指着袁守城面前的那方碧色玉碗,“先生……请喝茶。” 一旁的红儿公主则是芳心惊怒,两道弯弯秀眉挑起,明眸煞气腾腾,厉声道:“道友身为金仙强者,出言何以如此无状。” 陆北已经迈入长生仙道,如何去做那等寿命短暂、法力散尽的人王。 这等失心疯的道人,是来坑他们两个的吗? 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安生日子,就来这等乱七八糟的人捣乱一番,当真是可恶。 红儿公主俏脸微霜,心中愤愤不平道。 原来红儿公主已经想好,等陆北成就长生真仙……便将二人之事禀告王母和玉帝。 以先至宝昆仑镜为聘礼,再请三界群仙作证,与陆北结为长相厮守的夫妻。 此举并不触犯条! 仙凡不得相恋,那是因为会损失庭气运。 比如,四大部洲时见,一些修道有成的女仙不顾自身气运流失,和凡人结为连理。 也未见庭派出兵将捉拿。 所以,若两位庭仙人情投意合,得了玉帝和王母的允准,也是可以结为道侣的。 当然玉帝和王母是否允准,这个么…… 因此,红儿公主便打着这样的主意。 恩,这自然又是此女的一厢情愿了。 前些日子,每当夜里红儿公主螓首依偎在陆北胸口之上,声提及此事。 陆北都是微微一笑,直笑得红儿公主咬牙切齿,芳心恼怒…… 八角凉亭之上。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唯有心思莫名的二人各自饮着碧色玉碗中的‘夜铸雪芽’。 陆北目光闪烁,沉吟良久,方缓缓道:“先生之言实不可行,南赡部洲的人王轮换,遵循五德命,仙道势力不得插手……且不提失败后的人道之力反噬,就算是陆某以分身经过轮回转世……也是瞒不过那五位帝君的。” 着,便以手指了指。 这种思路完全不可行。 若是可行,也不知有多少大能之辈,分出化身入世争龙了。 而今人道之主,无一不是三皇五帝、四方圣王的后裔子嗣,连庭的紫薇帝君都不能插手人间子的更替。 三皇者,、地、人三皇;五帝者,青、黄、赤、白、黑五帝;四方圣王者,夏启、商汤、周文、周武四王。 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四王拓荒…… 上古之时,自巫妖量劫后,人族逐渐成为地主角。 而人、仙尚且混居一处,清浊不分,四象不明。 事实上,当时的人族虽寿命短暂,但也拥有着莫大威力,追星赶月,移山填海,可以称“神”。 而仙道的代表人物昊,取代妖帝、东皇两位上古强者入主庭,迎娶西昆仑之主,西王母。 帝昊具有大毅力、大决心、大智慧,为了分定仙、人两界……同时也为了补齐被妖帝当年入主庭之时,击杀的先五气之灵,也就是第一代五帝, 他亲自邀请青(尧)、黄(颛顼)、赤(舜)、白(少昊)、黑(帝喾)五帝入驻庭。 后来,昊被大巫刑斩杀,真灵历一千七百五十劫,破而后立……方在封神之后,转修成如今心思和修为,皆是深不可测的玉帝大尊。 “陆道友误会了,并非是让陆道友去做那南赡部洲的人道之主,而是道友的弟子……杨熙。” 袁守城心中微叹,心道,这位陆道友的魄力,还是稍显不足。 若陆北答应以分身轮回转世,他便可全力助陆北统一南赡部洲诸国,建立无上皇朝。 而今么,只能选取一个折中之法了。 袁守城低头喝了一口茶,对于不远之处,红儿公主的诘问,并不以为意。 他对此女的身份,隐隐有些猜测。 界的仙灵气息,虽然被此女刻意收敛,但休想瞒过身为金仙强者的他。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思忖。 他的那位记名弟子杨熙,身为九灵参,借着人族一对儿夫妇孕育而出。由于年龄尚,他还没有教杨熙修炼金丹大道,只是传授了一些枪拳之术。 听袁守城之意,竟然打着他这位记名弟子的主意。 心念及此,陆北淡淡笑道:“陆某有一事不解,还望先生赐教。” “陆道友且言之。”袁守城微微一笑。 “此事对先生有何好处?”陆北目光灼灼,不放过袁守城面容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时隔多年,这位开启西游大劫的关键人物,恐怕并没有他先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无他,自保而已。”袁守城见陆北神色疑惑,就是倏然一叹,凝声道:“此事牵涉贫道身上一件关乎身家性命的上古隐秘,所以此刻不能全数告诉陆道友……待到时机成熟,贫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北凝视着袁守城的略显无奈的面容,沉吟良久之后,方轻轻笑道:“我相信先生。” 红儿公主坐在一旁,一双粲如繁星的明眸静静地望着陆北,隐隐有些担忧。 她能理解陆北在面对少年之时的故人,所流露而出的信任。 可她在界之中,虽未亲身经历……但也是听许多堪称精妙无双的算计。 一些缜密的布局,时间长达成千上万年的都有……而往往只有在发动一刻,当事之人才能觉察到。 她是真担心陆北吃了亏! 这时,陆北收敛面上笑意,沉声道:“先生既然有这种打算,也得问过我那位弟子的意见才是。” 他不可能为了自家的谋算,不顾杨熙的安危……他做人还是有点儿基本底线的。 “那是自然。”袁守城笑意不减地道。 陆北着便吩咐红儿公主去将杨熙领到此地,红儿公主微微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去了。 “陆道友不必担心,纵然失败身死,他也不过再转一世而已……到时贫道亲自护他成仙。”袁守城见陆北神情沉寂,唯恐陆北心生不快,就是出言解释道。 袁守城低头口饮着茶,不禁心生感慨。 当年的一个少年,如今竟然有了仙道行,甚至在某些方面而言,真正拥有了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 而他为了自保,此刻更不得不厚颜求上门来。 好在,昔年他的一时心血来潮,和其人早已接下了善缘。 第八章 谨慎而视之 陆府。 后花园。 暗夜之中,八角凉亭仿若一只张开羽翼的鸟,将逐渐凄迷的漫雪花阻挡在外。 一石桌、数个石凳、一方泥醅炉,紫砂壶‘咕嘟’之声响起,热气成雾,缥缈出尘。 有道是,孤风寒影淡雪痕,唯有烟火识故人。 而烟火之旁,陆北与昔年故人袁守城相对而坐,静默地饮着面前的茶水,二人都是没有话,偶尔抬头看向外间的风雪,心思莫测。 不大一会儿。 一袭红色宫装长裙,云鬓高挽的红儿公主,领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童,踩着雪落湿腻的碎石径,缓缓而来。 杨熙身穿青色长衫,一张红扑扑的脸,清秀稚嫩,那一对灵动的眸子,格外有神,坚毅的眉宇之间,隐隐有着几分敦敏流露。 “杨熙见过老师。” 杨熙站在陆北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红扑扑的脸之上,满是崇拜和濡慕。 陆北仔细打量着这个九灵芝转世而来,身世可怜的童,冷峻的面容渐渐有了一些柔和,轻轻笑了笑,拍了拍杨熙的肩膀,“夜里风大,下回出来要多加件衣衫。” “谢谢老师。”杨熙神色感激道。 “先生,你看看此子如何?”陆北转头望此刻已然将探寻目光投来的袁守城,笑着问道。 “资质良才美玉,道友好福气。”袁守城轻捋颌下三缕墨髯,秀丽的仪容带着恬淡笑意,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童儿身为九灵芝,只要安安静静地觅一方仙洞府,修炼个长千上万年,便是一位板上钉钉的真仙强者,从此可得长生逍遥。 不过,这‘安安静静’四字,却是求之难得。 这等生地养的灵物,不为地所容……注定要沦为修道之人的进境资粮。 可眼前这位陆道友不知利害,不打杀其灵性收入囊中也就罢了,还妄想护佑此辈成仙……这实际上消耗的就是自家气运了。 至于此辈成为长生真仙之后,再次补益自身气运,这个对于未成真仙的陆北而言,颇为不切实际。 三教和庭势力,比如四大师在凡间立下道统,传授道法,广收门徒,降妖除魔……那是为了获取人道气运补充自身。 袁守城虽不知这‘九灵芝’关乎着陆北和八仙之间的因果,但他晓阴阳、会人事……能够看出‘九灵芝’其本身是没有多少福缘气运的。 否则,当年八仙之一,出身人教的仙人张果老,岂会想着捕捉此物提升修为道行? 打杀大气运之辈,可是要受地反噬的! 在此方世界,气运不足者便是根性浅薄……劫气便循着因果作用此辈,这也正是昔年上洞八仙拒收陆北为徒的缘故。 无他,怕牵连自身而已。 而三教圣人当年收徒,除却那位‘有教无类、万仙来朝’的通圣人之外,其他人、阐二圣也无不是收一些气运深厚之辈为弟子。 眼前这位陆道友毫不在意,肆无忌惮地挥霍自身气运。 就算身上或有一二灵宝镇压,使其凝而不散……然久而久之,也必有气运殆尽、身死人手的一! 袁守城望着陆北冷肃的眉宇,眉头紧皱,心中疑惑终究是不能释怀。 此人气运到底是由何而来呢? 莫非是上古某位大神通者的转世? 陆北感受到袁守城幽奇难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思辗转。 其实,他在五柳村能够望见因果以来,也是有所怀疑。 自他一路而来,虽偶有挫折,但在短短时间之内,无论是修为道行,还是神通手段都是日新月异,屠杀真仙如猪狗,仿若定主角一样。 猴王人家是大劫之子,他又算是什么? 又结合着袁守城先前之言,气运无有补充,自成一方格局。 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他应该是属于火云洞,人道一脉。 而且他又是穿越而来…… 每念及此,陆北心中凛冽,不由升起戚戚然。 “陆道友,不必担忧。”袁守城见陆北已经将事情简单地告诉杨熙,杨熙也是答应了下来,就是欣然笑道:“贫道夜观周星象,发现南赡部洲人道国度由于连年征伐,不少人族无辜枉死……而本是前些年灭掉北燕,进而席卷下的北魏,又有分裂成东西二部之势……” “北魏?” 陆北神色微顿,目光幽深。 若他没有记错,纪凌昔年便是在北魏当左骁卫将军来着。 来,自他踏上长生仙途,对于这些凡间之事,早已不怎么上心了。 袁守城微微一笑,以手指轻点玉碗茶水,在光洁明亮的石桌上连连勾画。 一副南赡部洲的人道势力图景便是现了出来。 北有北魏,南有南楚、南梁,西有巴蜀。 “魏国自前年灭掉北燕之后,渐有统一下之势,可不想三个月前,魏明元帝崩于紫宸殿,而今继位的便是太武帝,听从司徒崔浩之言,开始弹压沙门。” 陆北飞快地与红儿公主交换了个眼色,静听袁守城言语。 “太武帝令上至王公,下至庶民,一概禁止私养沙门,并限期交出私匿沙门,若有隐瞒,诛灭全门……” 袁守城侃侃而谈,字字铿锵。 将北魏如何为了增强国力,将不事生产的沙门弟子一个个强行还俗的事情缓缓道出。 “直到灭佛!” 袁守城目光幽幽,言辞冷冽如刀。 陆北眼眸惊异,沉声道:“竟至于此?” 红儿公主此时也是玉容微变,轻声道:“莫非是中土道门的反制手段?” 而今佛门弟子在中土开始弘法,各州寺庙如雨后春笋一般林立起来,甚至取代了三清道观,香火鼎盛,数月不熄……引起中土道门的不满也是在所难免。 “仙子所言甚是。”袁守城诧异地看了红儿公主一眼,倒没想到此女心思聪敏如此。 “那又与我等何干?”陆北神情默然,出言道。 并非是他不关注下大势,而是佛门大兴已成定局。若非必要,他没有那个心情却关注这些凡俗之事。 袁守城淡淡笑道:“陆道友有所不知,那崔浩其人,正是信奉寇谦之的师道。” 见陆北神情茫然,红儿公主雪腻的脸颊莫名一红,声道:“师道是四大师张道陵的道统,据和截教诸仙关系密切。” 陆北微微点头,拱手道:“陆某对这些不甚了解,此事还要全凭先生施为才是。” 他是真的对这些俗事兴趣不大,若非袁守城寻上门来,言及关乎他自身安危,他甚至是要坐观人道兴衰,只求自身超脱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陆北并没有承担起那三位圣皇对他的殷切期待。 句不好听话,他曾经执迷长生,一度都要走火入魔了。 至于他所修的五德升轮术,有着收集妖族五德神兽精血,进而攫取地五德气运,最终转化成道轮。 其中肯定要和人道纠缠,这显然是那三位圣皇给他安排的大罗之道。 若是他猜测成真,应该是以巫、妖二族为资粮,统一三界,人道永昌。 咳咳……他对此一向谨慎而视之。 也不能怪陆北,他来自一个信仰极度缺失、只求人人为我的末法后世,对于此方类似神话一样的世界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归属感。 三位圣皇或许并不知道,自陆北在北俱芦洲领悟道轮之光以来,他就已经做好了自证己道的打算! 第九章 尽在囚笼中 风雪稍住,色渐晚。 陆北望着眉宇虽无比稚嫩却不乏坚毅的杨熙,不由想起两三年前,在洛阳城中一家酒肆初见此子的场景。 那时此子尚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儿,能听到万物生灵的低声呓语,堪称通灵。 陆北望向这个幼年经历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弟子,温煦笑道:“熙儿,方才袁先生的话,你可听清了。” “熙儿明白。” 杨熙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师方才将利弊得失一并告诉于他,他心中虽然羡慕仙道腾云驾雾,长生不老……但是方听着那位袁道长言语,或许对老师的道途有着妨碍。 既然如此,他去世俗之中建功立业也是未尝不可。 杨熙幼年母亲被妖怪吞吃,心中对于妖族已是恨极。 由于他来历不凡,早慧聪敏,心中已有大宏愿,若他成事,应扫灭南赡部洲一应鬼怪妖魔。 值得一提的是,若陆北未至此地,此方西游世界直到大唐之时,历经三代之治,逐渐鼎盛的人道龙气,方再次镇压住南赡部洲一应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陆北望着一脸静气的杨熙,良久之后,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为师教你的枪术,你要好生习练。还有……为师等着你安然回来。” 杨熙微微点头,眼眶已是湿润。 袁守城起得身来,笑道:“陆道友,贫道定当将此事手尾理清。” 陆北眸光微动,“不知道友如何行事?” “此事机密如此,自然不能以言语相告,道友且看。” 着,袁守城便拿出一枚八角黄色印玺。 这印玺材质非金非玉,通体清光明澈,陆北法力运于双眸,赫然发现其上有着一条青色蛇盘踞。 握在掌中并不嗝手,犹如流水一般,有着一股温润之感。 陆北以神念探查其中,心神已是无比惊异。 据袁守城所言,此印玺共有、地、人三枚。 完全可以当成一件……他和杨熙师生之间,构建气运桥梁的幻级灵宝。 由于他并未收杨熙为徒,气运还未真正相连,所以无有反噬之虞。 若杨熙真的成就一代圣主,他可得享其开国人道功德三成,借此以秘法可得人道气运垂青。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为什么有一种被人算计了一把的感觉。 人道在于集众,而修道伟力则是归于自身。 地六圣为什么会在囚笼之内,不就是成也人族气运,败也人族气运吗? 尤其是三清圣人,自身气运和此界人道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人族若灭,三圣必失其位! 可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本是来自后世,气运自称一方格局。 更是有着先至宝昆仑镜镇压一切,气运不会无故流失……事实上,也只有先至宝可以镇压气运。 他这是本不在此方地囚笼之内,却生生要往囚笼之内跳去。 可若他不跳入进去,自身气运总有磨灭的一。 得先灵宝、得三皇垂青、得各种传承……统统变作镜花水月。 不对,自己这种想法,为什么有一种视己为‘人奸’的荒缪感觉。 而且这瞻前顾后、自耕一亩三分……实为典型的农思想。 如今,这方地的修道之人,不都是在囚笼之内吗? 没有一位可以例外,除非他自成一方地,比如传之中开辟地的那位。 而据陆北推断,那位开辟地的无上存在,或许只是一个形而上的概念,并非真实。 念及此处,心中渐宽。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哑然而笑。 袁守城神情微愕,见陆北神色再无异样,就是试探道:“若陆道友同意,那贫道即刻便带杨熙向长安而去了。” 陆北站起身来,来过杨熙的手,郑重施了一礼道:“那有劳先生了。” 袁守城轻捋胡须,高深莫测地一笑,自陆北手中接过杨熙怯生生地递来的手,对着杨熙道:“既然入得凡尘,那么虚得改上一个名姓?” “老师,”杨熙转脸以征询的目光望向陆北,见陆北微微颔首,方再次看向袁守城。 “如今下四分五裂,诸国混战,豺狼妖孽当道,苍生嚎哭于野……非心性坚毅者不可解民之倒悬……以后你就叫杨坚吧。” 陆北心头剧震,一股时空错乱之感,恍惚了灵台,身躯都是微微一晃。 “夫君,你怎么了?”红儿公主莲步轻移,扶住了陆北。 袁守城这时方望向陆北,笑道:“陆道友,若要看你的这位弟子,潜行而至魏国都城长安,随国公府上即可。” 陆北目光凝重地点了点头,便目送着袁守城和杨熙消失在逐渐深锁的夜色之中…… 陆府一处阁楼之上。 一灯如豆,烛光幽幽。 陆北手中把玩着一枚印玺,眸光深沉,心思沉寂莫名。 不时抬头望向外间的漫卷雪花出神。 心中却是在不断回忆,先前袁守城和他的一番言语。 袁守城终是走了,带着杨熙,不,是杨坚。 尽管陆北知道此方西游世界不能以前世历史生硬套索,但他也不免心生惊异。 此方世界人族经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四方圣王拓荒……至此遵循五德命流转,王朝动辄千年,一旦分裂更是长日久。 庭诸神执戟,镇压一切不服;三清门人秉烛,照耀九幽四洲。 又岂能见五胡乱我华夏! 所以西游之时的李唐,也仅仅是太清圣人的苗裔罢了,不是什么胡人余孽。 可这隋又是怎么回事儿? 莫不是由于他和袁守城二人谋算了其等人道功德,所以这才变成短命王朝,进而被李唐代之? 当真是细思极恐了。 或者是没有自己,袁守城是不是又和别人谋算一番,然后终究遭了反噬,从此躲进长安城中。 恩,也不对。 若是遭了反噬,为人道龙气所恶,岂能躲进人道重地长安城中? 那么其人躲进长安城中,或许是在避祸了? 念及此处,陆北摇了摇头,神情悠远。 “陆北,”红儿公主明眸皓齿,白玉无暇的面容上,满是盈盈笑意,款款走上前来,宁静娴雅地站在陆北身旁,伸出纤纤素手在陆北面前晃了晃,柔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北心中微动,状极自然地伸手揽住了红儿公主,盈盈不足一握的柳腰,眸光无声流转,温声道:“红儿姑娘,你来看……” 红儿公主面上薄施粉黛、不掩清丽如雪的肌肤突然红润似霞,眉睫轻颤,清声道:“本宫觉得那位袁守城道友言辞闪烁,恐怕多有不实之处,但本宫又直觉他不会害你。” “了等于没一样。”陆北微微一笑,声嘀咕了一句。 思忖道,要不一会儿问问雪儿? 着,便把放在身旁伊人楚楚纤腰之上的手掌轻轻拿开,兀自转身离去。 红儿公主气苦地看了陆北背影一眼,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暗生恚恼。 这人怎么这样啊?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第十章 但愿如此吧 阁楼之上。 一个神情冷峻的青年,伫立其间……望着下方一应忙碌的陆府下人,在浣花阁琴、棋、书、画四个剑侍的带领下,往高处悬挂着一个个大红灯笼。 火树银花,红尘烟火;雪落无声,爆竹轰鸣。 不知不觉之间,这已是他来到此方西游世界的第……陆北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他终究是记不得了。 伸出手臂看了看,其上仿若道道纹络一般的后血灵纹早已隐去不见,肌肤仿若琉璃通明澄澈。 陆北面上倒无多少喜色,心中反而忧虑重重。 这是他炼化一位金仙级妖圣的尸身所得到的成果。 血身大成! 防御能力堪比后灵宝。 炼体之道,真仙以下,在佛门被称作法身,道门则是真身。 严格从境界而言,法身和真身三重境对应道门之中的元神、地仙、神仙……之后便是法身或真身大成,对应仙。 实际上,佛门很多罗汉、道门一些真仙都还在法身和真身层次徘徊。 而佛门一些金身罗汉修炼金身,往往较之道门真仙要强上很多。 因为道门修士成就真仙、得了长生之后,除非三界个别的战仙,大多都不再精修炼体神通。 因为成就性命双修的长生真仙,灵窍便如蕴无量星光,肉身更可血肉衍生。 至于金仙,周身片片仙骨蕴含后道纹,亦可滴血重生。 所以很多不喜近身攻伐的仙人,便放弃了这种通过积年累月的水磨工夫,才能看出成效的炼体路数。 而是通过灵宝、法术、神通来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 以至于在道门真身之上,竟无与佛门金身并行的炼体境界了。 这也是猴王只能精炼八九玄功,铸就大成金身的原因。 陆北而今修炼的上古血魔道的炼体神通……此道在他曾修的明劲、暗劲、化劲、丹劲、见神、不坏国术体系,尤有过之。 那等‘不坏’也不过是类似此界地仙而已。 上古血魔道的炼体手段,最终是修成大成的魔罗血身,堪比佛门大成金身。 由于陆北心中警惕这法门缺陷重重,所以一直压着不予突破,但近日以来,恍有心血来潮之感,所以才将真身完全修成,提升炼体防御,以备不时之需。 这也是袁守城见他之时,言及其已有仙道行的缘故。 果然陆北方一修成,莲台灵宝便透露了一些底细,并且传下了第二门血印神通。 涅真印。 这神通的名字延续了一贯的凝练和简洁,并没有什么不明觉厉的一大长串。 此印以修罗真身,恩,应是防御堪比后灵宝的魔罗真身施展而出……可屠杀稍弱一些的长生真仙如狗! “灭世黑莲,魔罗真身,噬魔,涅真……”陆北眉头微皱,心中喃喃道:“这位大能的谋算……” 念及此处,不由升起一股啼笑皆非之感。这一个个名字起得……就差直接告诉他,“本座要夺舍你了”。 其实,在渭水之旁……所谓的阴谋就已经被他的那位老师识破,直接变成了阳谋。 而自己在幽冥界时,也是不得不迫于形势,才入了这个大坑。 但他不悔! 陆北面容冷漠,目光深沉,心中竟无端生起了一股怒火。 “灵幽,藤祖和地心石龙而今一死一奴,至于你……” 陆北冷冽的双眼之中,森然魔意倏然上扬,目光陡尔变得邪异无比,血色曈孔狭长如叶,恍若妖魔。 “陆北……” 一声伊人轻唤遥遥传来。 陆北面色恢复如常,轻吐一口浊气,心中已是凛然。 这炼体神通,好生诡异! 看来这涅真印没有寻到克制之法前,他是不能修炼了。 这时,陆北方转头笑着望向来人,只见装饰精美的落地烛台之旁,站立一袭华美盛装,雍容高贵的红儿公主。 此女一袭红色宫装长裙,头戴金翅风冠,外披薄云彩纱衣,明珠辉映珥瑶,光彩动人。 三千秀郁青丝则是披散在削肩之后,用一条红色绸带束着。 明洁如玉的额头被梳得整整齐齐的刘海儿轻覆,弯弯眉睫之下,一双冷艳灿然的明眸,此刻正笑意莹莹地望向自己。 延颈秀项,皓齿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红儿公主悠悠转了个圈儿,掩口清笑道:“好看吗?”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这‘容’便是打扮。 正值除夕将至,红儿公主颇为花了一番心思。 “挺好看的,”陆北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难以觉察的惊艳,不走心地称赞了一句,见红儿公主冷艳脸颊之上,隐有愠色,只得无奈道:“好似仙女下凡。” “扑哧。” 红儿公主终究难以忍住,冰雪纾解,笑了起来。 “北俱芦洲的青翟仙子,或在三五日内来到。”陆北也是收敛面上笑意,轻声道。 自他能看到因果之后,便对罡三十六变中的‘逆知未来’这门大神通有了一些微妙体悟。 尚且不至于达到那等玄妙非常的地步,但对关乎自身因果的无关生死之事,也有了提前的预知能力。 红儿公主莲步轻移,走到陆北身旁,柔声道:“青霖所受之毒,你可有十分把握?” “放心好了,”陆北目光深沉地望向红儿公主,凝声道:“到时,不得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红儿公主神色疑惑,明眸迷茫,继而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没好气地瞪了陆北一眼。 不过蕙质兰心的红儿公主,自然不会真得没脑子到……在此刻替别的男人话。 就在这时。 陆北法力运于双眸,目光落在一处略显破败的宅院,正是很久以前的陆府,如今的董府。 一个神情萧索的人影,手执酒壶在雪地之中喝酒,却是对着一颗花树低语。 “娘子……” 颓废的声音遥遥传来,令人心生恻然。 “红儿,你七妹现今如何了?”陆北眸光微黯,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问道。 红儿公主也是站在陆北一旁,顺着陆北视线所向朝着阁楼之外望去。 玉容带着悲戚之色,幽幽叹了一口气,“七妹也是苦命人。” 却是第一次没有好好回答陆北的询问。 “你这个‘也’字用得不好。” 陆北目光温润,拥着伤感的红儿公主轻柔道。 太清玄微界。 秀丽的山峰之腰坐落着一座古老的道观。 道观所处位置颇为幽深,掩映在云雾缭绕的山间,偶有仙鹤从山中飞跃而过,皆是绕行,唯恐被法阵所伤。 青墙红瓦,松柏森森;铜门石阶,溪水潺潺。 彼时,彤彤夕光和青青苔藓覆盖的山道之上,来了两位风度翩翩,仙风道骨的道人。 左边那人身形佝偻,形容苍老,令人见之难忘的却是白眉、白须的方形脸膛上,干皱的肌肤惨白如纸一般。 此人正是张果老。 张果老右边之人是一袭蓝衫,面如傅粉,唇似涂脂的清秀少年,此人相貌堂堂,仿若芝兰玉树,腰间宝光晕彩,分明别着一副快板灵宝。 “张道友,老师言及此处住着一位我人教大能,不知是哪一位?” 蓝采和眉头紧皱,望着眉眼间带着欣喜之色的张果。 “蓝道友,贫道也是不知……既然这位前辈隐姓埋名,自然是为了少生事端。”张果压下心中喜悦,就是笑道:“不过,这位前辈手中灵宝善测因果方位,若得其相助,定能将那位北鹿魔头搜寻出来。” “但愿如此吧。” 第十一章 方才没听懂(求月票!) 一座道观,占地不大。 观名五谷。 一个很是奇怪的名字。 蓝采和好整以暇地望向悬在道观之上的木质匾额,心中不断泛起嘀咕。 所谓五谷者,稻、黍、稷、麦、豆。 道观之名,往往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主人的性情。 因此蓝采和试图从道观的风水堪舆、命名布置来揣测主人的身份。 由不得蓝采和心中不好奇。 他生有大气运,自山中得了一卷古籍道经,偶然踏入长生仙途,后来受着钟、李二仙的引荐,拜入文始真人门下。 对于三清道统之一,人教这样的庞然大物,一直以来,蓝采和都是如同雾里看花。 近古封神之战前,三教签押封神榜,太清圣人便言座下仅仅有着一位弟子传承八璟宫道统,自然不能任由门人上榜供庭驱策。 可封神之战后,洪荒地碎成四大部洲……百家争鸣,仙道大兴。 人教又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却是不得而知。 可放眼苍穹之下,但凡人族精英之士,修炼金丹大道者,无不是太清道祖的徒子徒孙。 至于炼宝、制符、阵法之道,也都是由坐镇庭的太上老君一一传下,流向人间。 可谓中土道门诸派,五成或为太清一脉! 张果老则是神色激动,和神色不属的蓝采和打了个招呼。 二人便状极恭谨地冲道观施了一礼,“文始真人座下记名弟子,张果、蓝采和拜见前辈。” 良久无声,张果老并无不耐之色,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扣动门环。 “咚咚……” 沉闷的声音在空旷山林之中远远传去,声鸣山幽,云雾复笼。 “吱呀呀……” 观门突然发出五彩之光,仿若一朵五彩仙莲,流光溢彩,动人心神。 张果老见得此幕,知道这是里面的主人打开了洞禁制。 心中不由冷厉道:“北鹿老魔,贫道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害得贫道变成如今这般人鬼不分的模样……若不将你神魂贬往九幽,委实难消心头之恨。” 原来,那日陆北以‘三生浮屠’之意掩藏自身行迹,给予文始真人一个假身份。 文始真人久算无果之下,只得回头布置法坛,打算请动本尊玄都大法师降临,追溯陆北跟脚。 大罗金仙之能,何其玄妙莫测。 若真的出手卜算一位未得仙道的不入流人物,以当时陆北没有完整的先至宝昆仑镜屏蔽机的前提下,还真有可能被其人查探到一些踪迹。 但奈何陆北气运鼎盛,光环太强。 文始真人本尊玄都大法师,也不知碰到了何人何事,竟然在六百年内无法降临三界。 文始真人作为玄都大法师的善尸化身,尽管拥有太乙金仙的高深道行,可仍是不能完全推衍出陆北的真实身份。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却是在前些日子,从东海返回的纯阳剑仙吕岩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时隔年许,终南山的玉阳子也不知从何处,听了张果老在邙山除妖时,受到了血魔的袭击。 于是玉阳子心思转动,便将见到陆北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在终南山的吕洞宾。 既然知道名姓,文始真人卜算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然而不久之后,文始真人便是一脸苦涩,“北鹿真人?” 不过此次虽然是一个假名,但仍是一个名字。 地万物,人过留名,雁过留影。 纵然只是一个化名,也不能防止一些大神通之辈的探查。 这一点儿却是让陆北万万不能想到的…… 文始真人于是手书了一封敕谕,让张果老和蓝采和二位仙人,去寻找隐修在太清玄微界的一位阴阳高人。 此人对阴阳机、术流义理精研多年……尤其此人手中握有一件名叫【乾元五岳定星盘】的先灵宝,可循着因果查探那位‘北鹿真人’的踪迹。 张果见道观门户缓缓大开,知道这位大能应是放开了道观禁阵。 虽然心中暗奇这位大能,没有出言提醒他和蓝采和二人行走,但也不以为意。 想来便是这等高人的作风了。 然而就在这时,在道观上空,突然现出道道五彩雷霆,如同披着五彩鳞片的蛟龙一般盘踞汇聚,似有落下之势。 不过终究被太清玄微界上空的无形法则挡在外面,五彩蛟龙咆哮几下,终是不甘心地化作虚影消失离去。 “这……罚?”蓝采和一张清秀的面容倏然大变,呐呐道。 张果心中同样惴惴不安,心道,这位大能莫不是曾做了什么怒人怨之事? “汝二人莫要惊惶,进观即可。” 张果老收敛面上惊恐神色,转头和蓝采和对视一眼,心一横,二人便抬步进了道观。 “吱呀呀……” 沉重的铜门缓缓合上,严丝合缝,神秘花纹犹如成,光华流转。 观中当真是别有洞! 张果和蓝采和一步迈出,恍若穿越千山万水,沧海桑田……来到了一座气度恢弘的道宫之前。 三耳巨鼎在道宫之前矗立,上面并无香火燃起,而是有着一大团黑色色的封土,垒成奇怪的形状。 二人不由心生震撼之感。 迈入道宫之中。 赫然发现高台之上,一个头戴荆冠,身穿窄袖长袍,足踏木履的老者,笑意不减地望着二人。 老者头发灰白相间,面相平平无奇,一双眼眸却湛然有神。 身上少了一分仙人的缥缈,多了几分上古大贤的通达,此刻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持着竹简。 望向张果和蓝采和二人,微微一笑,“且让老朽看看你二人来意。” 这般一,自张果身上飞出一道金色流光,并未飞到老者手中,而是发出“噗”的一声,在虚空燃起。 此火有焰有光却无烟,一个个金色文字如出水之鲤,跳将出来。 最终在老者面前的虚空组合排列成一副文字。 老者轻捋胡须,沧桑目光着重看向了张果一眼,见其果是白蝠之身,微微颔首,“老朽可以借你【乾元五岳定星盘】。” “多谢前辈。”张果神色感激,忙自连连称谢。 “且慢道谢,这灵宝有一件紧要之事,你须得谨记。” 老者右手拿出的那册竹简不见,代之一个品相不凡的圆形星盘。 其上铭刻有五岳真形图纹,中间一根粗若手指的弧形金针来回摆动,在一团中正平和的白光之中,显眼却不突兀。 “请前辈吩咐。” 张果拱了拱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状。 “这定星盘实则是折取其人存留地的一丝阴阳气机,上应周五星,下合山川五岳,方能定得其人所在方位……所以要调用金、木、水、火、土五颗星辰之力……比如南赡部洲,你就要等五星先后穿过南赡部洲上空之时,才可一一调用五星之力,这一点儿你要切记。” 张果面上露出迷茫之色,感觉这位老者言谈虽然轻描淡写,但听着实在令人一头雾水。 简而言之,操作难度略微有点儿大。 用后世言语就是,我就简单画个等腰三角形,你还让我‘尺规作图’? “前辈,您那个,能不能……再一遍?”张果枯皱的白色面皮抖动几下,升起愁苦之意,厚颜道:“晚辈方才没听懂……” 第十二章 红尘三千丈 太清玄微界。 五谷观,道宫。 闻听张果之言,蓝采和一张清秀英俊面容满是尴尬之色。 再抬头往老者看去,见其已是面带不愉,忙是接口道:“启禀前辈,方才晚辈倒是听懂了。” “哦,你当真听懂了?”老者神色狐疑地看向了蓝采和一眼。 蓝采和淡然一笑道:“观星之术而已,晚辈以前学过一些。” 见蓝采和神色不似作伪,老者也不废话,微微颔首,朗声笑道:“这灵宝就暂且借予你二人了,切莫弄丢了。” 张果、蓝采和忙是行礼道谢,眼看要被老者一道清风给送了出去。 “还未曾请教前辈大名?”蓝采和神色微动,连忙凝声道。 “老朽……邹衍。” 一个苍老声音自道观内遥遥传来。 而张、蓝二仙此刻已至观外。 蓝采和心头一跳,“这是阴阳家的老怪物?” 倒是张果神情毫无异样,心中已是喜不自胜,喃喃道:“北鹿真人,贫道定要把你变成一条死鹿。” 不提张果得了【乾元五岳定星盘】之后,如何呼朋引类,又如何对陆北搜山检海。 且言青州,千乘县。 除夕夜。 华灯初上,火树银花。 偌大的陆府沉浸在忙碌而又欢快的气氛之中。 时隔二十余年,陆北所亲自传授武艺的琴、棋、书、画四个剑侍早已不是十七八岁、清丽明媚的少女。 多年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四女行走之间,一颦一笑自有一股雍容妇人的成熟风韵流转。 不过一个个却是语笑嫣然地亲自端起盛放着水晶饺子的食盒,向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所在阁楼行去。 虽是冬季,然而其大如盘、娇艳绚烂的琼花,却开满了阁楼之侧的空地。 正是喜爱赏花的红儿公主以法术神通,催发草木形成。 阁楼之上。 一袭华美盛装,气质冷艳高贵的红儿公主。 此刻,一张俏脸笑意莹然,伸出欺霜赛雪的纤纤柔夷,从眼前这陪伴陆北多年、忠心耿耿的四位剑侍手中接过食盒。 看到陆北仍在窗前挑灯读书,明眸娇嗔,轻声唤道:“夫君……” “这就来了。” 陆北眉头微挑,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楞伽经》。 虽他早已辟谷多年,但在这样十分难得的佳节,倒也不必刻意坚持。 当吃饭喝水不为充饥解渴,它本身便成了一种关乎心情的修行。 修行于红尘! 眼前这万丈红尘,可以平息无边杀心,亦可洗去一身戾气。 陆北虽然已经完全停止修炼‘涅真’血印神通,但实则仍未放弃对‘魔罗真身’的警惕。 欲用其利,必挫其锋! 他这几日查阅秘籍,隐隐已有了一些头绪。 不得他还要从佛门手段之上,触类旁通,克制其弊。 毕竟,佛魔不两立! 而他打算创出一门以因果为骨、以红尘为意的掌印神通,来磨灭‘魔罗真身’的森森魔意。 有道是,红尘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三界不少真正道行深厚,苦寻大道的长生真仙,为何混迹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无非是红尘有着苍茫大道存在。 至于因果纠缠,业力加身。 此辈洞察因果本质,顺应人……除非必要,很少在人前显圣,逆势而行。 所以,谨慎一些,也不会有业力寻上。 仙者,出则藏于山泉洞;入则见于田园酒肆。 并非一定要高居九重! 至于那种纯粹的黑社会修真流,隔绝人道国度,自成一体……其实从社会架构而言,完全经不起任何推敲……仿佛轻轻一戳就破的泡沫。 陆北放好《楞伽经》,走到铜盆前,净了净手,接过红儿公主递来的毛巾搽了搽,方坐到几案之畔。 这时,四位剑侍就要出言告辞,陆北还未话,红儿公主轻声笑道:“在这儿一起吃吧?” 书剑和琴剑对视一眼,虽从对方眼中看到留恋之意,但却是齐齐出声道:“正逢除夕,阁里还有许多事情处理,就不打扰姑娘和公子用膳了。” 着,便自顾自地退出阁楼。 红儿公主雪肤容颜之上,一双妙目流波,瞪了陆北一眼,“你也不知道出言挽留下……” “我几乎是看着她们姐妹长大,虽是师徒,却形同兄妹,你不要多想了。” 陆北眉头微皱,手中竹筷儿夹起一个仿若水晶剔透的饺子,放在红儿公主面前的玉碗中,轻声道。 “谁多想了?” 红儿公主乜了陆北一眼,夹起陆北递来的饺子,低头咬了一口。 心中思忖道,你还有脸,让人家四姐妹等你那么多年,一个个少女生生熬成半老徐娘……陆北,你还真是害人不浅呐。 陆北神色无奈地看了一眼此刻正对他一脸鄙夷的红儿公主。 心道,自己当时一定是失心疯了。 烛台散发着暖融融的光芒,充满了整个阁楼。 陆北和红儿公主像一对儿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将碟中饺子吃完。 不大一会儿,四位剑侍再次返回,神色如常地将食盒一一收走,同时提着一壶清茶,放在几案上。 这时,琴剑突然秀眉微蹙,柔声道:“公子,府外一位女子求见。” 陆北微微点头,也不多言,径直向外间走去,红儿公主也是起身根上陆北步伐。 方才,他已经感受到青翟仙子的气机。 陆府之外。 寒风不时吹动着悬挂的两串灯笼,彤彤火光将陆北和红儿公主二人,映照得仿佛一对儿璧人。 青翟仙子仍是那一袭色彩斑斓的水蓝色广绣流光长裙,于雪夜之中,风华绝代。 “不想红儿妹妹也在这里?”青翟仙子面带惊讶,继而笑意盈盈地望向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冷艳的雪肤上,倒无多少扭捏娇羞之色流露,“青翟姐姐,霖霖还好吗?” 话音未落,一只翠羽尖喙,形态伶俐的青鸟,自青翟仙子身上飞出,向红儿公主飞来。 “陆先生,女子已遵循约定而来。” 青翟仙子五彩眼影下的眼眸,隐隐有着一些好奇之色,心道,这位陆先生不仅神通广大,没想到…… 青翟仙子已经从真武大帝那里知道了红儿公主的真实身份,玉帝和王母的掌上明珠,庭大公主。 原来,自陆北离去之后,太微‘陆瑜’之名疯传北俱芦洲。 由于那一战死了十几位真仙大妖,委实太过骇人听闻,自然引动了三界不少势力的打探。 妖师殿或许是自认丢了面子,推波助澜之下,便散布了一些似真似假的流言。 这些三界势力皆是不得完整真相。 一种广为被人认可的法则是…… 陆瑜出身横公鱼一族,成道岁月悠久,为了躲避仇家,离北俱芦洲几万年,修成大神通,回来复仇云云。 而以横公鱼一族为食的数斯一族,自然承包了所有关于仇家的戏份。 先有妖师殿琼楼之前,陆瑜一喝吓傻数斯一族的妖将辈……再有太微垣中,陆瑜自称太微妖帝,将数斯一族连同金仙妖圣的族长以下并真仙级大妖,一起灭杀成灰…… 由于一些不明真相的真仙级大妖,受到了一撮以鹏魔王、藤祖二妖为首……别有用心的蛊惑,所以被殃及池鱼,致使北俱芦洲真仙大妖损失惨重。 庭同样派人向真武大帝询问那一战的具体事宜,不过却是被真武大帝给搪塞了过去。 至于红儿公主的踪迹……食神回到庭,完全撇开责任尚且不及,如何还会主动提出红儿公主失陷于奸贼‘陆瑜’之手。 甚至对庭而言,自界下凡不过一两日未归的红儿公主,完全没有引起庭诸神的注意。 当然,北俱芦洲的妖族,却是将矛头对准了横公鱼一族的丫头余言。 若非真武大帝百般回护,横公鱼一族这次或许真的要灭族了。 代价也不是没有,余言自此便随着真武大帝去了真武宫修行。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青翟仙子,此刻自然对陆北的‘底细’并不陌生。 陆北微微一笑,便将青翟仙子让进了陆府之中。 第十三章 一件好事儿 陆府。 是夜,雪稍住,微风。 一间装饰精美、轩敞明净的房间内。 陆北、红儿公主、青翟仙子分宾主落座。 又叙了一阵闲话。 “陆先生,可否将救治霖霖之法出。”青翟仙子神色期待,眸光微动,柔声道:“先生有什么要求,可一并提出。” “令妹所受之毒,虽然棘手,但陆某这里有‘三光神水’,可以驱逐其毒……而陆某所修避劫神通为罡三十六变。” 陆北也不废话,直接出言道。 话不多,但以青翟仙子身为真仙强者的身份,自然能够理解言外之意。 她身上青鸾一族的精血,对于修炼罡三十六变的陆北自然有着大用。 青翟仙子并不犹疑,哪怕将精血给予陆北,会被其掌握族中一些隐秘传承,她也在所不惜。 纤纤手掌伸出,眼眸紧闭半刻。 饱满莹润的中指,已经逼出了一滴滴青色泛金的血液。 这正是鸾鸟一族的精血,刚一出现,空气中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许多。 幽寒之中却带着一股火焰的燥热。 青鸾之火。 虽不如南明离火霸道,但也有其不凡之处。 青翟仙子秀眉紧蹙,尤嫌不够,又是咬了咬银牙,不顾已经苍白柔弱的脸颊,正待再次逼出数滴。 “够了……” 陆北冷漠如冰的声音传来,神色微微有些异样。 青翟仙子粲然一笑,苍白的脸颊,突然现出两抹不正常的酡红,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先生既然收集妖族精血,想来也对其他妖族的精血有着需求……我族中府库尚有六种其他种族的精血,皆是金仙妖圣的遗蜕……先生若信我,等此次事毕,定当给先生送来。” 其实,妖族精血对于鸾鸟一族尽管珍贵,但相对于‘三光神水’这等疗伤圣药,却是微不足道了。 就算再加上青翟仙子,连自家族中先祖收集的异族精血,都愿意呈献给陆北,仍是稍稍不足的。 因为这些大妖精血虽然难以搜集,但也不过是让陆北多费一些时日而已。 但‘三光神水’,多少真仙上入地,苦寻不得……对于陆北而言,可谓是用一点儿少一点儿。 当然,其实这些仍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 虽是一场交易,但更多还是参合了许多人情的因素。 青翟仙子身为真仙强者,这些自然明白。 青翟仙子将精血收入一个玉瓶中,以法力送到陆北面前,神色激动道:“还望先生出手相助。” 红儿公主一双明眸也是投向陆北身上,好奇不已。 三光神水作为地之间一等一的疗伤圣药,她如何不知。 正是因为如此,她方才并不为陆北简单地提出了鸾鸟一族精血的要求,感到过分。 事实上,红儿公主虽然心地善良,性情优雅知性,但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白莲花。 陆北微微点头,将青霖摄来,目光凝视着青翟仙子,“青翟道友且等片刻。” 着,兀自取出一个青玉莹莹的羊脂净瓶,这净瓶通体由冥灵空心石打造,透明澄澈。 屈指弹去,瓶中点点星光如雨雾散开,庞大繁盛的生机之力在房间之中充斥,令红儿公主和青翟仙子神情都是一振。 如饮美酒,醴纯芬芳。 当然,这是真灵深处传来的类似感觉。 青霖沐浴其中,扑棱着两片羽翼,呆滞的眼眸慢慢灵动起来,状其愉悦。 突然,一股股黑烟升腾,这黑烟散发着气味浓烈的腥臭,令人心神烦厌,直欲作呕。 倏然,丝丝缕缕的清风吹起。 正是红儿公主挥手之间,将这道道黑烟驱逐屋外。 “咿呀……” “呼……” 先是凤悦鸣兮,继而是大风起兮。 青霖一颗灵巧美丽的脑袋,连连摇动不止,娇玲珑的身形倏然变大,两翼鼓动气流。 陆北心神动处,本是被狂风掀起的帘帷,再次安静下来。 一道青色流光闪烁,万千碧羽纷扬如蝶,翩跹而起。 七彩光芒之中,一个不大的女孩儿突然出现。 陆北与已然激动得娇躯颤抖的青翟仙子交换一个眼色。 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三光神水’效果简直匪夷所思,竟然不仅解除‘泯灵丧意’之毒,而且令青霖化形而出。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青霖来都有几千岁了! 这女孩儿年纪约莫七八岁,面如月,唇红齿白,脸粉嘟嘟,仿佛瓷娃娃一般,身穿碎花青襦裙,婷婷袅袅。 然而一双仿若宝石澄澈的眼眸,满是迷茫之色。 突然见到陆北和红儿公主在上首坐着,就是如一阵风般扑向二人。 如雪藕一样的细手臂,一手抱住陆北的脖子,一手抱住红儿公主雪颈。 “爹爹,娘亲……霖儿要抱抱……” 陆北本是如玄潭沉静的面容,猛然一僵,待望向红儿公主之时,发现此女明丽冷艳的玉容,红晕染霞,明眸神色复杂。 先是错愕,害羞,惊喜…… 青翟仙子则是玉容一片茫然,豁然站起,惊异道:“陆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儿?” 由不得她不惊异。 看这情况,妹妹青霖真灵所受之毒,明显是解去了。 可……这不会连记忆也一并洗去了吧? 陆北神色略微有些不大自然,暂时将青霖变作的女孩儿,交给红儿公主哄着。 “咳咳……”陆北尴尬一笑,解释道:“这‘泯灵丧意’之毒虽然被解去,但也让令妹一些铭刻真灵表层的识意消磨掉了一点儿……” 青翟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此刻兀自在红儿公主怀中,嬉闹不停的其妹青霖,抿唇良久,方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苦笑不得道:“这事……” 端是无可奈何,只叹造化弄人。 “青翟仙子不必担忧,既然青霖已经解去‘泯灵丧意’之毒,应无大碍……些许记忆之事,你们姐妹二人以后自可慢慢培养感情。”陆北出言安慰道。 “霖霖,”红儿公主给青霖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下,素手指着青翟仙子,明媚笑道:“那是你姐姐……” “姐姐?”青霖雪腻脸之上,先是现出迷茫,继而变成喜悦,在青翟仙子面现期待之色时,突然转过头来望向红儿公主,糯声道:“她也是娘亲的女儿吗?” 红儿公主雪腻的脸颊满是尴尬之色,实在不知如何回答。 陆北见青翟仙子神情沮丧,凝声道:“青翟仙子,令妹能从开始……忘记以前的痛苦记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闻听此言,青翟仙子也不得不承认陆北得有理。 对于青霖而言,能够忘记以前一段儿噩梦般的记忆,重新开始,的确是一件儿好事儿。 可是这番话,为什么一经由陆北出,就特别有一种讨厌的感觉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十四章 八仙的近况 陆府。 一时间,屋中气氛微微有些异样。 尤其是青翟仙子,刚一提出将其妹带走,回到北俱芦洲慢慢培养感情之时。 仿若瓷娃娃一般的青霖,突然嚎啕大哭,倒不是不想和青翟仙子亲近。 毕竟,二人来自血脉深处的联系,仍是有着几分亲切。 血浓于水,自不必言。 但相对于青霖把第一眼看见的红儿公主和陆北当作爹娘而言,这等亲疏远近就分隔了出来。 这哭泣自然是不舍与‘爹娘’分别。 红儿公主自是哄着青霖不提。 青翟仙子神情惆怅,玉容满是愁苦,“陆先生,这该如何是好?” 陆北清咳一声,沉声道:“青翟仙子不妨在此地多待些时日,元宵过后,红儿便会回转庭……到时你亦可去庭走走。” 青翟仙子长叹一口气,看着自家妹子的目光越发怜惜。 红儿公主这时也盈盈笑道:“青翟姐姐,不必担忧庭出入盘查,到时我去母后那里给你谋个职司,出入门应不太难。” 青翟仙子哪怕是鸾鸟,这等‘见之而下安’的神兽,但出入门之时,仍会因自身妖灵之气被门禁制感知到,从而被一应将当作妖孽捉拿。 “只得如此了……”青翟仙子涂着五彩眼影的眉睫轻轻颤动,神色无奈地轻声道。 见事情商定,三人又吃了几盏茶,也是渐渐散去。 至于青霖,或许是刚苏醒过来的缘故,真灵还有些虚弱,在红儿公主怀里已是沉沉睡去。 …… 倏然间,旬月已过。 雪花早已经融化成水,滴滴答答地顺着琉璃瓦、梅花树、假山、向下淌去。 道道烟花向空冲去,爆炸开来,碎裂成绚烂的五彩流光。 阁楼之上。 陆北长身玉立,手持一本《法华经》,心神沉寂其中。 他在看书…… 红儿公主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她在看……陆北看书。 二人都是保持沉默。 正值分别之际,心思却又各不相同。 “陆北。” 最终还是红儿公主首先打破沉默。 “恩,怎么了,红儿姑娘。”陆北淡淡笑着望向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眉眼之间带着一抹难言的羞恼,“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本宫吗?” “什么?”陆北轻轻放下手中佛经,眸光无声流转,神采熠熠,“红儿公主?” “你什么时候去庭……”红儿公主实在难以忍耐陆北的言语搪塞,直接问道。 陆北沉默半晌,淡淡笑道:“自然要去的。” 红儿公主明眸闪烁,心中尽管不大满意这个答案,但也只得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比谁都了解陆北…… “红儿妹妹……” 这时,青翟仙子的声音遥遥传来。 这是着急来唤了。 红儿公主一见陆北神情淡然,泰然自若,心中就没来由的一阵气闷。 “那本宫等着你来庭……娶我。”红儿公主鼓起勇气完这句话,也不去看陆北微微恍惚的神情,踩着盈盈步伐,干脆利落地离去。 陆北缓缓踱步到窗前,抬头望着空闪烁而行的红、青二色流光,长长叹了一口气。 数月的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又岂能没有感情。 可自己终究是给不了她什么承诺。 来日方长吧…… 现在应该去处理另外一件事情。 上古时期,妖师鲲鹏伏杀红云,被红云临死反噬,遗落精血十滴于九九散魄葫芦之中……而今线索竟然指向那东胜神洲之处。 昆仑镜不愧是威力莫测的先至宝! 哪怕陆北现在只是炼化了第一重七道先神禁……却已经能够稍稍驾驭至宝,再次镜照自身,清除妖师和东皇本源之物的后患。 意外的收获便是,循着组成玄元法力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定位到了妖师鲲鹏的精血遗留之地。 这或许是他唯一有机会得到妖师精血的一次。 千载难逢,机不可失。 得其精血,自然于将来对付妖师鲲鹏一事有着大用。 他杀妖师二徒、在太微渡中使得妖师鲲鹏算计不竞全功,早与此辈结下因果。 从来不要有侥幸心理,凡事未雨绸缪才是正理。 终南山。 玉柱洞外。 一座陡峭丹崖前。 香风馥郁,玄鹤鸣声清越;水气幽凉,瀑布倒悬壮丽。 张果老和蓝采和二人站在一处,神色期待地望向,此刻正踏立在山涧上空的那道人影。 一袭白衫,眉宇冷傲,器宇轩昂的纯阳真人,手持一柄火龙仙剑,踩着虚空的云雾之间,乘奔御风,正在习练剑术。 铁拐李和汉钟离站在一处,仔细观看,不时地以神念交流。 “道兄,看来纯阳真人这是金仙在望了。”汉钟离顶圆额广,耳厚眉长,目深鼻耸,此刻手摇一柄风雷蒲扇,正是太上老君炼制的众多宝扇类后灵宝之一。 据,地之间有一株先灵根芭蕉树,吸取日月精华,长出两片主叶子,一为太**叶,一为太阳精叶。 这两片精叶自成先灵宝。 太**叶便是铁扇公主的如意芭蕉扇,可含在口中,大如意。 一扇起,阴气生。 太乙金仙以下,一扇下去,出八万四千里外。 太阳精叶则是被太上老君平时放在兜率宫中,用来扇火炼制九转金丹的必需灵宝。 一扇出,阳气落,成六丁神火。 而芭蕉树自然不可能仅仅结出了两片叶子,其中的另外一些叶子被太上老君收起,作为炼制后灵宝所用的先灵材。 而铁拐李和汉钟离自东海返回之后,二仙皆是道行大进,此刻分明已经突破至仙巅峰道行。 对于长生真仙之境,尚有一步之遥。 这等境界,又加之人教背景,佩上后灵宝,也是绰绰有余。 于是汉钟离的授业恩师,人教的金仙大能华阳真人,便去太上老君那里为汉钟离求取了一件后灵宝。 【风雷蒲扇】 一扇去,风雷呼啸,一元雷霆落,可困杀真仙。 铁拐李话之间,一双眼睛不时落在汉钟离的后灵宝【风雷蒲扇】上,带着羡慕之色。 这等后灵宝对于长生真仙都是一大助力,更何况他这等将要迈入真仙之境的仙。 就在这时,火龙剑轻吟一声,纯阳真人面上恢复从容神色,飞到丹崖之前。 “如何了,吕道友?”张果笑眯眯地走上前来,他虽然借来了一件先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 但灵宝困杀敌手之能,肯定不会让他这么一个借宝之人掌握。 修道之人与自家灵宝性命交修,其中功能几何,保密可谓重中之重。 旁人若是知道如何使用,无异于告诉别人自家的底牌! 所以哪怕邹衍再如何给文始真人面子,也是不可能将先灵宝的关键之处,尽数告诉张果的。 因此,单单凭借着他张果和蓝采和,二人初入仙境界的道行,实在没有多少信心将那位‘北鹿魔头’拿下。 毕竟,陆北当年化身‘北鹿真人’施展血印神通,将张果老肉身毁去。战力可是实打实的神仙巅峰! 吕纯阳神色淡淡道:“张道友不必担忧,那北鹿血魔横行南赡部洲,我等人教仙人自不能袖手旁观。” 到‘北鹿’二字,吕纯阳突然心生烦恶之感,细究无果,不过他也不以为意。 第十五章 东泽顾林之 纯阳真人此刻金、火二行圆满,真仙巅峰道行,就连那第三行土行本源也渐渐有了着落。 踏入不朽金仙境界,也就在这两三百年中的事情。 “何道友与韩道友呢?”纯阳真人突然想起韩湘子、何仙姑两位,剑眉微皱,向钟李二仙询问道。 “韩道友突破神仙在即,阳神出窍,其中关碍颇多……何道友帮他护法去了。” 汉钟离笑着回应道。 而今的上洞八仙,除却那位曹国舅尚未归位之外。 其余七仙,最低修为也是神仙境界。 八仙一旦全部归位,那吕纯阳或许再无阻隔,一步迈入金仙境界。 以其深厚底蕴,只怕一入不朽金仙之境,便是如同杨戬、猴王这样的战仙存在! “张道友,对那北鹿魔头踪迹,可有头绪?”纯阳真人神色平静地望向张果。 张果笑着解释道:“【乾元五岳定星盘】不愧先灵宝之名,经过我和蓝道友半个月的苦寻,已基本断定那‘北鹿’真人在青州之地。” “青州?”纯阳真人剑眉微挑,沉吟道:“还需多久,可完全定位其人踪迹?” 这种灵宝,纯阳真人以前听过其威能一二,定位其人费时良久,可一旦完全现出其人踪迹,便如掌上观纹,暗夜执火。 再想逃脱追踪,无异于难如登! 不,比登还难。 “还需一月。” 张果老也不废话,笑着道。 纯阳真人目光沉静,心头有着一股莫名的情绪萦绕,口中喃喃道:“一月啊……” 青州,千乘县。 正月已过,气尚带着一些阴沉。 无名山谷,空旷幽寂。 一道青年身影伫立山间,一股三分幽寒、七分炙热的青色光芒,充斥山谷。 其人右掌心之上吞吐着三簇青色的火焰,此火宛有生命,上下浮浮沉沉,明灭不定。 正是陆北炼化鸾鸟一族的精血,所修成的青鸾之火。 这应该是他除太阳真火以外,掌握的第二种火焰。 此火威力在一定程度上堪比修道之人的‘三昧真火’,霸道绝伦。 但,三昧真火修炼耗时悠久,若想修至大成,非赋不凡,心性坚忍者不可为之。 红孩儿之所以能够修成,盖因其人是后火灵转世,生异禀。 对于‘三昧真火’,以陆北此刻地仙巅峰道行,也仅仅是初窥门径而已,委实难堪大用。 “除非拥有神仙道行,否则此火不可修炼,若强修一体三昧……必有反噬。” 陆北收了‘青鸾之火’,口中喃喃道。 只有以精、气、神同时催动木中火、石中火、空中火,才能将‘三昧真火’修出。 不过眼前便是踏入神仙道行的契机,念及此处,陆北化出一道流光,向距此一千五百里之外的东泽山遁去。 他要在东泽山之上,静等‘惊蛰’来临,捕捉今岁四大部洲第一道纯阳雷霆,淬炼元神阴滓,踏入‘三花聚顶’的神仙境界。 东泽山。 此山东西绵延三千余里,南北横跨六百里,一条太平河饶山而过,水元润泽,草木生发。 端是一座大山! 其上怪石嶙峋,崖壁林立;或有鸟雀走兽,不计其数。 自然,也不乏开辟洞府清修的住世地仙、梳理地脉水泽的山神居于此山。 这一日清晨,道道曦光穿过云雾,照耀在青芽微吐的灌木之间。 一条荆棘密布、曲折如蛇的山道,凉风习习。 一个神情冷肃,身穿青色长衫的青年,步伐坚毅,一步步踩在山石建成的石阶上,向山顶笼罩在五彩霞光的山神庙行去。 这面容冷峻的青年,正是陆北。 东泽山山神顾林之,分属三品淡青地祗,执掌翠霄云符召,法域笼罩之地,堪比仙道行。 这尊神祗昔年也是一位前朝大贤,工诗书、擅丹青,性情刚直旷达。 虽成神祗多年,但仍不改读书人敦敏温厚。 陆北这些日子盘桓此山,自然与这位山神打了几次交道,一来二去,便成了好友。 闲来无事,便到这位山神的道场……听其讲述一些南赡部洲的仙道逸闻,也是一件趣事。 当然,来此不能两手空空而来,好酒还是要带上一葫芦的。 不大一会儿,便步行至一座庙宇之前。 庙宇松柏葱郁,青瓦石墙四面而立,修整得简素之中透着一股森严。 门前斜立着一方古旧石碑,其上镌着‘元贞’二字。 此地分属深山,正值初春,此刻并无太多香客前来。 偶有一二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女,神情虔诚地跪在庙中一座面容庄严的神像前,闭目祷祝。 陆北刚一迈入山神庙区域,便被山神感知。 一道白光于虚空无声无息地闪现,陆北已入东泽山灵域之地。 对着此景,陆北不以为忤。 不过,心中倒是连连称叹地祗法域之强。 这是占地不过三十余里之地的灵域空间,其内鸟语花香,灵机充沛。 远处有一方绵延的宫殿建筑群,廊柱之间侍立一队执戟甲士,甲胄鳞叶冰冷,气度威严深沉。 另有一位位穿着红袍的文吏,在殿中进进出出,或是在处理公务。 开满白色莲花的灵湖之畔,东泽山神顾林之刚毅的面容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一双好似深渊幽深的眸子,远远地望着陆北。 陆北身形一个闪烁,已至近前。 “陆兄,这边坐。” 顾林之着便向湖畔的一处茅草作芦的八角凉亭走去。 此神轻轻挥袖,面前的石桌之上,赫然出现了几盘五颜六色、灵气四溢的灵果。 “山野之间,唯有这些可以招待陆兄了。” 顾林之朗声笑道。 “顾兄客气了。” 陆北一边着,一边好整以暇地摆出两方玉碗,将腰间青玉酒葫芦拿出,给玉碗满上。 “哗啦啦……” 玉碗仿若碧光琥珀,金中带青的酒液刚一满上,朵朵金、青二色相参的宝花,自虚空之中无声坠落。 气机牵引,地呼应。 “顾兄请。” 陆北轻轻探手道。 顾林之也不客气,伸手举起玉碗,轻轻抿了一口,神情欣然,眼眸微闭,回味无比。 “陆兄这酿酒之术,当真是出神入化,这酒恐怕就连传中瑶池仙境的琼浆玉液,也多有不及啊。”顾林之轻捋颌下短须,啧啧称叹不止。 陆北微微一笑,也不话,举起玉碗,也是抿了一口。 于他而言,这酒微微有些苦涩。 “不知陆兄,这酒是如何酿制?” 顾林之神采熠熠,好奇地问道。 他能品出此酒不过是用了十二种凡间寻常之物,但却难以推衍其酿制之法。 此酒仅仅一枚,但他灵台之中包裹着翠霄云符召的虚神,就隐隐有蜕变成真之势。 “此酒,顾兄是酿制不出来的。”见顾林之面上疑惑更甚,陆北就是朗声笑道:“此酒名‘红尘’,其中蕴含了陆某对于因果的领悟。” 一言既出,顾林之眸光流转,面上若有所思,也不再追问。 二人又叙了一阵话。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红袍的文吏在远方来回踱步,神情焦虑。 顾林之清咳一声,沉声道:“许承,有何要事?” “的回禀山神老爷,泰山齐仁圣大帝派人传来法谕,请山神老爷去接。” 许承来到近前,拱手言道。 顾林之和陆北对视一眼,致歉道:“顾某失陪一下。” “顾兄请便。” 陆北微微点头,便目送着顾林之离开,转头饮了一杯酒。 第十六章 他必成神仙 枢宫前,玉阶之上。 陆北面色苍白,眉头深锁,忍着后背的剧烈疼痛转过脸来,向此时已经先后降临的诸位真仙望去。 这些真仙都是在先前陨石大陆之上坚持到此地的强者。 至于那些没来的,或许是‘陨落’之后,退出了此地。 这些人中,有妃乌摩、有无常殿掌殿使夜无常,以及阴司的两位守宫使。 地心古龙、藤祖、庭七位星官中的三位…… 陆北眸光幽幽,其意莫名。 待望向神情面沉似铁的千面妖和娇媚脸满是怨毒之色的阴阳法王之时。 更是冷笑一声。 取出那盛着‘三光神水’的石潭,勾动法力凝成一柄勺子,舀出来一团散发着乳白光晕的三光神水。 化雨而落,甘霖生雾。 后背正兀自燃着的幽蓝色的【蓝泽冷焰阴漩砂】顷刻间便被浇灭。 后背肌肤血肉刹那再生,不仅如此,陆北原本苍白柔弱的面容更是肌肤莹然如玉,红润生晕。 “竖子可恶。” “暴殄物。” 怒吼连连,原本未曾出手的诸位真仙齐齐向陆北轰杀而去。 然而,玉阶之下那一道虚影禁制如同水幕,浑不着力。 一切法术神通,皆是被抵挡在外。 陆北冷哼一声,转头拾阶而上,连连七步玉阶踏上。 最终在枢星宫那两扇大门,猛然顿住身形。 陆北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能难以迈出最后一步直入枢宫中。 枢宫宫门之上,突然发出道道虚影光芒,在空中依稀形成两只眼眸。 一睁一闭,苍茫晦明。 两道光柱刹那之间,便将陆北身形罩定在一团迷雾中。 陆北身形一个恍惚,最终站稳在玉阶上。 彼时。 诸位真仙本尊也终于降临在寒玉广场上,根本就顾不上多作寒暄。 道道遁光乍然亮起,齐齐向七层玉阶飞去。 诸真刚刚踏上宏阔澄莹的第一层玉阶,还未及站稳就是怒吼着向陆北出手。 其中尤以阴阳法王和千面妖最为恼怒,出手更是狠辣无比。 一行本源神通催动到了极致,显然要将陆北格杀当场,方弥前仇旧恨。 恩,怎么回事? 诸真神色惊疑不定。 盖因他们发出的任何带着凌厉杀机的神通,凡是离体七尺之地,皆是被面前虚影水幕一阵扭曲,湮灭无痕。 望着七层玉阶之上,那道昂然挺拔的身躯。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浮现在对陆北存有杀心的诸位真仙心中。 ……莫非是离得太远的缘故。 几位真仙念及此处,嘴角抽搐不已。 一道身形连连踏上几层玉阶,怒吼向上冲去。 “子,受死。” …… 阴阳法王想到被陆北夺去的那潭三光神水,眼珠子都红了,当先冲上前去。 然而,刚刚踏上最后一层玉阶,身形猛然顿住,同样像先前的陆北一般,神情恍惚迷茫。 而稍慢一些的诸位真仙也是正好踏上第七层玉阶。 此时,魔佛老人面容呆滞,目光之中残忍和慈悲意境同时流露而出。 远远见得这一幕,还未踏上玉阶的大势至菩萨高宣一声佛号。 沉声道:“三凶虚影意志守殿。” 警幻仙子款款走上前来,明丽的玉容之上,满是不解之色。 柔声问道:“菩萨,上面几位同道,这是……” “他们已经深陷荒古意志……看来这应是枢宫布置下的最后一道守御手段了。” 音如明月清冷,正是走上前来的嫦娥仙子出言解释道。 不远之处,神情玩味的灵幽也是亦步亦趋走上前来。 大势至菩萨点了点头道:“太阴仙子所言甚是。若贫僧没有看错,七层玉阶一旦踏上,禁制就会逐阶增强,直到法力尽锁于身……而来到枢宫前,就要面对三凶荒古意志的拷问了。” 警幻仙子美眸流波,忧虑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方才警幻仙子虽然恼怒陆北不知死活,于诸位真仙众目睽睽之下,贪心不足地将三光神水夺走。 但她终究念起先前一些交情,也没有出手追杀陆北的意思。 至于大势至菩萨和嫦娥仙子,不二人早就对此地有些了解。 单二人是金仙强者,还未入得此地,就是受到了规则的排斥。 若非二人暂时散去三行本源的圆满之势,恐怕连寒玉广场都进不来。 至于灵幽,则是早就受到那一位尊者的点拨,对此地的了解不在大势至菩萨与嫦娥仙子之下。 毕竟传言北斗七星宫,可是上古妖帝布置在周星神殿诸多手段中的一部分。 三凶荒古意志守殿,岂是等闲! 混沌、穷奇、饕餮、梼杌并称荒古四凶。 上古之时,妖帝屠灭荒古三凶,抽炼三凶真灵中的荒古意志,烙印在周星神殿诸宫宫门之上,以作守御之用。 据,妖帝本来是要把梼杌一并屠掉的,但是梼杌见机不妙,逃到归墟之地保得一命。 因此,诸位真仙若不能渡过三尊堪比大罗金仙道意的荒古意志封锁拷问,终归止步于北斗七星宫门外罢了。 陆北此时只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黑暗之中,孤独穿行,没有尽头。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荒凉和疲惫之感,正待向整个身心感染而去。一道亮光如同明灯闪起。 眉心灵台蓝光大放,那是昆仑镜在驱逐混沌凶兽的荒古意志。 灵台颤鸣之声,不绝如缕。 陆北缓缓睁开眼眸,步伐不再停顿,径直向宫门走去。 双手伸出轻轻推开,如同归家的游子一般轻松写意。 “此子……这怎么可能?”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警幻仙子檀口微张,眼眸之中异彩涟涟,呐呐道:“陆北……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大势至菩萨可是将荒古意志的威力讲述了一番。 但陆北竟然视其如无物,实在…… “咦。” 势至菩萨手中所持之灯,正是西方佛门燃灯古佛的本命法宝,灵柩宫灯。 嫦娥仙子星月眼眸微动,淡淡道:“灵柩灯吗?” 看来北斗七星宫中的那物,已经引起佛门那位道尊的觊觎了。 第七层玉阶之上,魔佛老人突然冲而起,连连自第七层玉阶之上倒退而下。 每退下一层,身形就佝偻苍老一些。 到得退出玉阶范围外时,魔佛老人缓缓转过头来。 饱经风霜的面容上,皱纹已是阡陌纵横。 其上玄妙光影几次闪烁,虚浮不定。眼眸中同样有着令人心悸的疲惫和憔悴之色闪过。 “好一个穷奇……可恨。” 魔意森森的一只眼眸猛然睁开,正待向那北斗七星宫打出本源神通发泄心中愤懑。 一道光柱自虚投来,将魔佛老人笼罩传送出去。 灵幽凛冽道:“真灵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三成,真是可悲呐。” 原来,魔佛老人在穷奇关于善恶的拷问中,败下阵来。 荒古意志直指本心,无法掩饰。 穷奇是什么东西?善的吃掉,恶的却要嘉奖的奇葩凶兽。 魔佛老人信奉善恶皆由心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修行真意。 估计也是此种原因,才只是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掉三成真灵吧。 纵然如此也是元气大伤,此生都别想烙印第三种本源了。 金仙更是几近无望,除非有着‘三光神水’那样的疗伤圣药医治。 想起‘三光神水’,灵幽一双血眸转动之间,就是想起陆北来。 心道,陆北这厮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够突破荒古意志的拷问。 可惜你再有本事,还不是被本座…… 想到某种妙处,灵幽一颗玲珑芳心越发得意。 这时,警幻仙子神情踌躇,眼中满是举棋不定之色。 大势至菩萨沉声道:“两位仙子,贫僧先行一步了。” 着,掌中现出一盏琉璃宫灯,神情肃穆地向七层玉阶踏去。 那宫灯之上一团灰色火焰,明灭摇曳。 其上意志悠远,直通幽冥。 这章防一下盗,最近起点的赠币简直丧心病狂,大半夜里,应该没有人在修仙吧。二十分钟之后,我就替换掉…… 第十七章 唯求一纵横 东泽山。 惊蛰,山中微雨。 空乌云黑压压一片,沉闷而又压抑。 陆北一袭素色长衫,腰悬三生宝剑,站在山巅之上,神情沉默,不避风雨。 一道道住世地仙的强横气息,在广阔辽远的东泽山四野升起。 显然这些地仙是打着和陆北一样的主意。 其中以一位身穿杏黄色道袍,手持桃木拐杖的佝偻老者,气息最为深沉威严。 不过此人周身却有丝丝缕缕的灰黑死气缠绕,连站立的山石四周,本已吐出嫩芽的离离芳草,都是受到影响,焦黄枯萎。 陆北随意扫了一眼,心中便已断定,此辈定是卡在地仙巅峰多年,寿元将尽,在人五衰降临之前想着拼死一搏,踏入神仙境界。 地仙寿有九千载,此辈显然是躲过金丹三灾的人物,想必来历不浅。 陆北并没猜错,这位老者是罗浮仙派的一位弃徒,在东泽山潜修多年。 道号,栖和真人。 这时,栖和真人似乎察觉到陆北凝视的目光,转过头来冲陆北善意地点了点头。 陆北微微一笑,做出回应。 继而抬头望向逐渐聚集变厚的黑色云层,目光闪烁不停,心中不由感慨。 东泽山神顾林之如何不会想到,他所言及的公事和私事,皆是和他陆北有着关联。 在旬月之前,他便有心血来潮之感,又结合着人教仙人来此…… 以陆北心智,其实不难推测这所谓的人教大能,或是唯一与他有仇的八仙。 当然,这多少有那么点儿‘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意思。 至于来自东岳大帝的搜检和追杀,也不能怪人家不是。 自己的儿子都差点儿被人干掉,愤怒也是在所难免了。 甚至于身为庭正朔一脉的东泽山神顾林之,或许会将他的一些讯息传送给庭方面,陆北都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东泽山神其人旷达刚直的良好印象。 毕竟顾林之明里暗里已经向他表明自己是庭玉帝一脉的人,报告上去也是职责所在。 聪明人话,难道还非要将话透吗? 这些,陆北都能理解,但并不代表着他完全可以接受。 至于那些实在不能接受的人和事……就让他们灰灰吧! 一些麻烦想不通,就不用想,一些因果解不开,就不去解……直接把制造麻烦和因果的人,灰灰掉就是了。 三千大道,我只修顺心意;万般法术,我唯求一纵横。 上人间,此去为纵横! 心念及此,重重虚空之上仿佛有着某种奇妙呼应。 “轰隆隆……” 苍穹之上,沉闷的雷鸣声突然响起,大雨倾盆而下。 陆北眸成淡金,望向上已成黑城的乌云,目光平静而又冷漠。 一道金色流光闪烁,不,是十余道绚丽流光一同炽耀而上,穿过呼啸风雨。 这是无数心性坚毅的修士,于那纯阳雷海之中,寻求突破契机。 南赡部洲敢于向苍借道的仙道修士,从来就不仅仅只有陆北一人。 …… 东岳泰山。 玉皇顶。 一座雄伟磅礴的宫殿隐蔽在松涛云海之中,漫云雾四合,整个东岳泰山仿若仙境。 雨丝和着冷风,淅淅沥沥而下, 倏然,一道纯阳雷霆于空炸裂,将殿前空地之上站立的钟李等仙神色各异的形容,映照得就是一片煞白。 张果手持先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仍是在不断搜寻,最终星盘的金针,在泰山以西的东泽神山方向剧烈摇摆不止,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不能稳定下来。 蓝采和见张果面带喜色,笑着问道:“可是有了眉目?” 张果还未出言回答。 这时,远处有着一道声如洪钟的笑声传来。 齐仁圣大帝看着约莫四十多岁,身穿黑色帝王冠冕服,腰系青色明珠玉带,足踏登仙履,在几位仙吏曹薄的侍奉下,龙行虎步而来。 “正逢岁初,公务繁忙,怠慢了诸位道友,还请见谅。” 齐仁圣大帝面容沉毅,威严凝然的方形脸膛上,挂着真挚爽朗的笑容。 齐仁圣大帝司掌阴司一十八重地狱的部分权柄……作为庭一方对于阴司的掣肘,逢此时此刻,的确是事务繁忙。 “帝君客气了。” 吕纯阳头戴一方白色璞巾,作凡间士子打扮,此刻背负一柄火龙剑,神色三分倨然,七分淡然。 齐仁圣大帝对于吕纯阳言语之中的淡漠,也不为为忤,粗豪笑道:“诸位道友,我已知会过东泽山,招摇山,莲花山……一十三处支脉山神,将八十一重山岳之力放开不等,保证诸位道友行事无碍。” 南赡部洲东部诸山脉,以东岳泰山为尊,凡有八十一重山岳之力。 其余诸山或多或少,但俱不超过八十一重。 而齐仁圣大帝作为一品地祗,在泰山法域范围,八十一重山岳之力加持,更是堪比真仙巅峰道行。 因此倒不惧已是真仙巅峰道行的纯阳真人。 之所以言语这般客气,不过是性情使然。 汉钟离微微一笑,接过话头,“帝君,贫道方才见帝君治下,各郡都城隍属下判官往来不断,却是何故?” “钟道兄有所不知……”齐仁圣大帝言及此处,叹了一口气,就是将自家二子黄祥被人‘灭杀’于幽冥界的事情了一番。 齐仁圣大帝与阴司勾连甚广,自然将一些不为人知的详情,讲述了出来。 铁拐李闻言,心头剧震,目光惊异,脱口问道:“陆北?” 难以置信,莫非世间当真有重名重姓之人? 尽管不愿相信,可从心底而言,铁拐李却认为,此陆北定是彼陆北。 “正是,”齐仁圣大帝目露诧异,面带愁闷之色,“也怨祥那孩子性情焦躁,不知隐忍,非要去幽冥界凑什么热闹。被人给斩了一次,真灵至今都被三生神意纠缠,痛苦难消……” 铁拐李无心听齐仁圣大帝在一旁长吁短叹,而是转头和汉钟离交换了个眼色。 这陆北果然不能等闲视之……幽冥界北斗七星宫现世,他们也曾有耳闻。 若非当时修为不济,又加之受到文始真人所阻,不得也去凑了个热闹。 那么…… 钟李二仙目光明晦不定,心中也不出什么滋味。 不远之处,一袭磊落青衫、器宇轩昂的韩湘子和身穿荷花襦裙、挎着宝篮,圣洁明止的何仙姑,面上神情同样复杂莫名。 何仙姑俏脸罩霜,目光幽冷,一股莫名怒火在心头无端升起。 不想这个贼子,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不过一个疑惑却齐齐浮在钟李韩何四位仙人的心头,上次在东海之时,陆北分明是元神道行来着,他又是如何凭借着微末修为在幽冥界……当真匪夷所思了。 至于一袭宝蓝色长衫,风流俊秀的蓝采和,清秀眉宇之间,一抹忧色久萦不散。 陆北,他二三十年前应是见过此子的。 哪曾想,一个苦苦求道的卑微少年,而今竟然成了他们的道途大敌。 唉……芝兰当道,不得不除。 只叹造化弄人。 这时齐仁圣大帝看出眼前几位人教仙人神思不属,心中起了一层猜测,沉声道:“莫非几位认识那陆北不成?” 若是那陆北是什么人教弟子,今日他不得就要拂袖离去,不给眼前这几位仙人面子了。 吕纯阳冷冷一笑,凛冽道:“如何不认得,贫道之徒便是丧于此等贼子之手。” 齐仁圣大帝惊呼道:“竟至于此?” 吕纯阳面对齐仁圣大帝的征询目光,并无出言解释之意,面沉似铁,一言不发。 倒是汉钟离张了张嘴,终究叹道:“我辈与此子有道途之争。” 一言既出,外间“轰隆隆”声响起,雷鸣电闪。 朵朵雨花噼里啪啦地落在殿前那几株芭蕉树上。 “诸位道友,找到了。” 张果神情振奋,手中所持先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发出剧烈的黄蓝二色光芒,那根粗若婴儿手臂的金针,最终稳稳当当地停在东泽神山方向。 第十八章 一剑一白衣(求月票!) 东泽山。 雷声隆隆,风雨大作。 南赡部洲上空,仿若城墙巍峨陡立的重重雷池,绵延近乎万里之远。 九应元雷声普化尊闻仲,身后跟着雷部一应八位君,神色淡漠地望向在巨大蛟龙一般翻滚不停的白色雷霆下方,那一道道住世地仙……向虚空奔涌而来的身影。 因为四大部洲必须同时降落今岁第一道纯阳雷霆,所以雷部众位君皆是被派往四大部洲执行此项任务。 而九应元普化尊闻仲在神霄玉府中左右无事,索性就到南赡部洲上空巡视一番。 “神君,这些道人胆大妄为,捕捉纯阳雷霆炼宝修行,神君是否允神派人驱逐?”君孙良目露凶狠之光,试探着问道。 九应元雷声普化尊闻仲约莫五十多岁,头发虽然已经灰白,但精神颧硕。 威严刚正的面容上,一双眼眸明亮非常,尤其眉心一道竖纹,平添三分凝然气度。 闻听君孙良言语,闻仲眉头微皱,摆了摆手,“此辈修行不易,既然近得纯阳雷池,就是全凭个人缘法,孙君莫要太过苛厉了。” 君孙良悻悻然地拱了拱手,恭谨道:“神君所言甚是,是神鲁莽了。” 君孙良未上封神榜前,也是截教诸仙之一,修的是上清仙法,参的是金丹大道。 而今在书封神榜中绝了大道不,还要受庭驱策,随着日久,心中郁恨纠结,心性也就渐渐偏激了起来。 这时,四大部洲下方一应住世地仙,在暴虐的雷霆之海前各施手段,往来游弋。 不过大都是以幻级灵宝捕捉由雷海上空……那条绵延上万里的太古雷龙散逸而出的……仿若一条条白色蛇的白色雷霆。 陆北踏入其中,冷冽目光逡巡半晌,也不顾旁人如何。 ‘三生’神剑出鞘,匹练光华几下炽耀,向那条仿若摇头摆尾的太古雷龙斩杀而去。 “啊……” 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突兀地响彻在虚空之中,惊悚诡异。 却是一位面容俊秀、身材挺拔的青年地仙,被纯阳雷霆之中的毁灭之气,勾动了自身金丹三灾的阴火之灾……内外交困之下,化作片片飞灰。 “那是……崂山派的上元真人?”一个手持三角杏黄旗幻级灵宝,神朗气清的青衫老者目光微凝,确认了一下。 最终摇了摇头,冷笑道:“这上元真人贪心不足,未曾完全渡过金丹三灾就这般急功近利,有这陨落也不奇怪。” 上元真人作为崂山派此代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修道一百五十年便凝结金丹,八百五十年铸就元神,一千二百年成就仙道之基,可谓万中无有的人杰。 然而为了快速踏入神仙境界,不顾师门长辈苦劝,奔赴纯阳雷池。 终究于此刻陨落,当真可悲可叹! 忽然青衫老者眼角余光之中,一道凌厉剑光,倏然上扬。 转头正好看到执剑向雷池飞遁跃起的陆北,两道粗眉紧皱,冷哂道:“又一位不知死活……” “这人多半疯了。” 凡是见到陆北此举的地仙,无不是暗暗摇头,继而不再关注这等不知死活之辈。 “恩?” 青衣老者一双深陷眼窝的老眼,猛然睁大好似铜铃一般,惊异无比。 这…… 只见翻涌浪花的白色雷霆,几成一片无涯之海。 那位青年剑仙神情冷峻,发丝飞扬,白衣飘飘,一剑朔游而上。 雷海生明月,一剑一白衣! “轰隆隆……” 一剑出,剑光千百,流景扬辉,灿若星河。 或有晕光成轮,犹如一轮明月于无涯雷海上空倏然升起。 通体由道道纯阳雷霆构成的太古雷龙,本自在雷海之中徜徉,却被其人一剑生生斩去了一爪。 然而这掉落一爪还未四散逸开,便被陆北在间不容发之间,以先灵宝炼妖壶摄来。 一道金色流光急剧闪耀,未等那条苏醒了雷之意志的太古雷龙发出咆哮,陆北便向万里之下的东泽神山飞去。 纯阳雷霆,到手! “这……?”九应元雷声普化尊闻仲,目露震惊之色,收敛心神,沉声道:“吉立可在?” 君吉立是一位看着年纪三十有余的中年,虎目阔口,面容刚毅,颌下蓄着密集短须,上前一步,抱拳道:“老师,吉立在此。” 昔年大商之时,吉立便是闻仲弟子,封神之后多年,仍是不改老师尊称。 闻仲轻捋颌下胡须,朗声笑道:“你去打听下,方才那位剑仙来自何门何派,切不得惊扰了此人。” 君吉立抱拳言了声诺,便化作一道流光领命去了。 “此人竟然窃夺去了一丝先雷之本源,倒是福缘不浅……”闻仲笑着摇了摇头。 先雷之本源在大罗道尊之间又名【雷之道源】,是大罗金仙和混元大罗金仙才能涉足的领域。 三界之中在太乙金仙之间,流传着那位转世历千七百五十劫……三界之主,大尊玉帝过的一句话。 【一源成一轮,可以称道尊】 正所谓……人似树,道如轮! 这‘源’便是先本源,道源。 而大罗金仙以下,自长生真仙始,开始在真灵之上烙印构成地的基础本源……五行本源。 这所烙印的五行本源,也才不过是后本源而已。 无人可以例外! 虽三千大道,条条可证混元,但三界之中打算以先五行本源证得己道人却多如过江之鲫。 然而成功者么? 寥寥…… 见下方雷龙紧闭的双眸隐隐有睁开之势,闻仲凛声道:“倒不能真让你给苏醒了。” 着,额头竖纹猛然睁开,一道金色光柱带着玄妙的光晕,向那已然昂首怒吼的太古雷龙头顶投射而去。 太古雷龙摇了摇头,再次将巨大的头颅俯下,暴虐毁灭的气息也渐渐消失。 “神君,方才?”君孙良见闻仲面色苍白,身躯微微晃了一晃,就是面带讶异地问道。 这时,不远处的邓君忠、王君奕、苟君章、余君庆、刘君甫也渐渐围拢过来,皆是一脸关切地望向闻仲。 “汝等有所不知,”闻仲笑了笑,长出了一口气道:“若让这太古雷龙意志苏醒,下方一应道人必遭池鱼之祸尔!” “神君仁义无双,我等佩服。” 闻听此言,诸位君面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心底不由得对闻仲肃然起敬。 闻仲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这条太古雷龙可不简单,上古之时,大荒以东居住一尊先神祗,其名雷泽。 雷泽后在量劫之中陨落,其雷灵却为某位无上存在捕获,为了补全自身所修道轮,便成了这条太古雷龙。 当然,这雷龙也不过是先雷之本源的具现化罢了。 恩,那位无上存在,道号鸿钧。 当然,雷泽也并非没了一线生机,其真灵转世,最后成了而今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 此刻的陆北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九应元雷声普化尊的注意。 东泽神山。 一座无名洞府之内。 陆北神情默然,眉头紧蹙,心中暗道有惊无险。 方才若非先至宝昆仑镜在灵台护佑于他,金丹三灾极有可能提前一同爆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昔年方寸山学艺之时,须菩提祖师曾对猴王言:“此乃非常之道,夺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有术,但到五百年后,必有雷灾打你;又五百年,阴火烧你;再五百年,赑风吹你……” 三灾利害,可避不可抗,实在可畏可怖。 “咦?” 一股心悸之感突然袭上陆北心头,陆北心神投入昆仑镜之中。 挥手向虚空点去,自灵台之中射出道道蓝紫镜光,在眼前形成一面蓝光澄莹的镜面来。 陆北目光渐渐阴沉,语气森然道:“果然如此。” 第十九章 道友请留步 一座无名洞府。 光线熹微,清风微凉。 通明镜光之中,人影来回攒动。 正是与陆北性命交修的先至宝昆仑镜,在他初步炼化第一重七道先神禁之后,可以使用的一个不大不的威能。 万界尚可镜照,何况人教仙人乎? 只见不太稳定的一面影幕之上,七位衣衫不同、有男有女的仙人驾着各色祥云,迤逦而来。 镜面之中的纯阳真人吕岩,一张俊逸出尘的面容上,两道剑眉倏尔一皱,似乎对来自莫名虚空的窥视心生了感应。 陆北挥手撤去对他心神消耗颇大的昆仑镜光,口中喃喃道:“倒是警觉。” 心神动处,洞府之内人影杳杳,已进炼妖壶中。 “恩,这是怎么回事?”面带喜色的张果老,本来正拿着【乾元五岳定星盘】四处探寻。 突然先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中间的金色指针剧烈摇晃不止,如陀螺一般转来转去,难以稳定。 “张道友?” 闻听身旁动静,蓝采和连忙投来征询目光。 这时,钟李二仙也是面露好奇地望向张果老和蓝采和二仙。 心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张果老将先灵宝交给蓝采和,“道友,你且来看。” 蓝采和接过定星盘,投入神念,半晌之后,凝声道:“或许是受到了先灵宝的干扰。” 事实上也只有同属先的灵宝才能稍稍干扰到定星盘。 “这北鹿一介魔头,何德何能拥有先灵宝?”张果老愤愤不平道。 想他等人教仙人也无资格享用先灵宝,这北鹿血魔哪来的机缘福泽? “北鹿,北鹿……” 不远之处的铁拐李手拄灵宝扁拐,目光湛然幽深,口中喃喃不停。 “贫道明白了。” 两道苍老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 韩湘子和何仙姑二人面露惊异,将探寻目光投向钟李二仙。 就连吕纯阳真人也是转过头来,“两位道友?” “还是由李道兄来吧。”汉钟离如婴儿的脸膛,红润似霞,但此时的神情却不大好看。 “诸位道友,这北鹿真人,莫不是陆北?” 铁拐李此言一出,吕纯阳真人目光陡然锐利无比,周身散逸而出的道道凌厉剑气隐隐似在切割虚空。 “当真?” 纯阳真人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心中杀机如潮暴涨。 汉钟离面带怅然,目光悠远,叹了一口气,“除了此子,还能有何人敢与我辈为难?” 身穿一袭荷花绣罗襦裙的何仙姑,目光幽幽,圣洁如玉的面容上,有着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陆北……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何仙姑藏在衣袖中的纤纤素手都在轻轻颤抖。 韩湘子一脸关切地望着玉容罩霜的何仙姑,嘴巴张了几张,终究是没有将长久以来压在心中的疑惑问出。 “我当此子何以修道如此之短,竟有东海之时的元神修为,想来定是入那魔道了……我等绝不可再让此子为祸世间。” 铁拐李神色阴沉,右边臂膀之下所拄的那柄扁拐灵宝,心随意动,莹莹宝光一闪而过。 唯有魔道神通才能让一个普通少年,在短短二十余年中踏入元神道行,也唯有魔道神通才能令其神通惊世…… 除此以外,没有第二种解释! 至于先灵宝稍稍干扰了【乾元五岳定星盘】的定位寻迹之能,想来便是那件他以前曾见的莲台之宝了。 竖子,自从成了他们道敌后,当真好运道! “蓝道友,如何了?”纯阳真人面带冷意,飞遁到正沟通先灵宝【乾元五岳定星盘】的蓝采和身旁。 直到此刻,吕真人才算将这件陪同张果老……追杀北鹿血魔的事情放在心头重中之重的位置。 并非是纯阳真人心性凉薄,不念同道之谊……而是区区一位北鹿血魔,就让他们七仙同时出动,实在是有那么点儿大动干戈之意。 不过,毕竟事涉张果老被人毁去肉身这等重大事情,纯阳真人又唯恐张果老和蓝采和二仙,不敌北鹿魔头手段变化多端,遭了算计。 为了以防万一,纯阳真人仍是来了,却终究不想有着这般意外收获。 蓝采和抬起头来,神色凝重道:“此子就在东泽神山,不过在几千里之广的东泽山的具体某处,却是不得而知。” “东泽神山?” 纯阳真人吕岩也不废话,施展出太乙剑遁,尚有百里之遥的东泽山顷刻赶到。 一双如星辰明亮璀璨的眸子,陡然射出两道粲然白光,就是向占地方圆数千里的东泽山俯视而去。 过了一会儿,其余六仙也渐次赶到。 “此人多半用着那件先灵宝隐匿了。”汉钟离手摇风雷蒲扇,望着莽莽草木如烟葱郁的东泽神山,断言道。 “两位道兄,那陆北应是在此地无疑了。”蓝采和将手中的先灵宝暂且递给张果,指着远处一片绵延峰头,对钟李二仙轻声言道。 纯阳真人吕岩冷笑一声,“东泽山神,还不出来一见……” 锐而无挡的庚金法力裹挟着神念传音,穿破重重虚空,向东泽山神顾林之所在灵境之中而去。 山野风声呜咽,鸟兽噤若寒蝉。 一道黄色流光在远处山顶升起,东泽山神顾林之此刻带着两名红袍主薄,在虚空之中,施了一礼,笑意不减地道:“诸位上仙,寻神所来何事?” “东泽神山可有一位唤作陆北的散修逗留于此?” 纯阳真人也不客气,直接对着眼前这位堪比仙道行的三品地祗,出言询问。 至于自承身份? 来之前,东岳大帝已向所辖山神告知七人容貌,令其等全力配合,他倒不相信这山神不知道他们七人来历。 “回禀上仙,东泽神山东西绵延三千余里,南北横跨六百里,神尚不知有陆北其人。” 顾林之心中虽疑惑那位陆兄不知怎么又招惹了这些人教大能,但此时也只是推脱不知。 显然,先前那些酒水也不是白喝的。 吕纯阳面容微沉,凛然喝道:“东泽山神这是要以言相欺贫道么?” 随着主人心意,身后火龙仙剑轻吟一声,杀机遥指东泽山神顾林之。 顾林之神色微顿,灵台之上突然现出一枚山神印玺,道道黄光垂条而落,将其人给牢牢护佑住。 “神法力低微,比不得诸位上仙神通广大,法力无量,还请诸位上仙自便就是。”顾林之面上笑容敛去,微微拱手道:“神还有要务,就不奉陪了。” 着,兀自带着两位红袍主薄转身离去。 若是先前只是下意识地对吕纯阳的倨傲态度有所不喜,又加之与陆北的一些交情,才随口出言隐瞒踪迹。 那么于此时此刻,顾林之是真得怒不可遏了。 人教仙人,跋扈如此,浑然不把庭威严法度放在眼里。 此辈,当诛于斩仙台! 着,东泽山神顾林之,便带着手下两位红袍文吏,打算回转山神灵境。 他倒不信,此辈胆敢冒下之大不韪,斩杀于他,攻入山神灵境。 “东泽道友请留步……”汉钟离面上挂着笑意,正待唤回东泽山神顾林之,再次细一二。 然而……在此方神话世界,道友请留步这种话,实在是不能乱的…… 第二十章 死上几个人 “东泽道友请留步……” “蹭。” 清灵激越的声音突然响彻九霄,漫雨雾都为之一顿。 “道友还有何言……汝敢?” 东泽山神顾林之面色大变,冷喝道。 然而话音还未完全出口…… 吕纯阳神色冷然,目露滔杀机,火龙剑心随意动,出得三尺剑鞘,庚金之气混合着炽烈火光,在虚空之上摇曳斩过。 “噗嗤。” 一颗大好头颅带着难以置信之色,打着旋儿就是飞将出去,由香火神力构成的金色神祗之血,淋漓而落,惨烈难言。 头颅之上,顾林之被符召包裹的阴神还未逃出,便被猛然爆发的火行本源给焚烧一空,化作片片劫灰落下。 山神印玺散发出的戊土黄光,分明抵挡不过一瞬,就被这火龙剑光攻杀一空,实在不堪一击。 东泽山神顾林之,陨落! “吕道友,你……”汉钟离面上笑意还未散去,就是化作苦涩,呐呐道:“道友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蓝采和与张果老二仙都是目露震惊,心神大乱。 这么一位堪比仙道行的山神,就这般被当场格杀了? “事关道途之争,不死上几个人,如何能行?” 吕纯阳神色严峻如山,一袭白袍迎风猎猎作响,冷冽似刀的言辞,仿佛一阵冷风刮过几仙的耳畔,令其等不由得神情肃然,心生惴惴。 纯阳真人这话却是一点之不错,道途之争又不是请客吃饭,不死上几个人如何能行? 古今素来成大事者,就没有不见血的…… 一点时刷新,陪大家修仙。 敖兮转而变作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笑嘻嘻地拉着陆北,分开水路,眼看就向龙宫而去。 这时,一队由鲶鱼将军带队的持枪水卒听到声响,分开水波正待大喝,见到敖兮,身上冰冷甲叶碰撞,半跪于地。 齐齐抱拳道:“我等参见公主。” “平身吧。” 敖兮绷着脸,扬起酥软手,随意摆了几下,便拉着陆北的手向龙宫跑去。 陆北摇头一笑,也不去看神色惊异的鲶鱼将军及其部属,随着敖兮的拉扯,向东海龙宫飞去。 东海龙宫前殿之中。 这时,只听爽朗的声音依稀传满大殿。 “贤侄,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在此地多住几么。” 东海龙王敖广坐在宽大精美的龙撵之上,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被人拿走定海神针这等功德灵宝的郁闷之色。 反而此时正笑意不减地向下首的石椅上坐着的年轻人道。 那年轻人剑眉朗目,器宇轩昂,身穿一袭玄色灵纹战铠,气质英武不凡。 正是西海大太子敖摩昂。 “伯父,侄此次来东海并非散心游玩,却有关于侄修行的要事相求伯父。” 摩昂太子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神色郑重地拱手道。 “哦,贤侄暂且坐下,与本王听听。” 敖广心下一动,就是正襟危坐道。 见摩昂太子如此煞有介事,他不由得不为之严肃对待。 盖因,在他四海二代龙族之中,唯独敖摩昂资卓伦,实力不凡。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行本源圆满的长生真仙了。 敖广至今还记得仙修为的摩昂太子,昔年曾与江河龙族一脉的洞庭湖龙君元章之女元菡瑜,称为龙族双杰。 可这才过了多少年。 摩昂贤侄已经是真仙强者,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要冲击二行真仙巅峰境界。 来,还有一件陈年旧事,此时在敖广心头悄然浮起。 当时,他曾向洞庭龙君元章,提出四海江河龙族两家亲上加亲……让元菡瑜与摩昂订下婚约,可惜被洞庭龙君元章以高攀不起为由给拒绝了。 什么叫高攀不起? 昔年你元章初成真仙,在洞庭湖龙君之位上立足未稳,上赶着将长女嫁给南海二太子时,也未见你什么高攀不起。 可见彼辈与凡间的读书人交游多了,那一套虚言推诿的把戏都给学来了。 当然也幸亏洞庭龙君元章这头犟龙拒绝了这门亲事。 才不至于让福缘不济的元菡瑜耽搁了摩昂贤侄的前途。 这些微妙心思在敖广心中一一闪过。 这时,摩昂太子微微压低声音道:“伯父可曾听过极阳金乌帝流浆。” 敖广朗声笑道:“如何不知,听此物有洗炼真灵之效,对我辈真仙烙印本源可有奇效。怎么,贤侄也有心向南极仙翁求取此物吗?”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凝声道:“近日,侄在烙印木行本源第七层之时,方觉真灵无以为继……因此正有此意。” 敖广奇道:“以贤侄资质,不应该啊,莫非贤侄打算……” 到此处,见敖摩昂目光熠熠地望向自己,笑而不语。 敖广目光微凝,长叹一口气道:“后生可畏啊。” 摩昂贤侄,定是寻到了足以烙印第三种本源的才地宝。 这才想着借助极阳金乌帝流浆洗炼灵性,尝试冲击三行本源圆满之势流转的金仙境界。 此事大有可为。 “此事关乎我龙族大计,贤侄的意思,伯父明白了。” 敖广爽朗笑道。 东海向来多奇珍异宝,他四海势力虽与那南极仙翁关系不深不浅,但只要在南极仙翁诞辰宴会之上献出重宝贺礼。 南极仙翁大喜之下,给摩昂贤侄赐下一滴极阳金乌帝流浆,想来也不是难事。 就在敖广与摩昂太子二人慢慢商议应该取何物,才能让见识不凡的南极仙翁动容之后,赐予摩昂太子极阳金乌帝流浆时。 后殿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兵器碰撞之声,间或有哭闹冷喝之音。 敖广眉头微皱,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鳜都司这时忙自殿外走上前来,躬身施礼之后,神色讪讪道:“启禀王上,是公主带着一个人族闯进后宫,被四公主给拦下了。” 敖广怒道:“兮儿这孩子,整胡闹。” 摩昂太子哑然笑道:“伯父,兮儿表妹少女心性,不必太过苛责了。” “走,贤侄,陪我看看去。” 敖广重重放下手中蟠龙碧云酒樽,盛满的琥珀冰寒光酒液溅出桌案。 敖广大袖一挥,负手大踏步地向殿后走去。 摩昂太子微微一笑,也是随后跟上。 此时,龙宫后殿一处玉阶之下。 一火红,一雪白两道剑光剧烈闪耀,周围玉树琼花阵阵为之激荡飞起。远处一些在廊桥玉柱之后观战的贝女、蚌精更是目眩神驰。 陆北执剑而立,神色冷漠地望向前方的女子。 这女子一袭火红罗裙,眉宇冷肃,眼中带着腾腾煞气,掌中握着一柄火云剑,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淫贼。” 陆北眸光微眯,掌中三生剑倒转,匹练光华吞吐不定,冷笑道:“姑娘,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陆某倒想问问,陆某淫你什么了。” 女子闻听此言,神情错愕无比,继而柳眉倒竖,一柄火云长剑红光摇曳,法力如长龙激荡,火光灼热腾腾,就是向陆北刺来。 原来方才陆北不明就里,被一脸兴冲冲的敖兮拉着手,参观着龙宫景致,不想怎么的就走到了这后宫之中。 陆北来到后宫之中,听到莺莺燕燕之声遥遥传来,心知大觉不对。 背后那柄火龙剑轻吟一声,出得剑鞘,最终落于掌中。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俊朗如玉的面容之上,闪过两抹异样的酡红。 第二十一章 三花金银铅 炼妖壶中。 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翠竹环绕,黄鸟啼鸣。 一道青年的身影,于碧湖之畔的磐石上端坐,仿若与磐石成了一体,五彩光芒染遍了其人身后半边苍穹。 清风徐来,水波微兴。 陆北灵台上空,突然现出半亩方圆的庆云来。 至于那道一尺七寸高的玄色元神人,通体密密麻麻的金纹符箓隐隐浮现,徐徐如生……其间更有道道白色流光盘旋飞舞,噼里啪啦个不停。 金芒和庆云乍现,这分明是阳神炼成之后的生异象。 阳神者,出窍可神游太虚,上入九无踪,下潜幽冥无迹;如人新生,能饮酒水、食五谷而无碍。 至此境者,神明自生,寿三万载,方勉强道一句神仙。 突然,一双惊喜眼眸睁开,两道电光自瞳孔向虚空激射,直至三丈之远。 陆北面带讶异之色,口中喃喃道:“好一道纯阳雷霆。” 他不知其他人以纯阳雷霆淬炼元神的结果如何,但他……陆北元神人抬起手掌观看,丝丝白色雷霆在指尖游走不定,散发着毁灭和暴虐的强横气息。 陆北神情疑惑,“这气息,莫非是雷之本源?” 摇了摇头,便不再多思。 阳神既然已经炼成,此刻便可着手凝聚三花,固其神体。 唯有如此,阳神方不是风间柳絮,雨中浮萍。 再次沉寂其中,三花聚顶的法门如水一般在心神之间流淌而过。 阳神道道金光绵延如丝,在虚空之中循着某种玄妙轨迹,生生流转不息。 忽而…… 一朵金色莲花虚影徐徐展开,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其形也,初不过盈尺许,而后倏然成半丈、一丈、两丈、三丈,直到三丈三尺三寸方止。 “轰……” 此声无鸣,绝非人耳可以捕捉。 金色莲花虚影猛然凝实,在陆北元神人上空安居下来,继而垂落万道金光,与灵台之上的庆云遥相呼应。 神之金花,凝! 就在这时。 白虹横贯,气光共晕。 这是自陆北身后阴阳五彩气流之中,分离而出的元始之气。 “哗……” 气流如百万溪流汇聚成海,在虚空搅动云气翻涌上下,一朵白莲虚影,澄莹通明,在元气海洋之中左右游荡。 不大一会儿,元始之气恰似百川到海,白莲虚影同样渐渐凝形,色泽如银,水光涟涟。 气之银花,凝! 与此同时。 陆北灵窍空间之中,血色晶璧如沸水蒸鼎,丝丝缕缕的白色热气自灵窍之中溢出,气清而升,向虚空飘去。 “咚……” 仿佛战鼓擂起,沉闷有力;铁骑滚滚,惊涛骇浪…… 精之铅花,凝! 精气神三花飞入陆北元神人上空,据地人三才之位,又与他灵台之上的庆云勾连成势,浑然成,牢固不可撼动。 此正合人法地、地法、法道,道法自然之意。 最终,元神人化作一道玄色流光沉入灵台之中。 而盘膝打坐在大青石之上的陆北霍然站起,一袭白衣如新,发丝无风飞扬,周身气流鼓荡,涟漪生水,仿佛要羽化飞升离去。 忽闻远处竹林飒飒,其音潇潇……近处碧波幽幽,水声潺潺。 他不觉心生无限欣然之意,眸光熠熠闪烁,淡淡一笑,久久不语。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所谓朝游北海暮苍梧,不老长生是神仙……终至此境,而今除却一股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愉悦萦怀之外,再无其他。 陆北心念及此,微微一笑,抬头看,倏然眉头深锁,目光深沉幽邃。 身形几次闪烁,便已经来到炼妖壶外,将炼妖壶托在掌中,心神忽觉惊异无比。 “陆北儿,给贫道滚出来……” 凛然大喝,声震山林。 “轰隆隆。” 火红炽耀剑光和着锐利庚金之气,向临时开辟的洞府斩杀而至。 陆北冷笑一声,于无尽碎石尘土之间,层层而上,纤尘不染。 脚踏先灵宝灭世黑莲,闲庭信步一般,踏出飞裂的山石之外。 无尽虚空之上。 唯一人执剑,白衣而立! “蹭。” “吕道友,别来无恙乎?”陆北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踏临虚空的吕纯阳,又环顾了其余三个方向的六仙,冷声言道:“阵仗不,当真不愧人教手笔。” 耳边听着陆北的讥讽言辞,吕纯阳神色阴沉,冷冽目光先是在陆北脚下的那座灭世黑莲之上停留片刻,继而身形闪烁,飞上虚空,面对陆北,杀机遥遥锁定。 “果然是你……”张果老一脸惊怒之色,目露怨愤光芒,狠声道:“魔头,你害贫道失去肉身,今日却是你死期至了。” “陆友,贫道实在未曾想到有今日,你竟然入了魔道……” 汉钟离轻摇‘风雷蒲扇’,望着陆北的目光倍加怜悯,不停地摇头叹息道。 纵然当日在蓬莱仙岛,陆北斩杀纯阳真人的亲传弟子刘海,进而成了他们道途之上的大敌……于汉钟离而言,对陆北的看法也不过是心思复杂,难以指摘。 毕竟斗剑各安命,纵然陆北当日行事偏激一些,他也是能够稍稍理解一二的。 毕竟当年,他们之间因果颇深,恩怨难言。 恩,因此,汉钟离就存着灭杀陆北之后,放其真灵转世的心思。 然而此刻么? ……不存在的。 唯形神俱灭,方能涤荡寰宇,扫清海内。 蓝采和清秀眉宇之间带着一丝缅怀之色,面上神色莫名,长叹一声,“道友,若听贫道当年不如归去之言,何至于走到此等地步……” “陆北,束手就擒吧,韩某尚能……” “几位够了没有?”陆北冷笑一声,打断了韩湘子的话语。 三生神剑在手,面对七仙隐成的围攻之势,浑然不惧,轻弹三尺如水剑锋,“诸位事到临头,还要惺惺作态,实在令人作呕。” 他得先至宝护佑,进退自如,又有何惧? 至于稍后,能不能灭杀掉一两个,这事儿……得看运气。 “若你以为可以凭借着初入神仙之境……和御使着一件先灵宝,便能有恃无恐,那么,你今日必死无疑。” 吕纯阳神情冷漠而平静,握着火龙剑的手臂,青筋都为之根根凸起,却是不疾不徐道。 一件残缺的先灵宝而已,竟然成了此子的依仗。 当真井底之蛙,不知金仙级攻伐斗战之能的恐怖威力。 纯阳真人自然不会知道,在北俱芦洲之时,陆北何止见过金仙级的攻伐斗战。 闻听纯阳真人之言,钟李二仙这才发现,不到三年,自东海一别,此子已然自元神道行而至神仙之境了。 这等修炼速度…… 闻所未闻。 第二十二章 天色仍昏沉 东泽神山。 风雨虽稍住,色仍昏沉。 何仙姑圣洁如玉的面容上,幽冷如霜,望着陆北的眼神,有着不出的恨意。 此人对她,不,转世之身所作的‘禽兽’之举,她……不将其人抽魂炼魄,难解心头之恨。 其实,此界凡有所成的女仙多半……不是心性高傲,便是性情清冷,对男子不假辞色。 至于所谓家碧玉,对男子百依百顺……不存在的。 恩,凡间闺阁女子倒是一抓一大把。 严格来,那种女子,在掌握了强大力量的女性仙人群体中……也并不是没有,而是罕见。 至于所谓性情唯有高傲云云,于何仙姑而言,纵有温婉如水,微风轻抚,又怎么会展示给陆北这等曾经坏她贞洁的贼子看? 何仙姑是心地善良不假,可她又不是真的圣母。 的确此女自得道至今,也不知救治过多少饱受疾苦的凡人,也并非都是惺惺作态,为了人道功德。 但对于陆北,她眼中的‘淫贼魔头’,难道还要带上一顶原谅帽……再玩什么以身饲魔的慈航妓寨戏码? 不陆北实力没到那一步,就是堂堂仙人也不会患上什么斯德哥尔摩症。 事实上,对于一位被强行侵犯的女性仙人,只要拥有完整而又不可泯灭的独立意志,就永远不可能爱上施暴者。 因为来自灵魂的耻辱和煎熬不会允许。 当然,也不仅仅是局限于女性仙人了。 这也是陆北纵然在被某位无良真仙逆推之后,尽管从生理感官而言,恩,还有点儿爽。但仍是杀机不减的原因……心里不爽,如之奈何。 “陆道友可曾知道,东泽山神顾林之因为替你隐匿行迹,已经死于我辈之手了。” 铁拐李望着陆北的目光,平静得出奇,甚至还罕见地对陆北以‘陆道友’相称。 但这番话语中的险恶用心,却是不由得令人心寒。 铁拐李一双老眼之中,两道湛然目光直射陆北脚下那座三品灭世黑莲,心中不知为何,却是升起了不安之感。 他直觉,此子可能还有着隐藏手段,因此打着此子初入神仙境界,心境未稳,动摇心志的主意。 果然,在铁拐李眼中就是见得陆北眉头紧皱。 “诸位以为吃定陆某了?”陆北冷冷一笑,平静无波的面容上,那一双冷冽眼眸之中,却有着莫名神采无声流转。 显然东泽山神顾林之的陨落,并未如他所表现的那般风轻云淡。 “呼风,唤雨。” 一声冷喝响起。 地之间,股股赤色流风平空而生,间或有漫黑色雨花飘落而下。 死寂的气息,充斥了整个东泽神山。 正是第一重境界的赤风墨雨术。 颗颗斗大的雨花,成千上万,向站在地人三才之位的六仙打去。 见得此景,何仙姑玉容神情微变,凝霜皓腕之上,真级灵宝翠玉须弥宝环祭出,流光成线,青色毫光将眼前朵朵墨色雨花抵挡在外。 韩湘子也是目露凝重之色,玉箫连连上下挥舞,气流自箫孔之中激射而出,同样向这颜色奇怪的雨花攻杀而去。 “蹬蹬……” 一道人影踏破虚空重重。 正是韩湘子,此刻已然面色惨白,闷哼一声,口鼻有着如注嫣红鲜血流下。 “扑簌簌。” 持着玉箫灵宝的手臂衣物片片而落,墨色的流风在肌肤之上,吹出阡陌纵横的血痕。 这赤色流风竟然能伤到韩湘子的神体。 诚然,以韩湘子初入神仙境界,对于抵御仙巅峰级的神通,哪怕只是其中一部分威能,仍是有些吃力的。 倒是何仙姑身形不进反退,一袭荷花绣罗襦裙,身姿翩跹,圣洁明丽的玉容,杀机冷罩。 却是面对陆北心绪激荡,连帮衬韩湘子的事情,都被其抛之脑后了。 “噼里啪啦。” 汉钟离摇头一笑,手中那柄‘风雷蒲扇’向面前仿若利箭飞至的点点雨花,挥舞而去。 风雷蒲扇不愧是后灵宝,在汉钟离仙修为的发挥之下,已然将其威能完全施展了出来。 风声与雷鸣几乎同时响起,白色雷霆在扇子之上爆散开来。 而眼前赤色流风所裹挟着的墨色雨珠倏然一顿,继而向陆北……倒卷而去! 汉钟离做完这些,淡淡一笑,也不去追击围攻陆北,静静等待着纯阳真人出手。 纯阳真人作为半步踏入金仙门槛的存在,报自家弟子之仇,难道还需要围攻吗? 他们几位只要压阵,防止陆北逃走即可。 远处的蓝采和目光微沉,手中则是祭出那件快板真级灵宝,在虚空搅动层层云气,刹那之间,丝丝缕缕清光四逸开来,迎向墨色雨花。 “嗡……” 快板真级灵宝似乎不敌,在空中迅速打了个转儿,便再次飞回落于蓝采和掌中。 蓝采和面色惊异,微微抿唇,也不再出手。 这时,一件渔鼓灵宝,倏然张开,将剩余的雨珠和流风抵挡在外。 正是和蓝采和站在一处的张果老。 诸仙不由心生冷然,忙是将气机牵连一处,防止被陆北突破封锁,逃遁而走。 “何道友,为何不照应好韩道友。”铁拐李面色焦虑,心中虽暗恼何仙姑擅自出动,但此刻已经飞至韩湘子身旁,取出一颗黄芽丹药,递给韩湘子,“韩道友,且服下。” 韩湘子也不推辞,伸手接过疗伤丹药,目光冷漠,心生愤慨。 本在东海之时,韩湘子便是以地仙境界不敌陆北之手,而今同为神仙道行,又这般…… “吟……” 火龙剑如一条神骏的火龙,自青冥腾起,快速斩落。 纯阳真人吕岩此刻终于雷霆出手,手持火龙剑向陆北迎头斩去。 火光耀世,杀伐铮铮。 陆北神情凝重,方才一击已经试探出了六仙的战力。 五位仙,一位神仙。 果然,眼前这位纯阳真人才是大敌。 心念及此,脚下三品灭世黑莲倏然涨大,黑色莲影在一刹那间就蔓延了身后半边苍穹。 着,看也不看吕纯阳,便向韩湘子和何仙姑二仙所在方位杀去。 此刻唯一能有机会斩杀的也就仅有韩湘子和何仙姑二人了。 身后,火龙剑和灭世黑莲交击一处,震耳欲聋。 陆北身躯微微一震,灵台神识之中仿若炸裂一般,面容惨白,眼眸却倍加明亮。 也不召回先灵宝灭世黑莲,仍是以神念遥制缠斗纯阳真人。 于不经意之间,扬起的三生神剑倏然向面前之人挥斩而去。 正是那位逆势而上,难以按捺住向陆北出手之意的何仙姑。 两道身形倏然交错而过。 原本神仙巅峰一击的斩念,在陆北此刻神仙道行的法力加持之下,隐隐有着仙一击的威力。 何仙姑冷笑一声,祭出手中真级灵宝【怜花七情宝篮】,七彩之光升起,将那凌厉飞扬剑气的随意抵挡在外。 然而…… “砰。” 一道全身被彩光包裹的俏丽人影,晶莹玉容一片惨白,如水眼眸之中仍是带着难以置信之色,向虚空激射飞去。 鲜血淋漓而落,气息虚弱至极。 道道血色掌印虚影,在四方虚空久萦不散。 正是初成的【涅真】血印打破了何仙姑手臂佩戴的真级灵宝,翠玉须弥宝环所形成的清光防御,最终落在何仙姑身上。 可惜,却被另外一件彩衣防御灵宝护佑余威。 陆北眸光森森,冷哂道:“不想还有着一件防御灵宝。” 方才他故意接近此女,就是打着近战攻伐,一印击杀的狠辣心思。 为了以防万一,甚至选择了虽然还未完全去除隐患的第二式血印,涅真印。 仙巅峰级神通,堪比弱一点的真仙一击。 但此女身上的这件防御灵宝,倒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何仙姑美丽的雪肤容颜,除却流露痛苦之外,望向陆北的眼神已然满是怨毒之色。 于此女而言,这怨毒之色可谓生平仅有。 毕竟生死之间,谁能坦然视之? 何仙姑秀眉紧蹙,只觉五内俱焚,灵台传来阵阵晕眩之感,玲珑娇躯都在颤抖。 不过此女愣是连哼都没有哼一下。 第二十三章 不是涅真印 东泽山。 色漆黑如墨染一般,上只有几个稀疏的星子,正在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何道友?”汉钟离神色大变,忙是飞遁过去,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就是抓起何仙姑的欺霜赛雪的手臂,输入法力,凝声道:“何道友,莫要乱动。” 何仙姑面色苍白柔弱,螓首低垂,身上那一袭白色荷花裙前胸已然一片血污。、 方才,她后背中了一掌,此刻体内已然犹如翻江搅海。 放出神念稍稍感知,不由得心中就是一寒。 在那威力绝伦的一掌之下,纵然有着两件真级灵宝稍稍削弱威力,仍是让她浑身近半骨头碎裂成粉。 若非早就成就神体,踏入仙境界,后果不堪设想。 何仙姑紧紧抿着苍白的唇,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远处陆北那张冷峻的面容。 弯弯秀眉之下,眼眶隐隐发红,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不停,但终究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自万年以前,她以十岁幼女之身,在冰雪地中与狗争食,这眼泪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 苟活一世,一朝得遇仙人传法,苦求长生,发大宏愿,转世历情劫……虽不敢言全然无错,但对于和她苦苦纠缠的陆北,她自认问心无愧! 大道苍茫,她已是仙,为了长生,为了普渡疾苦世人,难道就委屈不了你一个陆北? 纵然是实力强横的仙人,然而终究是一个女人,此刻身受重创,气息虚弱,也难免升起一股脆弱无助之感。 其实这一切来极慢,实则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快到甚至于……在吕纯阳眼角余光之中,见到何仙姑被陆北掌印神通打飞出去,他才刚刚将先灵宝三品灭世黑莲的封锁突破。 “好魔头。” 吕纯阳白净面容之上,惊怒交加,掌中火龙剑挥斩,道道炽耀火光,灼烧虚空。 陆北眉头微皱,飞快地撇了何仙姑一眼,见一旁的汉钟离手持风雷蒲扇神情警惕,知道再与其等纠缠片刻,定然遭到吕纯阳的绞杀,心中不由暗道可惜。 就在这时,果然感受身后剑气拦腰而斩,陆北心头微沉,眼眸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身形连连闪烁,无距神通被其疯狂施展而出,便向暗自戒备的铁拐李和韩湘子二仙遁去。 “哪里逃?” 吕纯阳怒吼一声,只觉已经出离愤怒,此子先是以先灵宝拖住他,又毫不恋战,便向实力稍弱的韩湘子和何仙姑两位道友冲杀而去。 不想,其人在这般不利的局面之中,尚能找到一线生路……这攻伐斗战意识完全不亚于他。 又见得陆北施展遁光向铁拐李和韩湘子两位道友攻杀,其迅难察,不由得心生惊异。 心念及此,再也不敢觑。 只见原地一团通明剑光轰然爆散开来,吕纯阳将剑光化遁神通施展,以不逊色于陆北的速度,向其追击。 短程闪遁神通,可不仅仅只有他陆北会使。 陆北心生警兆,不过仍是不减其速,在层层叠叠的虚空之中……那一道白衣身影,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向韩湘子和铁拐李二仙冲去。 不仅如此…… 突然,朵朵金色火焰自虚空生出,继而变作根根火枪从九落向纯阳真人,密密麻麻,仿若飞蝗,只为抵挡一瞬。 离曜火日枪! 光晕成轮,带着焚灭万物的灼热气息。 纯阳真人眸光微敛,心生不屑,不过区区仙巅峰级神通而已,他只手单剑便可破之。 事实上,若非陆北抢先出手,又以先灵宝三品灭世黑莲纠缠纯阳真人。 以纯阳真人堪比金仙的战力,一剑即出,除非陆北祭出昆仑镜,否则难逃被纯阳真人一剑斩杀的命运。 毕竟如今的陆北不过是神仙道行,所谓的杀真仙如狗,此刻的条件并不具备。 果然,随着纯阳真人一剑落下,火红剑光上下纵横交错,分光化影之间……上千条四爪火龙虚影摇头摆尾,喷涌火焰,向那近乎有一元之多、离曜成轮的火枪扑杀而去。 如此霸道的火行本源神通,仅仅随手一剑尔! 吕纯阳身形自然是毫不拖泥带水,向陆北再次斩杀而来。 三行本源加持在火龙剑之上,一股足以毁灭一方千世界的强大力量,向陆北袭去。 上地下,无处可逃。 陆北忽然感到生死危机加身,然而仍是毫不回头,向韩湘子和铁拐李二仙挥剑杀去。 “嗡嗡……” “砰。” 陆北灵台之上,昆仑镜一现即逝,道道蓝紫光芒垂落,将吕纯阳绝杀一剑抵挡在外。 “第二件先灵宝?” 纯阳真人心神一震,身形稍遁,仍是不断回忆方才那惊鸿一现的先灵宝。 以他堪比金仙级别的敏锐神念,竟然不能看到那件先灵宝的真实模样。 神念之中唯有一团蓝光大放光芒……想来应是一件完整的先灵宝了。 吕纯阳目光微沉,心中判断道。 与此同时。 火焰,一如江河滔滔的火焰蔓延际,火光彤彤,直至燃遍了半边苍穹。 【回风返火】 “手段倒是不少……”吕纯阳冷笑一声,倏然睁开眼眸,怒喝道:“尔敢?” 长剑劈斩,向眼前漫无边际的火海斩去。 原来陆北虽然被纯阳真人绝杀一剑斩击在昆仑镜上,但也不太好受。 不过正好可借着这股力量,向韩湘子和铁拐李杀去,毫不掩饰的杀机如瀑倾下。 然而心中却不由得叹道:“有这位纯阳真人在身后紧追,其余六仙又守望互助,看来今日多半无功而返了。” 今日若无纯阳真人在此,他奋力之下,完全可以斩杀一到两位人教仙人。 而今么…… 不沮丧,那都是骗人的。 不过,终究不能让眼前二仙好受,尤其铁拐李殊为可恨。 心念及此,涅真血印祭起,山岳压顶,江河倾覆。 血印煞气腾腾,腥气扑鼻,但却又带着一股‘身在红尘,不惹尘埃’的超脱意境。 虽是涅真印,也不是涅真印。 铁拐李神色大变,沉声道:“韩道友且后退,由老朽来阻挡此獠。” 着当先迎去。 铁拐李冷哼一声,周身法力气流激荡,连连挥舞灵宝扁拐,向陆北全身笼罩,沉闷的呼啸风声中,蕴含无尽杀机。 陆北冷嗤一声,此人还以为是在当年零陵郡吗? 血色掌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铺盖地,迎头落下。 堪比真仙一击,威力何等霸道。 更何况铁拐李猝不及防之下。 “砰。” 灵宝铁拐架起,然而生生被砸成弓形。 铁拐李面如金纸,跌落虚空,口鼻溢血,连颌下三缕灰白胡须都被染红,奄奄一息。 第二十四章 天蓬见猴王 “李道友……”韩湘子心下大乱,连忙向跌落虚空的铁拐李遁去,还未仔细查看,见得铁拐李满身血污,就是泪流满面,仰头怒声道:“陆北,我与你不共戴。” “聒噪。” 斩念一击带着凌厉绝灭的杀伐之气,向韩湘子以及受了重创的铁拐李二仙所在之处斩杀而去。 “散。” 而经过这般耽搁,神情阴沉的吕纯阳也已经赶到,挥手之间便将这道通明剑光扫灭,此刻的他分明现出了法相。 此界仙人自踏入神仙境界起,便开始修阳神法相,这法相其实从某种意义而言,也可以是神通。 吕纯阳法相身高五丈,气度伟岸,通体白光笼罩,更有朵朵金焰燃烧,噼里啪啦,虚空隐隐扭曲。 这好似地都不能承受这么一尊……太乙金仙的降临。 吕纯阳已经动用了藏于真灵之中的某种底蕴,使得此刻的修为提升至了太乙金仙境界。 两道湛然眼眸射出金光,仿若至高无上的道,沉声道:“陆北,你死……” 一只遮金色大手,带着镇压万古,毁灭一切的无上气息,向陆北落下。 “吕道友,后会有期。” 陆北神色不变,自知久留无益,冷冷道了一句,灵台蓝紫毫光乍现,在金色大手落下之前,忽而凭空消失不见。 动作从容写意,语气却有些失落…… “轰隆隆……” 金色大手自千里之高的青冥砸落,仿佛春雷炮竹响起,百里之外依稀可闻。 墨色苍穹之下,借着神通光芒观看。 吕纯阳身躯都在隐隐颤抖,俊朗飘逸的面容上,白净面皮剧烈抖动,目光阴沉骇人。 还是让此子逃了! 吕纯阳不甘心地放出神念,正待架起遁光去追,身后却传来一道苍老而无奈的声音,“吕道友,莫要追了。” 正是远处的铁拐李,在韩湘子的搀扶下,有气无力地喊道。 此时,其余六仙也渐渐汇聚一处。 “为何不追……张果,将【乾元五岳定星盘】拿来。” 吕纯阳声音冷漠,一双隐隐泛红的眼睛望向张果老,直呼张果其名,可见心中已是怒极。 “吕道友,且听老朽一言。”汉钟离面带愁苦之色,缓缓走上前来,叹道:“而今我等伤的伤,残的残……道友难道不惧怕那人再去而复返?” 方才,陆北在他们眼前施展神通突兀消失,这等手段实在令人惊惧。 焉知其人不会再杀个回马枪,到时吕纯阳不在,他们徒呼奈何? 纵然汉钟离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此刻他对陆北也不由得升起一股胆寒之感。 从此以后,他们几位人教仙人,不成长生真仙,恐怕就只能缩在太清玄微界之内了。 吕纯阳神色剧烈变幻,看了看面容惨白的何仙姑、有气无力的铁拐李、神色惊惶的张果老、摇头叹气的蓝采和、以及一脸愁苦的汉钟离。 转头望向笼罩在寂寥黑夜之中的东泽神山,心中愤恨实在难以压抑,怒喝道:“竖子,该杀。” 纯阳真人的愤怒,在寂静的夜空下传得格外遥远…… …… 仿若经历了一段光影穿梭,一道人影自虚空跌落,眸成淡金之色,望着脚下的碧波万顷,久久无语。 再次抬头,忽见东边空,一轮大日从海上跳出,霞光万道,波光粼粼。 陆北神色淡然,喃喃道:“东海吗?” 海浪翻卷,清风微凉,陆北长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此辈正是气运正盛,着实难杀。”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他与八仙的因果,要想真正了解,肯定不会这般简单。 比如,那七位仙人素来独来独往,但为何在先前全部出动了。 而恰恰是他已经具备了单独击杀其中一两位的前提下,这……有些事情实在是细思极恐。 或许是他们气数未尽?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思忖,转而望向脚下茫茫无垠的东海,心中浮现起前世关于这八位仙人的传,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本是严峻冷漠的面容,不由自失一笑,心中骤然惊觉,望着眼前风浪翻涌的东海,莫非…… 目光幽幽,默然无语。 继而又想起已经惨死的山神顾林之来,心思一时间复杂无比,自腰间取出青玉葫芦,拔去葫芦嘴儿,叹道:“顾兄,此酒敬你。” 着,转身面向东泽山方位,满满一葫芦红尘酒倒向虚空,金黄色的酒液,窸窸窣窣地洒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点滴不剩。 身后那轮初升之阳,旭光万道,半边东海都被染成了彤彤红色。 同时将陆北映照在海面上的身影,照耀的恍惚而不真切。 “呼……” 却是青玉葫芦被陆北随手抛掉,一股超脱的意境在地之间出现,隐隐带着一股悲凉。 “余心终究负红尘。” 步步转身,难以言其形、其色的红尘意在陆北身上慢慢凝出,气势缥缈虚幻却又真实可见。 而在看不见的虚空中,魔意森森的血色煞气一碰上这股红尘意,便如同沸水煮雪,刹那之间,消融一空。 倏尔,际间现出一道金色流光,最终融入那轮火红大日散发的亿万毫光之中……向东胜神洲遁去。 岁月流逝,不知不觉间,自东泽山一战已经过去旬月之久。 东泽山神顾林之陨落于人教仙人手中,此事并没有想象中的在庭掀起了什么大的风浪。 也就是四大师之一的许旌阳真人在灵霄殿上提了一下,玉帝沉吟半晌,便轻轻揭过。 而庭之上。 正在御马监的猴王已有乐不思蜀之意。 御马监之中。 猴王头戴乌纱官帽,身穿弼马温蟒袍玉带官服,在监丞、监副、典薄、力士大官员的陪同之下,查明监中事务。 御马监止有马千匹,猴王点明马数,便着监中典薄管征备草料;力士官刷洗马匹、扎草、饮水、煮料;监丞、监副辅佐催办。 一些马见到猴王都是泯耳攒蹄,欢喜嘶鸣。 这一日。 猴王吃饱喝足,左右无事,便驱策着上千马向河奔来。 由于河附近水草丰美,人迹罕至。 前两日,猴王就是一边在此地放马饮草,一边在虚空演练武艺神通。 一时间,千匹形态神骏的马,翻滚着云气齐齐涌向河。 云层之中,金光万道,那是猴王在以金箍棒施展手段。 一些马匹冲入河浅水之处,开始撒欢嘶鸣,状其欢快。 就在这时。 一道白色流光从翻卷的水花中冲出。 看着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的蓬,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身材魁梧,此刻写满疲惫的脸上却满是不愉之色。 自三前,他从域外战场返回,本想回到元帅府打算好好睡上几觉。 却不想,被哪个不晓事的仙吏派来的马惊扰。 蓬不由心生恼怒。 难道御马监就不知道河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徘徊吗? “此地御马监主事之人何在?” 蓬头戴金兜鍪,身穿亮银甲,相貌堂堂,手持后灵宝九尺钉耙,飞上虚空,向远处奔腾的马喝道。 “你是何人,唤俺老孙作甚?”这时已经趴伏在马之上的猴王,身形一个抖擞,手持如意金箍棒,来至近前,好奇地问道。 第二十五章 小小弼马温 河。 河水哗哗流淌,马打着响鼻儿,在浅水之处撒欢儿。 见得猴王赶来,蓬眉头紧皱,凛然喝道:“此地乃河重地,庭明令不得将马赶来……难道御马监管事未曾告知于你?” 他倒没想到,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御马监仙吏,竟然有着真仙巅峰道行。 至于为何没有从猴王所穿官服之上,看出其人‘弼马温’的身份。 蓬也很无奈啊……庭大官吏何止成千上万,蓬执掌十万河水军,怎么可能一一记得。 “我乃御马监新任弼马温……孙悟空是也,你见到本官还不速速行礼。” 猴王呲牙咧嘴,怒目而视,手中金箍棒在空中抖了个棍花,最终稳稳停留在身前,遥指蓬。 “行礼?”蓬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不足一米五高,近乎沐猴而冠的猴王,竟然如此大言不惭,不由心生好笑,不过仍是面带不屑之色,睥睨道:“弼马温,某家乃蓬元帅,你也配让本帅行礼?” 这哪儿来的野猴儿,莫不是失心疯了? 庭法度森严,他堂堂蓬元帅,长生真仙,手握河十万水军,位高权重,庭能有资格受他一礼的屈指可数……倒是这野猴儿,堂堂真仙怎么给人干起马夫的活计来。 心念及此,蓬的目光突然变得怜悯了起来。 “呀……你这厮找打。” 猴王抓耳挠腮,怒吼一声,挥舞如意金箍棒,就向蓬打去。 猴王自方寸山艺成,何曾见过这等鄙夷之中带着‘可怜’的眼神,登时大怒,凶性发起。 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带着雷霆万钧的杀伐之势,向蓬迎头砸落。 蓬这时也被猴王的举动,给激起了怒火。 “好野猴儿,吃本帅一耙。” 手中九齿钉耙挥舞如风,向猴王挥起的如意金箍棒迎去。 这九齿钉耙,又名上宝沁金钯。 乃是太上老君采集先灵材神兵铁亲自锤炼,同时借助五方五帝、六丁六甲之力锻造而成,重有一藏,连柄五千零四十八斤。 既是神兵,又是入得后之数的灵宝。 “叮叮……铛铛。” 火花四射,空两道身形飞快交错,声势浩荡,云气吞吐好似浊浪排空。 就连河之中的上千马都为两人交手余威震慑,趴伏在河岸边,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不过交手几十回合,蓬目光凝重,心头微沉。 这弼马温从哪儿蹦出来的,以他久历战阵,饱经厮杀,应付起来都感到吃力。 其实,蓬修为道行也就比猴王相差一线,但……精修了八九玄功的猴王,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同阶近身攻伐,素来比拼得是双方战斗意识的强弱,武艺精妙的程度。 至于单纯的本源神通……在很多情况下就是鸡肋,高阶仙人欺负低阶仙人的常规手段而已! 三界太乙金仙以下、真仙以上的攻伐斗战,是很少有仙人以单纯的本源神通决出胜负的。 毕竟,单独一行二行的五行本源加持神通威力,更多的是增加玄妙……只有至少三行本源修至圆满,才会成为施展一些强大神通的基石。 什么袖里乾坤、掌中佛国、移星换斗这些道尊级手段,实在太过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比如西行路上,镇元子施展‘袖里乾坤’神通,已是金仙巅峰道行的猴王,全然无还手之力。 猴王心中不由大喜,却是以为碰上了对手,越战越勇。 手中如意金箍棒奋起千钧,势大力沉,各种精妙招式如羚羊挂角,浑然成。 一时之间,金色棍影左右翻飞……自四面八方、上地下向蓬打去。 蓬架起九齿钉耙,左支右拙,口中喘着粗气,暗暗叫苦的同时,一股羞愧涌上心头。 他竟然不敌这该死的猴子。 他堂堂蓬元帅,竟然不敌! 就在这时,猴王两道金眸陡立,觑准空当,身形倏然交错,一棒便向蓬后脑打去。 “不好,这猴子要下杀手。”蓬忽觉脑后恶风不善,两眼发红,心中生寒,奋力遁去。 于间不容发之间,将后背递给猴王。 本帅鹏真身大成,又加上一件真级防御灵宝,应该能挡住…… 蓬心中惴惴不安,如是想道。 然而那棒子却举重若轻,收了九分力,倏然向下,向蓬撅起的屁股砸去。 “砰……” 蓬连同手中九齿钉耙一并飞出,狼狈地跌落在河之中。 浑身湿透,发髻凌乱,方形脸膛之上,两道浓眉下的一双大眼,怒火喷涌。 虽然知道这猴子没有痛下杀手,但心中仍是愤愤不平。 “那老什子的蓬元帅,可服气么?” 猴子单手持着金箍棒,睥睨四顾,看着行迹狼狈的蓬,挤眉弄眼,想学方才蓬‘怜悯’的眼神,可又怎么都学不像,抓耳挠腮,心生急切。 “好你个弼马温,给老朱等着。” 蓬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疼,心中更是羞愧难当,放了一句狠话,就化作一道流光,向水底元帅府潜去。 “老孙等着你……” 猴王看了一眼蓬消失的背影,高声应了一句,见那水气茫茫的河波涛翻滚,蓬已是不知去向。 他突然颇觉无聊,砸吧砸吧嘴儿,吐了一口唾沫,便懒洋洋地将金箍棒扛在肩头,兀自驱赶马去了。 残阳晚照,斜晖脉脉……猴王不足一米五高的背影,竟然给人一种意兴阑珊的寂寥。 恩,这自然是看错了。 不大一会儿,猴王这厮又喜不自胜地骑着高大神骏的马,笑逐颜开地返回御马监去了。 不过一个疑惑,却悄然在心头浮起。 ……弼马温? 东胜神洲。 这是一座普通的县城,上下着雨,洗刷得青石板街道格外干净。街上行人稀少,两旁垂柳默默吐出细的嫩芽,青翠欲滴。 一个身穿素色衣袍、身形挺拔的青年,撑着一把伞步伐从容地来到县城中,施施然地迈入了一家酒肆,目光逡巡,最终在窗前寻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 不大一会儿,伙计端上酒肉,陆北拿起酒壶,就是自斟自饮了起来。 望着外间的雨丝,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 葫芦山?七个葫芦娃……九九散魄葫芦? 数月之前,先至宝昆仑镜将来自妖师鲲鹏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后患彻底去除,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的线索……便是上古之时,鲲鹏精血曾失落于红云之手。 此事对于修炼五德升轮术、罡三十六变的陆北而言,倒也算是一桩意外之喜了。 第二十六章 钉头七箭书 一间食客稀少的酒馆。 窗前。 陆北平静地望着外间淅淅沥沥落下的蒙蒙细雨,不时口饮着酒,动作从容,不疾不徐。 心中却在思忖着自家修为之事。 而今他刚刚迈入神仙境界,短时间之内,仙恐怕难以突破。 同时有感自身手段神通太过单一,底蕴不足,因此打算修炼一些常规神通作为护道依仗。 而且迈入神仙境界,便可以着手修出阳神法相,一旦法相修成,意味着正式踏入神仙巅峰之境。 经由法相施展出来的神通,得心应手不,威力也会更强。 法相自然不是无根浮萍,唯阳神有所依托才能修成。 而这所谓依托,就是非不入后之流的五行灵宝不可了……其中又以洞灵宝最佳。 因为神仙的下一个境界,仙……即是在方寸灵台中开辟出一方虚,自成一方地。 所以,若能提前感悟洞真秘,对于快速踏入仙境界,好处自不必言。 千万年以来,三界甚至不乏一些资质不凡的神仙,寻到空间灵宝,借助其修出神仙法相,一步迈入仙境界的。 看来需要去寻找五行灵宝了。 陆北神情默然,心中定下计来,轻轻端起桌上白底黑边的酒碗,一口饮尽酒水,目光幽幽闪烁。 就在这时,酒肆竹帘突然挑起,阵阵冷风吹来,就是引起一些酒客的低声喝骂。 一个面容粗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迈步而入,先是左右张望一番,最终将探寻目光停留在窗前一个独自酌的青年身上。 “来了,坐。” 陆北神情从容,伸手用竹筷夹起碟子上的一粒花生米,放进口中,又饮了一口酒就着,看也不看来人,出言招呼道。 “陆……陆道友,大老远的唤老龙有何吩咐?”地心石龙大步而来,神情讪讪,硬着头皮在一旁坐下。 他本来在东胜神洲结交各路仙人,存着打听高人踪迹,解除真灵中的星神禁制的主意。 眼看渐渐有了眉目,陆北却突然将他唤来,不由得心生戚戚然,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门星神禁太过霸道,隔着上万里都能操控生死,地心石龙自中得此禁以来,没有一日不想着解除。 陆北望着略显局促不安的地心石龙,淡淡笑了笑,“石龙道友,实不相瞒,星神道禁除非大罗金仙亲自出手……所以陆某奉劝你还是别作那无用之功,否则……” “呵呵……陆道友笑了。” 地心石龙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几下,咧嘴笑道。 心中暗骂,这杀千刀的魔星,难不成还让老龙一个长生真仙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 端是不当人子! 正在腹诽,抬眼又见陆北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地心石龙咽了口吐沫,心下微动,面带愁苦道:“陆道友,这东胜神洲,你实在不该来啊。” “哦,此话从何起?” 闻听此言,陆北放下竹筷,饶有兴致地望着这头外憨内精的石龙。 若他不是将此妖生死操于己手,就根本不会召回此妖。 “陆道友有所不知,此事还要从你在妖师殿起……” 着,地心石龙吐沫星子飞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将东胜神洲,这两年发生的事迹,以神念传音细细了一遍。 原来,明面上,妖师殿虽然遮掩了发生在太微垣内外事情的真实原委,但在北俱芦洲‘通缉陆瑜’一事上,却是不遗余力。 罪名自然是‘陆瑜’身为妖族一员,不敬妖师殿,斩杀。 而东胜神洲的狮驼王,同样纠集了一批仙妖王,竖起了为鹏魔王、蛟魔王两位兄长报仇的大旗,到处搜检‘陆瑜’。 陆北淡淡一笑,打断道:“关我何事?” 确实,当日他以‘陆瑜’身份行事,便是预备着这样的事情。 见陆北神情毫不在意,地心石龙眼眸闪烁,心中挣扎些许,举起碗中酒一饮而尽。 “陆道友有所不知,听已有妖族大能打算施展出‘钉头七箭’这等上古咒术……更何况陆道友真的以为自家变化之术……下无双到足以瞒过一些妖族老怪物的推衍?” 地心石龙完这些,心思复杂,若非担心眼前这魔星惨死人手会牵连到他。 他地心石龙,巴不得这厮立刻去死! 陆北神色不变,深深地看了一眼地心石龙,意味深长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老龙有一好友在狮驼王那里,所以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据北俱芦洲一位隐修的太乙金仙,对陆道友自称妖帝之举十分不满,已经向某位大能请动了钉头七箭书。” 地心石龙忧心忡忡,叹道:“陆道友,钉头七箭书唯实太过恐怖,你看……” 其意不言自明,您老都自身难保了,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陆北冷冷一笑,目光闪烁,心中思忖。 这钉头七箭书传承自西昆仑的陆压道人,在封神之战时声名赫赫,可是一种连太乙金仙赵公明都能咒杀的恶毒神通。 只要书写一个姓名,连拜二十一日,纵然是证得不朽的太乙金仙,也能生生被其咒杀! 由于此术太过恶毒,一旦施展,就会损伤施术之人的气数。 陆压道人却是让当时气运正隆,堪称不死强的姜子牙去拜钉头七箭书,自己度身事外。 而结果就是,赵公明纵然有一二先灵宝护佑,也仍是不能抵挡这股诡异而邪恶的咒杀之力,一缕真灵投入封神榜。 陆北面无表情,心中升起凛然之感。 若他没有将昆仑镜合二为一,成就真正的先至宝,恐怕这次还真得要在劫难逃。 唯有先之宝护佑于他,方能诸邪不侵,万法不沾。 毕竟,就连圣人大教都需要先至宝镇压气运。 昔年截教封神一战,一败涂地,弟子分崩离析,只剩下大猫猫三两只。 归根到底,就是因为通圣人手中没有一件先至宝可以镇压截教气运。 而上古大劫之时,本该和东王公一起陨落的女仙之首、西昆仑之主西王母,便是拥有先至宝昆仑镜,才能逃脱在量劫中陨落的命运。 若三界之中,有人得知一件先至宝,在陆北这等连真仙都不是的人物手中,恐怕上地下,九幽十地都再没有陆北的存身之地。 心念及此,陆北面沉似水,目光悠远。 不由得忆起红儿公主来。 此女对他的情谊不可谓不重了,将昆仑镜另一半交给他不,还…… 若是她被王母发现,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怪不得……怪不得她要让自己尽快赶往庭。 原先,他只当是此女对他痴缠不舍分离,而今看来…… 陆北眸光闪烁,一股内疚混合着自责的酸涩感受,在心中久久萦绕,难以释怀。 “陆道友,陆道友……”见陆北出神,地心石龙神色焦虑,凝声道:“此事该如何是好?还望陆道友拿个主意啊。” 陆北眉头微皱,沉声道:“石龙道友不必紧张,陆某所修神通为罡三十六变,自然有不惧那钉头七箭的手段。” 见地心石龙面上将信将疑,陆北又叙道:“石龙道友,而今却有一件事情委托你办。” “陆道友,那钉头七箭,唉……你自己醒得就好。”听着陆北吩咐,地心石龙强扯了一个笑容,“陆道友只管吩咐就是。” 陆北也不客气,便将自己收集五行灵宝和空间灵宝的事情交代给了地心石龙。 “事一桩,陆道友且放心就是。” 地心石龙爽快答应,见陆北神情漠然,已是再无吩咐,便饮了一碗酒,转身大步离去了。 陆北见地心石龙离去,方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望,苍茫晦暗的蒙蒙雨雾遮蔽了整个苍穹。 陆北眸成淡金,目光悠远,低声喃喃道:“红儿……庭我一定会去的。” 第二十七章 自然是不能 东胜神洲。 葫芦山,幽奇险峻。 虚外守中,峰高谷深。 正有一场谷后春雨刚刚落下大地,空一片澄澈通明,青碧如玉。 冷风微来,山巅草木清新的气息,恍若要溢出这方宁静的山谷。 然而,远处却有一座奇怪的峰头突兀立起。 表面平滑如镜,剑气四溢而出,寸草不生,飞鸟绕行。 又如何不奇怪! 这一日。 葫芦山神的灵境之中。 白色云气之间,静静矗立着一座古朴大气的宫殿。 殿中。 玉阶之下,一位身穿黑色官袍,高冠博带,周身隐隐透出金红色香火气息的地祗正神色恭谨地望着上首之人。 心中七上八下,忐忑到了极致。 倒不全然是恐惧,还有愧疚。 原来,山神林森身为木魈得道,得蒙上首之人垂怜,传承修炼法诀,窥得大道。 自三百年前听从上首之人的敕谕吩咐,在此处炼化了一道地龙蕴成的符箓,得了山神职司。 夙兴夜寐,以图酬报,不想还是上首之人交代的事情给办砸了,一时间心中不由得自责无比。 上首之处,一位身穿青衣,梳着道髻的老道大袖飘飘,负手而立。 缓缓转过身来……这是一位面容奇古,精神颧硕,气息却普通至极的老者。 此刻正笑意不减地看着葫芦山神。 “林森,那件事情可有头绪了?” 林森面带愁苦之色,低下了头,拱手言道:“启禀大仙,神本来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原原本本地布好劫局,只需要再静等个三五年……趁着您老所的机正当混乱,便可发动,然而……” 到此处,山神林森苦笑一声,挥手之间,眼前便现出一面水镜来。 镜面之上赫然是当日……陆北使用熔炼了残缺先水灵纹的‘三生’神剑,施展‘斩念’一击的留影。 通明剑光,炽耀地;鸟雀扑簌,山石横飞。 林森叹了一口气,神色无奈道:“就被这么一位过路道友,随手一剑将山头削落,砸死了一枚关键棋子。” 所谓棋子,自然是那只尚处于幼年时期的穿山甲,还未起到丝毫作用,就被碎裂山石生生砸死。 林森长吁短叹,心中不由得愤愤。 当时他可是被气得不轻! 本来还想上前和那位手欠的青年剑仙理论一番来着,结果那人跑得委实太快,他就没追上。 青衣老道眉头紧皱,心思辗转。 手捋颌下胡须,一双老眼盯着正不断在虚空水镜回放的留影,屈指算去,机虽仍是一团迷雾,但老道也不失望,心下稍定。 淡淡笑道:“无妨,既然是此人破坏了劫局,想来也会由此人来开启。恩?竟然来了……” 着,身形不见,就是向外间遁去。 葫芦山上空。 一道金色流光缓缓停下,陆北望着眼前这隐隐熟悉的连绵山峦,尤其是那一座被削平的山头,呐呐道:“就是这里了。” “蹭。” 三生神剑猝然出鞘,于漫不经心之间向身后斩去,与此同时,陆北冷哼一声,身形快速向远处遁去。 “咦?” 青衣老者面现讶异之色,抬手抓向那道一念袭来的半月形通明剑光,一把捏碎,眼眸惊异之色浓郁,轻声笑道:“友,这一剑就是那斩去山峰的一剑吗?果是不凡。” 远处。 陆北长身玉立,踏临虚空,心头已是凛然,目光满是凝重,一身气息几近调至巅峰。 若非灵台之中的先至宝昆仑镜短时间内不能强行使用,他直想再次转遁而走。 先至宝昆仑镜威力虽然绝伦,但也并非此刻仅仅是神仙道行的陆北完全可以自如使用的。 运使这等先至宝,消耗神念法力何其海量! 神仙境界的陆北也只是初步拥有了御使此宝的资格罢了……这还是他与此宝性命交修的前提之下。 虽然只能半年御使一次,不过威能却极为霸道。 周游万界,行走诸;意之所至,无人可阻! 据陆北估算,就算没有提前以手段防备的大罗道尊当面,他只要想走,一念之间,也能让其等如吕纯阳般对着空气干瞪眼。 所以,拥有了完整先至宝的他与之前的处境,可谓判若云泥! 除非倒霉催的碰上刻意针对他的大罗金仙,否则……将很难再有性命之忧。 而周游万界,行走诸,抽空去下等位面转上一转……三界但凡有点儿道行的人,一般都不会那么无聊。 灵气匮乏,不毛之地,又有什么好转的? 也就庭和地府的一些二三流毛神,为了收集神道香火,才以真身显化下界……所谓的神仙志异,狐怪传就是这么流传来的。 至于装腔……话一个人要多么缺乏自信,才能为踩死一只蚂蚁,进而引得其余一群蚂蚁的绕路而行,而拥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事实上,到得真仙境界,开辟虚近乎成真;灵台之中洞吞吐地仙界清气灵机,更可化虚为真,完全是不压于造物主一般的存在。 恩,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各种羞耻play…… “道友,窥测陆某却是何故?”陆北目光微凝,沉声道。 此人方才无声无息潜入他身前三丈之地,若非昆仑镜示警,他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以他灵觉警惕程度都是如此,可见这气息普通的老者,分明不是一位普通的太乙金仙那么简单! 青衣老道淡淡一笑道:“友不必紧张,老朽地甲,和友却是有一些因果要了解。” “因果?”陆北面带疑惑,心中仍是警惕不减,顿声道:“不知老先生,这因果从何而来?” 心中却是在不停地回忆,自己何曾认识一位叫做地甲的太乙金仙。 “友,此地并非话之所,请。” 地甲也不急着解释,淡淡一笑,骈指成剑,在虚空轻描淡写地划开一方灵境空间的同道,正是葫芦山的灵境空间。 陆北眸光微动,神色间倒也没有多少迟疑,身形急剧闪烁,便入了灵境空间。 “倒是好胆识。” 镇元子善尸地甲轻捋颌下胡须,不禁赞叹一句,也是笑着迈入灵境空间。 这时,二人几乎同时落入大殿之内。 葫芦山神林森先是疑惑地打量了陆北一眼,沉声道:“是你?” 忙是向青衣老者拱手言道:“大仙,就是此人坏了神的事。” 陆北目光闪烁,按剑立在一旁,也不出言辩解,静听身后那名叫地甲的老者解。 青衣老道微微颔首,摆了摆手,止住神情激动的葫芦山神,转头望向陆北,沉吟片刻,笑道:“友心中疑惑满腹,却还能这般沉得住气,着实让老朽佩服。” “老先生,可否将原委告知陆某了。” 陆北这时方有余暇打量眼前老者,这是一位身形高大、面容和蔼的道人,笑容真挚,令人心生好感。 尤其一双深邃眼眸格外玄妙,不由得就是多看一眼。 恍有山川河洛,玄黄地蕴含其间。 陆北微微讶异,眼中玄妙光漩同时运起,心中就是一惊。 此人……怪不得以地甲之名为号。 苍之下,为地。 甲,地元为尊,厚德载物。 “倒是老朽觑友了。”地甲显然也觉察到了陆北的窥视,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友,此事来话长……不知友可否愿意听老朽细一番?” 着,便和煦地笑着看向陆北。 陆北眉头微挑,目光灼灼,顿声道:“陆某……能拒绝吗?” 闻听此言,地甲神情微愕,沉吟半晌,似在考虑,继而笑着摇了摇头道:“自然是不能。” 陆北微微一笑,顿声道:“陆某愿闻其祥。” “大仙,神先行告退了。” 葫芦山神见二人有机密事情要谈,很是识趣地向殿外告退。 青衣老者点了点头,神念隔绝了此方宫殿。 这时,方好整以暇地望向神情若有所思的陆北,轻轻笑道:“先不忙,老朽先问过陆友,再临此地,又是有着何等样的打算?” 一双眼眸湛然有光,洞察人心,直视陆北。 第二十八章 老朽记得他 山神灵境之中。 一方宫殿矗立,恢弘大气,庄严肃穆。 殿中。 装饰精美的落地烛台散发出圈圈橘黄色的光晕,好似驱赶了空旷的冰冷气氛。 直面眼前这么一位太乙金仙的询问,陆北心头微凛,思索片刻,坦言道:“陆某偶然得知上古之时,红云大尊被妖师鲲鹏伏杀前,曾得妖师精血十滴……而这十滴精血随红云大尊本命灵宝‘九九散魄葫芦’同时不知所踪,所以陆某便起意寻找一番。” “诚不想友竟然还知道这么一桩上古秘闻。”青衣老道地甲微微一笑,清声道:“实不相瞒,那先灵宝‘九九散魄葫芦’便在老朽手里……至于那鲲鹏精血虽然已被用去了七滴,但尚有三滴存世。” 完这番言语,青衣老道地甲手捋颌下墨髯,笑眯眯地望着陆北。 同时右掌探出,炫目宝光涌起。 一个依稀拇指大的葫芦灵宝,静静躺在青衣老道掌中。 红色云气上下翻涌,巧玲珑的葫芦灵宝在老道掌心滴溜溜转了几圈,红光澄莹,仿若通明琉璃,光洁可爱。 陆北目光平静,沉声道:“不知,前辈与那地仙之祖镇元大仙是何关系?” 既然心中已有猜测,倒不如将疑惑直接道明。 “镇元是老朽,老朽却非镇元,不知这么,友可否明白?” 青衣老道神色淡然地望着陆北,浑然不为陆北能够猜到他的身份感到惊讶。 或许青衣老道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隐瞒。 毕竟,想要让陆北配合演完一场戏,不把故事背景、大纲梗概、剧本台词完全告知,也是不妥当的。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无声流转,顿声道:“斩三尸之道精妙无比,陆某有所耳闻。” 他还真是仅仅有所耳闻而已,至于修炼的具体法门,全然不知。 在方寸山时,须菩提祖师又怎么会教给他大罗金仙才能修炼的证道法门。 长生真仙尚且不易,况大罗道尊乎? 但陆北对于这门赫赫有名的法门,却不乏兴趣。 显然,青衣老者也看出陆北的探究之意,就是笑道:“若陆友应允老朽所言之事,鲲鹏精血可以赠送于你,而且……” 到此处,语气明显一顿,“斩三尸之术的修炼法门,老朽也可一并传授于你。” 一言出,平地生雷! 陆北面上却无多少兴奋之色流露,一则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二则还不知道斩三尸法门的具体作用,所谓不知其贵。 相反,心中则是不由泛起嘀咕, 这老者相请之事,恐怕不会简单易行。 然而,过了一会儿,青衣老者将事情娓娓道来。 陆北听完之后,心生古怪,神色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怎么成了这回事儿……让他以罡变化之术,变作那只死去的穿山甲,拿着葫芦山神给的葫芦籽。 再找个气运暗藏,隐若灰草枯木的普通凡人,种下七彩葫芦。 恩,此举当然是为了对付山神林森,在百年前禁锢在葫芦山之中的金蝎和青蛇两个妖怪。 其实,他当年也是看过葫芦娃的,对那个‘请叫我女王大人’的蛇精病印象深刻。 陆北思索片刻,凝声道:“老先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友,但凡出这种话的多半都是讲了……你可言无妨。” 青衣老者练达人情,洞达世事,此刻竟然和陆北十分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 陆北神色间微微有些异样,斟酌言辞道:“前辈,想来那红云大尊并非是真得陨落了吧?” 闻听此言,青衣老者神情莫名,目光悠远。 “生生死死,真真假假,陨落与否,谁能又得清楚?”到最后,青衣老者沧桑的眉宇间,竟无端蒙上了一股煞气,周身气势飞扬,顿声道:“老朽记得他,他便是还活着。” “陆友,你……是不是这个道理?” 着,其人意味深长的苍老目光停留在陆北握向腰间‘三生’剑的右手。 陆北身形微顿,淡淡一笑,涩声道:“前辈所言甚是。” 心中不由重重一叹。 “陆友还有什么疑问,若老朽方便告知你的,一定不加隐瞒。” 青衣老者收敛气势,面上重新挂上和蔼的笑容。 “以前辈修为,为何还要这般……” “多此一举?” 青衣老者笑着接过话头,见陆北整容静听,就是微微颔首,正色道:“陆友修道时日尚浅,对何谓‘劫’定是理解不深。” “请前辈赐教。”陆北神情肃然,拱手道。 这等活跃在上古的大能,亲历地数次大变,对于万事万物的本质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理解。 “地人三劫发动,无不以因果为媒……佛门所言因果报应之论,只是对了一半,因果仅仅是牵连劫数的手段,而不是劫数的根源……劫数的根源在于气数的涨落……地有生灭,日月有盈缺;人生有起伏,潮水有落涨……所谓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所谓劫数,不外如是。” 见陆北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青衣老者面带激赏,心中暗叹孺子可教,又续道:“比如眼前之事,老朽不是不可以直接插手……但其中必有反复,比如不得会出现一个与老朽同等境界之人,掺和其中,徒增变数。” 青衣老道到此处,神色颇有些无奈道:“其实,若有选择,老朽也不想让陆友涉入其中。” 陆北神情微愕,自失一笑。 心道,这应该算是被嫌弃了吧。 不过也对,他因果缠身,以这位太乙金仙之能,想来是能够洞察分明的。 青衣老者所言,恰恰也映证了他的一个猜测。 西游的其中一个重要目的,便是为了在南赡部洲大肆弘扬大乘佛法。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直接派几个菩萨、佛陀把《三藏真经》带到中土神州,省心还省力。 至于所谓清除西牛贺洲一些妖魔势力云云,此言殊为可笑,一些劫难的妖魔分明三界是一些佛陀、菩萨、大能家的坐骑来着。 比如观音家养的那条鱼,那头看门的熊,老君的吹火童子,嫦娥的玉兔儿……恩?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么西游之路多半就是为佛门再增加一尊专司攻伐斗战的斗战圣佛了,补全佛门气运位业。 恩,按照前世的一些法,当然还有功德。 那么为何会有这降功德落下? 昔年封神大战之时,厘定三界秩序,怎么就没有听到有什么道功德落下? 佛门大兴,又为何是定? 一些疑惑在陆北心中悄然浮起,有心想问眼前这位大能,又觉大为不妥,只得将这疑惑压在心底。 或有朝一日,能够慢慢解开这些谜团。 第二十九章 静等三年后 殿中。 青衣老者显然不知道在短短的时间之内,陆北心中已经思索了许多事情。 青衣老者见陆北神情默然,就是笑道:“陆友,若没有疑问,便按着林森早先定下的机谋行事吧。” 言及此处,青衣老者心随意动之间,手中便托起了一只玉净瓶。 这玉净瓶高约莫尺许,通体晶莹剔透,隐泛明玉光泽。 “呼……” 倏然,三只鲲鹏虚影自净瓶之中展翼飞出,最终静静悬浮在虚空之上。 正是妖师鲲鹏的三滴精血。 精血其色呈玄,形若泪滴,品相不凡。 哪怕脱离主人多年,精血之中仍是散逸出来一股强横绝伦的气息。 “陆友,这三滴鲲鹏精血,你且收下。” 青衣老者轻笑一声,托起玉净瓶,将三滴精血再次召回。 “其中大罗道尊的意志早已磨灭殆尽,陆友可放心炼化。” 不愧是洪荒第一老好人红云老祖的至交……镇元子的善尸地甲,此人行事或有红云老祖的几分风范。 陆北神色微动,也不矫情,伸手接过玉瓶,忙是收好。 “多谢前辈厚赐。” 他自然不会一些诸如为何事情还没有办成,怎么就将报酬提前给予的问题。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这点儿节操,他陆北还是有的。 况且就算想撕约毁诺,也得分人不是。 面对这么一位太乙金仙,收了好处不办事,真当老实人不会发怒吗? 青衣老道淡然一笑,神念传音将林森唤来,吩咐道:“老朽已经算定,此事始于三年之后,而一旦劫起,老朽便不得插手其中,你们二人要切记。” 着,又取出一根线香递给葫芦山神林森,千叮咛万嘱咐道:“不到万不得已,莫要焚香祷祝……” “大仙,神醒得。” 葫芦山神收好线香,神色恭谨道。 “友,一切有劳了。” 青衣老者又是冲陆北微微颔首道。 陆北也是点了点头。 清风徐来,不见明月。 眨眼之间,青衣老者地甲便消失不见。 葫芦山神林森沉吟道:“陆道友,大仙方才已经将事情经过给陆道友听了,不知陆道友有何高见。” “林兄布局缜密,陆某并无异议。”陆北拱了拱手,微微笑道:“陆某就在此地东三十里之外开辟一座洞府,静候林兄吩咐。” 葫芦山神林森见陆北如此知趣,就是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陆北身形闪烁,离了山神灵境。 心头不知为何,有些黯然神伤之意浮起,似乎有着不详。 葫芦山外以东三十里。 这是一处环境清幽,鸟语花香的所在。 一条瀑布从砸落,溅出万千水珠。 玄潭幽幽,日光下澈。 两只鱼鳞闪闪的白鲢搅动长长的尾巴,来回追逐着水草,间或咕噜噜地转着眼睛,向远处崖壁上的那道忙碌身影望去。 “轰隆隆……” 一块块儿山石重重落下,惊起山林鸟雀无数。 剑光闪耀,草木乱飞。 一座洞府便被陆北开凿而出,将其中好生装饰一番之后。 陆北这才微微点头,闪身迈入其中。 未来三年,都要在这座洞府中居住修炼,如何不好好休整一番,委屈了自己。 洞府之内。 壁上嵌明珠,毫光生晕;一室洒清辉,轩敞明净。 一道白色流光无声闪现,仪态非凡、双角耸立、聪明伶俐的白雪,自陆北怀中跳将出来。 在陆北面前来回踱着细碎步子,皱着巧琼鼻,打了个呵欠,糯声道:“陆哥哥,这几可把给我憋坏了。” 陆北认真地打量了白雪片刻,摇了摇头,故意取笑道:“你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哪里像是憋坏了,倒像是瞌睡坏了。” 白雪瞪了陆北一眼,摇着毛茸茸的狮子头,气呼呼道:“陆哥哥,你再这样,本姑娘就不理你了啊。” “好了……雪儿。”陆北轻轻笑了笑,心道,自从红儿走后,这雪儿的脾气倒是见涨了不少。 几前白雪气息突然飘忽不定,开始变得嗜睡起来,他本来还以为白雪生了病。 以神念探查之后,方知白雪竟然也要到达神仙之境。 他素知白雪神异非常,见无大碍,也就不再多作理会。 终于过得几,白雪‘突破’到了神仙境界。 “雪儿,有件事情要问你一下。” “吧,什么事情?本姑娘听着呢……”白雪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娇哼道。 陆北对于眼前这白泽灵兽的傲娇举动,颇为无语。 着,就将镇元子善尸地甲交待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言了一番。 白雪听完之后,眨了眨蓝宝石般澄莹明澈的眼睛,疑惑道:“难道是为了接引那位红云道人?” “什么接引?”陆北眉头紧皱,询问道。 白雪笑嘻嘻地跳入陆北怀中,神态慵懒地伸了个腰,吐了吐舌头,以脑袋蹭了蹭陆北的胸口,“陆哥哥,恩?” 陆北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柔地给白雪捋着后背的绒毛。 这红儿怎么把雪儿惯出了这个毛病……这是当宠物猫养了? 白雪弯弯睫毛轻颤,娇哼了一声,状极享受。 眯着一双宝石灵动澄莹的眼睛,甜腻道:“大罗金仙如同具有先不灭之光的先灵宝一般,很难杀死……因为真灵近乎难以磨灭,就算丧命于同道之手,只要有一点儿真灵碎片逃亡虚空,也不算是真的陨落……只是会沉沦在无尽虚空之中。陆哥哥,可能那位镇元大仙打着复活红云道人的主意吧。” 听完白雪的解释,陆北目光闪烁,心中依稀有了几分明悟。 简而言之就是,这位镇元子的善尸地甲作了一个局,给沉沦在无尽虚空之中的红云道人真灵,指引一条地仙界的路途。 至于用两位妖族充当劫难,恐怕也有对应红云死于妖师鲲鹏手中之意。 这门堪称‘起死回生’的手段,其中有何玄妙,怎样具体操作……估计除了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之外,无人可以知晓。 陆北眉头紧皱,心道,莫非那七彩葫芦,就是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给红云道人准备的肉身容器? 又想了想这七位葫芦娃对应五行的能力。 五行本源……二娃肉身?七娃真灵? 陆北目光渐沉,心中叹道,这些耳熟能详的神话,当真是细思极恐。 庭。 神霄玉府。 惊蛰之后,九应元雷声普化尊闻仲早已回转庭,此刻端坐在上首之处。 听着正站在阶下,自家弟子吉立的禀告,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吉立,汝言可属实?” 吉立也不知自家老师这惊疑从何而来,只得再次拱手,细细解释道:“老师,我先后从值年岁君太岁和东泽山的山神属吏那里得知……前些日子,人教仙人所斩杀的那位东泽山神,确是与一位名叫陆北的青年道人交情匪浅。” 原来,当日陆北为了快速突破神仙境界,不明就里之下,将太古雷灵的一丝先雷之本源生生斩截而去。 自然令闻仲大为惊异,当即就派出了爱徒吉立,去凡间查探陆北的背景来历。 其实,闻仲此举并无丝毫恶意,仅仅就是起了爱才之心。 若有可能,当为庭雷部招揽一番。 而吉立几经周折,最终沿着线索查探到了东泽山之地,既然锁定了陆北出自东泽神山,去询问东泽山山神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吉立迈入山神灵境,却乍闻东泽山山神顾林之,于两日前陨落于人教仙人之手。 吉立寻到那位炼化山神印玺……进而帮助人教仙人追踪陆北的红袍老者,好一番询问,直到拿出庭雷部的玉牌,这才从老者口中得知了陆北的名姓。 “陆北,陆北……这个名字为何有几分熟悉。” 闻仲口中喃喃道。 片刻之后,闻仲目光现出回忆之色,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终于想起,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第三十章 前路已断绝 庭。 神霄玉府之中。 宫殿庄严肃穆,玉阶光可鉴人。 九应元雷身普化尊闻仲,此刻刚毅威严的面容之上,眉头紧皱成‘川’字,手捻颌下短须,老眼之中,目光连连闪烁。 不久之前,那罡星官在幽冥界被陆北‘斩杀’。 此事,尽管在一应二三流毛神眼中,犹如雾里看花,不明就里。 但在闻仲这等执掌雷部权柄的庭重臣面前,自然毫无秘密可言。 听,罡星官被那陆北‘斩杀’,东岳大帝极为不满,在下界到处托旧识同僚,调查其人踪迹。 不过闻仲对于东岳大帝此举,倒谈不上什么厌恶之感。 不提大商之时,东岳大帝曾是他的学生不,纵然后来投周……也无任何可以指摘之处。 闻仲沉吟半晌,转过身来,朗声笑道:“吉立,你可先去【玉枢雷五使院】要一份文书,然后下得凡间打探,若寻到其人,就替为师招揽一番。” 吉立目光讶异,已然满腹疑惑。 他心中委实不知老师此举何意,喉头滚动几下,欲言又止,终究是不敢多言,应诺出了神霄玉府。 “先雷之本源遗落下界,定不能让那位勾陈大帝给提前得知了。” 闻仲微微一笑,负手而立,一双老眼好似穿过重重楼宇与虚空禁制,望向西方界的某处绵延的宫殿群。 冷峻的面容之上,一双威严目光格外深邃。 勾陈大帝由于是上古先神祗雷泽的真灵轮回而来,如上古金仙云中子一般,生有大气运,所以安然地渡过了封神量劫。 就算后来荣登地六御之一的西方勾陈皇大帝之位,也是因为先本命雷灵为道演化牺牲颇多的缘故。 否则,区区一个阐教三代弟子,仅仅凭借着微不足道的修为,何德何能肉身成圣,进而成为至高无上的地六御? 来,这位勾陈大帝资质一般,可自肉身成圣成就长生真仙起,登临地六御之位后……虽不过修炼几万年,就已经从真仙境界迈入不朽金仙了。 当然,在界之中,勾陈借助位之力加持,实力更是堪比太乙金仙。 而醒了真灵,明了前世的勾陈大帝,没有一刻不想着将先雷之本源夺回,补全自身底蕴,借此证得大罗道果。 所以,九应元雷声普化尊于勾陈大帝,可是不得不防。 更何况……想到昔年一件旧事,九应元雷声普化尊闻仲,一双冷冽眼眸寒光闪烁。 就在闻仲思虑勾陈大帝之事时。 西方勾陈宫却迎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为何珍贵,且看这位客人竟然是在勾陈大帝的亲自迎接之下,迈入了了勾陈宫,便可窥得一二。 勾陈大帝眉目奇古,面色靛青,相貌实在大异常人。 不过于奇容异相的仙人,十分众多的庭而言……倒不会太过引人瞩目。 勾陈大帝看着年纪三十余岁许,头戴平冠,身穿白衬明黄帝袍,腰系一条玉蟾银丝纹绣带,足踏蹑云飞仙履,龙行虎步,威严深沉。 然而,堂堂六御之一的勾陈,此刻却神色恭谨地陪着一位仙风道骨,神采飘逸,身穿云纹素领道袍的老者。 二人迈过层层玉阶,向远处美轮美奂、星云流璇的宫殿行去。 老者身高八尺,身形挺拔,白净面皮,眸若星辰。 相貌虽平常无奇,但气质温润,言谈举止之间,又有着一股闲适洒脱的气度。 正是上古福德之仙,云中子。 也就是封神之战时,那位在绝龙岭用通神火柱活活烧死大商闻太师的福德之仙。 这尊大能虽是阐教门人,但却不属阐教十二金仙之列! 二人一边向殿中行去,一边叙着话,不知不觉间到了殿中。 勾陈大帝让云中子往上首坐去,却被云中子微笑着拒绝。 稍后,由身着彩纱衣裙、年轻貌美的仙娥向师徒二人奉上仙茶。 一时间,茶香溢满大殿,香远益清,沁人心脾。 只听勾陈大帝笑道:“老师,您不在洞福地纳福,怎么得闲到弟子这里做客了?” “为师此来么,一则是看看你的修行进境,”云中子端起香茗低头品了一口,轻轻放下,爽朗笑道:“不错,不到万年已是金仙道行,看来这尊勾陈大帝的地位业,倒是没有让你浪费。” 自封神之战后,人两界秩序厘定的同时,也将无尽虚空之上的洪荒道隐去。 故,地五行本源法则越来越难以感悟。 而在地位业加持之下的仙人,则是不受丝毫阻碍。 所以勾陈大帝才会在踏上六御之位后的短短数万年之内,自初入真仙之境,一路顺风顺水,迈入不朽金仙境界。 这一点却比而今三界之中,那些苦修不知道多少年,仍不得寸进的散仙之流幸运了不知多少辈。 “弟子能有今日这点儿微末道行,全是有赖师长栽培。” 勾陈大帝声音洪亮,神色感激,望着云中子的目光都隐隐带着一些孺慕。 自其幼年之时,便跟着云中子在终南山玉柱洞学艺,二人名为师徒,实则与父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此言缪矣,你有今日这般修为,也离不开你自己的一番苦修啊……” 云中子手捋颌下白须,笑意不减道。 显然对自家这位虽已成了帝君的弟子,仍还能在他面前保持一颗谦卑之心,极为满意。 “老师,听您方才言语,似乎还有一事……可是对弟子有什么吩咐吗?” 勾陈大帝目光探寻,出言问道。 “此事,来话长。” 云中子收敛面上笑意,正色道:“关乎到为师的跟脚。” “那弟子……” “无妨,也不是什么地大秘。” 虽然着不是什么地大秘,但云中子仍是挥手之间,以太乙金仙的强横修为隔绝了二人交谈的空间。 云中子笑着续道:“来,为师与你一般,也曾是那先神祗转世……我等先生灵虽然跟脚深厚,底蕴不凡……但得之于道,也失之于道。” 到此处,勾陈大帝神情肃穆,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静听自家老师往下解。 “所以补全自身底蕴,以己道证道……便成了我辈成道的唯一途径。” 云中子言及此处,不由心生怅然。 这是前路断绝,无‘道’可走的无奈。 纵然他是福德之仙,能安然渡过重重量劫又如何? 当年阐教十二金仙陷落‘九曲黄河大阵’中,惨被【混元金斗】削去三花五气。 他唯一幸免,心中也曾为自己受地所眷,而感到微微自得。 然而许多年过去,当他踏入太乙金仙之后,开始参悟大罗之道,不由得心生惊恐。 盖因,云中子明显察觉到前路已然断绝! 第三十一章 唯鸿钧一人 自上古以来直到今日,几百万年之久,以五行先本源证得道尊者不乏其人,但云中子却不能以此直接成道。 【水浮生云,聚散无定】 云中子的跟脚决定了……唯有他以极为罕见的【云之先本源】成道,才能迈入大罗之境。 所谓先本源,便是道源。 掌一源方成道尊,大罗金仙又名大罗道尊。 长生真仙以下修元神,真仙以上修真灵。 自长生真仙起,开始以真灵感悟游离在地之间的五行后本源。 一行真仙,二行真仙巅峰;三行圆满金仙,四行金仙巅峰。 直到太乙金仙后五行本源圆满,生生流转不息。 此辈成就的是道途之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圆满。 至于大罗之境,则是后返先,五行后本源蜕变成一行先本源,成就大罗金仙。 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这不在……便是不入后之数,凌驾于后五行之上。 一源成大罗金仙,二源成大罗金仙巅峰。 所谓巅峰,一如以往所有境界一般,便是此境之巅,进无可进。 毕竟,道行又不能拿标尺度量,从来都不应该有什么前中后期…… 而修炼道源,除非资质绝伦者,比如三清圣人、妖帝东皇、西方二圣……否则,此辈很难自行领悟和掌控第三种道源。 严格来,这些大能也没有完全自行领悟出第三种道源。 而五行道源圆满流转,踏入道途之上的第二个圆满,方是迈入混元大罗金仙之境的标志。 此方世界,真正悟出五行道源,踏入混元大罗金仙之境,自始至终唯有一人。 那便是开创出了‘斩三尸’法门的玉京山鸿钧道人…… 所谓斩三尸,便是大罗金仙巅峰强者……此辈借先灵宝斩出三尸化身,令三尸化身代替自己去领悟余下的三种道源,最终回馈本尊……成就准圣大尊。 毫无疑问,在鸿钧讲道之前,是没有准圣这个概念和境界的。 斩一尸,准圣;斩二尸,准圣巅峰。 至于三尸尽斩、融入本尊,迈入混元大罗金仙者。 同样……古往今来,唯鸿钧一人尔! 其余地六圣,无不是以斩一尸或斩二尸准圣之身,登得圣人位业,进而成就混元大罗金仙。 所以云中子,或者三界之中所有的太乙之辈,只要想踏入大罗之境,这道源是必须要修出的。 勾陈宫中。 云中子叹了一口气,在勾陈大帝注视的目光之下,凝声道:“为师却有一件事,烦请于你。” “老师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如何出这种折煞弟子的话来。”闻听云中子这番话语,勾陈大帝忙是站起来,躬身施礼道。 诚惶诚恐到了极致。 “无需如此,”云中子微微一笑,以法力托起勾陈大帝,解道:“此事详情是这般……” 勾陈大帝听完之后,只觉匪夷所思,不过仍是保证道:“老师放心,此事弟子定当亲自去将那‘七星宝丹’夺回。” 云中子挥手打断道:“此事你不可直接插手,你身为地六御,容易引得各方注意。” “老师,那弟子以化身前往就是了。”勾陈皱眉思索片刻,也觉自家老师言之在理,不再坚持。 他正有一具久不使用的真仙化身,倒是颇为适合派往东胜神洲之地。 云中子见事情交代完毕,眸光流转,洒然一笑,“那为师先行回去,静等你的好消息。” “老师,弟子送送你……” 师徒二人着,便缓缓向殿外走去。 勾陈宫外。 云中子摇了摇拂尘,神态闲适,淡然笑道:“回去吧,为师……” 还未完,就被遥遥的一道声音打断。 “前面可是云师伯?” 云中子眉头微皱,循着惊喜之声望去,只见远方一朵折衍着蓝紫星光的祥云,似缓实疾地穿过界上空的缥缈云雾。 一个眨眼的空当,便落在勾陈宫之前。 祥云散去,一位身形挺拔,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快走两步。 此人眉清目秀的面容上,分明带着病态的惨白,神色恭谨地出言唤住云中子。 “你是……黄贤侄?”云中子神情微顿,此刻也不急着走,仔细打量了一下,讶异道:“黄贤侄,如何受了这般重的伤势?” 以云中子太乙金仙的卓绝眼力,岂能看不出罡星官黄祥曾经受过严重的伤势。 “师伯,来一言难尽。” 罡星官黄祥先是朝这位阐教大能深深施了一礼,眼眸满是羞愧之色,两颊涌起异样的潮红。 显然忆起旧事,情绪激动。 由于其兄三山正神炳灵公,黄化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清虚道德真君之徒。 从这里论起,黄祥此时叫福德之仙云中子一声师伯,也勉强得过去。 勾陈大帝神色微动,先是叹了一口气,“老师有所不知……” 着,勾陈大帝便将发生在幽冥界的事情,向云中子解了一遍。 云中子听完,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道:“黄贤侄,你身上之伤,倒也不难根治。” “望云师伯垂怜。” 闻听此言,罡星官神情激动,暗暗感慨自己运气不错。 原来,自罡星官幽冥界被斩,封神榜中复活而出,在这几日之内,也不知延请了多少庭大能,各路神仙。 但无一例外,皆是束手无策。 倒有判雷霆都省事的葛师,思索半晌,道:“罡星官,此为非常之伤,非太乙之辈不可驱逐。” 罡星官当时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不由生起凄怆之感。 太乙金仙,庭屈指可数。 就算有,以他微末地位,怎么可能请动此辈出手。 总算在昨日,听着文曲星比干的建议,打算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这里,碰上一番运气。 毕竟他哥哥也是阐教三代弟子来着…… 眼看罡星官就要行大礼参拜,云中子忙是挥袖托起,笑道:“黄贤侄,且看好。” 着,探出手掌向罡星官黄祥光洁如玉的额头虚抓而去。 罡星官心中虽慌,但仍是强忍着。 “滋滋……” 黄紫色的三生神意,丝丝缕缕自罡星官的灵台溢出,被云中子一点点儿地收集,握在掌中。 罡星官闷哼一声,额头鬓角已经满是汗水。 “好了。” 一道恍若流云洒脱自然的声音响起,于罡星官恰似。 “多谢师伯。” 罡星官强行扯了扯嘴角,道谢不止。 那种痛苦,他此生都不愿再尝试。 他真灵自封神榜塑体而出,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儿代价,消耗的灵药资源可谓海量。 当然,这些资源由他身为神祗,历年积累的功德充抵。 更为令他无奈的是,此时此刻的修为已经降落到神仙境界了。 若他想重新修至仙修为,甚至‘真仙’,恐怕要很是花上一番工夫。 心念及此,不由对那陆北愤恨不已。 这时,云中子探究目光却是停留在自己的掌心,沉吟不语。 只见翻涌不停的蓝紫色三生之力在掌心,仿若缠在一起的线团。 运起法目观看,其中依稀有一株三叶草的虚影浮浮沉沉。 “怪不得如此难缠……这三生之力隐隐包含了一丝大罗强者的‘道意’。” 云中子摇头笑了笑,显然得知这‘道意’到底是那位存在留下的。 毕竟,三生三叶黄泉剑作为地府无上鬼器,由何人打造,又不是什么秘密。 云中子微微一笑,手掌倏然合拢,三生之力碎成了蓝紫流光,湮灭无踪。 云中子这才将慈善目光再次投向勾陈大帝,淡淡笑道:“那件事情,你若是缺可信人手,倒是不妨让黄贤侄助你一臂之力。” 勾陈大帝眸光微动,再看了看一脸茫然的黄祥,笑了笑,“老师,弟子晓得了。” 云中子见事情交代完毕,稍稍想了想,自觉已是再无遗漏,方定下心来。 转头便向二人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架起一朵祥云,径直向远方界遁去。 不大一会儿,云中子的身影便在两双眺望目光的注视之下,消失不见。 而那四逸而散的云雾烟霞,复笼一处。 刹那之间,地苍茫一片…… 第三十二章 另一个轮回 界。 河仿佛一条玉带,哗哗流淌在三十三重大陆之上。 波光粼粼,空气清新。 一猴一人两道身影在虚空上下如蝶翻飞,气流激荡,声势浩荡。 正是猴王和蓬二人。 “噗通。” 白色水花溅起,蓬已然浑身湿透。 再次落入水中的蓬,把神兵九齿钉耙扔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连道:“不打了,不打了……” “你这厮还是劳什子的蓬元帅,没想到竟然如此不济事,让俺老孙失望的紧。” 猴王呲牙咧嘴,不屑地取笑几声,收起金箍棒,往草地上顺势一躺,望着空的云彩发呆。 “哗啦啦……” 水声响起,蓬伸出手掌揩了一把脸上的水,方形脸膛,浓眉大眼。 同时法力运起,身上衣衫变得干燥。 蓬也是顺势躺在草地之上,望着空。 对于堂堂蓬元帅而言,能够毫无顾忌地躺在地上……到底是多么享受的一件事儿? “老朱,这上头,还有?”猴王眼珠子转了几转,翻身跃起,笑嘻嘻地望着空道。 的确,猴王实在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这里便是界三十三重弥罗,上面还有最高一层为外,这些日子,你没有去过?恩,想来也是,你一个弼马温……” 蓬元帅望着空的悠远目光慢慢转来,瞥了猴王一眼,最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嘲讽。 不过倒没有多少怜悯,只剩下鄙夷了。 猴王眨了眨眼,毫不介意,道:“老孙还真没去过,有空倒要去见识一番才好。” 蓬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道,这猴子也不知是哪位大能调教的弟子,耍得这般好手段,死死压制他这么一位蓬元帅。 想了想,就是哑然一笑。 思忖道,自己这么一个排兵布阵的元帅,又不是先锋大将,比不上这猴子也不稀奇。 蒲扇大的手掌,在眼皮上支起凉棚。 阳光透过手指的缝隙稀稀疏疏,落在蓬的眼中,仿若有七色彩虹飘过,他的脑袋有点儿发晕。 不禁觉得这日子是格外的悠闲漫长,懒洋洋的……想睡觉。 他……好久没有睡过觉了。 此时的蓬还不是后来那位以好吃懒做,胆怕事闻名……甚至在师傅被抓走之后,就两手一摊,嚷嚷着“大师兄,沙师弟,咱们几个分分行李,你回你的花果山……我回我的高老庄吧”的猪八戒。 他是十万河水军的统领。 纵然此刻困得不行,也下意识地不敢睡去的蓬元帅。 这域外魔族就和玉帝外甥杨戬家,养得那条疯狗一个样,不停地往地仙界闯。 他娘的,杀不完一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连个饱觉都睡不好! 蓬实在睡不着,突然睁开眼睛,愤愤不平地朝空吐了一口浓痰,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句。 当然,这口痰,最后不会落在他的脸上! 正待打起呼噜,再次尝试入睡,却被猴王唤道:“老朱,你看那两个仙女什么来路?” “怎么,想母猴子了?”蓬戏谑地调侃一句,霍然站了起来,身形魁梧,甲胄明亮。 “哦,佛祖大雷音寺身边的两个侍女,青霞,紫霞,看这云路方向,是往瑶池方向去的。” 蓬随意地瞄了一眼,头也不回地重重拍在猴王的肩头,“你是不要多想了,这两位修为不高,但跟脚都是不凡。” “这两人本为一体,但得佛祖垂怜……恩?”蓬摇头晃脑正在着,忽有所觉。 恩,人呢? 远处,云雾飘渺,彩霞万道。 肌肤胜雪,亭亭玉立的青霞仙子,扭过妩媚的俏脸,捂嘴儿笑道:“姐姐,你看那只猴子,就浑身金毛的那只,正看着你呢。” 紫霞仙子一袭紫色长裙,背着一把长穗儿仙剑,晶莹如玉的面容之上,远胜春山的黛眉皱了皱,正好看到一个跟斗翻过来的猴王。 “这位仙子请了。” 猴王嬉皮笑脸地道。 “噗嗤。” 紫霞仙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仿若一株优昙花绽放。 至于青霞仙子早已是格格娇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看着猴王身上穿得不伦不类的官服,由于刚和蓬打斗一场,衣服湿漉漉地搭在身上,竟然有着不出的滑稽。 猴王挠了挠头,生平第一次感到局促。 “这位神仙,拦住我姐妹二人去路做什么?” 紫霞仙子收敛笑容,好奇地打量着猴王。 “仙子,听你们要往瑶池去,不知可否带上老孙一段路途。” 猴王当然不是为了撩妹,此刻仅仅是被蓬提前勾起了探索宫的想法。 本来,这应该是其在第二次上作齐大圣时,于界呆了半年之久,因为无事萦怀,自由自在,颇是交游了一众神。 这才将宫的格局路途,摸了个门清。 否则,在以罡地煞禁制排列的宫,迷路是必然的事情。 “瑶池?”紫霞仙子贝齿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下,叮嘱道:“我们姐妹二人云头不快,你路上迁就下。” 猴王的真仙修为,紫霞仙子自然能够感受到。 “猴子,等等本帅。” 蓬笑呵呵地跳将上来,一双眼眸幽幽闪烁,望着猴王的目光,不由泛起了疑惑。 “这位是……?” 紫霞仙子一剪秋水盈盈,望向蓬的目光探寻意味不浅。 “某家蓬,添为河十万水军的统领。” “去去……你凑什么热闹。”猴王冲蓬元帅挤眉弄眼,眼珠转了转,又转过头来,笑逐颜开道:“仙子,走了。” 蓬见紫霞仙子面有难色,又看了看似乎要祭起金箍棒的猴王,“好了,好了……老朱不去了。” 着,蓬便转身洒脱地跳下云头,站在河岸边,望着猴王和两位仙子笑着离去,无声地笑了笑,莫名地喃喃道:“有些人,或许就不应该结识。” 罡三十六变中,有一门大神通叫【逆知未来】。 没有人知道,蓬曾经苦修此术,恩,以蓬资质,当然是失败了啊…… 失败之后的反噬,让蓬落下‘嗜睡’毛病的同时,也可以零碎地捕捉到一些‘未来’的画面。 这些画面支离破碎,毫无逻辑,甚至作为真仙的蓬,都不知何时会被触发出来。 有时候就像我们某一处在一个场景中,会突然有一种这么玄妙的感觉,这个场景……我好似经历过一遍,梦里经历过? 甚至于接下来的‘三秒’将会发生什么,一个念头之间,都被自己给惊人的‘预言’到。 为此,我们兴奋不已,然而时间却太过短暂。 这种感觉实在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体验,几乎让我们以为……抓住了命运的尾巴。 那么,这一切对于长生真仙的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的? 或许更清晰,或许更漫长,或许……他真的借此看到了一个更为广阔的未来。 比如在另一个轮回之中,那里的故事,有着另一番精彩的演绎…… 蓬微微眯上了眼睛,那是因为四亿八千万里长的河,吹起来的风带着一丝丝凉气,打在脸上,让他很是舒服。 然而灿烂的笑容,在蓬的脸上却一点点儿地散去。 他摇了摇头,转身向河深处走去。 不知为何,远远看上去,身形多少有那么一点儿踉跄…… 第三十三章 二妖破禁出 葫芦山。 高云淡,风朗气清。 倏然,晴空生雷,异香扑鼻。 条条五彩之气自虚空溢出,凝成一朵朵五色宝花,这宝花流光溢彩,巧玲珑,煞是可爱。 徐徐降下,落地湮灭…… 陆北所在洞府之内,则是静谧无声。 唯有壁上明珠无声地淡出一圈圈柔和的光晕。 乍然之间,灿烂辉芒扬起,继而如常。 那是一双仿若星辰的眸子猛然睁开,眼底依稀有道道五彩之光流转往复,熠熠闪烁。 这分明是阳神依托五行灵宝初步铸成法相,未及收敛生出的异象。 三年过去,终至此境之巅。 阳神法相修成,神仙巅峰! 陆北长舒了一口气,待感受到自己的法相,眉头深锁,喃喃道:“玄元铸法相……” 心随意动,双眸紧闭。 灵台之上,精气神三花在四方虚空现出,环护庆云。 神情玄素的阳神人,则是安然端坐在庆云之中。 阳神人跳出庆云,倏然变大,一袭白衣如雪,身高如常人,来回踱了几步,淡淡道:“这想必就是出窍了,不过不同于未曾铸就法相前的元神缺少防护,攻伐斗战多有不便,不得不依赖肉身……此刻的阳神甚至可以完全抛弃肉身,自行其事。” 不过……终究是不太完美。 比如没有一步踏入仙境界。 “用于铸就阳神法相的五行灵宝,对于其他人或许很难搜集,但以石龙真仙巅峰强者的身份,在这三年之中,也陆陆续续地送来了十余件之多……可其中竟然没有一件空间灵宝,足见此类灵宝的罕有……比如‘五岳真形图’一类的真级灵宝,若有这一类灵宝,不得可一窥仙境界的奥秘。” 念及此处,陆北摇了摇头,就是自嘲一笑。 人,果然是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陆北深深吐出一口气,转念又思及一事,食中二指屈起,白色雷霆如蛇一般,噼里啪啦,散发着暴虐和毁灭的气息。 “据雪儿所言,这是先雷之本源?” 陆北目光讶异,放出神念探查,阳神身躯就是一颤。 “果然霸道,这还是这一丝先雷霆本源,已经被自己融入阳神的缘故,以我如今境界,若想凭借此雷施展五雷法门,非祭出阳神法相不可。” 不过倒也值得,五雷法术本来就是复杂无比,威力极大的神通。 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修道之人,就没有不忌惮的。 转念又忆起东泽山。 怪不得…… 想来,那日纯阳真人以法相激发自身底蕴,释放出不压于太乙金仙的强横气息。 那所谓的底蕴,定是先本源无疑了。 陆北目光微亮,有所明悟,淡淡一笑,阳神迅速变重新回归灵台,霍然站起。 恰在这时。 一道传音遥遥自葫芦山神那里传来。 “陆道友,有要事相商,速来。” “哗。” 苔藓集翠,陡峭而立的崖壁之间,那一方不起眼的洞府,石门霍然打开。 一身素色长衫的陆北,神情默然,踏云飞遁而出,身形几次闪烁,便向山神灵境而去。 殿中。 葫芦山神林森已然等候多时,见陆北来到,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笑道:“陆道友,果是守诺之人。” 陆北拱了拱手,也不废话,单刀直入,“林道友,可是那件事情开始了吗?” “陆道友,且看……”林森倒是没想到陆北如此干脆利落,神色一顿后,就是指着眼前的一面灵镜,郑重道:“林某选好之人,便是这个老者。” 陆北扫了一眼,沉吟道:“林道友,这老者的年纪是不是有些大了?” 画面之中,正见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挑着两捆薪柴,高一脚,浅一脚,在崎岖的山道上,蹒跚而行。 然而,老者白须白发,虽然看着体健身轻,但面上沟壑纵横,形容苍老。 林森也听出了陆北言语之中的担忧,毕竟这么一位六旬老者,肯定禁不了几番折腾。 劫难,原本就是来回折腾的……还必须是被折腾之人不能死掉。 林森微微笑道:“道友不用担心,某这三年可没闲着,每至深夜,便潜入这位老者家中,为这位老者以地脉灵气梳理身体,所以应不会有道友担心的事情发生。” “既然林道友早有主张,陆某并无异议。” 陆北眸光微动,思索了下,认真道。 虽他早已收到了来自那位大能地甲的“片酬”,成事与否,俨然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但若是不闻不问,却给人一种态度不积极的感觉。 况且,那‘斩三尸’的法门,他也是心向往之。 林森看陆北如此上心,望着陆北的目光,也不由温煦了许多。 二人计议已毕。 陆北冲葫芦山神拱了拱手,收敛一身气息,便向封禁住青蛇和金蝎二妖的法阵空间,潜行而去。 他的第一场戏,便是化出一只还未化形的穿山甲,将禁锢二妖的禁制给破坏。 山洞之中。 视线昏暗阴沉,阴风凄凄惨惨。 “滴答,滴答。” 尖尖的石笋滴着水珠,砸落在下方由坑坑洼洼形成的石潭中。 金蝎和青蛇二妖,被困附在一根柱子之上,气息虚弱,神情萎靡。 显然被镇压了不少年头。 柱子非一人不可环抱,其上禁制微微,符文密布,连接四根黝黑冰冷的锁链,延伸向虚空的山石。 陆北放出神念探查四周,目光微动。 心道,就是这里了……这金蝎和青蛇二妖修为倒是不怎么高,看气息仅仅有着妖将的程度,堪比地仙境界。 轻轻一笑,化作一只穿山甲,向山神林森指定的禁制中枢薄弱之处跃去。 拿着人家的剧本,自然是规规矩矩,不要总想着加戏。 哪怕眼前这禁制,对于他而言,挥手可破! 荆棘山道之上。 六旬白须、白发的老者,正挑着两捆薪柴下山,步伐轻快,浑然不似一位六旬老人。 忽然“轰隆”一声响。 “哎。” 老者一个不稳,就向山道之旁的荒草丛中倒去,好在草丛柔软,老者只是身上沾了些泥土和草屑,也没有受什么伤。 “哈哈,老子被压了百十年,终于出来了。” 妖风四起,飞沙走石。 一只通体散发着金光的蝎子虚影在缭绕的云雾间现出,口吐人言,狂笑不止。 继而一条粗若水桶的青蛇虚影上下翻滚,蛇芯吞吐。 老者大惊失色,望着虚空之上二妖,打着哆嗦道:“这是……妖怪?” 这葫芦山,他以前也经常来这里打柴,可没听过有什么妖怪。 “恩,这里怎么有一个人,哈哈……” 金蝎精变作一个中年大汉,身披黄色大氅,狭长的面容之上,尚有着一些刚刚脱困而出的疲态。 不过见到六旬老者,就是眼眸发亮。 刚刚破禁而出,就有……恩,现在只差一壶酒了。 “夫君,嘻嘻,这等老头的肉又咯又酸,有什么可吃的?” 青蛇精变作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心思灵动,眨眼之间便看出了金蝎精的心思,格格娇笑不止。 此女身形玲珑曼妙,身披淡青色薄纱,一张芙蓉面不出的妩媚风流,柳叶细眉之下,两只桃花眼盈光点点。 话之间,水蛇腰来回扭动,露出雪白的两条大长腿,端是妖娆到了极致。 第三十四章 七彩葫芦籽 妖风四起,肆意张扬。 正是破禁而出的金蝎精和青蛇精二妖,在尽情地感受名为自由的气息。 “吾妻月秀所言甚是。”金蝎精望着老者凶戾的目光渐渐收回,一把揽住青蛇精月秀的纤纤腰肢,嘿嘿笑道:“你我夫妇二人出来,岂能不好生吃上一顿,就到县城中大快朵颐一番。” “夫君,先不急,”青蛇精月秀先是向金蝎精抛了个娇俏的媚眼,咬了咬银牙,“这葫芦山神实在该死,无端压我们夫妻百年,我绝不能与他善罢甘休。” “这个……”金蝎精眨了眨眼,故意叹气道:“葫芦山神比你我道行要高上不知多少,恐怕……” 青蛇精月秀柳眉倒竖,原本娇艳如花的面容,骤然寒霜冷罩,挣脱金蝎精的在腰臀之间游弋的大手。 双手掐腰,怒道:“金成,你还是不是男人?老娘被别人压上百年,难道白压了?” “可……” “好,你这辈子别再想碰老娘一根手指头。” 青蛇精月秀扭动细腰,正待转身驾云离去,却被金蝎精一把抓住如雪藕般嫩白细腻的臂,在掌心轻轻摩挲,陪着笑道:“好娘子,好月秀,为夫听你的就是了。” “哼,”青蛇精月秀冷哼一声,扭过一张妩媚俏脸,负气地转过一旁。 金蝎精金成眼咕噜转了几圈,面容故作一沉,正色道:“月秀是吾妻,要压也是我老金压才是,岂能让他葫芦山神林森压?” “你胡什么?”青蛇精月秀伸出纤纤玉手,揪着金蝎精的一只耳朵,娇嗔道。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金蝎精金成见其妻月秀神色稍缓,就是苦苦劝解道:“虽你我夫妻二人联手不惧于他,但这里毕竟是葫芦山……他的法域之地。” 月秀神色微顿,也觉得丈夫金成此言有理。 来,那葫芦山神林森当年以木魈之身,登临葫芦山神之位前,也不过是与他们修为相仿……地仙境界罢了。 林森成了山神之后,仗着地仙法域之便……堪比神仙的道行,这才将他们夫妻二人镇压。 “对了,那只无意间……将我们放出的穿山甲呢?” 月秀柳眉紧蹙,随口问道。 “管他作甚,而今之计,就是我们夫妻先行恢复法力,再寻些强横灵宝打败了葫芦山神,占据此山。” 金成大手一挥,定下计来。 月秀点了点头,默认了自家丈夫的计划。 着,二妖便架起妖风向远处飞去。 老汉目光呆滞,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直到二妖消失在边。 他终究没了那一股心气支撑,浑身无力地瘫软一团,体似筛糠,面如土色。 此刻,百米之外的杂草丛中,以罡变化之术变作穿山甲之身的陆北,见老汉这副样子,心中不由大异,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这番表现,才算是人之常情。 “砰砰。” 此时,刘老汉感觉他那一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呦,方是慢慢落回到了肚子里。 他独居在葫芦山外十里的一座篱笆院里,平日里除了种上几亩瓜果谋生外……就是进山砍些木柴,到五十六里外的县城中贩卖,赚得一些家用。 除却听人书讲古提到精怪狐魅之外,何曾亲眼见过这等妖魔? 若不是一大把年纪,见惯他人生死,只怕非得被吓晕了过去不可。 刘老汉定了定神,喃喃道:“这妖怪跑将出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正待再次挑起丢到一旁的两捆薪柴,下得山去。 突然自草丛之中,跳出一只行走的穿山甲。 这穿山甲身形庞大,好似一座山移动,边走边口吐人言道:“老先生请留步。” 刘老汉吓得又是一哆嗦,心中暗暗叫苦,这才离龙潭,又入虎穴。 双手握着扁担,强自喝道:“你,你是什么怪东西,你别过来……” “老先生不必惊慌……” 着,陆北也不顾惊魂未定的刘老汉如何去想,便将二妖被自己‘无意放出’的事情详细地解了一番。 并且将二妖定然会到人间作恶的后果,也是给一一道出。 陆北这时又取出了七彩葫芦籽,笑呵呵道:“只要老先生种下七彩葫芦,定能将那二妖降服。” 刘老汉脸色剧烈变幻,看了一眼陆北拿出的七彩葫芦籽,目光挣扎,很是摆了摆手,老脸之上强自挤出一抹笑容,“这位,这位大王……老朽如何是那些妖怪对手,您还是找别人去吧。” 着,连挑着的两捆柴都不要了,径直向山下跑去。 陆北望着刘老汉健步如飞,浑不似六旬老者的‘落荒’背影,心中泛起疑惑,低声喃喃道:“这老头……怎么不按剧本来?” 风声微动,林叶飒飒。 “林兄,这可如何是好?” 陆北转过头来,神色狐疑地望向林森。 不知何时,葫芦山神林森已经静静站立在远处的山林间。 大袖飘飘,气度不凡。 “陆道友不必担心,这刘老汉心地良善……也就是胆子了一些,不过他会答应的。” 林森手捋颌下胡须,神情从容,语气颇为笃定。 陆北微微一笑,心道也是。 下山见得二妖肆虐人间,刘老汉心生不忍,多半还是要上一次葫芦山的。 此刻,唯有静待时机即可。 就在这时,陆北忽而心生异样,挪动巨大的穿山甲身体向四处张望。 “怎么了,陆道友?” 林森好奇地问道。 “林道友莫非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陆北肃然道。 良久之后。 林森勾连葫芦山地脉察看,眉头就是一皱,“陆道友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的确没有觉察到什么。 陆北诡秘一笑,凝声道:“没有什么,只是看着山间水气上浮,云雾汇聚不散,陆北觉得这几日或有大雨落下。” 虽是这般,陆北心中却是冷冽,看来窥测之人,定是一位长生真仙了。 也唯有真仙,才可以无声无息地瞒过……在法域之中感知敏锐的葫芦山神。 此事,多半是要横生枝节了。 念及此处,陆北不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林森这时也微微一笑,负手望向山间的渐渐升腾的云雾,目光悠远,叹道:“是啊,大雨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未落,空轰隆一声,一阵雷鸣电闪,大雨瓢泼而下。 二人相视一笑,皆是默然。 葫芦山远处十里外,一座平平无奇的山峰之上。 勾陈大帝真仙化身,一袭黑蟒金纹绣袍,身形巍峨如山,气息深邃似渊。 正神情冷漠地望向葫芦山的‘一神一妖’,目光不时闪烁。 “哼,那葫芦籽应是七彩葫芦籽无疑了,以老师之意,此刻不是夺取的最佳时机,甚至气机都不能向这‘一神一妖’释放分毫,否则必生一番波折。” 勾陈大帝真仙化身一边隐匿气息,一边在心中思忖道。 显然,从方才金蝎和青蛇二妖突破禁制,再到陆北变化的那只穿山甲带着七彩葫芦籽找到刘老汉。 凡此种种,已然落在勾陈大帝真仙化身的眼中。 身旁眉清目秀,面如傅粉的罡星官,转眼之间,倒是看到了陆北变化的那只穿山甲,左顾右盼,目光逡巡。 尤其朝自己和勾陈方向多停留了一些时刻,心下就是莫名一突。 如同被钢针扎在灵髓一般! “帝君,莫不是给那只妖发现了。” “黄兄弟多虑了,区区还未化形的妖何德何能察觉到我等行迹,况且,就算发现又如何?” 勾陈大帝化身不屑一笑。 罡星官见勾陈大帝化身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知道其人定是成竹在胸,也就不再多言。 第三十五章 另一番说辞 两过去。 刘老汉果然再次来到葫芦山,从陆北手里拿走了葫芦籽,回家去种七彩葫芦去了。 正如同葫芦山神林森判断的一般,金蝎和青蛇二妖在县城之外,掳掠过路客商…… 这一日。 葫芦山,两股妖风划过空。 去而复返的金蝎和青蛇二妖,方至葫芦山,便直奔山神庙。 “林森,给老子滚出来。”金蝎精金成堵在山神庙前。 身旁青蛇精月秀扭动水蛇腰,手持宝剑站在一旁,柳眉倒竖,凤眸含煞。 眼前山神庙颇为简陋,甚至简陋到完全配不上一位五品淡金地祗的身份。 “刷。” 青蛇精月秀拔出宝剑,“夫君,且让他吃我一剑。” “轰隆隆……” 山神庙霍然倒塌,尘土飞扬。 “这?”金蝎精本想劝解青蛇精不要大意,然而抬眼望去,赫然发现……山神庙竟然完全经不起自家妻子轻轻一剑。 “不应该啊。” 金蝎精一脸茫然,心中泛起疑惑。 就算嘴上再如何不服这葫芦山神林森,但他也知道眼前这座不起眼的山神庙勾连葫芦山地势,绝非如此的不堪一击。 远处。 陆北和葫芦山神二人站在一处,隐匿身形,神情淡漠地看着二妖的动作。 “林兄,这二妖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吧?”见到二妖动作迟疑,陆北淡淡笑道。 林森道:“不会,二妖性情素来粗鄙,就算起疑,也不会多作探究,而且……” 到此处,林森高深莫测道:“陆道友,一旦陷入劫中,往往是身不由己的。” “粗鄙?”陆北想到前世关于这二妖……尤其是青蛇精也就骗骗七个孩儿的智商。 对林森话语大为赞同的同时,不由心生好笑,又听到林森后面言语,再次向二妖看去,果见其等气运大为不同,难以窥测。 想来,这便是机发动了。 陆北心中思忖道。 西游之时,那条泾河之龙不就是陷入劫中而不自知,妄自篡改下雨点数吗? 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会去剐龙台上走一遭? 身为泾河龙王,调理关中水脉云雨,也不知道多少年了……这得要吃多少‘脑残片’,才会连擅改雨数被庭问责的后果都没有预料到? 那么唯有一个解释,定是如眼前二妖一般,身不由己。 陆北目光闪烁,结合未来之事,对仿佛迷雾朦胧的所谓机,又有了一层明悟。 果然,二妖见葫芦山神不在,以为其人不是飞升庭就是陨落,竟然欣喜若狂地于葫芦山开辟洞府,笼络一些化形妖,汇聚四方势力。 不出一个月,葫芦山两位大王的名头,就传遍了千里之地。 陆北自然是静观其变,倒是葫芦山神林森,完全离了葫芦山,去照看那位刘老汉去了。 至于,暗中窥探的勾陈大帝真仙化身和罡星官,则是毫不在意。 倏然,又是一个月过去。 刘老汉放下种子,勤浇水,细施肥,终于一颗葫芦青藤之上,开出了七朵花。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花朵。 陆北也悄悄下山看了几次,毕竟他的戏份儿不多,空闲时间大把,放出神念探查,不由得啧啧称奇。 询问白雪,这才得知,这应该是上古失落神通,‘种道之术’。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种下道,结出来的便是‘源’。 这颗葫芦藤上结出的一个个葫芦,最终融汇一体,便是那红云道人的肉身容器。 当然,红云道人肯定不想见到如‘七星丹’一类的东西。 若成七星丹,便成了为他人做嫁衣了。 至于如何变成肉身容器,或是和山神后来给予的那朵七彩莲蓬有关,也未可知。 金蝎、青蛇二妖在葫芦山渐渐站稳脚跟,成了肆虐一方的妖怪。 又是过了一个月。 在陆北的见证下,按着原著剧情的发展,一个个奶声奶气,腰系草叶裙的葫芦娃为了救爷爷……被青蛇精月秀,施展各种诡计给一一抓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些葫芦娃为什么不一起来,非要一个个去。 不愧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一个****了一夜”成人童话故事,趣味么,恩,盎然十足。 陆北饶有兴致地观看了起来,也不管神出鬼没的葫芦山神杨森如何在暗中布局。 直到这一日。 金蝎和青蛇二妖在洞府中饮酒。 一个狼妖自洞府外跑来,诚惶诚恐道:“两位大王,后山之处,突然来了一位大神通者,点明道姓要见您老。” “哦?”金蝎重重放下酒杯,金黄色的酒液砰溅而出,沉声道:“那位大神通者,长得什么模样?” 他可不记得他金成认识什么大神通者。 青蛇精月秀柳叶弯眉紧蹙,慢慢站起身来。 此女身穿一袭淡青薄纱裙,腰带紧缠,越发将婀娜柔软的身段衬托的高挑。 或是饮了不少酒水的缘故,雪腻的脖颈透着一股艳丽的绯红,远处灯火映照之下,越发娇媚动人。 一双雪白大长腿,白皙如玉,白花花的晃得人眼晕。 “咕咚。” 狼妖喉头滚动,咽了一口吐沫,忙是低下头来,心头惴惴不安。 这位‘二大王’脾气可是不太好。 “怎么,还要让本帝亲自来见你们两个?” 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在神色狐疑不定的二妖灵台之中炸裂开来。 此人正是勾陈。 “前辈,还请出来一见。” 青蛇精月秀噗通一声,膝盖跪在沙石上,晶莹玉容一片惨白,声音恭顺至极。 而金蝎精金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双膝莫名一软,虽强忍着未曾跪下,但也是趴伏在地,神情憋屈愤慨。 “两位大王,你们……” “噼里啪啦。” 雷电火花自虚空劈下,狼妖惨叫一声,便化作飞灰。 “这……” 金蝎本想破口大骂的话,到了嘴边生生给咽了回去。 虚空生雷,惊悚诡异。 这的确是一位大神通者! “既然你们二人不愿来后山见过本帝,那不见也好……本帝这里有几句话交代给你们夫妇。” “请前辈吩咐。”青蛇精月秀咬了咬银牙。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二妖自然明白妖族强者为尊的道理。 过了不久。 也不知勾陈向这对儿妖怪夫妇交代了什么,待勾陈走后,二妖面上仍是露出喜忧参半之色。 葫芦山后山是一处占地十里的深谷。 刚刚落下一场大雨,草木繁茂,郁郁葱葱。 勾陈大帝真仙化身和罡星官站在一处山崖之上。 “帝君,为何不直接将那‘七彩葫芦’夺下,反而让那二妖操办此事?” 罡星官清秀的面容之上,满是不解之色。 在罡星官看来,此举无疑于横生枝节。 “罡,你有所不知,此事非二妖不成。” 勾陈大帝也不多作解释,笑了笑,又是道:“现在却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办。” “帝君吩咐就是。” 罡星官拱手道。 “你我兄弟无需如此,此事办起来并不太难,不过却要掐准时机。” 勾陈挥袖以法力将罡星官托起,转而负手望向葫芦山,目光一寒,“在七星丹丹成之际,葫芦山必定生异象,你可去出手雷霆击杀那只穿山甲。” “那帝君呢?” 罡星官脱口问道。 “至于本帝,那葫芦山神,”到此处,勾陈明显沉吟了一下,冷然道:“镇压了事。” 虽然他不知那葫芦山神具体是哪位大神通者的布局,但来前老师明确交代,尽量不要坏去葫芦山神的性命。 勾陈虽然不以为然,但也不好违背恩师云中子的交代。 其实,这是云中子留下的一条退路。 事若不谐,还能有着另一番辞。 当然,若是事成,木已成舟。 那位陨落的存在便成了云中子道途上的资粮,二人近乎不分彼此,纵然葫芦山神身后的那位大神通者动怒,也是发作不得。 第三十六章 保你无事儿 葫芦山。 不知何时,空飘起了稀疏的雨丝。 连绵起伏的山峦恍若笼在一层淡淡的薄纱中。 一座山洞之前。 罡星官黄祥,眉清目秀,萧疏轩举,神采飞扬,此刻脚踩五彩祥云,望着不远处的掩映在藤萝和荆棘间的洞府,目光不断冷闪。 此地应是那只穿山甲所居之地了。 心念及此,罡星官凛然杀机涌向心头。 左手一晃,一杆丈二银枪现出,枪体宝光和星光上下流转,恍若有一条银龙盘踞,枪尖寒华冷幽。 正是霜华银龙枪。 昔年在封神之战时,他凭此枪不知挑过多少大商名将。 经过他多年祭炼,此枪已然是一件真级灵宝。 霜华银龙枪长短如意,端是一件神兵利器。 罡星官嘴角扬起,不屑一笑,低喝一声,丈二长枪猛然刺出。 “嗤……” 一时之间,万千枪影伴随着划破虚空的暴鸣之声骤然现出,向眼前这座不起眼的洞府打去。 “轰隆隆。” 山石碎裂,满目狼藉。 远处闻听动静的鸟雀都被惊起,扑棱棱地向空飞去。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流光急剧闪烁,自腾飞的碎石之中冲霄而起。 一个神情冷漠的身影在虚空闪遁而出。 陆北在虚空站立,一双冷眸打量来人,凛冽如刀。 “是你?” 罡星官只觉眼前一花,继而一张万分熟悉的冷峻面容,快速跳入眼帘。 念及幽冥界中往事,清秀眉宇煞气腾腾,眼中好似有怒火喷涌。 “贼子,竟然是你!” “手下败将,也敢来送死。” 陆北冷笑一声,心随意动,挥剑出鞘,一道通明剑光斩出,明明赫赫,一念而至。 感受到这一剑包含的凌厉杀机和强横力量,罡星官发丝乱飞,面容大变。 架起长枪连连在虚空挥舞几次,法力裹挟着炽耀枪芒,向这通明剑光迎击而去。 “铛铛。” 金铁交击之声,震动山林。 罡星官口鼻溢血,身形急退数百丈,踏碎虚空,两颊突然涌起一大片潮红。 “哇。” 再难忍受胸腹之间的震荡,一大口金色鲜血吐出,浸湿衣衫前襟。 罡星官眸光凌厉,竟然哈哈笑道:“本星君没死,陆北,你也不过如此。” 上次他在幽冥界是仙修为,却被此人手执三生三叶黄泉剑雷霆‘斩杀’。 心中憋屈无比,不想再次重逢,陆北实力不进反退。 他自封神榜中塑体而出,此刻不过神仙巅峰道行罢了。 但却在陆北一剑之下,保得性命,心中惊异之余,更是涌起了难得的狂喜。 此人,不过如此! “也不明白你高兴个什么劲?”陆北神情沉寂,着便是握紧三生,向罡星官追杀而去。 罡星官嘴角抽搐了几下,怒吼一声,长枪疯狂挥舞,带起一道道震荡气流,迎头向陆北杀来。 银龙霜华枪寒芒如星,不停向陆北喉咙之处招呼。 “噗嗤。” 三尺长剑,剑锋如水清冽冰冷,好似一道白色雷霆飞快闪过,一簇血花绽放,娇艳火红。 罡星官脖颈上的那一道血线,清晰可见,倏然变大。 “本星君……是不死的。” “我知道。” 剑光疯狂搅动,有着清秀面容的一颗人头冲而起,血色煞气无声升腾,如同一层涌动的水幕。 “蹭。” 三生还剑归鞘,一袭白衣如雪,纤尘不染。 “书封神榜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灵宝?” 陆北眉头紧皱,口中喃喃道。 转身之间,神情怅然。 而身后恰有一道白色流光向空遁去。 正是罡星官的真灵受到书封神榜的牵引,回转庭去了。 “也不知林森那里如何了。”心念及此,陆北便踩着一朵三彩祥云,向此刻被金蝎和青蛇二妖占据的葫芦山主峰而去。 葫芦山另外一侧。 一棵参大树遮蔽绵长山道,而树冠上空缭绕云雾之间,却有着两人对峙。 左边身穿黑袍的一人高冠博带,身形昂藏,气度深沉。 右边之人身高八尺,一张紫红脸膛,威武方正,然而眼似铜铃,不怒自威。 正是葫芦山神林森和勾陈大帝。 “阁下,这是何意。” 林森面容冷漠,望着拦住了自己去路的勾陈真仙化身,质问道。 “这位道友,只要你不迈过这一棵树,本帝保你无事儿。” 勾陈大帝真仙化身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一张紫红脸膛之上,挂笑意不减。 若非必要,他也不愿对这么一位神祗痛下杀手。 闻听此言,林森脸就是沉了下来,冷声道:“阁下之言殊为可笑,本神身为此山地祗,可在此山行走自如,阁下有什么资格过问本神去留。” “资格?”勾陈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大袖向远处一座山头挥去。 “呼……” 那座高可百丈的大山,突然拔地而起,向勾陈飞来。 勾陈大手一张,那大山便被五彩之光笼罩,倏然变,静静落在他的掌中。 分明是一座山峰轻易被勾陈摄拿掌中。 山峰之上,摸不着情况的虎豹来回奔跑嘶鸣声,一只只飞鸟惊慌的啼叫声……皆是从勾陈大帝巴掌大的手心中传来。 勾陈低头轻轻吹了一口气,漫云雾散开。 “阁下,好手段。” 林森目光凝重了极致。 此人施展出‘搬山’的大神通,不想竟如此娴熟。 这位自称本帝的存在,分明是一位跟脚不凡的大能。 “林道友,本帝也不为难于你,在此地稍歇片刻就是。” 勾陈微微一笑,挥手便将掌中山峰,原样送回葫芦山中。 就在这时,勾陈真仙化身面色突变,望向虚空的目光已然惊怒交加。 罡星官竟然被人斩杀了! “好胆。” 勾陈心中惊怒,正待想要有所动作。 这时,虚空生变。 连绵几百里的葫芦山上空,一道涵渊虚洞,于无尽虚空形成,气流鼓动,形成道道气漩。 整个葫芦山谷,道道七彩宝光涌现,正是‘七星丹’即将被金蝎和青蛇二妖炼出。 葫芦山一座山洞之中。 金蝎哈哈大笑道:“据那位大神通者言,这七星丹吃上一粒,可直入长生,却是你我夫妇二人的造化。” “夫君,”见金蝎面带狂喜之色,青蛇月秀心中忽有不祥,就是担忧道:“我总觉得此事是祸非福啊。” “此言怎讲?” 来也奇,金蝎突觉脑海清明了许多,心中也是一突,讪笑道:“可这七星丹即将出炉,若是放弃,实在不甘。” 直接踏入长生真仙境界,岂能不让金蝎心动。 就在这时。 青蛇月秀眼前一晕,忽觉旋地转,就是喝道:“不好。” 树冠之上。 林森远远望着这一幕,如何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面沉似铁,怒道:“阁下找死。” 他千防万防,就是防着‘七星丹’炼成,可眼前这位大能竟然…… 既然如此,林森眼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第三十七章 不要吃人了 林森望着葫芦山上空生成的异象,心中不由得升出滔怒火,大仙交代的事情,言犹在耳。 待想到即将辜负大仙的殷切期望,林森一颗心都在滴血。 百年谋划,一朝化作流水…… 一股怒火混合着疯狂在心中升起,两个眼睛都开始泛红。 “林兄……” 突然,一道声音从远方遥遥传来。 正是渐渐赶到的陆北。 林森在这身呼唤中,灵台一下子恢复了些清明,下意识地感知,心中一惊,“不对,这气息……似乎还差一些。” 这七星丹分明还是在酝酿之中,并未真正出炉,还有一线生机。 念及此处,林森心中转而又惊又喜。 “林兄,如何了?” 陆北手执三生,神色凝重地望向林森。 这空上的异象? 莫非是那位红云大尊,将要自无尽虚空归来? 可这近乎弥漫了整个山谷的诱人丹香,算是怎么回事儿? 又转眼看到神情不善的勾陈大帝,心中更是凛然。 “陆道友莫来……速去阻止那二妖炼丹。” 林森见到陆北,面上转忧为喜,大声喊道。 若由这位陆道友在二妖手中抢下炼丹炉,这一切就还有救。 闻听林森之言,陆北微微点头,也不废话,化作一道流光,向那葫芦山二妖所在遁去。 “就是你杀了罡么?” 一个冷漠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居高临下之意。 正是勾陈真仙化身。 他见到陆北赶来助阵,如何还不知道是此人‘斩杀’了罡星官黄祥。 对于身后声音,陆北根本理也不理,径直向山下遁去,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勾陈真仙化身的视线之中。 见此,勾陈真仙化身神情一下子阴郁了起来。 他竟然被此子无视了。 正待起身去追,一个挺拔身形闪烁,气机遥遥封锁,拦住了勾陈真仙化身。 “阁下,只要你不迈过这颗树,本神保你无事儿。” 树冠之上。 葫芦山神林森神情讥诮,语气冷漠。 然而,一双眼眸中却依稀有着莫名光彩流转,那是名为一种疯狂的情绪在燃烧。 他沉沦轮回,真灵蒙昧,受大仙点化入道之恩。 此恩可谓高海深,纵然今日不幸身死,形神俱灭,也断不可让眼前这位大能坏了大仙的谋算。 “呵……” 勾陈真仙化身怒极反笑,周身一丈之地虚空扭曲,仿佛都要承受不住他的凌厉杀机。 紫红脸膛之上,那一双望着林森的目光,冰冷威严,高高在上。 不想,此人竟然把先前他的话,原样奉送给了他。 “你也配?” 勾陈真仙化身冷哼一声,大袖飘飘,一只遮大手轻描淡写地探出,带着一股无上镇杀之意,向林森懒腰而来。 仍是‘搬山之术’,毫无烟火气息。 凡我所见拦路者,皆为山,搬去即可。 感受到这不屑一顾的态度,林森面现惊怒,心随意动之间,道道戊土之气自脑后现出。 灵台之上,一方山神印玺在团团黄光包裹之中,若隐若现。 “碎。” 一声低喝,山神印玺砰然碎成流光,向林森灵台飞快融去。 真仙当面,他不过是一位地仙而已。 但他浑然不惧。 林森一张瘦弱的脸颊之上,现出异样的潮红,苍老深沉的眼中仿佛有着一蓬蓬火焰疯狂燃烧。 “疯了。” 勾陈真仙化身本是从容略带不屑的神情,豁然变色,紫红脸膛上的那一双铜铃眼眸,布满惊恐。 此神这是拼着业力缠身的代价,碎去山神印玺,毁了脚下这一方地脉,也要阻他一时半刻。 “轰隆隆。” 葫芦山千里地脉片片断裂,地脉灵机向扎了针的皮球一般,海量的玄黄之气溢散而出。 “吟……” 一条虬龙虚影渐渐凝实,须发皆张,鳞片徐徐如生。 此龙虽是地龙,但形态神异,摇头摆尾,忽而睁开愤怒的龙眸,在虚空之中仰怒吼。 “吼……” 地脉灵机形成的玄黄虬龙,怒吼几声,两道金黄色的眼泪流下,落在葫芦山上,最终不甘心地化作一道流光,向林森灵台涌去。 刹那之间,近百里葫芦山,草木枯萎,山石作沙砾。 所有地脉灵机也随之向林森齐齐涌去,恰如江河入海,一泻千里。 风雨之中。 林森身形倏然变高百丈,周身气息鼓荡。 一刹那间便由神仙、神仙巅峰、仙、直到仙巅峰方止。 然而,莫名虚空之中,却有不尽的灰色毒蛇越出,这些毒蛇血眸凶戾,扭动着身躯,呲着獠牙,向林森缠绕而去。 林森避无可避,当然也避不开。 不大一会儿,林森立身周围尺许之地便如层层黑网一般包裹蠕动,惊悚诡异,令人头皮发麻。 正是业力缠身。 现出了实相,这待多少业力? “轰隆隆。” 空之上,乌云密布,似乎将要有雷霆落下。 “咚。” 一个巨大的拳影却被林森打出,破空之音沉闷有力。 勾陈真仙化身,那搬山之术形成遮大手,轰然湮灭。 强横霸道,不可力敌。 此刻的林森俨然已是一片行走的葫芦山脉。 纵然勾陈真仙化身实力再强,也是无法将绵延千里的葫芦山一把抓摄起来的。 “好,好的很。” 勾陈真仙化身连连退后几步,方止住这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刚好退在一半树冠的地方。 一张紫红脸膛,面沉似水,不甘心地将颤抖着的那只手掌缓缓收回。 他堂堂帝君化身,竟然给一个不入流的地祗给伤到了,当真是奇耻大辱! 话分两头。 陆北听着林森的呼喊,知道事情紧急。 毕竟,那镇元子善尸化身所谋之事若是落空,他面上也不大好看。 心念及此,陆北发出神仙巅峰道行的强横神念,不过一瞬,冷声道:“找到了。” 二妖洞府之中。 就在林森碎去山神印玺的瞬间,金蝎精和青蛇精二妖身形就是一震。 此刻,或许是渐渐尘埃落定的缘故,金蝎精金成的灵台清明了许多,见到其妻青蛇月秀趴伏在地,忙是过去搀扶,二妖刚刚站稳。 “噗通。” 一道流光闪烁,神仙巅峰道行的威严如山岳落下,二妖再次匍匐在地。陆北挥手将二妖禁住, “谁?” 金蝎精金成面色大变,望着眼前白衣如雪的身形,一点点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 “你们夫妇气数尽了。” “上仙,饶命……” 青蛇精月秀见陆北神色不善,目露杀机,一张晶莹玉容布满惊恐之色,忙是磕头如捣蒜,求饶道。 陆北神情淡漠地看了面如土色的二妖一眼,冷声道:“下辈子,不要吃人了。” 完,转身,在二妖茫然的神情中,三生神剑扬起,两声惨叫响起,大片血花溅出。 第三十八章 葫芦山不存 陆北神情默然,冷眸闪烁,目光逡巡。 对于挥手之间,轻描淡写地斩去两位地仙级大妖一事,面上倒是没有多少自得之色流露。 至于方才封禁二妖的玄妙手段,正是那得自于纯阳雷池中一丝先雷之本源的功劳。 一指弹出,雷丝化狱,这门神通名为‘雷狱指’。 与流年一指作为破禁神通不同,这是一门封禁神通。 如同三界任何一门神通一样,所谓封禁神通自然不是毫无依据,凭空而来。 而其中玄妙,又绝非三言两语可以尽述。 简而言之,此门神通便是经由本源驱动法阵,禁锢他人。 就算上古封神之时,大放异彩的后灵宝捆仙绳,也是由其内法阵调动后本源,才能发出困人之力。 雷狱指,在这简单一指中,包含着无穷变化……而这变化便是对应着法阵存在。 穷人之变,即法。 这法即是本身,又是效仿的意思。 而陆北若全力调动先雷之本源,施展这门封禁神通,于三丈之地,长生真仙以下,抬手可禁。 长生真仙么……则是被禁一瞬。 为何是三丈之地? 因为三丈之地,正是一般修道之人的法力自主防御边缘。 雷丝化线,以迅雷之势穿透法力防御,直入被禁之人的丹田、灵台,最终化作雷狱禁锢。 至于一瞬……长生真仙就算不去刻意抵挡这门神通,一瞬的短暂时间内,也会被自身本源和法力冲散开来。 毕竟,陆北施展出这门封禁神通的依仗……先雷之本源。 纵然是先,在品级上要高出真仙所修后本源许多,但也还是太过稀少了。 这些精妙神通,却是陆北在这三年之中所修。 葫芦山三年,他并非仅仅做了一件事情……修出阳神法相,将道行突破到神仙巅峰。 同样也没有忘记修炼护道神通。 在先灵宝炼妖壶中,一日修行便是外间一年。 三年时光过去,其实,他已然修行了千年有余! 要不然,短短三年时间,他如何会将法力、神念、道行统统提升至神仙一境巅峰? 甚至,在千年之内,他都渡过了金丹三灾之二的雷火之灾! 除此之外便是……火法神通,也有所精进。 三昧真火渐渐修出了一些气象…… 陆北眸成淡金,放出神念,待感知到一处地界灼浪滚滚,隐隐灼烧神念,心知那里定是二妖连通地肺之火的炼丹之地。 鼻尖这股氤氲丹香在狭长昏暗的山洞之中绵延开来,他再不耽搁,向那炼丹之地闪遁而去。 不大一会儿。 陆北站定身形,目光一奇。 眼前一座丹炉赫然架在彤彤火光之上,丹炉品级不高,甚至不入后之数。 六耳三足,通体被七彩光芒包裹一团, 丹炉四周则有一个个直径不过尺许的涵渊虚洞,一刻不停地吞吐着道道彩色气流,向丹炉投去。 丹炉悠悠转起,香气越发浓郁。 陆北感知到七个葫芦娃的生机气息正在渐渐消失,心中就是一凛,也不管此举会错过直指长生的七星丹,挥手打去一道法力。 “砰。” 隐隐泛红的铜制炉盖霍然飞起,向山洞一旁的山石砸去吗,发出沉闷的声音。 来也奇。 这炉盖刚一飞出,氤氲馥郁的丹香便如海水退潮一般,消失不见。 倏然……火光万道,瑞彩千条。 陆北神情微顿,下意识地眯起眼眸,同时按紧了腰间三生神剑。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之光交替闪耀,将不大的山洞空间,映照得绚烂璀璨,不似人间。 正见一朵七彩莲蓬徐徐升起,其中七个面容稚嫩,眉心一点儿红的童子,看着不过拇指大,此刻双眸紧闭,端坐在七彩莲蓬之上。 “呼。” 七道身形飞快转起,虚影闪烁,隐隐有凝为一体之势。 陆北目光微凝,心下大异。 正待出手摄拿这七彩莲蓬,异变突起。 七彩莲蓬七彩光芒倏然合为一处,化作一道七彩通光柱,向空激射。 这七彩光柱带着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陆北刚起摄拿之心,就是心生警兆。 心中惊疑不定,但也不再坚持。 “这……” 陆北目光一闪,随之冲霄,于无尽碎石之间,纤尘不染,向高空飞去。 远处。 勾陈真仙化身望着面前纠缠不停的葫芦山神林森,心中已是万分急躁。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拦下本帝吗?”勾陈真仙化身挡下林森雷霆一击,冷哼一声,高大身形忽而变作百丈之高。 突然,风雷呼啸之声响起。 一道道白色雷霆自虚空生出,形成一个个翻滚不休的雷霆光球,向林森迎头打去。 “噼里啪啦。” 霸道绝伦的雷霆光球接二连三地落在林森身上,一朵朵电弧之花绽放。 然而却无馥郁芬芳,随风浮起。 唯有混合着一股股白烟的焦糊味道,在山谷之中蔓延开来。 林森闷哼几声,身形踉跄,发髻凌乱,那一张刚毅面容痛苦得扭曲起来。 “咳咳……” 林森剧烈咳嗽几声,身形忙向一旁闪去,继而心中忽有所觉,目光便被不远之处升起的七彩光柱吸引。 “陆道友,林某果然没有看错你。” 见得那道随着彩色莲蓬迎风升起的挺拔身影,林森惨白的面容,不禁露出欣然笑意。 “陆道友,看护好七彩莲蓬半个时辰即可。” 见得那道身影微顿,林森心下稍定,知道陆北已然听清了自己的叮嘱。转头再次望向勾陈真仙化身,痛苦的苍白面容,竟然诡异地露出笑容 勾陈真仙化身踏碎虚空,一张紫红脸膛,神色变幻。 远远见得七彩光柱升起,心中惊怒不已。 “该死,万万不可将那莲蓬安然融合……据老师所言,这七彩莲蓬一旦凝实……” 勾陈真仙化身不敢多想,怒吼一声,出手神通更为凌厉,一时之间,林森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且陆北远远听得葫芦山神林森之言,心中就是一震。 其实,他早有怀疑。 果然,这林森向他隐瞒了一些紧要事情……不过眼下也不是细究的时机。 心念及此,就不再想着出手去擒拿那朵七彩莲蓬。 于一旁,按剑踏立虚空,神情警惕地望着徐徐升起的七彩莲蓬。 暗地里放出神念,感知百里范围,提防一些过路的妖魔和散仙之流。 不得,此辈感受到葫芦山的动静,会想着掺合一把。 “陆道友……若大仙来此,替林森谢过他老人家的点化之恩。” 陆北正在暗中戒备,突然就听到这好似交代后事的声音。 忙是向林森转头望去,一时间,神色复杂。 只见,林森气息鼓荡,怒吼一声,朝勾陈真仙化身撞去。 勾陈真仙化身面上现出惊惧之色,身形急退,“疯了,你疯了,你竟然想着自爆……” 若林森带着地脉之气自爆,葫芦山从此不存,无尽罪业加身,连转世轮回都不会有。 获罪于,无可祷也! “哈哈,林某抽调地龙,必遭谴,临死拉上一位长生真仙垫背……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酷烈的笑容伴随着冷冽声音响起。 “轰。” 裹挟着葫芦山千里地脉之气的林森,向勾陈真仙化身撞去,气机炸裂开来。 一朵黄色蘑菇云无声升起,湮灭虚空的气息,席卷而来。 陆北面色微变,心神震惊,忙是祭出灭世黑莲向高空遁去。 气流迎面而来,带着一股直入灵魂的灼热和惨烈。 目光及下,赫然发现葫芦山千里草木生灵,已然变作流沙飞灰。 地脉横空断绝,水火齐涌……不大一会儿,千里之地的葫芦山地界变作一块通明琉璃,间或有流火纷飞,扑簌而灭。 “这……” 陆北目光深沉,心中震惊。 “陆哥哥,这是怎么回事?”白雪从陆北怀中探出一颗美丽大脑袋,眨着灵动的眉睫,望下方望去,就是娇呼道:“地龙湮灭,何人如此决绝。” 这番大的动静,连白雪都被惊醒,可见威力。 第三十九章 道兄好手段 “咳咳……” 弥漫山谷的黄色烟雾渐渐散去,重重咳嗽之声却突兀响起。 陆北目光微动,循声望去。 只见一团黑烟之中,勾陈真仙化身衣衫破碎,披头散发,行迹狼狈。 一张紫红脸膛更是烟熏火燎,乌七八黑。 目光及下,勾陈真仙化身,上半身血肉几近不存,赫然露出一片片金色骨头,惊悚诡异。 “咳咳,本帝……又岂能是你这等蝼蚁可以伤害的?” 勾陈真仙化身飞遁一旁,一张紫红脸膛之上,强行挤出了那一丝高高在上的不屑之意。 “竟然没死。” 见此,陆北眉头微皱,目光微微讶异。 心道,不想这勾陈真仙化身如此难杀。 也是,毕竟是一位长生真仙来着……纵然是化身,也绝非简简单单的自爆一击就能够夺其性命。 严格来,林森携带着地脉之气的自爆,威力堪比真仙巅峰一击。 能有着眼前战果,也是因为勾陈真仙化身狂妄自大,猝不及防。 否则,勾陈真仙化身稍有防备,也可轻而易举地闪避开来…… 陆北目光沉静,心思辗转,叹道:“林兄,既然如此,那就由陆某帮你搭一把手吧。” 心念及此,左掌慢慢摊开,掌心之上分明有着“蓬蓬”声音发出。 一朵朵莲花状的金色火焰,花团锦簇,徐徐升起……灼热气浪,一圈圈地向四方虚空散逸开来。 “回风返火。” 熊熊火焰猝然在虚空燃起,道道火焰上下翻卷,风声呼啸,仿佛涌起火焰波涛。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焚灭万物的金色火焰,向勾陈真仙化身立足三丈之地席卷而去。 勾陈真仙化身正待调息法力,恢复自身所受重创,不想就见得眼前这一大片火海席卷而来。 登时神色惊怒,森厉道:“尔敢?” 火海翻涌波涛,一刹那间,便将勾陈真仙化身团团包围。 勾陈真仙化身神色惊恐,勉强以法力撑起防御罩,但那火焰却丝毫不受阻碍,燃烧法力护罩更为迅疾。 继而惨叫之声响起,依稀十里可闻。 勾陈真仙化身面容扭曲,望着陆北的目光怨毒,怒吼道:“本帝勾陈在此发誓,定要你生不如死……啊。” 不大一会儿,滔滔火海无声退去,勾陈真仙化身已然被太阳真火焚烧成灰烬。 虚空之上,除却留下散发出焦糊味道的飞灰外,再无他物。 炼成飞灰,尸骨无存! 其实,按理不应如此。 毕竟,所谓化身……无不是借助灵宝或者生灵物炼化而来。 可惜勾陈这件化身的依托之物,品级显然不是太高。 区区一件真级灵宝而已。 在太阳真火霸道火威的焚烧之下,已然化作片片飞灰! 陆北收回目光,浑然不将勾陈大帝真仙化身临死的言语威胁放在心上。 转头看向脚下已成一片琉璃砂砾的葫芦山脉,不由得心生无限怅然之感。 山神林森的以死报恩之举,隐隐令他为之动容。 其人为了偿还镇元大仙善尸的点化之恩……苦心孤诣,百般筹谋,最终甚至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就算他不去阻挡那位勾陈大帝的真仙化身,又如何呢? 以镇元大仙善尸地甲的温厚性情,哪怕谋算落空,也是不会太过怪责的。 最终或许会一句……意如此,不可强求? 陆北微微摇头。 然而,林森却选择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也要与勾陈大帝真仙化身同归于尽。 木魈精怪,未必没有人类识得恩义。 念及此处,眸光之中隐隐有莫名神采流转,不由得自嘲一笑。 再次转头望向空渐渐融合一处,气息交联莫名虚空的那朵七彩莲蓬,握紧三生剑柄,神情莫名。 在余下的半个时辰之内,他将在此地执剑……阻挡一切想要窥视七彩莲蓬的人和妖。 无论如何,林森不能白死! 正如陆北所想,葫芦山此地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尤其七彩光柱在空炽耀闪烁,抽调方圆近七千里的地灵机……早已引起了附近一些散仙和仙妖王的窥视。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刻钟,在林森自爆之际。 距离葫芦山万里之遥的虚空之上。 一个身穿青衣道袍的老者,借起一缕清风,向葫芦山遁去。 这清风遁法,正是老者的成名遁法。 虽名清风,但却比风速,不知要快上多少。 借助落在青衣老者那一张敦厚温和的面容之上的几缕阳光,明显可以看到青衣老者心中的焦虑。 林森的命牌竟然碎了,可为何那线香却不见他点? 想来是了……若是点燃线香,自己借此降临葫芦山,气机牵引之下,所谋之事必然有着反复,不得还有失败之虞。 唉…… 青衣老者面色愁苦,一声长叹。 就在此时,青衣老者心生异样,连忙停下遁风,抬眼向远处望去,待看清来人,目光微凝。 只见一位身着一袭云纹素领道袍,气息缥缈的老道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切当然不足以让他惊异,而是其人的修为,太乙之辈! 老道身形高大,手摇银丝拂尘,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白净面皮,洒然一笑,“道兄,请了。” “原来是你……” 此时,镇元子善尸地甲倒也不怎么急了,一双老眼之中,杀机一闪即逝,神色淡淡道:“云中子道友,拦住贫道去路,却是为何?” “地甲道兄何必明知故问呢?”云中子微微一笑,手捋颌下几缕胡须,“道兄,正所谓道途之争,不分对错……却是莫要见怪才是。” “请。” 云中子着,便将一柄松木拂尘别在背后,先是打了个稽首,继而缓缓飞上虚空。 大袖飘飘,神情肃然。 “哦?那贫道今日就领教一下玉虚门人的手段。” 镇元子善尸地甲目光深邃,语气冷冽。 二人都是道行高深之辈,斗法论道自然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良久之后,云中子身形倒退百丈开外,目露精光,神情复杂……忽而,发髻之上的木簪微斜,额头之上一缕发丝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右眼。 “道兄好手段。” 云中子目光微黯,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道,此人不愧是大罗金仙的三尸化身,出手之间有着一些大罗气象,实在非他可以抵挡。 “哼。”镇元子善尸化身地甲冷哼一声,一言不发,也不管此刻神情黯然的云中子,兀自向葫芦山飞快遁去。 今日之事,他记下了。 云中子望着镇元子善尸化身消失在边的背影,白净面皮抖动几下,不由露出苦笑。 被一位大罗金仙惦记上,终归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 若非自家老师原始圣人和镇元大仙交情深厚,他也不敢在此地拦阻其人善尸。 第四十章 你好狠的心 葫芦山。 陆北神情冷漠,手执三生神剑,站在七彩莲蓬形成的光柱之畔,望向四方虚空的四道身影。 一妖三人,三男一女。 正是附近方圆数千里之地,一些察觉到葫芦山动静,想着分一杯羹的散仙和妖王。 不过,此辈都是目光忌惮地望着不远之处,那道白衣胜雪的挺拔身形。 盖因,眼前的虚空之上,赫然有着七八具死相惨烈的尸身。 有的被烧成黑炭,有的被一剑枭去首级…… 这些尸身观其生前修为,从元神道行到地仙巅峰道行不等 然而,皆是横死当前! 不仅如此,这些尸身以金色法力束成一线,而法力之线的末端分明正在那道按剑而立的冷峻青年手中。 一个头戴紫金道冠、身穿蓝色道袍的中年道人,手中拿着一方象牙笏板灵宝。 此人一双眼眸微微眯起,色厉内荏道:“这位道友,行事未免霸道些了吧。” 其人气息呼应地,一道纯阳之气贯通于灵台和黄庭之间,分明是一位神仙道行的仙人。 “怎么,你有意见?” “吟。” 陆北冷笑一声,三尺长剑横于胸前,两根手指屈弹如水剑锋,一股凌厉杀伐之气,遥遥锁定中年道人。 感受到这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气息,中年道人目光闪烁,不敢直视,面容已然一片惨白。 “道友息怒。”一个神仙道行的白须老者,见陆北神情不善,心知眼前之人定是动了杀机,忙是呵呵一笑,神色狐疑道:“这位道友,所谓才地宝,有德者居之……道友既不出手收取,又阻挡我辈收取,实在令人费解。” 白须老者或许是想要以理服人,当然这话同样也是道出了在场之人的心中疑惑。 你站在此处,既不收取灵宝,又恋栈不去,放眼下,有这样霸道的人吗? “我看这位道友是修炼修坏了脑子,以为神仙道行就可以无视下之人了。” 一位红袍的大头童子,冷笑一声,望着陆北的目光满是不怀好意。 正是三人之中的另外一人。 此人身高不过醋坛,一张大饼脸之上,长着一只酒糟鼻。 话之间,一张蛤蟆嘴儿一闭一合,露出一口奇形怪状、黑不溜秋的牙齿。 这副尊容……陆北目光微顿,颇觉稀奇。 继而淡淡一笑,凛冽如刀的目光在三位散仙、一位妖王面容之上一一扫过,这目光幽寒,直入灵髓,让几人神情不太自在。 “格格……” 这时一个身形曼妙,容颜姣好的少女于众越出。 此女身穿五彩蝶衣,周身光彩粼粼,绚烂夺目。 行走之间,耳垂之上佩戴的翠玉珥瑶,摇曳着瑰丽的光芒。 尤其惹人注意的是,那一张绝色秀丽的晶莹玉容之上,左右粉腻脸颊各自有着三道明媚的亮彩……颇是为少女清丽的气质,平添了几分俏皮。 正是此地唯一一位仙道行,更是一尊仙级妖王。 蝶衣少女吃吃笑道:“弟弟,何必做那恶人呢?” “三息之内,滚。” 陆北眉头微挑,清冽目光撇了少女一眼,冷哂道。 “你……”少女明媚笑容僵在脸上,一双灵动如水的眼眸,寒光闪烁,杀机释放。 几人顿时大怒,中年道人目光微动,趁机怂恿道:“诸位道友,此人狂妄自大,不识时务,诸位随某一起将其镇杀。” 见众人不为所动,中年道人就是怒道:“我等一位仙,四位神仙,难道要受得此人侮辱?” 中年道人方才被陆北以言语折辱,此刻眼见陆北犯了众怒,忙是出言相激。 闻听此言,众人面带异色,已有出手之意。 “一息。” 淡漠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蝶衣少女再难忍耐其人的倨傲神色,如雪的肌肤之上寒霜冷罩,娇哼一声,眸光森厉,当先出手。 空中突然现出一盏盏红色灯笼,继而一股诱人的甜香散逸开来。 “扑……” 近万只花蝴蝶血影自一盏盏红色灯笼中扑簌飞出,在虚空渐渐汇聚成一条河流,继而展开两张美丽的羽翼向陆北袭杀而来。 正是五彩妖蝶少女的彩蝶扑火神通。 飞蛾扑火,扑火的未必是飞蛾。 这些花蝴蝶两张羽翼明亮通透,点点粉色鳞片晶莹闪烁,飞腾之处,红色烟雾升起,正是火毒。 一旦陷入蝶影包围,带着火毒的鳞粉抖落而下,侵入肌肤,便可燃烧血肉,至死方休。 陆北一袭白衣如雪,洒然一笑,三生神剑迅速交于左手,右手挥袖而起,隐隐带起一股咆哮山林的风声。 一簇簇青色火焰自掌心吐出,连绵成山。 此火幽寒冷清,正是青鸾之火。 以回风返火的法门催动,已有‘风林火山’的几分气象。 刹那之间,青色火海滔滔而过,仿若犁庭扫穴,灼浪排空。 “滋滋……”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一只只花蝴蝶的虚影在青色火海之中痛苦翻涌。 先是被冻成蓝色冰晶,继而燃成飞灰。 扑簌簌……纷纷落下。 这…… 蝶衣少女玉容大变,心中一疼,怒道:“你找死!” 红色灯笼幽幽转起,如同红色帘幕,在此女周身三丈之地形成。 而那些还未及出手的其余几人……尤其那位中年道人目光转动,见势不妙,已有离去之意。 就在这时。 “三息已过,诸位请安心上路吧。”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悄然响起,几人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凉气。 “呼呼。” 一望无际的彤彤火光在四面虚空亮起,近乎燃遍了半边苍穹。 那是上万枪影在渐渐凝实。 离曜成轮,密密麻麻;恍若飞蝗,震撼人心。 蝶衣少女连同其他四位神仙,面色都是惊惧。 这等神通气象实在可怕,完全不能力敌。 流光闪烁,几人向四面八方闪遁。 陆北轻叹一声,转身看也不看,挥手落下。 “嗖嗖……” “啊……” 惨叫之声响起,中年道人当先被上千根离曜火日枪攒射而过,熊熊火光映照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容,煞是可怖。 而蝶衣少女花容失色,架起遁光逃跑的同时,祭起红色灯笼想要阻上一阻身后的枪影。 然而枪芒虚影几次闪烁,摇曳着通红火光的上千道离曜火日枪,穿过一只只红色灯笼,落在少女娇软玲珑的身躯上。 一簇簇血花还未溅起,就被焚烧成灰,少女强行转过秀美的鹅颈,目光怨毒道:“你好狠的心……” 继而气绝! 那位神仙巅峰道行的大头童子,更是还未逃出百丈之地,便是闷哼一声,上千枪影穿过大脑袋,若开瓢一般,一股股红白脑浆迸裂出来,惨死当场。 至于另外一位神仙级妖帅和白须老者,也没有幸免于难,惨嚎几声,便被仙巅峰一击的离曜火日枪给钉杀当场。 此时,三息时间刚过,第四息还未走完…… 第四十一章 我族的叛徒 “唉,陆友好重的杀性……” 不知何时,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已然赶到,正好见得眼前的血腥一幕,就是摇头叹息道。 “前辈,您来了。”陆北向其人望去,沉声道:“林兄他……” 言及此处,平静的目光微微有些波动。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面上也带着一丝缅怀,挥手向虚空招手,一道黑色流光激射而来。 正是不知何时,跌落虚空的那根线香。 线香如黑玉筷子一般,笔直圆尖,隐泛明光……在林森自爆的强横威力下,竟然完好无损。 镇元大仙善尸端详着线香,目光出神,长长叹了一口气,兀自喃喃语道:“林森一千八百年前在老朽座下听道,初修金丹大道不成,后行地仙之法,洗去一身妖气,他性情刚烈偏激……老朽其实不该让他成这山神。” “前辈,您也不要太过伤感了。” 陆北目光微动,他倒是能理解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的情绪波动。 仙人未必没有情感。 若没有情感,为何还要修仙? 想求长生,欲证不朽,这便是情感。 所谓太上忘情,不是无情……而是情至深处自然转薄。 毕竟,凡人的情感在仙人动辄成千上万年的寿命之中,很容易被时间磨消! “陆友,且在一旁调息,老朽要用地书将此地机遮蔽。”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神情凝重地望着陆北,叮嘱道。 着,便向虚空祭出一物。 团团玄黄之气如璎珞垂条,继而漫卷地,将葫芦山百里之地的苍穹罩定。 这时,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在虚空之上。 陆北和镇元大仙善尸化身神情都是一震,齐齐向空的七彩莲蓬望去。 此刻七彩莲蓬七彩光柱恍然收为一处,莲蓬幽幽闪烁,最终形成一道模糊人影。 这人影看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 此刻双眸紧闭,面容恍惚,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清晰。 而无尽虚空之上,那一道涵渊虚洞却越来越大,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便蔓延了整个苍穹。 点点白色灵光自虚空生出,仿若乳鸟投林,向那道人影的灵台汇聚而去。 见得此幕,陆北神情惊疑不定,不由得将投向先灵宝地书的目光收回。 心中不禁感慨道,大罗道尊不愧是证得不朽的盖世人物。 真灵碎片沉沦在虚空中,还能复活而出。 就在陆北心思辗转之际,那笼罩在七彩光芒之中……十五六岁的少年霍然站起,一头红发随风飘扬,瘦削的面容之上,一双紧闭眼眸猛然睁开,深邃目光映照地,仿若有日月流转,时空变换。 目光微拢,似乎有着几分茫然,无意识地抬起双臂,观看半晌。 “恭喜道友回来。”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面上带着矜持的笑意,望向少年瘦削单薄的面容,目光温煦。 突然,一股镇压万古的气息在红发少年身上倏然上扬,真仙、真仙巅峰、金仙、金仙巅峰……直到太乙金仙方止。 一双茫然而又苍老的目光,向镇元子善尸化身所在望去,隐约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镇元道友?”红云微微一笑,继而又摇了摇头,凝声道:“你不是镇元。” 话音刚刚落下,红云突然双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镇元善尸化身神色微变,身形闪烁,忙是接过,查看一番之后,皱紧的眉头方纾解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刚刚回返,真灵与肉身仍有着不协。” “前辈,没事儿吧。” 陆北也是上前,神情关切地问道。 “无妨。”镇元善尸化身冲陆北摆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 先是收回先灵宝地书,又望向陆北,温和笑道:“陆友,可愿随老朽往道场一坐。” “固所愿。” 陆北心下微动,淡淡一笑道。 …… 就在红云从虚空返回的时候,尽管被镇远大仙善尸化身,以先灵宝地书遮掩住了一些机,但实际上,三界仍有几位大罗金仙察觉到了一袭动静。 火云洞中。 三个蒲团之上,端坐着三个中年人。 皇伏羲氏微微笑道:“那红云大尊刚刚回返,皇弟,你可往五庄观一行。” “莫非这位红云大尊,也能与我等站在一处。” 闻言,地皇烈山氏神色疑惑道。 地皇得道的年月较红云大尊晚上许多,对这位红云大尊的性情不是太过了解,因此话语间的底气稍显不足。 毕竟,地皇烈山氏不同于皇伏羲氏化妖为人,烈山氏是以一位普通的人族之身,靠着大决心、大毅力才登上地皇之位的。 事实上,如同人族三祖一般,炎帝神农和黄帝轩辕二人,都是正儿八经的人族,不是什么大能或者先生灵转世。 正如《西游记》中言:感盘古开,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 这三皇五帝除却皇伏羲氏,正好代表着妖、人二族两代地主角的交替人物……由着昔年妖族大尊伏羲转世而来外。 其余几人无不是人道渐昌,应命而生……大劫之子是也。 正是三皇五帝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历经艰难万险,这才奠定了三界之中,人道永昌的格局。 “皇弟勿忧,那位红云大尊,昔年已然为自己做事的魄力不足,吃上了大亏,想必再也不会心存侥幸了……皇弟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定能服其人。” 皇伏羲氏淡淡一笑,星辰一样的眸子,温润如玉。 闻听此言,地皇烈山氏言神情微愕,和一旁静听的人皇轩辕氏对视一眼,不由哑然。 北冥之地。 仍是那座地下祭坛之上。 “哗啦啦……” 符文锁链晃动,声光共摇,震撼人心。 妖师鲲鹏忽觉心血来潮,就是目光惊异地望向重重虚空,冷声道:“这气息,为何会让本座如此厌恶。” 灰白眼皮耷拉,眼眸紧闭,心神沉入其中,暗暗推衍。 妖师鲲鹏所修【太冥衍玄经】,精擅卜算之能,殊为不凡。 妖师推衍一阵,终无所获,就是怒道:“若非那‘陆瑜’将星力夺走一半,本座何至于困在此地。” “陆瑜,陆瑜……” 转而又想起鹏魔王和蛟魔王来,这两位亲传弟子同样陨落在‘陆瑜’手中,以至于他竟然一时无亲信之人可用。 虽然已经派妖师殿中的各族供奉强者去追踪,但妖师鲲鹏显然认为能在自己手中逃脱的陆北……会被殿中强者追捕到。 正逢大劫将临,他却困于一隅,束手束脚……念及近万年诸般不顺,妖师鲲鹏疯狂挣虚空之上的符文锁链,一时间地变色,万里之上的北冥之洋波涛汹涌。 妖师连连怒吼道:“伏羲,你这个阴险人,我族的叛徒……叛徒。” 就在这时,一股祷祝之意自虚空牵机而来。 “弟子求见师尊。” 恭谨的声音自虚空而来,正是九头虫。 妖师鲲鹏收敛怒意,心情转瞬平静,仿佛方才的怒火滔,不曾存在过一样。 目光闪烁,沉吟半晌,沉声喝道:“逆徒,还不速速滚进来……” 言未毕,虚空倏尔现出一道光路,一个神色惊恐的青年,当真是滚了进来。 第四十二章 倒是没白来 西牛贺洲。 万寿山。 【但见此山,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根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 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饶;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 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 陆北随着镇元大仙善尸来到万寿山,不仅为《西游记》中所载的‘此山幽趣非常’之言,深表赞同。 镇元大仙善尸当先而行,陆北则在后方搀扶着红云所托生的那个少年。 三人最终落在门首之处。 只见松坡冷淡,竹径清幽。 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 门前松林之畔,有着一条弯弯池,正是夏日炎炎,片片树荫落下,越发显得池宽影长。 真个是福地洞,蓬莱清虚之地。 镇元大仙善尸冲陆北和蔼一笑,“陆友在这里稍待片刻。” 着,便化作一道流光向五庄观落去。 陆北微微抬头,目光远眺,一一掠过五庄观的楼阁屋宇。 正见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缥缈丹霞堕。 目光偏转,山门左边立着一方通碑,碑上镌着十个大字‘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 门楣之下,书着两行对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同寿道人家。” 陆北微微一笑,一边搀扶着红云,一边静静等候。 “吱呀”一声。 两个骨清神爽,神朗萧轩的仙童,一步越出门来。 这两位仙童一身道袍羽衣,容颜青涩的头顶上,结着两个丫髻,腰间环着一条含绒丝绦,脚踏芒履。 见到陆北,高个仙童笑嘻嘻地道:“这位陆师兄,还是让我们师兄弟来吧。” 着,便径直去搀扶搭在陆北肩头的红云道人。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坚持,陪着两个道童向五庄观迈步而入。 “两位仙童,莫非是清风明月当面?” 陆北随着两位仙童绕过一座松翠假山,走在石头桥之上,好奇问道。 身畔这两位道童看着容颜稚嫩,心性活泼,实际年龄也是不了,都有着一二百岁。 不过却已是元神道行! “陆师兄,不想也认识我们师兄弟?我正是清风。” 一个仪容稍微庄重一些的高个童子听到陆北竟然认识自己,就是眉开眼笑道。 “我是明月。” 另外一位额如明月,长着两道淡眉,唇红齿白的个儿头童子,偷偷看了陆北一眼,声道。 陆北目光微动,不由失笑。 心道,这两位道童想必是刚来五庄观不久了。 谁又能想到,这两位不起眼的道童在西游之时,生生用一张喋喋不休的嘴,把名震三界的齐大圣给惹毛了。 就在三人心思各异之际,远处坐北朝南的五座大殿之前,廊下站着一位身穿杏黄道袍的中年道人,其人身形如松坚韧,仪容秀丽,神情威严。 远远见到陆北和清风明月缓缓而来,就是沉声道:“清风,明月你二人速将人搀扶至守笃静室。” “是,师父。” 两个仙童忙是收起嬉皮笑脸,道了一声诺,搀扶着红云寄托的少年向静室去了。 “陆友。” “仙长,您是镇元大仙还是地甲前辈?” 陆北沉吟了一下,突然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 镇元大仙微微一笑,温声道:“陆友,无需惊疑,老朽自是贫道……这边来吧。” 着,转身向殿中走去。 陆北也是摇头一笑,穿过松石径,绕过殿前那座兀自扑簌燃着九根檀香的大鼎,向大殿走去。 殿中,幽静宁远。 陆北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殿中环境。 这应该得益于他前世的职业习惯。 但见十二根朱红梁柱承托着巍巍大殿的穹顶,殿中两旁皆是有一架架香炉无声燃起熏香,这熏香或是无烟,所以并无缭绕之相。 “陆友且坐。” 镇元大仙转过身来,径直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陆北微微点头,也是落下座来。 清冽目光及上…… 但见一张朱红雕漆的香案之上,有着一个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在往上壁瞧,只见墙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地’二大字。 陆北心下生异,正待快速收回打量目光,忽而灵台通明澄莹,眼眸便是微动,赫然发现‘地’二字不存。 代之一幅画卷。 画上是一位大袖飘飘,仙风道骨的道人。 由于一张清颧面容笼罩在烟霞云雾之间,令人恍惚看不真切,实在是不好判断年龄。 陆北下意识地运起法力,拢目望去,重重烟霞倏尔散去,正见一张熟悉面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心下就是一惊,目光及下,果见镇元大仙笑意不减地望着自己。 “友若是喜欢仰着头与贫道话,也不是不可以。” 镇元大仙似乎看出了陆北的紧张,便是开了一句玩笑。 “前辈好生风趣。” 陆北眸光微敛,无声地笑了笑道。 手掌下意识地往几案上的茶盏端去,放在口中,眸光低垂,就是一愣。 竟然没茶! “贫道这儿千年至今,你却是第一个来的客人。” 镇元子笑了笑,目光悠远。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仙童无声无息地自殿后走出,提着一壶热气咕咕的茶水,为宾主二人满上。 陆北放下茶盏,目光微动。 心道,这仙童的隐匿手段倒是不凡了。 “哗哗……” “陆师兄请慢用。” 清丽酥软的声音响起,仰头露出一张眉眼好似弯弯月牙,绛唇皓齿的少女来。 恩?这仙童竟然是一位容颜明丽,身形娇玲珑的女冠。 “陆友,她是贫道的第十四位记名弟子夏盈,未得道之前是夏朝蚀日之下……地的影子。”见陆北神情仍是疑惑,镇元大仙手捋颌下墨髯,笑着解释道:“不入视野三丈之地,就算长生真仙,也是不能感知得到她的存在。” 陆北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微微笑道:“大千世界,果真是无奇不有啊。” 据闻上古大夏朝建立,算是此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道国度。 三界,不,应该是洪荒……发生了第一次蚀日异象。 那么,这位女冠莫不是那时候‘应日而生’的影子? 陆北摇头一笑,心道,若是如此……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跟脚,端是让他格外惊奇了。 不过,这等影子得道,先可谓不足……恐怕迈入长生之门,是不要指望了。 正如陆北所料,这位名唤夏盈的女冠,一万三千年前便是仙道行,而今一万三千年后……仍是仙。 此女本体是阴影得道,分属阴行……自然能够幻化出三界大部分存在的形貌体态,且惟妙惟肖,具有其人八九分神韵。 由于此女性情尚算乖巧知机,早早地托庇于镇元大仙门下,所以才能修至此身的限制终点……仙道行。 否则,三界之中,可不乏一些有着恶趣味的长生真仙或不朽金仙,将其捉住,以供亵玩。 恩,可令此女幻化出三界中实力强大的女性仙人,比如瑶池,广寒宫…… 至于娲皇宫? 呵呵,但存此思,灰灰了去! 其实,镇元大仙不知道的是,在陆北他进入大殿之中,灵觉之中就已经察觉到了此女在梁柱之后‘隐匿’。 恩,也不能是刻意隐藏……夏盈只是侍立在一旁烹煮香茗,一般人看不到而已。 “夏盈,去拿金击子,到后院打两个人参果来。” 镇元大仙微微一笑,吩咐道。 闻听此言,陆北心下一动,心中欣然道:“这趟……倒是没白来。” 第四十三章 再打两个去 五庄观。 见陆北神情异样,镇元大仙和煦一笑,解释道:“陆友……这果子名叫草还丹,与五行相畏,需得以金器打下,后用丝帕衬垫,所以还需稍待片刻才是。” 陆北笑了笑,低头好整以暇地品着香茗,意极闲适,心下虽稍安定,但期许和火热仍是不减分毫。 这人参果树是五大先灵根之一的木行灵根,暗合地五行,造化玄奇。 正如《西游记》之中,果园土地曾言: 【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九千年方结上三十个】……而这九千年,恰恰正是仙道第一境,地仙的寿元极限。 【有缘的,闻一闻,可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当然,这是对于凡人而言,凡人若有幸用上一个,哪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但于仙人而言,尤其是不得长生的仙人,吃上一个,更可延寿四万七千年! 莫瞧这四万七千年,神仙寿元仅仅才三万年! 哪怕是仙大能,也不过一元之数。 寿元耗尽,人五衰之下,千万年道行变作画饼。 当然,仙大能服用这果子的好处,并非有如此简单。 须知,仙冲击真仙的必要条件,便是五行后本源其中一行本源圆满。 而这人参果一粒服下,可强行烙印木之本源,恩……一成左右。 这又得省去多少年的修持苦功? 可能有人会,连连吃上个十几个,岂不是立成长生真仙了。 自然不是这般简单。 以先灵物烙印后本源,同样存在一个‘抗性’的问题。 同一种先灵物烙印后本源,效果会逐渐减弱。 吃上十个八个,后面再吃……除了增加寿元上限,也就是解解渴了。 当然,若真得有本事吃它个一两季儿么……也是能强行迈入长生真仙的。 句题外话,不仅是人参果,就是水行先灵根……蟠桃。 恩,以孙大圣的消化吸收能力……也是整整吃了半个果园的大毛桃,这才将水行后本源烙印完毕。 当然,也有庭某些大能,不顾猴王吸收炼化周期,办了速成突击班的缘故……毕竟,西游时间紧,任务重,猴王实力必须快速突破嘛。 这个就不需多。 不大一会儿。 名唤夏盈的女冠,便托着一个瓷盘来到殿中。 陆北眸光微动,目光不自觉地便被吸引过去。 令他意外的是,随着女冠夏盈到来,并无馥郁清新的草木气息遥遥传来。 盖因,其上由大片红绸覆盖,香气似乎受阻,并未散溢而出。 “老师,果子打来了。” 甜甜糯糯的声音传来,夏盈伸出两条雪藕莹润般的手臂,将偌大磁盘托在虚空。 “给陆友送去。” 镇元大仙微微颔首,手捋颌下胡须,笑着道。 夏盈轻轻将人参果放在陆北几案上,解开覆盖的红绸,刹那之间,一股异常庞大的清新香气混合着生机直入灵府。 陆北神情一震,目光分外明亮。 他的确察觉到他的寿元刻度,明显地增涨了一截。 寿延三百六十载! 当然,这闻一闻增加寿命的效果,也就是初次而已。 “陆师兄,请慢用。” 夏盈樱唇轻吐,嫣然一笑,缓缓向一旁退去。 “前辈。” 陆北并未急着服用,而是转头望向镇元大仙。 “陆友,且用罢……此物虽好,但于贫道而言,也不过满足些口舌之欲罢了。” 镇元大仙轻轻摇了摇头,笑意不减地道。 陆北咳嗽一声,这时再其他,那就是矫情了。 拿起一个人参果,端详片刻,正见这果子如婴儿脸一样,眉眼稚嫩未开,让人……想要一口吞下去。 不得不,这一点儿,陆某人真不如人家金蝉子道悟高。 陆北轻轻咬了一口果肉,缓缓咀嚼,品尝其味。 果肉入口即化,但一股浆液却在唇齿之间徜徉留恋,最终顺着喉咙向五脏六腑流去。 暖洋洋的感觉在陆北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令他微微眯上了眼睛,冷峻削立的面庞,仿佛都柔和了许多。 一股巨大的生机在筋骨血脉之间游走,滋润周灵窍,十二重楼。 几口之下,陆北便已吃完,面上带着意犹未尽之色。 “友,这果子还可口么。” 镇元大仙似乎极为满意陆北的神情,但仍是问道。 一双眼眸充满探究,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恩,晚辈不意人间竟有如此美味也。” 这话时,陆北一双眼眸隐隐有青色光芒一闪而逝。 “哈哈……” 镇元大仙朗声大笑。 陆北也是淡淡一笑,待感受着自身生机的增加,以及真灵之中……木行本源的异动,目光熠熠流转,心中不由泛起疑惑。 未成长生真仙,也可以烙印本源么? 若不是,真灵之中,那一片炽耀青光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探究之时。 镇元大仙微微收敛面容笑意,道:“友,且将那一枚吃过,贫道正好将三尸法门传你。” 着,便眼眸转也不转,静等陆北吃完另外一枚人参果。 方才那青芒,或许他并没有看错。 然而迟迟不见陆北动作,心下不由大异。 正待催促,却听陆北欲言又止道:“前辈,晚辈这厢有个不情之请。” 言及此处,陆北神色多少有些尴尬,老脸一红。 “哦?”镇元大仙微微笑道:“但言无妨。” “这枚人参果,晚辈能否……能否带走?” “扑哧。” 本自在一旁侍立,毫无存在感的夏盈,闻听陆北之言,就是忍俊不禁。 陆北目光稍稍异样之后便恢复平静,缓缓道:“前辈,晚辈尚有几个凡间至亲……” “友不必多,贫道明白。” 镇元大仙笑了笑,沉吟半晌,正待允准。 目光不经意间就是向观外空望去,沉吟良久,又吩咐道:“夏盈,你再去以金击子打两个人参果,以秘法包好……待陆友走时,给他带上。” 闻听镇元大仙的言语,夏盈玉容微变,心中已是大惊,一时间竟然没有即刻上前回话。 “前辈,这又如何使得?” 陆北霍然站起,忙是谦辞道。 并不是矫情,在别人家吃水果,能吃几个就是几个,一般哪有往家带的道理? 本来陆北以为这已经足够丢人,若非凭借着过硬的心理素质,然而……镇元大仙不责怪也就罢了。 又连拿带送,这般热情的实在不像话,隐隐让他感到不安。 “友不必推辞,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友收着就是。” 镇元大仙眉头挑了挑,好似一点儿也不在意地道。 一旁的夏盈嘴角撇了撇,偷偷翻了个白眼……师父定是心疼的不行了。 看那眉头跳的。 还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五庄观二十位弟子当中,她素来最得师父宠爱,但也只能每万年吃上一两个而已。 至于其他师兄弟,无不是众人分而食之,以作绵延寿元之用。 其余,无不是送往三清、五方五老、六御哪里,作为贺礼之物。 陆北也不再多作坚持,忙是神色感激道:“多谢前辈厚赐。” 见此,夏盈走上前来,冲上首之处的镇元大仙深施一礼,便领命出去了。 再打两个…… 第四十四章 枯木可生花 陆北拿起另外一个人参果,放在手中端详。 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本意是将这枚人参果留给书剑四女的。 四女伺候他起居多年,生生由一个二八少女,渐渐人老珠黄。 他以前自身难保,又加之金丹大道凶险莫测,就不好传授四女法门。 而今碰上这等延寿灵物,千载难逢,定能让四女回转妙龄,容颜永驻吧。 红儿公主曾过他绝情,他真的绝情吗? 或许吧。 其实她仍是不了解他的。 真正了解他的那个女子,可惜也正因为太过了解……想到此处,陆北突然变得意兴阑珊了起来。 人参果被他拿在掌中,放到嘴边,一口、一口地咀嚼起来。 然而这一个人参果,无论如何,却再也没有初次入口的甘甜爽人,砰然心动。 人生最美不过初见……索然无味,大概如是。 然而,就在陆北将这个人参果吃完之后,眼眸之中青芒越来越盛,真灵之中。 “哗啦啦。” 那炽耀清光忽然化作一条溪,在深邃浩瀚的真灵星空中,涓涓流淌。 陆北身形突然一震,沉寂的面容上,红润生霞,灿烂如火。 见得此幕,镇元大仙目光闪烁,心道,果然如此。 就是沉声喝道:“意守虚灵,通玄无宗,涅阴明阳……” 字字金言,恍若黄钟大吕,向陆北灵台袭去。 正是三界之间一种秘而不传……烙印本源的法门。 陆北只觉精神恍惚,呆呆坐在椅子之上,手按几案一角,眉头紧蹙,额角密布颗颗汗珠,绵聚如豆,滚滚而落。 真灵之中的漫青光,如潮水翻卷,涌起波涛,似乎要在真灵虚空安居。 与此同时,自莫名之地伸出一条青色锁链,通体符文金印,如蝌蚪蚯蚓,曲曲折折,繁复玄奥。 青色锁链垂下万千符文,落在在青光溪之中……那青光溪自然就是越发婉约清扬,灵动玄妙起来。 随着镇元大仙的声音传至耳畔,陆北也渐渐沉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 “轰……” 那好似翠色烟罗的青色溪,在一刹那间便是沉凝下来……道道符文丝线突兀地自溪水之中飞出,几次跳跃震荡后,便以迅疾的速度延展向一望无涯的真灵虚空。 更为难得的是,本来犹如无根浮萍的圈圈道轮之光,急剧闪烁现出,仿佛是在欢呼雀跃。 木之本源,一成半! 陆北睁开眼眸,两道玄妙光晕无声流转,他无意识地催动掌心,一股本源之力吞吐而出。 “扑簌……” 不知以何种木料打造的几案,其中一角突然抽出一根细枝条,继而迅速发芽,嫩绿翠芽不大一会儿便挂满了整个枝头。 忽而……暗香浮动,花开无声。 白色的花瓣莹润娇,隐隐还带着一些涟涟水珠,惹人怜爱。 “陆友,当真是……当真是后生可畏。” 镇元大仙目露震惊,啧啧称叹道。 纵然心中早已有所准备,甚至刚刚明确知道其人背后,站着的是那三位大尊。 但在这方灵机匮乏的地仙界,此子这等绝伦资质仍是堪称惊才绝艳了……恍然让他以为回到了那个人才辈出的洪荒时代。 太乙满地走,金仙多如狗! 也只有那些洪荒的先生灵,才会在未至仙巅峰之前,就将五行后本源感悟烙印而出。 因为仙巅峰境界时,便在灵台开辟出一方虚空,在这个过程之后,真灵才会拥有……足以感悟和烙印本源的强度和底蕴。 然而,在洪荒一些先生灵的眼中,真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枷锁羁绊,不朽更是探囊取物……也只有大罗之境,才能让此辈稍稍停下脚步。 不过,一个疑惑却在镇元大仙心头悄然浮起。 此子吃了两个人参果,最多也就炼就两成的木行本源。 可这气象,为何却给他一种先本源的感觉? 是错觉吗? 镇元大仙苦思而不得解,也就不再多思。 “这是!?” 一声惊呼在门槛处响起,正是镇元大仙的弟子夏盈,刚刚打了人参果回来。 此女猛然见到桌上那株盛开的白色茶花,目光定定,两个晶莹眸子再也移不开了。 半晌之后,眼中已满含羡慕和眼热,螓首偏转,望向陆北的目光,变作敬仰。 怪不得,此人能与师父坐而论道呢。 好吧,这‘大龄女仙童’已经把陆北当作什么了不得的大能了。 陆北望着手旁白色的茶花,这花朵开得娇艳,绚烂似锦。 鼻翼微微抽动,沁人心脾的馥郁香气直入他的灵台,让他心情都是开朗了许多。 手掌轻轻拂过花盘,如水静谧的幽香在指尖微漾……人撩花,花亦撩人心。 或许,他不应该去哀叹什么,‘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而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前世,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欣然一笑,如释重负。 “多谢前辈方才护佑。” 陆北感激目光投向镇元大仙,郑重施了一礼道。 镇元大仙手捋颌下胡须,朗声笑道:“友多礼了,老朽与你家师长,咳咳……” 到此处,镇元大仙神情微顿,在陆北的狐疑目光打量之下,住口不言。 镇元大仙先是叹了一口气,凝声道:“陆友,你而今道行还是太浅,其实贫道不是太想将那斩三尸法门传授于你。” “前辈,我其实也没有现在就修行这法门的意思。” 陆北笑了笑,解释道。 这镇元大仙是不是太高看他了,他长生真仙都没谱儿的,还斩三尸,恩,不对。 心念及此,目光震惊之外,就是越发不解。 “陆友,你没有猜错,这斩三尸法门非大罗金仙不可修炼,因为唯有大罗金仙的真灵才是不朽……所谓斩三尸,三尸名为善、恶、自我,这实则斩出的是真灵,斩三尸倒不如是在斩灵!” 见陆北神情微讶,镇元大仙手捋颌下胡须,笑道:“我那善尸化身不知轻重,轻易将这法门允诺给你,这个么……” “晚辈明白了,这斩三尸法门,晚辈也仅仅是一时好奇而已,前辈不必为此困扰。” “友明白就好。” 陆北不以为意,他只是对这前世洪荒之中,大名鼎鼎的斩三尸法门感到好奇罢了,并非是要真的修炼。 话,他真仙都没成,怎么镇元大仙话里话外,好似都要防着他一般。 怕他不知轻重去修炼? 他该多么自大轻狂,就敢在未成真仙之前就斩出真灵。 不过从镇元大仙口中,倒是得知了一些大罗境界的修炼途径。 真仙以下修元神,真仙以上修真灵。 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可不想连这化身之道,也是牢牢对应着。 神仙境界,阴尽阳纯,身外有身……可以斩出第二元神,更可用一件后或者真级灵宝炼出化身。 化身自然用品阶高一点儿的后灵宝炼制为佳,甚至一直可令化身修炼,用到本尊太乙境界。 当然,对于长生真仙而言,还有一个手段……便是真仙以浩瀚的神念,裹挟巨大的元气成就神念分身。 虽然没有化身好用,但是足够廉价。 几百颗神识念头,就能造就一具分身。 这个手段和大罗道尊的真灵投影有着几分类似。 此刻的陆北,自然不会知道,斩三尸化身,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化身。 第四十五章 回南赡部洲 夏日炎炎,万里无云。 目光及下,在一片郁郁葱葱,浮云烟霞笼罩之处……正是那五庄观道场,绵延数里的宫殿楼宇。 道宫之内。 镇元大仙终究是拒绝了传授陆北‘斩三尸’法门,这一点多少让陆北感到意外。 但他也不以为意。 所谓‘斩三尸’于他而言,尚是有着极为遥远的距离。 陆北又在五庄观坐了一阵,吃了几盏茶,见左右再无他事,便要起身告辞离去。 镇元大仙笑了笑,也不出言挽留,只是临别之际,突然自袖中取出那截线香,凝声道:“陆友,斩三尸法门不能应诺传授于你,贫道那善尸心中不安,却要把这截线香送你,留作防身手段。” 见陆北神色不解,镇元大仙捋须笑道:“友若遇生死大敌,可引燃此香,我那善尸化身,可为你出手一次。” 陆北闻言,微微一愣,忙是接过那截线香,出言道谢。 线香看不出材质打造,通体仿若黑玉,圆直尖尖,握在手中如筷子一般。 陆北端详稍许,心中不由泛起嘀咕。 为何是出手一次? 难道不应该是出手三次吗? 当然,陆北这些贪心不足的想法,镇元大仙却是不得而知。 陆北从夏盈手里接过人参果,站起身来,再次冲镇元大仙郑重施了一礼。 “多谢前辈厚赐。” 镇元大仙微微颔首,向女冠夏盈吩咐道:“夏盈,替为师送送陆友。” 二人绕过廊桥,穿过一条松溪径,便神情悠然地出了五庄观。 五庄观外。 望着陆北架起一道遁光,渐渐消失在边,夏盈眼羡道:“这位陆师兄到底是什么背景呢,这又吃又拿的……” “谁又吃又拿的?” “师父。” 夏盈闻声望去,发现不知何时,镇元大仙已经站在身后不远处,目光悠远地望着边。 “自然是……”夏盈到这里,就是撇了撇嘴,眉睫低垂,细声细气道:“平日里,也没见师父对弟子们那么舍得。” 镇元大仙微微一笑,却是不顾心思的夏盈,而是朝着远处松林方向,打了个稽首,“道友,既然来了,何不到观中坐坐。” 光影扭曲,时空变幻。 一个高大威严的中年皇者,现出清晰身形,微微笑道:“进去坐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参果吃?” “呵呵。” 镇元大仙手捋颌下胡须,笑而不语。 夏盈更是翻了个白眼。 地皇烈山氏笑了笑,话间,便随着这对儿师徒向五庄观走去。 声音随风传来,“方才还要多谢镇元道友对我那弟子一番护持。” “贫道着实有些不解……道友为何不见见陆友?” 随着五庄观大门缓缓合拢,疑惑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 西牛贺洲。 高空之上,云彩朵朵,随风飘荡。 陆北收起金色遁光,架起五彩祥云,一边慢慢赶路,一边沉思这三年的收获。 葫芦山三年,阳神法相修成,道行神仙巅峰。 几种常用的攻击类法术,比如离曜火日枪、赤风墨雨术、回风返火这些神通,更是修炼到……可直面仙强者胜而斩之的地步。 此刻的他,毫无水分地,单论攻伐斗战之能,已经堪比长生真仙了。 尤其让他欣喜的是,在未入真仙之前,木之本源已经烙印了一成半,这一点儿殊为难得。 盖因,他终于确定,长生再也不是遥不可及之事。 仔细来,自陆北方寸山修道时日起,不足五十年便至此等境界,这种速度在洪荒时期,也足以让人为之惊叹。 就在陆北思绪纷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甜腻娇软的声音。 “陆哥哥,我要吃人参果。” 白雪突然自陆北怀中跳出来,在虚空现出身影,灵巧可爱的脑袋摇了摇,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陆北笑了笑,眸光微动,故意端着脸道:“雪儿,人参果拢共就两个,你睡觉,既不出工又不出力……” “不嘛,不嘛……陆哥哥,我要吃,雪儿要吃。” 一道白色流光划过,白雪娇的身形作猫儿大,跳在陆北的肩头,撒娇道。 一边撒娇,见陆北不理她,突然鬼使身差地伸出柔软湿滑的香舌,去舔陆北的耳朵。 忽然意识到什么,蓝宝石一般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满是娇羞。 陆北目光惊异,呼吸莫名一滞,忙是伸手将这缠人的宠物从肩头拉下来,一把抱在怀里,“别闹了,人参果给你一个。” 着,便取出一个人参果,放在掌中,白雪见此,甜腻道:“还是陆哥哥最好了。” 心下大喜,忙是张开嘴巴,一口咬住,大快朵颐起来。 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弯弯好似月牙儿,显然美味当前,雪儿吃得十分欢喜。 陆北神情仍是有些异样,顿声道:“雪儿,刚才谁教你那么做的?” “什么啊……” 含混不清的声音从雪儿嘴里发出,间或有口咀嚼声。 “你那个啊,不是陆哥哥教雪儿的吗?” 白雪仰着头看了陆北一眼,皱了皱巧琼鼻,忽闪着的那一双仿若星辰明亮的眼睛,满是不解之意。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了……” 陆北收敛神色,心中倒是一奇。 “那晚上,你对红儿姐姐……唔……” 闻听此言,陆北神色尴尬,忙是将手掌中的半个人参果,下意识地递去,想要堵住白雪的嘴。 白雪眉睫轻颤,三口两口地吃完,娇嗔道:“陆哥哥,你对人家这么粗鲁干嘛?” 陆北神情肃然道:“好了,别胡闹了。现在我们要快些回南赡部洲……” 就在陆某人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之际。 忽然。 远处蓝白云之下,茫茫海面,自南赡部洲方向,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宝光和遁风……或是低掠过波涛汹涌的西海,或是冲向缭绕缥缈的云海。 一个个驾着仙鹤,乘着麋鹿的仙人神情振奋,在高空之中快速经过,惊散一行行飞鸟。 看方向竟是朝着向西海之南遁去。 陆北心下莫名一动,目光生异,忙是架起遁光,拦住一位骑鹤仙人的云头。 “道友请了。”陆北打了一个稽首,方才细细打量眼前仙人。 眼前这位端坐在一只仙鹤宽阔背部的年轻仙人,身穿一袭羽衣道袍,气度飘渺出尘。 一张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之上,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鼻似悬胆,目若朗星。 修为不高不低,正是神仙道行。 “这位道友,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声音仿若钟磐玉磬,清脆激扬。 虽然一张隽秀的面容之上,隐隐带着一些不悦之色,但此时却是没有发作出来。 毕竟眼前这位拦路之人,从散逸而出的气息来看,分明是一位神仙巅峰强者,修为要比自家高出一线。 “道友勿怪,贫道太微,方才见虚空之上有着很多仙人行色匆匆,皆是往西海以南方向遁行,心下犹疑不解,这才拦住道友去路。” 陆北目光微动,笑意不减地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在下南华派第四十代……记名弟子,柳云生见过太微道友。” 柳云生点了点头,微微笑道。 双方道过名姓,本自隔阂的气氛稍稍友好了一些。 柳云生脾性还算温和,对陆北的疑问详细解一番,见陆北再无疑问,便是笑道:“太微道友,在下还要去那里占个好位置,就不在这里多作耽搁了。” “那多谢柳道友解惑了。” 陆北笑着道。 “道友客气。” 着,柳云生便催动座下仙鹤向边遁去,不大一会儿便在水气和云雾弥漫的西海,成了一个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上古百花仙子和乾坤大仙的洞府?一月之后便会降世?长生仙药……先灵宝,乾坤传承,当真是大的机缘。” 陆北摇头一笑,既然还有一月之期,暂时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向继续南赡部洲遁去。 第四十六章 城外一小鬼 南赡部洲。 青州。 泰山之上。 东岳齐仁圣大帝的道场之中。 连绵的宫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间,大气磅礴,蔚为壮观。 范金作梁,白玉为栏;宫墙黛瓦,杨柳依依。 玉廊之下有一队队神将神卒执戟守卫,这些神卒甲胄森冷,目光炯炯,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度。 斜阳晚照,云雾散开。 一个行色匆匆的红袍官吏,拾阶而上。 不大一会儿,便到了殿中。 此人冲下首条案后的那位面容酷烈,神情冷峻的中年神祗,躬身问道:“李主薄,帝君可在?” “何事?” 中年李姓神祗放下笔管,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仰头问道。 红袍老者面上带着一些喜色,深吸一口气,矜持地笑道:“那陆姓道人,有消息了。” “当真?”中年李姓神祗眉头挑了挑,眼露精光,喜不自胜道:“三年前,帝君曾派人在南赡部洲大肆搜检,后来虽得了一些消息,但那陆姓道人在东泽山惊鸿一现后,便是杳无踪迹……我等也只得将搜检作罢,不想竟于今日再次查到其人踪迹。丘参事,你速速言……那陆姓道人,现居何处?” 丘参事一双浑浊老眼突然变得明亮非常,淡淡笑道:“李主薄,就在三百里外的千乘县城。” 就在这时。 上首玉案之后,黑色光芒急剧闪烁,一个高大魁梧的神祗悄然落座。 身形巍峨如山岳,方形面容刚正威严,但眉宇之间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东岳大帝神色忧虑,面带不愉。 据他刚刚得来的消息,自家幼子祥,又出事儿了。 被人斩杀于东胜神洲! 且仍是那位陆北所为,想到此处,东岳大帝就是叹了一口气,心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我等见过帝君。” 在殿中伏案的典史,司吏感应到上首犹如渊渟岳峙的浩瀚气息,都是站起身来,齐齐拱手行礼道。 “不必多礼。” 东岳大帝微微一笑,收回烦乱思绪,以手示意诸位神祗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这时,东岳大帝方将沉凝目光投向李姓中年神祗,奇道:“李主薄何事如此欢喜?” “丘参事,”李主薄心情激动,以目示意道。 “启禀帝君,那陆姓散修所居之地找着了。” “你什么?!” 东岳大帝霍然站起,目露精光,浑身气息起伏不定。 忽见殿中一应神祗皆是抬起头来,神色惊疑不定,心知反应过激,于是淡淡一笑。 慢慢坐下,严正目光投向丘沉声道:“丘参事,可细一二。” 良久之后。 东岳大帝激动的神色不见,眼眸中流露出失望之色,摆摆手道:“不过是得知了其人在凡间的一处势力,并且居住在千乘县……而狡兔尚有三窟,这哪里又算是什么好消息。” “帝君有所不知,陆姓散修在凡间所创立那个名为浣花阁的江湖势力,有着四位女子替其操持,神从千乘县城隍那里知,此四女与陆姓散修关系密切,堪称亲如兄妹。” 东岳大帝静静听着,微微沉吟,神色看不出喜怒。 中年神祗面上闪现出一抹狠色,阴森森道:“帝君,不如将那四位女子捉来,在道场设下罗地网,引诱陆姓散修来此,可将其……” “住口。” 东岳大帝霍然变色,呵斥道:“李主薄,这等丧心病狂的提议,也是可以随便出的?我辈身为庭正神,司黎牧生,护佑一方水土……怎么可以心存恶念,若如此牵连无辜,又与那妖怪邪魔何异?” 见在疾言厉色之下,李主薄神情阴沉,目光明晦不定。 东岳大帝稍稍收敛神色,低声叙道:“本帝幼子被那陆北仗剑‘斩杀’,本帝虽然深恨其人手段狠辣,不留情面……但也只是想着将其抓住惩戒一番。本帝承认此举有公报私仇之嫌,但后来又听得那几位人教仙人言语,陆北其人已然入了魔道,成了魔头……” 到此处,东岳大帝神情微顿,冷声道:“那么私事就成了公事,却是不得不管了。” 李主薄目光微动,心中仍有些不大服气,壮着胆子接话道:“既然那陆北已然成了魔头,自然不能以常理对待,帝君方才为何……?” “纵然那陆北成了魔头,也不能真的将一些不相干的人牵连在内,这是我辈庭正神,应该谨守的底线。” 东岳大帝深深看了李主薄一眼,转过头来,沉声吩咐道:“丘参事,继续让千乘城隍密切监视,若发现陆北其人回返,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回来速速禀告本帝即可。” “谨遵帝君之命。” 闻听此言,丘参事躬身一礼,着便向外间走去了。 不知不觉,就是过去了一个月。 千乘县。 夏日格外漫长,县城的城门口行人十分稀少。 陆北刚从西牛贺洲返回,落在县城十里城墙之外,悄然收起脚下金色遁光,正待迈步进入。 忽而心生异样,一股被窥视的感觉,从两道高大城墙之角的荫凉处,遥遥传来。 一阵阴风裹挟着黑影飞起,沿着地面便向县城掠去。 陆北冷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手掌运起道道法力,抬手就是向那黑影捉拿而去。 “呼。” 瞬息之间,陆北法力化作的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了一只鬼的喉咙。 这鬼个头不高,不过十一二岁年纪,此时身穿一袭灰布衣衫,头戴瓜皮帽。 帽檐之下,露出一张惊恐的脸。 绀青面容之上,两道断眉下,那两只大眼睛红彤彤,好似灯笼一般。 “,是什么人派你来的?”陆北目光冷冽,悄然在法力之中,摄入了一丝雷霆之力。 “啊……上仙饶命。” 鬼本来咕噜噜转起的眼眸,透着一股机灵,似乎想着狡辩。 但此刻在这股足以令其形神俱灭的雷霆之力威胁下,目光唯余恐惧和惊骇,祈求道:“上仙,上仙……都是城隍老爷派我来的。” “为何见我就跑?” 陆北神色冷漠,森然问道。 “这个……” “!” 鬼苦着脸道:“上仙,些许详情人也是不知啊……城隍老爷让判官,给了一张上仙的画像,让我等孤魂野鬼牢记,若见到上仙路过,便往城隍老爷那里报告。” “上仙?”见陆北目光冷闪,青面鬼心头惴惴不安,心知定是不能幸免了,两行晶莹血泪便自红彤彤的眼睛中流了下来。 陆北看了一眼,放开了这鬼,森然道:“知道回去后,该怎么了吗?” “知道,知道。”鬼跌落在地,闻听此言,心中不由狂喜,忙是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滚吧。” “多谢上仙……” 鬼忙是跪下,磕头如捣蒜。 待感受到陆北走远,鬼那惊恐的目光转为凶戾阴狠,方才那道雷霆之力侵入体内,让他痛不欲生,心中已是恨极。 心中厉声道:“定要告诉城隍老爷去。” 正待化作一道黑影快速地向城隍庙而去,禀告所见之事,突然神情就是一顿,面容痛苦扭曲。 “噼里啪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这鬼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潜伏在鬼体之中的纯阳雷霆之力轰然爆发,就令其化作片片劫灰落下。 此刻,陆北已经完全隐匿了自身气息,来到陆府门外。 一道甜腻酥软的传音落入脑海。 “陆哥哥,那只鬼……你是怎么看出他在骗你的?” 白雪满是不解道。 “生死当面,这鬼竟然流下了血泪……可见情绪复杂,定是心思多变,诡谲狡诈之辈。” 陆北冷哂道。 其实真实情况是,他在那鬼身上留下了一颗神识念头,见到了那鬼面带怨愤,神色急切地向城隍庙报告。 当然,在雪儿面前,这就不必细了。 白雪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转了几转,也不出言戳穿,娇软道:“陆哥哥,你好厉害啊。” 陆北淡淡一笑,悄然入了陆府。 第四十七章 金甲三十二 陆府。 后花园。 正是夏日傍晚,凉风习习。 湖心亭,荷叶田田。 徐来清风,轻轻吹动宁静的湖面,开得美丽的淡红色荷花随风摇曳,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便是颤落而下。 琴棋书画四剑侍,此刻来到亭子之上,或站或坐,声地着话,心中却是极为好奇,陆北为何刚一回府,就要急着召见她们。 就在这时,陆北一些素色长衫,自远处月亮门洞,施施然地走了过来,高大挺拔的身影,落在通明清澈的湖面之上,冷峻削立。 陆北柔和目光一一向四女打量过去,这才恍然发现当年那一张张清丽的容颜早已不在,心中不由感慨。 自古美女如名将,不许人间叫白头。 纵然浣花阁在凡间势力覆盖甚大,四女完全更是掌握浣花阁……平日不计人力财力,搜集一些驻颜养生的药方和灵药,也仅仅是让她们稍稍延缓了一些衰老速度而已…… 细细思来。 当年他在青州一些山贼手中,救下不过十一二岁的四女,到如今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 当时,一心求道长生的他,对四女根本就没有多放在心上,甚至连名字都是随口取了四个。 不得不承认,许多年过去,他对忠心耿耿的四女,的确是有着不少亏欠的。 而四女对他……或许有着一种如父如兄的孺慕和敬仰吧。 陆北不禁想到一件事情,若是有朝一日,让他眼睁睁地见四女年老色驰,老态龙钟……那又该是一件何等悲哀的事情。 心念及此,陆北眸光逐渐黯然。 “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书剑虽然在四姐妹中排行第三,但性子素来宁静,正如其名字一般,带着一股生的书卷气质。 这时就是见陆北目光深沉,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就是盈盈走上前,声问道。 其余三女也是齐齐将探寻目光投向陆北。 陆北淡淡笑道:“我前些日子外出,得了一些机缘……恩,获得了一种延寿之物,正好给你们姐妹服用。” 闻听此言,四女神情微愕,娇躯颤抖,鼻头就是一酸。 陆北修道有成,长生不老,注定是要见着她们一衰老过去的。 随着这几十年过去,就算她们姐妹四处搜罗凡间世俗武林的功法,又以各类名贵药材保养……虽然如今看着容貌也不过二十七八岁,但四女深知已经青春不再,也不知道还能服侍自家公子多少年。 而陆北一旦外出,动辄就是一两年。 四女曾经私下商量过,再过上个三五年,她们四人便独自去寻一处地方,隐姓埋名,孤独终老。 而今听有仙家灵物能够永固青春,延续寿命,四女心中喜悦可想而知。 倒是书剑面上喜色还未散去,心中似乎猛然想到了一些什么,贝齿咬着嘴唇,柔声道:“我们姐妹谢过公子美意,若有这等灵物,公子服用尚且嫌少,我等却是不敢享用。” 其余三女此时闻言,面上喜色散去,无声笑了笑,目光也是渐渐黯然下来。 陆北微微一笑,取出一个瓷器盒子,面上带着认真的表情,道:“无妨,这人参果对我作用已不太大,给你们姐妹四人服用正好。” 见四女神色仍是迟疑,陆北温和笑道:“你们姐妹伺候我起居多年,我都已经习惯,莫非你们这是厌倦了不成。” “公子……” 书剑喉头哽咽,红了眼眶,道:“我们姐妹,伺候公子一辈子……都不厌倦的。” 其余三女也是泪光点点,眸光晶莹,重重点了点头。 “好了,将这果子吃了吧。”陆北实在有些受不得眼前这煽情气氛,骈指如剑,将瓷盘之上的人参果均匀地切开四瓣,朗声笑道:“吃一个延寿四万七千年,也不知这四分之一,又能延寿多少年?” 四女口分食完毕,不过几个呼吸,下意识地以手轻轻摸了摸脸颊,目光难以置信。 而在陆北金色的眼眸之中,只见一股庞大的绵延生机在四女身体中扩散开来,一刻不停地滋养着四女的身体。 四女也是自怀中取出圆镜,看着容光焕发,肌肤细腻的脸颊,恍若让人以为回到了二八芳龄。 而那本是被淡淡粉底遮住的眼角细纹,也倏然消失不见。 收回神念,陆北目光却多少有些失望,叹道:“本来以为这四分之一的效力,能有着万年寿元增幅,不想只有着七千年。” 不过,人参果效力有些折损,也是正常现象。 事实上,镇元大仙每九千年成熟一次的人参果,一大半都要送往三界的一些大势力作为礼物,真正落在座下二十弟子手中的也是不多。 这些弟子又是怎么去吃呢? 正是如方才一般,几人分食一个。 四女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身体之中二八少女的朝气,也不知感受到了什么,皆是睁开眼眸,面带红晕。 陆北清咳一声,凝声道:“现在还有一事要告知于你们。” 就在这时,陆府上空风雷呼啸,云雾变幻。 陆北目光微变,尽管对自己行踪终究会被泄露,已经早有预料,但也不由得为对方的反应速度心生惊异。 南赡部洲不愧是庭诸神照应之处,神威如狱,法网森严。 刀枪的出鞘声,甲胄的撞击声,人吼马嘶之声……依次在陆府之外传来。 忽而,陆府上空一阵风云变幻,金红光芒大炽,彩霞云雾缭绕往复。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自远方空驾云而来,这些神将顶盔贯甲,手持一对儿金瓜,周身散溢出着明幌幌的金焰光芒。 一个个身形魁梧高大,面容森冷,气息一如龙蛇狰狞凶恶。 正是东岳大帝座下护法神将之中的三十二金甲神将。 这些金甲神将,东岳大帝座下也仅仅有着这三十二人……他们每一个气息和实力都是堪比神仙境界的道人。 三十二位护法神将布下大阵,联手围杀,就算仙巅峰道行的仙人,也要饮恨当场。 唯有真仙才有一线生机! 原来,东岳大帝从丘参事那里确认了陆北回返千乘县的消息,心绪激荡,便一下子将辖下一半的神祗力量抽调出来。 护法神将三十二位金甲、九十六位银甲、三千位黑甲……十万英灵神卒,这便是齐仁圣大帝辖下,可以直接调用的力量。 至于青州一域的土地、县城隍、郡都城隍、山神、这些力量只是受东岳大帝其人节制而已。 事实上,其他四岳帝君职司,也是大致如此。 而为了捉拿极有可能是长生真仙的陆北,三十二位堪比神仙道行的金甲神将都被东岳大帝齐齐派出,由急于立功的李主薄率领。 若非东岳大帝要迎接一位突然自庭而至的大神通者,恐怕就要亲自前来了。 “魔头陆北,还不束手就擒!” 十六位金甲神将驾临虚空,居高临下,齐齐冷喝道。 金色神力裹挟着灼热气浪铺盖地袭来,这凛然声音更是犹如神人当头棒喝,加持了一种地之威在内。 陆北目光冷冽,临空上前一步,将这压迫气息轻描淡写地挡下。 左掌现出藏青色的先灵宝炼妖壶,神念御使此宝,一边将神色惊恐的四女收入壶中,一边低声安慰道:“不用怕,你们先躲在里面。” 这时,几步之间,遥遥面对金甲神将。 一袭素衫的陆北,神情沉寂,目光冷漠且从容,连腰间那柄三生神剑都没有出得剑鞘。 陆北厉声道:“这里是人道重地,凡人无数……尔等也敢在这里放肆?” “哼,陆北魔头你且仔细看看,陆府已经被我东岳神府一应神兵以【六阳勾离大阵】分离出阳世界面……换而言之,而今是处于幽冥界阴面,还不跪地求饶,更待何时?” 李主薄面容酷烈,阴森道。 第四十八章 斩青竹为枪 听着眼前这神色不善的神祗言语,陆北冷笑一声,森然道:“既然你们已经面面俱到,陆某倒是要一句……有劳了。” 李主薄听着这话,眸光一滞,不知为何,心下就隐隐有着一些不安。 不过转而就是自嘲一笑,此魔修为神仙道行,最多也不过是精擅些斗战杀伐之术,这不安……着实可笑了。 “诸将,这陆北入了魔道,危害三界凡人性命……东岳帝君有令,可将此魔就地格杀。” 有些危言耸听的话语自李主薄嘴中一本正经地出来,端是煞气腾腾。三十二位金甲神将闻听命令,两柄金瓜在胸前虚空撞击一处。 “砰。” 金红二色交织缠绕的火焰,隆隆燃起,在金瓜相撞之时,激射出一簇簇火星儿。 正是香火神力!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怒吼一声,抖擞精神,挥舞着六十四柄金瓜便向陆北围攻而来。 一时间,金光四溢,人影橦橦,令人眼花缭乱……不论是攻击还是身形。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似乎十分擅长合击之法,周身气机相连一处,牢不可破,坚不可摧,层层推进,金云压城。 金瓜虚影交叠而出,沉闷风声之中携带着铺盖地的凌厉杀机,从四面八方向陆北笼罩而来。 这些金瓜武器由着特别灵材制成,其上勾勒玄妙的元箓图案,以香火神力驱动,专破仙骨仙脉,端是凶险无比。 更兼挥舞起来势大力沉,重若千钧……就算此刻的陆北炼体境界已经真身大成,堪比仙巅峰道行,也不愿意以血肉之躯硬抗。 要知道,蓬就是被庭的兵以金锤在后背重重锤了一百下。 因此散尽了一身法力不,还伤了仙道根基。 当然,这金瓜威力相比于庭的金锤是多有不如,但也不容觑。 起码此刻炼气修为神仙道行,炼体仙道行的陆北,是不能觑的。 所以,陆北索性也不以‘三生’神剑迎击,毕竟‘三生’所能发出的最强攻击,‘斩念’也就是神仙巅峰一击罢了。 唯有速度值得称道一二,其他不值一哂了。 恩,这还多半是因为加持了残缺先水之灵纹的缘故。 所谓‘斩念’,堪比神仙巅峰一击,在陆北真正到达了神仙巅峰境界,俨然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来,陆北这一身剑术并未经过系统的学习……归根到底还是得自鬼仙余青的记忆。 当年若非嫌拎着一把长枪到处游走江湖,太过招摇。而且也特别像后世‘三位草丛送头狗之一’,他也不会用剑。 剑术,他又不怎么精研其中的变化之道,自然威力乏乏。 所谓阴柔诡诈者,长于变化机谋,比如像人教的文始真人……在下界的蜀山剑派道统一样,一剑演万法,飞剑斩人头。 岂不见,彼辈心思阴沉,一个正邪斗剑,坑了多少赫赫有名的左道人物? 至于截教的剑诀法门,通圣人手执青萍,扬言开地风水火的绝伦风采,他自然是心向往之的。 奈何,不得其门而入! 而且以陆北估算,这三十二位金甲神将必是精炼体术之辈,经过重重削弱的剑道攻伐手段,在这样的群战攻伐中,效果不大。 陆北心念一动,便是施展出‘无距’神通,在这些金甲神将的攻击范围之中,如游鱼一般,闲庭信步。 以一双肉掌,施展【噬魔】血印神通。 对他而言,今日能与这么多的同境界之人近身攻伐,殊为难得。 李主薄则是远远地看到陆北在金甲神将的围攻之下,已经露出了不支之相,心下大喜。 毕竟在他眼中,陆北虽然步伐从容,神情‘佯装’镇定,但却是在三十二金甲神将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攻击之中……已然是躲避居多,还手较少了。 见得此幕,李主薄微微紧绷的心绪放松了下来,手捋颌下短须,那一张酷烈的面容,挂着一丝不屑笑意,冷嗤道:“此魔败亡,就在顷刻了。” 然而,就在顷刻。 “枪来。” 随着一道凛然大喝之声在虚空炸裂开来……气势雄浑,震撼人心。 陆府后花园湖旁的那片竹林,疯狂摇晃,飒飒作响。 一棵高可三丈的翠竹,突然拔地而起。 一块块儿新鲜泥土被其连根带出,有一些甚至落在一旁的平静湖面之上,圈圈涟漪荡开。 翠竹于间不容发之际被陆北一把摄来,锐利无匹的法力绕竹身而行,几次上下激荡,扑簌簌……三丈翠竹仅留丈二许长,片片枝叶尽落,恰似青蝶翩跹,透出一股浑然成的赏心悦目之感。 一根莹润通透、粗圆笔直的竹枪,被陆北紧紧握在掌中! 陆北冷笑一声,目光两道玄妙青芒急剧闪现,已是催动了一成半的木之本源! “嗡……” 竹枪刚一被注入木之本源,就是轻轻颤鸣几声,似在雀跃欢呼。 通体翠玉生烟,青气缭绕往复,延展而上,仿若一条苍龙盘踞其上。 龙为木德,正合此意。 那些金甲神将倒是没有想到陆北竟然在他们如此密集的攻击浪潮中,有时间做出这些一连串堪称‘行为艺术’的举动。 此辈神色就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如何不明白陆北方才是在‘戏耍’了他们。 怒吼一声,通体金焰大放,奋力挥舞着两个金瓜,向陆北碾杀而来。 陆北神情冷漠,此刻也不再施展【无距】身法缠斗,而是挥舞着手中丈二竹枪,施展精妙的枪法对敌。 与此同时。 自虚空涌出一团团金焱,这火焰炙热霸道,光芒刚一现出,就让李主薄微微眯起了眼睛。 忽而反应过来,就是目瞪口呆,“这是太阳真火?不对,这仅仅是元气成火而已,没有本源加持,实在不足为虑。” 没有本源加持,这所谓的太阳真火,单论威能比火行真仙的火行本源神通,都要弱上许多。 李主薄虽然身为神祗,却是有一点儿不凡……得好听点儿,就是其人十分博学强识,眼力超凡……对于三界中,长生真仙到金仙的神通秘闻,如数家珍。 恩,的难听点儿,就是修着三流的香火神道,操着金丹大道的心。 他一眼就看出了,陆北或许是以某种秘法,把虚空中的五行元气凝聚成了太阳真火。 这太阳真火是金乌一族的生控火神通,堪比本源神通……能让没有丝毫修为的金乌,凭借着赋本能,施展出堪比长生真仙的手段。 若是成就长生真仙,二者加持之下,更是要比一般单修火行本源的真仙强上许多。 李主薄自然不会认为,眼前这位陆魔头会有着上古妖族皇者,金乌一族的高贵血脉。 所以,他只当是陆北施展了某种无上秘法。 不过,纵然是这样,李主薄仍是心中惊异了。 继而心中升起一股嫉恨,这些金丹修者,老何其厚待! 而在李主薄心生波澜,咬牙切齿之际。 一只只青色枪影,突然在虚空无声现出,枪芒离曜成轮,尾部燃着簇簇火焰,摇曳颤抖。 更有炮仗一样的噼里啪啦声音随之响起。 正是【离曜火日枪】神通。 借助加持了一成半木之本源的竹枪施展,威力似乎发生了难以言的变化。 虽仍是一会之数,上万道枪影,但却带着一丝真实之感。 那木之本源仿佛成了某种催化剂,让这门神通威能达到了进阶。 【离曜火日枪】作为上古妖神毕方的成名神通,大成之后。 凭借五行本源催动。 群攻可分化枪影,离曜成轮;单挑可转战万里,枪挑十方。 而且妖神毕方有着和陆北一样的‘半吊子’道轮虚光,更是让这门神通,具备了一些道尊级神通的气象。 虽然在真正的大罗金仙面前……也就是目光微讶,继而微微一笑的地步。 但却是唬住且斩杀了不少太乙金仙! 所以这门离曜火日枪神通,对于如今的陆北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前世精修八极拳,枪法自是容易上手,兼枪法大开大合,刚直无畏,于他心性也有几分相应。 三界攻伐无匹的战仙,大部分可都是用长兵刃的。 清源妙道二郎真君杨戬,一柄三尖两刃刀……生生打出三界战神的名号。 陆北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骄傲自大。 既然剑道眼下毫无寸进,他就在这长枪之上,下一番工夫。 若有机会,当领教一番杨家二郎的手段! 第四十九章 枪落诸神陨 陆府。 由于东岳大帝派来的黑甲神将和英灵神卒打着旗幡,布下了【六阳勾离大阵】,占地数百亩的陆府院落,就是被分离出了阳世界面。 而逐渐被深重夜色笼罩之中的千乘县城,自然对于来自陆府的通明光芒,难以觉察分毫。 街道之上,几条黑狼狗摇着尾巴,穿街过巷。 这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一双黑幽幽的眸子警惕地望向影影绰绰,犹如潜匿在黑夜之中的陆府宅院……就是呲起几颗尖尖犬牙,正要狂吠几声。 然而那黑夜中,虎头黑甲连面头盔之下,一双双冰冷血红的眸子猛然投来。 这些狼狗呜呜几声,便是尾巴夹起,向阴暗的巷逃去了…… 陆北催动了木之本源的竹枪,在虚空之中连连刺出一道道枪影,枪芒闪烁,离曜成轮,四面八方,横扫虚空。 见此,三十二位金甲神将面色大变,忙是朝一旁闪避,将这些刺向喉头的竹枪躲过。 一时间,手忙脚乱,围杀之势,刹那不存。 陆北长笑一声,施展‘无距’步法,层层而上,一袭素色衣衫随风扬起,大袖飘飘,浑然不似凡尘中人。 丈二竹枪翠绿莹莹,摇曳这夺目的青玉光芒,向虚空再次迎头杀来的三十二位神将眉心一一点去。 青芒点点,灿若繁星;苍龙出水,隐带风雷。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心下大骇,忙是怒吼一声,向后退开数十丈远,面容露出惊恐之余,不由带着一些憋屈。 他们三十二人单单以修为而论,虽是堪比神仙道行,但动作默契,联手之下,斗战攻伐临真仙强者而不惧,在以往的岁月里,就是那仙大能,也不知围杀过多少。 然而,眼前这魔头看元气修为,不过神仙巅峰道行,但方才却能依仗着精妙的身法,凭着一双肉掌,施展魔道神通,与他们游斗而不败,极为难缠。 而今更是削竹作枪,草木成兵,其人以一手精妙无双的枪法,仅仅凭借着神仙巅峰道行的法力,生生瓦解了他们的围攻。 这等人物,枪法精妙无双,举世罕有,着实可怖。 他们还不知道,陆北眉头微皱,心中仍是有些不太满意。 这枪法被他丢下多年,果然有些生疏了。 金甲神将惊魂未定,目露震惊,李主薄心下虽生异样之感,但仍是用不屑一笑来强行掩饰内心的慌张。 踏临虚空的陆北,嘴角扬起,森厉一笑,“陆某这就送你们上路。” 话音伴随着掌中紧握的竹枪挥舞而下。 虚空之上的【离曜火日枪】再无凝滞,倏然落下。 “嗖嗖……” 破空之声响起,万只长枪虚影扑簌落下,裹挟着炽热霸道的金色火焰,如同流星一般,向三十二位金甲神将钉杀而来。 杀机张扬,枪若飞蝗。 “噗嗤,噗嗤……” 枪芒在虚空几下闪烁,便是带着一簇簇金色血液飞起。 金甲神将手中两柄金瓜挥舞成风,一时间金影摇晃,香火神力四处漂浮,带着一股烟火的气息。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在这穿透虚空的如林长枪的钉杀下,所谓抵挡,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尤其离曜火日枪以木行本源催动,木生火,这一击已然是实打实的真仙级别的攻伐手段。 于是,李主薄眼前便出现了这般极其惨烈的一幕,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着如林长枪落下,咕咕金色的鲜血激射虚空,金甲神将如同枯草倒伏,一一惨死当场。 不过此辈心性坚毅,果敢勇武,虽然面上扭曲狰狞,却是极少有人发出痛苦的惨嚎。 三十二位金甲神将,一战尽殁。 六个血色大字在李主薄脑海之中跳出。 一枪落,诸神陨! 陆北一袭白衣胜雪,不惹纤尘,手持竹枪,步步而来。 “你,这样多好,也不会惊了一方黎庶。” 平淡的声音却仿佛一柄重锤敲打在李主薄胸口,令他心中发闷。 “贼子,魔头……丧心病狂。” 对抗神兵也就罢了,还下如此辣手,不是丧心病狂,又是什么? 李主薄酷烈的面容已然一片雪白,目次欲裂,心慌意乱之下喝骂了两声……转身就逃。 就算他是四品金色地祗,堪比神仙道行,此刻面对陆北,也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心。 “来人……” “逃得掉吗?” 令李主薄惊悚诡异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心知不妙。 挥手祭起掌印迎击而出,香火神力形成的金焱之掌,带着一股堂皇凛然的神威。 “噗嗤。” 长枪如苍龙飞,毫无迟滞地穿过香火神力的封锁,在李主薄的眼中,青芒倏然变大,眉心就是一疼,“你,不得好死。” 翠意盎然的长枪穿过头颅,或许是离了本源加持的缘故,光芒散去。 “轰。” 和着尸体一起炸裂开来,碎成粉尘。 绿色的竹灰,纷纷扬扬地落下,陆北目光冷漠而平静,大袖一挥,将随风漫卷来的竹灰散去。 他可不想沾上一丝一毫,这原谅色……看着晦气。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冷峻面容之上,带着一些思索之色。 “看来,这千乘县是不能呆了。” 心念及此,就是打算将四女送到长安城去,这长安城是北魏的国都,他的学生也在那里。 心中定下计来,他也不打算在这里逗留,抬头看向虚空,目光闪烁。 “区区六阳勾离阵,如何能拦得住我。” 随手一指探出,流年破禁神通,施展而出。 那金红丝线绵密成网,网眼之中流转着一圈圈六阳光晕的勾离大阵,就是停止运转了一瞬。 然而,这已足够。 陆北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便是穿过禁制,踏立千乘县城的虚空之上。望着下方黑压压,约莫千余的神将、神卒重重围住陆府,不由洒然一笑。 也懒得出手击杀这些喽啰。 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向黑暗笼罩的边遁去。 泰山。 大殿之中。 东岳大帝端坐下首一张椅子上,正在与左边一位身穿帝袍的青年谈论着什么。 借着殿中梁柱之上,红烛散发的明亮光芒观瞧,赫然发现那青年面容奇古,青面阔口,气度森严,目光倨然。 正是勾陈大帝,金仙本尊降临! 第五十章 星夜万里遥 殿中。 肃穆而庄严。 勾陈一袭帝王袍服,面容冷峻,静静地听着不远处端坐的东岳大帝,出言介绍陆北的信息。 目光渐渐阴沉,怒气引而不发。 月前,他的一具真仙化身,在东胜神洲之中被那陆北焚杀成灰,死的是何其憋屈和惨烈。 吃了这种大亏,怒不可遏的勾陈大帝,又岂能善罢甘休? 勾陈大帝自封神榜中再次复活而出的罡星官那里……刚一打听出陆北的名号来历,便是急急忙忙地下得凡来,打算追杀陆北。 首去之地,自然是东岳泰山。 在勾陈看来,东岳泰山齐仁圣大帝在凡间权柄极重,又是在三年前开始搜检陆北,肯定掌握着更为其人详细的信息。 他正好可以去询问一番,也免得多方奔走,浪费时间。 来,勾陈大帝在地六御之中,虽然地位尊崇,但位高而权低。 若按封神榜中职司,西方勾陈大帝执掌地人三才,主管人间兵戈,统御众星。 可庭哪有众星让他统御。 所以,勾陈名为帝尊,实则孤家寡人一个。 恩,勾陈大帝跟脚确是不凡,又是太古雷灵残灵转世,又是阐教三代弟子……但手下却无一点势力可以称道。 当然,勾陈宫之外,尚有着用于维持地六御无上威仪的七千兵将是受勾陈本人节制的。 但这些兵将,皆是界三十三重的人一族经由【化仙池】转化而来。 此辈直属玉皇大尊,不是他可以任意调用的。 而且,他也不想调用。 除此之外,勾陈宫辖制的那些属吏,都是一些二三流的毛神,委实不堪大用。 从这一点儿上来,勾陈应该算是混得最差的地六御之一。 平日,在庭当中,就是泥雕木偶一般的存在,具体论起权势来,甚至还不如眼前的这位东岳大帝。 所以严格来,勾陈大帝,在界是没有多少脱不开手的公务可以处理。 自封神之后,庭的势力格局便是……阐教出身诸神归于南极,截教出身诸神归于北极,玉皇大尊统御诸神。 这‘归于’和‘统御’二字,也是大有道,并非三言两语可以清,这就不必多言。 “那陆北果真在千乘县?”勾陈大帝目光冷闪,身为不朽金仙的强横气息,犹如深渊潜龙,蛰伏不动。 东岳大帝威严方正的面容之上,带着一丝幽冷寒意,沉声道:“若非是要招待帝尊,恐怕本帝就要亲自捉拿此人了……不过本帝已经遣派了李主薄,他带着三十二位金甲神将围杀此人,想来一会儿就有好消息传来。” 三十二位精擅杀伐的金甲神将,联手围攻之下,就是长生真仙也要疲于应付。 何况一个区区陆北。 闻言,勾陈大帝就是面带失望,以一种遗憾的语气道:“不想终究晚来一步,不能手刃此獠,实在可惜。” “无妨,李主薄应该会将其人神魂带回来一丝,本帝要亲自拷问其人魔道功法的来历,到时帝尊也可稍稍消解心头之恨。” 东岳大帝微微一笑,宽慰道。 闻听此言,勾陈大帝神情默然,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帝君……不好了。” 一个红袍文吏自一旁的偏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神情惊恐骇然,好似刚刚见到了什么可怕之事。 “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东岳大帝疾言厉色道。 “启禀帝君,那……”到此处,红袍文吏喘了一口气,惊恐道:“李主薄的命牌碎了。” 这石破惊之言还未散开,这时,一个黑甲神将面容悲戚,迈起沉重的步伐,来到殿中,一身甲叶哗啦作响,拱手半跪言道:“帝君,林毅等三十二位将军……阵亡了。” “什么?”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东岳大帝后退两步,面容上流露出一丝震怖,后七尺高的昂藏身形都在微微颤抖,只觉难以置信。 怎么会? “哼,定是那陆北神通惊世,在围攻中反杀了帝君属下。” 勾陈目露精光,一锤定音道。 方才,他心中就有些不是太看好……信心满满的东岳大帝之言。 想那陆北在他化身重创之际,以神仙道行施展出来的火法神通,分明有着一丝真仙级神通的威力。 东岳大帝座下三十二位金甲神将战力不凡,威名赫赫。 他也早有耳闻。 此辈气机牵引一处,若布下战阵,就算是一位仙强者落到此辈手中,也有陨落之险。 那么陆北能够逃脱,甚至斩杀这三十二人,手段实在凌厉难言。 这已然是实打实的真仙之下第一人了。 心念及此,勾陈冷声道:“自命牌碎裂不过须臾,想必那陆北还没有走远,本帝这就去追。” 着,勾陈便要转身离去。 而东岳大帝神色冷厉,怒声道:“此獠杀我属吏将士,本帝绝然不能放过于他。” 东岳大帝治军极严,手下倚重的三十二位金甲将军被杀,他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寒了属下一应将卒的心。 东岳大帝心中这般想着,便是随着面容冷肃的勾陈大帝,一起出了泰山。 这时,色已然是深夜。 夏日的星空明净通明,银汉迢迢,如梦似幻。 东岳山脉连绵蜿蜒,在寂静的长夜之中,仿若沉睡的巨龙。 泰山之巅,突然飞快越出两道流光,划过清冷孤寂的苍穹,向那远方掠去。 千乘县城百里之上的虚空。 勾陈大帝一袭绣着金纹的帝袍服,负手而立,目光逡巡,冷风扑面而来,衣袖猎猎作响。 他神情冷漠,双眼中充斥着滔的杀机! 冷哼一声,勾陈便以千乘县城为中心,向四方虚空释放出金仙级别的浩瀚神念。 神念绵延如丝,一念之间,就朝着万里之遥的广袤地域探查。 三界仙人的神念,除非大罗金仙,探查范围都是不能超出一会之距。 所谓一会,便是万里之遥。 唯有大罗金仙才能突破这等限制,但仍是不能超过一元。 所谓神念放出,三界四大部洲,一草一木如掌上观纹……这样神乎其神的能力,连混元圣人都不具备。 勾陈的神念探查范围,自然也不能超过一会之距,以他金仙道行,最多不过释放到七千里范围。 然而勾陈这股浩瀚神念,随着向远处蔓延开来,凡是遇上山神土地的法域道场,渐渐变弱的神念,就是稍稍增强了一些。 这样一来,神念急剧消耗的同时,也补充了少许。 最终神念绵延而去,恰恰万里方止。 恩? 勾陈大帝目光微亮,心中又惊又喜。 赫然发现在千乘县城九千里之外的低空中,有着一道金色流光迅速掠过山川河流,平原沟壑。 眼看就要消失在他的感知范围。 “找到了。” 勾陈目露振奋,心中大喜。 他连忙一边通过庭神灵传信的手段,向五百里外的东岳大帝传信,一边孤身追去。 西北方向。 墨色苍穹之下,一道金色流光划过际,突然微顿。 遁光之上的陆北,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心生异样。 细细感知,正是一股仿若清风微弱的神念力量向他扫来,心中就是冷笑涟涟。 虽不知是何人在探查于他,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五十一章 要逃的是你 星夜,宁静而沉默。 平旷原野之上,架起金色遁光的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冷笑。 夜色之中,眉心蓝紫色的水滴印记,毫光熠熠。 那是先至宝昆仑镜被催动之后,将这股神念的主人给完整地映照在陆北识海之中。 刹那之间,一个身穿帝袍,青面奇容的青年,跳入他的眼帘,隐隐给他以莫名熟悉之感。 勾陈? 这青年身形高大威武,神情冷漠,气息强横,尤异常人的是……背后好似有风雷二气激荡缠绕,应是其人一身遁法的根源。 风雷大遁? 陆北摇了摇头,心道,这应该就是修至大成后的风雷遁法了。 当年陆北未铸元神之前,嫌纵地金光太过消耗法力,难以持久。 有鉴于此,他便从【五行大遁】之中,领悟出‘风雷大遁’以解燃眉之急。 其实他只是悟得了一些皮毛奥义,这风雷遁法,不过得其威力十一二而已。 三界之中,任何一门术法和神通都不是无根浮萍,毫无根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施展而出的东西。 虽然此方世界是神魔横行的神话世界,但也要符合基本规律。 这基本规律,在前世地球叫做物理定理,在此方世界叫做地大道。 风雷遁法,一旦大成,迅若风雷! 陆北悟性超绝,领悟其中奥义不假,但却是以自身法力施展,得风之速,而失之于雷。 却是比不得身后之人……勾陈大帝掌控后雷之本源,又配合所修后土之本源。 一加一大于二,施展出大成的风雷之法。 一瞬之间,可遁行七千里外,速度着实可怖。 可以是陆上神行法术,纵地金光的二到三倍。 隐隐比着陆北修至第一重的金乌化虹之术,还要快上一些。 要知道,陆北单独施展出金乌化虹之术第一重,是可以让拥有赋神通的鹏魔王都感到无可奈何的。 由此足见,这勾陈大帝苦修至大成的风雷遁法……速度之快。 但于陆北而言,身后的勾陈大帝,仍然不足为虑。 他至少有几种方法,能够在勾陈手下安然离去。 他如今罡变化境界,已然突破至第二重境界。 若是随意化作一颗石子,落在脚下莽莽大地之中,能让勾陈这厮搜索到绝望。 更不必,他掌控先至宝昆仑镜,就是太乙金仙当面,也可从容离去。 转进如风,逃之夭夭。 可,他……为何要逃? 他又不是陆跑跑,一个不朽金仙而已,也值当他跑? 这等人物,在北俱芦洲的苍溟妖域,他已捏死……不知凡凡。 陆北心念及此,嘴角扬起一抹不屑冷笑,神情沉寂,忽而停下金色遁光。 他决定给身后之人,一个难忘的回忆。 着,便是取出一截线香。 目光投注在这仿若黑玉筷子一般的线香,带着莫名之色。 “噗嗤。” 指尖突然吐出一簇簇金色火焰,这滚烫翻涌的火焰在微凉夏夜之中,随风摇曳,仿若一只只跳跃的精灵,隐约让人心神不能自持。 “滋滋。” 丝丝缕缕的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祷祝之意,向寂寥的地散去。 线香一燃……召唤出镇元大仙善尸化身。 远处。 勾陈大帝背生风雷二翼,迅若电光。 见得陆北所驾遁光突然停下,心中就是生出疑惑,不过转而化作不屑。 无论如何,此人都逃不掉! 他堂堂不朽金仙出手,必然万无一失。 此人焚杀他真仙化身,若不将其形神俱灭,难消心头之恨。 这些杀戮念头在勾陈心中升起,久萦不散。 风雷遁法更是被他催动到了极致,身畔仿若有一股股冷风向后激荡。 直到…… 勾陈收起遁光,踏临百里虚空之上,遥遥面对陆北,神情倨然,“怎么不逃了?” 陆北一袭简素衣衫,腰悬三尺长剑,冷峻面容之上,一双冷眸粲然如星辰,神色清冽且肃杀。 嘴角扬起,好似带着一丝讥诮,冷声道:“要逃的是你!” “竖子狂妄……” 然而这惊怒之言,还未完全出。 一股浩瀚的强大气息自远处降临,不过一念之间,便已经出现在勾陈大帝面前。 “陆友,别来无恙乎?”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依然是一袭青袍遮体,气度凝然,不过此刻清颧面容之上,却带着一些古怪意味。 这才分别多久,这陆友就碰上生死之敌了? “劳前辈星夜至此,晚辈心中实在不安。” 陆北施了一礼,凝声道。 “无妨。”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 勾陈大帝远远望着浑然视己如无物的青衣老道,心中不禁又惊又疑。 放出神念探查其人修为,面上就是一凛,瞳孔微缩。 此人,气息不可捕捉! 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这时方缓缓转过身来,回头望去,看清来人,神色就是冷了下来。 勾陈…… 他仍是记得此人之师,云中子差点坏了他的大事。 若非有着一些交情,那云中子,他本尊定不轻饶其人。 至于勾陈,若在庭勾陈宫老老实实待着也就罢了……他也懒得去找此人麻烦,然而不想于今日碰上此人。 那么,和其师云中子的因果,倒是可以稍稍了解一番了。 心念及此,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祥和的面容变得冷漠如冰,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阁下身为庭六御,已然得道数十万年,却亲自追杀一个连长生真仙未成的辈,还要点儿庭金仙强者的脸面吗?” 陆北本自好整以暇,作壁上观,这时听着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这番言语。 不禁哑然,他倒是没想到一团和气的地甲前辈,以言辞争锋也是这般犀利。 勾陈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冷声道:“此人乃是祸害人道的魔头,这位道友难道还要包庇于他?” 勾陈显然不认识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更是无法准确判断气息缥缈的其人,修为处在哪一个层次。 不过却也知道,其人比自己道行只高不低。 “哼,魔头?就算魔头也用不上你六御之一亲自下凡来捉拿,这云中子的徒弟是越来越长进了……” “你,放肆。”听到眼前之人竟然以言语辱及自家师尊,勾陈大帝面带怒色,凛喝道:“还真以为本帝怕你不成。” 陆北在一旁按剑而立,看的有些着急。 心中不禁腹诽道,这镇元大仙善尸,莫不是受老好人红云影响太深了。 杀人之前,就不能少两句。 好在,并没有让陆北久等。 勾陈不识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底细,所以先前心存顾忌。 但别人既然以言语,辱及了自家师父,他如何还能充耳不闻? 第五十二章 杀我你可敢 夏夜之中。 陆北远远站在一边,正待躲开二人交战激荡的气流,然而……目光惊异,久久难言。 盖因,胜负实在分的很快。 犹如大人欺负孩儿。 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可以叙述的。 青衣老者不愧是大罗道尊的善尸化身,对付勾陈大帝这样的二流金仙强者,根本不见其施展何等神通。 只见衣袖微飘,一只大手带起,毫无一丝烟火气息。 然而在勾陈的眼中,仿若一方地乾坤落下。 勾陈大帝怒吼一声,施尽手段,阳神法相都被他祭出,一瞬间就化作了一个身形魁伟雷霆巨人,然而…… 并没有什么用。 在那一刻,陆北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青衣老者,就是一尊大罗金仙。 陆北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善尸化身本来就是大罗金仙为了感悟‘道源’而斩出的化身。 镇元大仙的这具善尸,分明已经领悟过道源,不过由于这所谓道源,最终属于身为准圣大尊的镇元大仙。 所以,善尸化身或者大罗道尊的三尸化身,根本就无法突破至大罗金仙。 当然,混元圣人的三尸化身,不再此列。 事实上,也只有混元圣人的三尸化身,才能成就大罗金仙。 比如太上老君,须菩提等人。 “你是……” 勾陈大帝神色惊恐,被恍若乾坤镇压的遮大手一把握在掌中,浑身法力已然被死死禁锢体内。 那一张淡青面容之上,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汝不必胡乱猜测,老朽谁也不是。” 到此处,青衣老者面上带着腾腾煞气,目光露出凌厉的杀机。 周身之地,空间隐隐扭曲。 手掌之中,酝酿着一股足以将勾陈大帝……这位不朽金仙形神俱灭的强横力量。 勾陈明显感受到了这股力量,面上带着一丝震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 他不是封神榜中人,他肉身成圣而登六御之位,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 勾陈大帝见青衣老者神色不善,目光幽幽,心知不妙,就是疾呼道:“你不能杀本帝,本帝是地六御……” 闻言,青衣老者眸光微动,突然叹了一口气,清颧面容上流露出一些遗憾和无奈。 勾陈身为地六御之一,的确不能轻易陨落,尤其是不能陨落在他的手中。 此人差点儿坏了他的大事,让红云贤弟不能回归,他囿于本尊那里,顾虑重重,却不能将其斩杀。 陆北上前一步,察觉到了青衣老者的为难,顿声道:“前辈……” 尽管很希望青衣老者将勾陈这厮捏死,但这时…… 青衣老者摆了摆手,示意陆北无需多言。 “哈哈,我若陨落,六御失其位,三界生大乱,滔滔血雨降世,重重山岳崩裂,地同悲,苍生浩劫……杀我,你可敢?” 勾陈大帝目光怨毒,带着一丝疯狂。 他堂堂金仙,太古雷灵转世……被人好似提溜鸡崽一样,玩弄于鼓掌之间,心中已然怒不可遏。 “你……可敢?!” “可敢?!” 连问三声,勾陈目光恢复倨傲,一时之间,神色都是坦然了许多。 三界庭六御之位,道祖钦定,何人可以杀他,何人敢于杀他。 诚然,勾陈执掌人间兵戈,若勾陈死,南赡部洲人道国度必将是一片浩劫。 陆北目光凛冽,若此人落在他的手中,还敢如此叫嚣,他定当…… 恩? “你,怎么敢?” 一声压抑在喉咙的痛苦声音响起。 “老朽不敢杀你……但可以废了你。” 青衣老者脸颊带着异样的潮红,明亮的眼睛中,隐约带着一股压抑至极的愤怒。 陆北心中冷笑一声,望着勾陈的目光都是怜悯了起来,转头望向青衣老者,赞叹道:“前辈壮哉!” “轰。” 在勾陈惊骇的神情中,肉身如流火寸寸崩解,焚灭成灰。 丹田之内,所修金丹自是不存。 勾陈阳神人从灵台跃出,正待向虚空逃去。 就是被青衣老者,三根探出的手指,发出的玄黄光柱缠绕牵引而来,向其三花五气覆盖的阳神灵台抓去。 “你……当真要做绝?” 勾陈目露惊恐,直到此刻,他这才明白青衣老者先前废他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削掉三花,闭了五气,打散法力,击碎金丹……这是要废掉他一身道行! “不!!!我师父绝不会放过你……” 勾陈登临六御之位以来,所磨砺的沉稳威严性情,已然不见分毫。 此刻唯有一种恐惧在蔓延,让他浑身为之颤栗。 若他被废掉道行,就是一个废人,生不如死! 陆北面容平静无波,眼眸中有着清冽光芒熠熠闪烁。 心中冷哂道,咎由自取。 就在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叹了一口气,正要动作之际。 “地甲前辈,手下留情。” 陆北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只见边又来了一位中年神祗。 其人身高八尺,相貌堂堂,身穿黑龙帝袍服,方正沉凝的脸膛之上,已是惊惧不已。 “东岳大帝,黄伯父……救我。” 勾陈见到东岳大帝来到,忙是出言求救道。 东岳大帝尽量不去看勾陈,而是冲青衣老者拱手道:“地甲前辈,是我等鲁莽,触怒了前辈,还请见谅。” “东岳,你认得老朽?” 青衣老者收回面上冷肃神色,望向东岳大帝。 “三万年前,神有缘见过地甲前辈一面。” “好,你正好做个见证,此人对老朽不敬……老朽既然废了他,自然要言出必践。” “地甲前辈,陆道友……且听神一言。” 东岳大帝深施一礼,诚惶诚恐道。 青衣老者先是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陆北,然后望向东岳大帝。 “神因为自家幼子连番被斩,心绪激荡以至昏聩无状,与这位陆道友结下仇怨,这一切纯属神咎由自取……自此神愿起道誓,不再为难这位陆道友,凡我黄家之人,见到这位陆道友当面,皆是退避千里之外。” “陆道友,还请,劝一下前辈!” 东岳大帝面容布满愁苦之色,望向陆北的目光,憋屈之余已然带着一些祈求。 若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被废,他们黄氏一门定遭池鱼之祸。 “陆友,你以为如何?” 青衣老者沉吟稍许,望向陆北。 “全凭前辈吩咐。” 陆北神色默然,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是倾向于完全废掉勾陈的。 因为,今日废与不废勾陈大帝,他都要与此辈结下生死大仇。 当然,若将其人废掉,不得就要立刻引来阐教势力的一阵疯狂反扑。 阐教,可最为护短和不讲理。 青衣老者目光悠远,深深看了面如土灰的勾陈大帝一眼,朗声道: “你是三行本源金仙,土木二行……这是雷之本源?” 随着一股探查之力直入灵髓,勾陈大帝便恍若不着寸缕一般,在青衣老者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勾陈大帝面上不由带着一丝难言的痛苦,望着青衣老者和陆北目光既有怨毒又有惊惧,端是复杂无比。 “这雷之本源,与汝如此不谐,汝要之何用?” 着,丝丝白色雷霆涌现,青衣老者屈指之间,玄妙的光晕侵入勾陈真灵,将其雷之本源生生抽出。 “啊……” “前辈?” 东岳大帝惊慌失措道。 “惩一番,不必惊疑。” 勾陈仿佛听到了心头滴血的声音,他感觉到他还未完全烙印的先雷之本源,被生生抽去了。 金仙境界,已然跌落! 第五十三章 袖里藏乾坤 百里之上的虚空。 陆北和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望着消失在际边缘的两道流光,沉默不语。 勾陈终究是离去了,带着愤恨和憋屈。 他被抽走了一行雷之本源,境界跌落真仙,反噬之伤没有上个万年,是别想重登金仙境界了。 “陆友,这勾陈,老朽虽深恨之,但也不好击杀于他。” 青衣老者笑了笑,解释道。 “晚辈明白。” 陆北洒然一笑,表示毫不介意。 以他估计,这勾陈将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那又如何? 不过庭六御而已,若勾陈真的有一日落在他的手中,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顾忌。 青衣老者见陆北眸光闪烁,冷意幽幽,就是笑而不语。 这时,探出手掌来,掌心之上,白色光华熠熠闪烁,现出一方雷玉来。 雷玉成令箭之形,五寸三分有余,丝丝白色雷霆覆盖在玉简之上,缭绕往复,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纯阳至刚的强横力量。 正是那雷之本源形成的先雷玉。 “友,这雷之本源蕴含一丝先之威,你且收好,炼化一番,雷法神通大进,或可与真仙争锋一二。” “前辈,这……这礼太过厚重。” 陆北微微讶异,倒是没想到青衣老者竟然将夺自勾陈的雷之本源,凝结成雷玉,交给自己。 这先本源虽然来自勾陈身为上古先神灵雷泽的底蕴,被老者以某种秘法强行抽炼而出,于他而言,若是炼化,好处多多。 “收下吧。” 青衣老者见陆北目露震惊,朗声笑道:“这先雷玉于老朽无用,便算是方才为没杀那人,给你的补偿吧。” 闻听此言,陆北不再推辞,忙是道谢一声,收起那枚雷玉。 “陆友,随老朽走走。” 着,青衣老者架起云头,一边向西方一座直插霄汉的清隽山峰缓缓遁去,一边淡淡笑道:“老朽见你神体已固,凝练阳神有成,已至神仙一境之巅,不知那仙之路可有几分头绪?” 陆北也是快步跟上青衣老者身形,听到问询,就是回道:“前辈,晚辈迈入神仙之境尚短,对于仙之境还有些困惑,因此打算搜集一些洞灵宝,先行参悟仙之秘。” “洞一类的灵宝,三界虽不罕有,但要想寻得合乎心意的一件,也是不大不易……而且,未必有那自行领悟洞之秘来的快捷。” 到这里,青衣老者神色明显一顿,回过头来,望着陆北的目光湛然,温煦一笑道:“老朽这里有一门神通,能助你参悟洞之秘,你学也不学?” 闻听老者之言,陆北神色讶异,心中莫名一动。 不知何时,边泛起了鱼肚白,继而一轮橘红色的大日跳出了地平线。万里朝霞,彤彤红光燃遍了整个东方空,仿若织锦云缎,鲜艳美丽。 一老一少两道人影,踩着祥云,着话向西方遁去。 浮云,晨光,朝霞,山峰……构成一幅飘渺出尘,悠然宁静的画卷。 这是一座秀丽山峰。 缭绕云雾笼着绵延如苍龙横卧的山峦,壮观清丽。云海聚散无定,松涛风影摇曳,置身其间,令人忘却烦忧,心生旷达。 占地约莫方圆四五亩的山顶之上。 青衣老者神色悠然地落在一块青石之上,大袖飘飘,望着远处苍郁含黛的连绵山峦,轻声笑道:“友,上次那斩三尸法门未曾予你,老朽心中实在不安,而今见你困在神仙巅峰境界,仙又不得其门而入,这里有一门无上神通,可将眼前万里山河藏于袖中……你可愿学?” “晚辈愿学。” 陆北平静的声音中隐隐含有一丝期待,眸光明亮非常。 “此术为……袖里乾坤。” “请前辈授法。” 陆北躬身施礼,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心中已然是振奋。 袖里乾坤之术,作为镇元大仙的拿手神通,西游之时,将五庄观的猴王一行轻而易举地捉拿手中,这定是一门大神通……不得就是一门道尊级神通。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手捋胡须,欣然道:“这门神通,你若细细体悟,修至成,仙境界十年可期。”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微动,心中不由涌起阵阵暖流。 且不提,此处陆北如何接受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传法。 青州,千乘县。 方蒙蒙亮。 县城之外,来了一人。 君吉立看年龄三十出头,冷峻面容之上,有着刻意模仿自老师的威严神情,望着千乘县城高大的城墙许久,方抬步随着几个进城的村民,从容地向千乘县城迈去。 他接受自家老师,庭雷部九应元雷声普化尊的命令,将雷部的神霄玉符授予陆北,请其上庭雷部为神。 经过几次打听,终于彻底摸清了陆北的居所。 陆府。 廊檐之下。 在凡人看不清的空间中。 “来人止步。” 一队游弋巡察的执戟神卒,拦住了吉立去路。 君吉立神色微顿,先是取出雷部玉牌,拦路神卒忙是行礼,让开去路。 吉立沉声道:“尔等东岳大帝麾下神卒,何以在此?” “启禀神君……” 一个短须胖文吏看到这边动静,忙是穿过陆府大门,跑了过来。 挥挥手将那名正待出言的神卒打发到一旁,陪着笑道:“敢问神君名姓,供职庭何处?” “神霄玉府,吉立。” “原来是雷部的君,失敬,失敬。” “这陆府发生了什么,为何要封锁阴阳两界?”吉立好奇地问道。 “唉……”随着胖文吏一声长叹,便将发生在昨夜的事情一一告知了吉立。 吉立听完之后,沉吟半晌,凝声道:“你家帝君可在?本君这里有雷部尊敕谕,你可速带本君面见你家帝君。” 胖文吏也不推辞,就是带着吉立去面见东岳大帝。 东岳泰山。 山峰巍峨,松柏秀立。 云头之上,雷部君吉立神色复杂,喃喃道:“陆北离了千乘县,不知去向?” 若是其人不知去向,他手中的神霄符召又该授予何人。 想起下凡之前,自家老师仔细交待过的事情,吉立面上就是流露一丝忧虑。 “看陆府先前架势,分明这陆北曾与东岳帝君结下过大仇,然而东岳帝君却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只言,陆北后来被一青衣老者带走,可地如此之大,我这要如何去寻?” 吉立心中思忖,眉头紧皱。 心思辗转间,打算先行回庭复命……可又一想到这将是自家第二次无功而返。 连自家老师交待的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这实在无颜回去面对自家老师。 念及于此,吉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挫败之感。 这般一想,也就不急着返回庭了,转而向千乘县城遁去,准备好生打听一番陆北的讯息。 若有一些蛛丝马迹,便循着查探一番。 事实证明,许多事情并不是因为我们本身做不到,而是……不够勤奋。 恩,白了,就是懒。 下定决心的君吉立,在千乘县城以南的山谷中,浣花阁的驻地,终于查到了陆北的一些踪迹。 这一日的傍晚,青州的空之上,一朵祥云自东向西飞过。 带着神色喜悦的君吉立,方向正是魏都长安。 第五十四章 再临长安城 长安。 傍晚时分。 陆北收起云头,慢慢降落在曲江池畔,神鬼皆是不觉。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两岸杨柳依依,水面波光粼粼。 夕阳将倒映在湖面上的塔林,楼阁,庙宇……披上了一层薄薄红纱,平添了几分婉约和动人。 平静湖面之上,间或有几只画舫舟,泛水而行。 忽而,遥遥传来的文士娼伶的诗词唱和,伴随着丝竹管弦之音,让在人流如织的曲江池畔……肩挑两捆刚斫薪柴的樵夫,都是放慢了步伐。 岁月静好,时光慢慢。 然而,这一切却和陆北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也没有某个富家千金掉入湖中,等他来救。 于陆北而言,他来到的此方世界是一个神话位面,而不是一个历史位面。 陆北神情悠然,也不急于向远处的巍巍长安城行进,仅仅安步当车。 他仿若行走于时空的旅者,在人影与光影穿梭交叠的青石板路上。 在外人看来,他面容冷峻,目光幽邃,神色间有着一种难言的寂寥。 此时,陆北的心中正在思虑着‘袖里乾坤’这门神通。 如他所料,袖里乾坤果然是一门道尊级神通,且是罕有的空间类神通。 镇元大仙的善尸化身,地甲前辈对他还真是厚待啊。 若这门神通成,十年仙可期。 话是不假,可这门大神通,以他的悟性领悟起来,都是感到了一些吃力。 而且,十年仍是有些久了。 他还有许多许多事情要去做,成真仙,去庭……还有那些一个个蹦跶不停的仇人,更不会等他慢慢成长起来。 不禁又回想起地甲前辈临别之际意味深长的言语,“陆友,西海近日有乾坤大仙的传承现世,你可以去见识一番。” 想到所学这门神通的名字,陆北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明悟。 不知不觉,便已经来到城门之外,陆北再无凝滞,迈步入了长安城。 城中,随国公府外。 陆北站在廊檐之下,静静等待门子往里面通传。 不大一会儿,一阵爽朗的笑声自里间传来。 随国公杨震四十多岁,身形魁伟,面容坚毅,穿着一身宽袖常服,硬朗气度多了一份儒雅。 人还未走出大门,就是朗声笑道:“陆先生可算是来了,我们一家人都一直念着你呢。” “贫道太微见过随国公。” 陆北微微一笑,打了一个稽首,一派得道全真的仙家模样。 随国公目光就是一亮,眼前青年道人一袭云纹素衫,腰悬宝剑,气质出尘飘渺,神采绝伦。 心中更是不敢觑,脸上笑容又是多了几分热切。 两人叙话间,便来到了府中。 宾主落座毕。 有仆人奉上香茗,陆北笑道:“怎么不见熙儿那孩子?” “一大早儿,儿就和袁道长去了紫云山,”杨震着便朝外面的色看了一眼,笑道:“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吧。” 正着话。 庭中就是缓缓走来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形,正是袁守城和杨熙二人。 “袁道长,陆先生来了。” 杨震站起身来,笑着招呼,见到一旁的杨熙,就是故意板着脸道:“熙儿,还不过来拜见你老师。” 袁守城见到陆北,手捋颌下胡须,淡淡笑道:“陆道友,不想三年不见,道行又是精进了不少啊。” 当日,在千乘县城之时,他以金仙级的神念去感知陆北气息,犹如直面一尊仙。 但实则陆北的神仙道行,也是分毫不差地落在他的眼中。 不想短短三年时间过去,陆北已然至那神仙一境之巅了。 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陆北修为进境,袁守城感慨不已。 “袁道友也是不差,看来第四行已有一些着落了。” 陆北目光落在袁守城身上,笑着言道。 袁守城笑着打了一个哈哈,似乎不欲在自家修为上多提,兀自落下座来。 杨熙这时也是神色激动地走过来拜见陆北。 陆北目光温煦,笑着打量这个由九灵参转世而来的少年。 三年过去,杨熙脸上少了一些稚嫩,多了几分坚韧。 陆北温声道:“这几年过的还好,为师传你的拳法和枪法可曾落下?” 杨熙先是行了个大礼,仰着脸一一作答,陆北笑着点了点头。 “老师来这里是要常住于此吗?” 杨熙站起身来,一动不动地望着陆北,轻声问道。 陆北笑了笑,没有话。 这时,袁守城顺手放下润喉的茶盏,顿声问道:“陆道友此来似乎有着一些要事?” 虽是询问,语气却是笃定。 陆北并不感到奇怪,眼前这位袁道友可是卜道高手,沉吟道:“袁道友所言不错……” “两位仙长,你们先在这里叙话,我去让下人为陆先生找一处雅致的院落来。” 杨震似乎察觉到陆北和袁守城二人,将要谈及一些仙道之事,忙是借故告辞。 陆北也不推辞,就是笑着道:“有劳了。” 杨震朗声笑了笑,便大步离去。 “倒是不凡。” 陆北望着杨震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其人虽在富贵红尘之中,身居高位,但见识却通达明澈。 自知没有听那些仙家逸事的必要,却是借故离去,这一点儿却与那些凡间民有所不同。 听着陆北言语,袁守城目光灼灼,手捋颌下三缕胡须,问道:“陆道友可能看出其人命相?” “气运勃发,止于公侯。” 陆北笑了笑,了八字再不多言。 曾几何时,他也可以为别人看相了。当年钟李二仙他气运稀薄,福缘不足,犹在昨日啊。 袁守城收敛神色,道:“那道友在看你这弟子呢?” 言语之中隐隐有着考较之意。 陆北扫了一眼,神色淡淡道:“袁道友,好手段。” 只见杨熙灵台之上,大团金黄气运遮蔽着本命之气。 这气运也就是寻常的公侯之子。 但陆北拥有昆仑镜这等先至宝,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气运之海中有着一条神骏非常的蛇,徜徉其间。 蛇身上覆盖着金色鳞片,光芒熠熠,隐带毫光。 陆北看了一眼,就不再看。 袁守城听得陆北言语,微微一笑。 二人又了几句闲话,便将话头重新引到陆北缘何来此之上。 陆北也不隐瞒,端着茶盏,口饮着便是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与东岳大帝结仇,以及被勾陈大帝追杀的事情简单叙了一遍。 至于和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的一些交集,却是没有怎么细谈。 袁守城眉头皱起,沉声道:“陆道友得罪了庭六御,恐怕事情有些棘手了。” 见陆北神色不以为然,袁守城就是叙道:“陆友有所不知,这庭六御之一的勾陈,虽然不过泥雕木偶一个……但背后的势力却是不能觑。勾陈被一位太乙金仙废掉金仙道行,自然不敢去找那位太乙金仙的麻烦……但对陆道友,可就不是那么客气了,不得会有一些与勾陈相善的阐教三代弟子找上道友。” “所以,我打算在长安城购置一座宅院,将书剑四女带到长安居住。” 陆北轻轻放下茶盏,以征询的目光望向袁守城。 他自然知道这麻烦二字何解,若阐教一些三代弟子被勾陈找来。 此辈在庭任职,受书封神榜庇佑,他又打杀不得。 想想都头疼。 于是,陆北只得想上一个办法。 他自己的安危倒是不用怎么担心,就是担忧书剑四女。 总不能,他走到哪里都带着四女吧。 长安自秦汉以降,便作为南赡部洲的人道国都。 有着龙气镇压,三界之中,就是一些大神通者也不敢在长安城放肆。 “这也算是个好计策,长安身为人道重地,却是一个好的避祸所在。不过,眼下南赡部洲的人道菁华之地,九州还未统一,长安城恐怕对真仙之下的人族修士镇压不力。” 袁守城思索了一下,算是肯定了陆北的这个想法。 若是没有意外,按着原本的历史,袁守城在大唐之时,就是被几位大能逼得,只能跑到长安城中避劫。 对真仙以下的人族修士镇压不力? 闻听袁守城之言,陆北神情就是露出一些疑惑。 “道友,南赡部洲人道菁华九州之地若是一统,龙气鼎盛无异一尊大罗金仙坐镇。自然是高屋建瓴,俯瞰众生……在国都之中,莫邪魔外道,就是我等人族修士,上到大罗金仙,下到地仙,也统统要被压制和监视。” 陆北大约明白了袁守城话中之意,未曾统一的人道龙气威力不足,自然是要优先压制那些大能之辈。 怪不得,他来到这长安城,并无什么不适之感。 他如今炼气修为,神仙道行,炼体修为仙巅峰道行。 倒是不用受长安城的龙气压制。 第五十五章 当时明月在 一晃就是三过去。 陆北暂且就在随国公府西边的一座跨院中住了下来。 这一日清晨。 陆北端坐在院落之中的石凳上,指点书剑四女习练采气之道。 这所谓采气之道,正是金丹大道早期的法门。 金丹大道凶险莫测,不提资质不够者修炼过程困难重重,就是三灾也是不好渡过。 此法并不适合四女。 陆北也只是截取其中精妙法门糅合一些养生的理念,传授给四女。 月亮门洞前,突然来了一个仆人,言道,‘陆先生,国公托人找的一处大宅院已经找到了。’ 陆北因为要在长安城中安居下来,虽随国公杨震希望陆北能够常住府中,但也知道化外之人不愿沾染红尘。 就连袁守城大半时间也是居住在长安城西紫云山的一座道观中。 陆北听到这仆人的话语,便带着书剑四女向外走去。 这仆人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虽灰白,但身体硬朗,健步如飞。 当先在前引路,自侧门出了国公府,老仆人路上边走边笑着道:“陆先生,那处宅邸在朱雀街和坊那边……背靠着长安城中的锦岚湖,几重进的大院子,四围墙下植着大片竹林,环境颇是幽静雅致……若非前户部陈侍郎奉表子,要致仕归家荣养,恐怕他家人也未必急于出手。” 陆北听着这仆人叙,也不觉枯燥,就是慢慢来到和坊。 果见陈府大门处,仍有着一些陈府旧人将一个个沉重的红木牛皮大箱子装上马车。 老仆人声解释道:“那位致仕的陈侍郎和陈府一应女眷,在日前就已先行启程,剩下的这是几个家中子弟。”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一领蜀锦秀士长衫,头戴逍遥巾,正在指挥下人搬动箱子。 这时突地看到老仆,就是远远走来,温而尔雅地笑道:“李伯,今日便可收拾停当,房契也已在大兴令那里签押备案,若是没有异议,今日便可交接。” 到此处,转眼见到陆北,目光一奇,就是拱手道:“在下陈言,这位想必就是东主了吧。” 陆北微微一笑,和陈言道了名姓,一时间,气氛融洽了许多。 陈言似乎十分热心,带着陆北和书剑四女进入府中,代替李姓老仆亲自为陆北介绍府中一应居所方位。 一行人走在宽阔幽静的庭院之中,沿着一条长长游廊,其间不时停下,听陈言介绍。 直到穿过一座青石拱桥,在一片假山前停下。 “这格局有些特别。” 见陆北神色疑惑,陈言朗声一笑,负手迎着假山,解释道:“陆公子有所不知,来我陈家也没有在这宅邸住上多久,这座宅邸早年曾是纪家的,由着左仪卫将军纪凌居住,后来纪家因陈王而获罪……多亏先帝仁德念着旧情,虽削去纪凌名位爵禄,但也让其赐金返家。后来家父便接手了这座宅子,改了一些军中格局,以前这里可是一个教场来着。” “恩,陆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陈言到此处,转过头来,突然见陆北神情恍惚,忙是好奇问道。 “没什么。” 陆北眸光微动,笑了一笑,清声道:“陈兄继续即可。” 陈言虽有疑惑,但也知道与自己无关,又是一一介绍起来。 一行众人,又是向里面走去。 花厅之中,几人落座。 陈言端起桌上茶水,淡淡笑道:“陆兄可曾满意,若是满意,今日便可在这里交接房契即可……实不相瞒,家父已经派人催促过在下几回了。” 陆北笑了笑,也不答,而是站起身来,走到廊檐下,目光隔垣洞见,穿过东边的青墙。 那里是一座湖心榭,隐隐有着熟悉。 细细思来,目光便带着一些悲戚,盖因那里正是记忆之中,纪薇作画流连的地方。 陆北目光悠远,神情莫名,沉思稍许,转过身来,淡淡笑道:“陈兄,可。” 闻听此言,陈言方是大喜,自袖中取过房契,“陆兄想来也是个讲究人,这宅邸占地几十亩,园林精致,虽君子不言利,可这八百两着实有些少了。” 得,这陈言陈公子介绍半,正是有着撇开随国公李家仆人和陆北再次议价的打算。 陆北倒也没有因为陈言的套路,而感到不满。 只是心生好笑之感,心中那微微抑郁的心情,都是开朗了许多。 作为行走在人间的在世神仙,陆北……恩,其实他的身上并没有多少浮财。 不过身为浣花阁掌舵人的四女,却是不缺这些铜臭之物。 李姓老仆虽在一边暗恼读书人心思狡诈,但此刻当着陆北的面也不好出言指摘。 随国公身为四国公,魏庭八柱国之一,权势赫赫,当时他却是压价有一点儿狠。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陆北目光温和,笑道:“陈兄,那就凑个整,再加二百两吧。” 陈言听完,自是同意。 忙是接过书剑递来的二百两,将房契交割,就是拱手道谢,告辞离去了。 李姓老仆,望着陈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面色仍是愤愤不平道:“此人何其狡猾,陆先生怎么可以答应他?” 这位李姓老仆年轻时是杨震的亲兵,性情沉稳忠直,颇受杨震的信任。后来上了年纪,便被随国公收为府中担任管事。 见陆北被那陈言套路,心中不由愤愤。 “无妨,些许金银,又不是什么重要之物,而且也是一件缘分。” 看这个倔老头替自己打抱不平,陆北目光笑意不减,望着远处那座湖心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木已成舟,李姓老仆长叹一声。 若非顾忌到陆先生对随国公的看法,他早就上去扬起拳头,给那陈言一个教训。 好的八百两,这厮一路上了几句话,就哄骗了陆先生整整二百两! 当然,李姓老仆自然不会明白,对仙人而言,多花两百两,两千两,两万两……并没有什么区别。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按了按腰间的三生神剑,掌心轻轻拂过那株薇草,喃喃道:“也不知你现在是否已经投胎,已经嫁人……”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陆北神情怅然,他突然想去地府,翻一翻那生死薄…… 地府之中。 奈何桥。 一个白衣少女站在浊浪滚滚的黄泉河畔,少女黛眉星眸,容颜苍白柔弱,纤细的手掌之中,捏着一株三叶草。 三叶草在少女手中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 这时,一个青衣女子从远处乘风飞来。 “妹妹……” 绿荷身穿一袭绣罗长裙,云鬓高挽,桃腮杏眸,看气息已然是一位鬼修。 白衣少女回头见到来人,轻轻笑了笑,柔声道:“绿荷姐姐,你怎么来了?” 绿荷并没有回答,而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纪薇是二十多年前来到幽冥界,被她在判官殿偶然碰到的。 当时,判官判其投胎转世,然而纪薇执意不肯,判官大怒,欲令鬼卒将其发往枉死城。 后来,她就悄悄拿个灵幽的令牌,将纪薇给带了出来。 “妹妹,我查了南赡部洲近百年以来的生死薄,以陆北为名者,六万七千九百三十二人。修道者唯有一人,渝阳陆北。陆公子一旦修道,便不受阴司管辖,所以……” “妹妹阴寿有限,鬼脉法诀又不适合你修炼,不如投胎吧。” “投胎吗?” 纪薇望着手中的三叶草,眼眸明亮而迷离,螓首微抬,目光定格在远处的虚空中。 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些红润,自语道:“其实,我差不多已经忘了他的样子了呢,只是心里还有着不甘,习惯了想他,我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我。” 着,深吸一口气,把手中三叶草随手丢掉,倔强地扭过脸去,试图不让眼睛中的晶莹流淌出来。 第五十六章 何止她一人 长安城。 陆府之外。 君吉立看着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雄壮,面容刚毅。 此刻他收敛一身神光,站在朱雀街和坊的一处茶馆里,隔着木窗,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宅邸良久,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喜。 经过五六的查访,他终于从长安城西的土地那里,打听到了陆北最新的落脚之处。 也不枉他一番好找。 因为凡人乔迁之喜,往往需要放炮庆祝,也要先行祭祀过土地才能入住新居。 陆北身为神仙,当然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但他也不会阻拦书剑四女严格地按照这种习俗。 很多的事情,到了一定层次,就不再是追求事情的本身,而是一种心情。 而这祭祀和祷告,却是让西城土地得知了前户部侍郎所居宅邸换了一个陆姓的新主人。 这也恰恰正是庭神道体系的可怕之处。 凡间百姓婚丧嫁娶,升官发财……方方面面、丝丝缕缕都要牵涉到庭一些神祗身上。 就连在灶台旁嚼邻居的舌头根子,都有可能被灶君记录下来。 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就是此理。 吉立走到陆府门前,轻轻扣动门环。 “咚咚……” “来了,来了。” 一个扎着双丫髻,十二三岁的少女,轻轻打开角门,探出一张清丽稚嫩的脸。 一双灵动眼眸转了几转,上下打量了吉立一眼,疑惑道:“你是……?” 吉立上前一步,沉声道:“在下君吉立,这里可是陆北居处?” 闻听眼前这大汉对自家主人直呼其名,少女神色就是带着一丝警惕,“你找我家公子,有什么事吗?” “这位姑娘,某来自庭雷……” “砰。” 吉立话还未完,角门便被少女重重关上,由于事起仓促,旁边大门上的铜环都是颤了几颤,发出清脆的激鸣声。 “哪里来的疯子,还君,还庭……你以为你是神仙啊。” 一个清丽稚嫩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带着几分来自心性娇憨少女的嘲弄,让君吉立面上尴尬不已。 本君还真是神仙。 可犯得着和你一个丫头片子吗? 就在吉立眉头紧皱,焦虑地在廊檐下踱步,思索着要不要再敲一次门的时候。 角门突然打开,仍是那个少女,撇着嘴道:“哎,那神仙,我家三姐允你进来。” 听着少女戏谑的语气,吉立哭笑不得,什么叫‘那神仙?’ 不过也不好与眼前少女一般见识。 微微一笑,就是随着少女迈入到宅院之中。 穿过长长的游廊。 不大一会儿,便来到陆府用来待客的花厅。 书剑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心中不由泛起疑惑。 若非她方才从前院经过,听到木溪那丫头的声嘟囔,还真不知道自家公子竟然认识庭的神祗。 这时,君吉立随着名叫木溪的丫鬟,已然缓缓走到花厅之中,抬眼看去,目光就是一顿,只见上首处坐着一位二十多岁,气质文静的女子。 这女子身上明明没有法力的气息,却为何给他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阁下,寻我家公子有何要事?” 书剑秀眉微皱,分明对吉立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有些不满。 “某来自庭雷部,受雷部尊之命,请你家公子入雷部为神。” 吉立并没有隐瞒,单刀直入道。 犹自怕眼前女子不信,吉立探出手掌。 精致华美的雷部玉牌,被他握在掌中。玉牌之上有白色雷弧缠绕,正面铭“雷部”二字,背后则是“吉君立”四个篆字。 雷部玉牌刚一拿出,就是吓得一旁的木溪吐了吐舌头。 “你还真是神仙。” 柔柔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你以为呢,以为我是疯子?” 吉立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丫头木溪。 “雷部,召公子为神?” 听得君吉立的言语,书剑心中震惊,明澈的目光微露讶色,神情倒是没有吉立想象之中的激动无比,不能自持。 吉立心下暗暗称奇。 “不知陆公子何在?”吉立稍稍以神念感知,发现并无那位陆道人的气息,就是出言问道。 “这位神君,却是不巧了,五日前,我家公子刚刚外出。” 书剑秀眉微舒,轻声解释道。 吉立收起雷部玉牌,顿声道:“那不知何时可以回返?” “这个……我也不大准。” 书剑莫名地叹了一口气,清声道。 吉立眉头微皱,一脸无奈,沉吟道:“陆公子若是不在的话……雷部尊授予的符召,暂且放在此地,你看如何。” “会不会有些不妥?” “这个倒是不会,你家公子若有意上为官,可拿着符召到城西的土地庙,某会在那里逗留一段时间,便一同带你家公子到雷部领玉牌,受职司……当然,若是你家公子无意上,也可将这符召送到土地庙,到时自有人会接收。” 吉立笑着解释道。 到此处,吉立不由得暗赞自己机智。 这样无论陆北答应不答应,何时回返,他都算是将自家老师交待的这件事情给圆圆满满地办了下来。 见书剑点头同意,吉立便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正是装着一枚仿若玉石模样的神道符召。 书剑伸手接过,道:“那公子回返,我便将此物给他。” 吉立见事情交代完毕,出言告辞,就是出了陆府。 幽冥界。 陆北此刻浑然不知雷部君已经来到长安,并将符召交给了书剑。 在长安城中,他的心中一升起想去地府查看生死薄的想法,便再不犹豫,就是向阴司遁去。 隐匿气息,站在鬼门关前,心中不由感慨。 然而这感慨还未扩大,一股警兆自灵台而来,让他头皮发麻,忙是向一旁躲去。 “咦?陆督使身法不错。”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陆北望向来人,脸上一黑。 眼前之人是一位黑衣青年,一袭绣金黑袍,右眼纯银无瞳仁,右眼墨色无眼白,戏谑地看着自己,目光狡黠。 正是酆都大帝……那个老不死的。 也只有身为大罗金仙的酆都,才能在先至宝昆仑镜的示警之下,欺近他身旁一丈之地,然后极为没品地试图拍他的左边肩膀,却是往右边躲去。 真是孩子的把戏。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北此时倒是没有初见酆都大帝的紧张,冷着脸问道。 此人对他的跟脚可谓了解的一清二楚,要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地戏弄于他。 既然如此,也不用和这为老不尊的酆都太过客气。 “幽冥界是本帝所掌之处,本帝还没问你缘何来此,你倒是先来问本帝了。”酆都大帝着又是打量了陆北一眼,淡淡笑道:“神仙道行,进境倒是挺快。” 陆北心中无语,实话,他大罗金仙见过都不止一位,就没见过酆都这么无聊的。 “陆子,你这次来幽冥界又要做什么?” 酆都大帝似乎真的很闲,笑着问道。 “我来查看一位故人的生死薄。” 陆北也没有隐瞒,解释道。 “那本帝可得提醒你了,游方殿掌殿使年前刚一突破金仙,就把阴司中叫‘陆北’的鬼卒和鬼魂……整的那叫一个惨。” 陆北目光微沉,凛声道:“这等肆意妄为之辈却能身居高位,阁下身为堂堂帝君,执掌幽冥权柄,也能见容吗?” 闻听此言,酆都大帝沉默良久,收敛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是叹气道:“不能见容的,又何止她一人?” 陆北神情也是默然。 第五十七章 六宫元符令 “陆子,你去阴司查阅生死薄,还是不要擅闯为好。” 酆都大帝神色肃然,沉声道。 “这是?” 陆北目光疑惑地看向酆都大帝突然拿出的一枚金色令箭。 金色令箭长三寸二分,通体被如水金光层层包裹,待金光被酆都随手拂去后,方露出繁复的花纹和后禁制。 “六宫元符令,受本帝之命执此金令者,可暂摄幽冥六宫,统御二十四仙。幽冥界凡登阴籍者,若胆敢不敬掌令之人,皆可执此令镇杀……莫那位游方掌殿使,就是十殿阎罗见了你都得行礼参见,想要不想要?” 到最后,酆都大帝脸上本来严肃的面容,突然再次变得玩味,同时晃了晃手中的那枚金色令箭,语气似乎是在诱惑。 陆北心中一惊,凝声道:“帝君有话不妨明言。” 他一直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酆都大帝此人性情诡异,他并不相信此辈当真是无聊,来和他开玩笑解闷。 “真是无趣的家伙。” 酆都大帝见陆北面上疑虑重重,神色严峻,本来想要逗弄一番的心思也就淡了。 思索稍许,解释道:“十年前,本帝答应了一个老家伙,要和他赶赴一处地界,那处地界就是大罗金仙也不敢轻涉,所以……” “帝君,这是在交代后事?” 陆北以一种认真的神情,挤兑了一句。 “滚蛋……本帝堂堂道尊强者,近乎不朽不灭,有这么咒本帝的吗?恩,地皇怎么会收下你这种没见识的弟子。” 酆都大帝气得眉头挑了几挑,不过墨色无眼白的眼眸,带着一丝沧桑的笑意。 “果然。” 陆北目光微动,心中明悟。 酆都大帝果然和自家老师关系匪浅。 “本帝这一去就算顺利,也得千年才能返回,这枚金令想委托给你代为保管。” “是何等地界?以帝君之能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陆北眸光微动,好奇道。 他倒是没有因为将要接过这六宫元符令,成为幽冥界的座上宾,而感到多么激动。 “寂灵空渊,你可听过?” 听着这名字,陆北眉头微皱,隐隐觉得有一些熟悉。 本来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以为酆都大帝真的会告诉他。 而这寂灵二字,好像是…… “那里是大罗金仙的真灵沉沦之地。” 酆都大帝轻叹了一口气,负手而立,目光幽邃。 眉宇冷傲的黑衣青年,收起了眼中的戏谑之色后,气息开始变得森冷却不疏离,风采绝伦。 不愧是生于轮回,长于轮回的大帝。 陆北心中一震,这寂灵空渊,寂灵,灭世黑莲传来的第三式血印神通,不就是寂灵印吗? 又想起红云老祖自虚空中归来的事情,心中大概有了几分明悟。 却是不知酆都大帝要去那等地界做什么。 心念及此,陆北就是出言问询。 酆都大帝淡淡一笑,这次却是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酆都大帝突然眉头一皱,沉声道:“那老家伙已经在催了,这老家伙实在可恶,自己找死不行,还非要拉上本帝一起。” 愤愤不平地着,转身便将六宫元符令扔给陆北,叮嘱道:“好好保管此令,不可任意妄为,但有正当之命,罗酆六的十二位守宫使,十二军司无有不从。” 陆北接过金色令箭,心中不喜反忧,顿声道:“前辈何以对晚辈如此厚待。” 酆都大帝仔细打量了陆北一眼,两个一黑一白的沧桑眼眸,神光熠熠。 他似乎正在极为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沉吟半晌,“你可以认为,本帝看你比较顺眼。”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微滞,心道,这算是什么理由。 陆北自然不会知道,在五方鬼帝的眼中,酆都大帝一直就是这么一位不着调的帝君。 酆都大帝应轮回而生,其来历背景,鲜为人知,也并非像后世一些传言所言的那般……是某位大巫的转世或是玄都大法师的恶尸化身。 如同先有界,后有上古妖庭一般,幽冥界之后,才有各方势力妥协的产物……阴司。 传言,界刚刚诞生之际,始有先阳五炁之灵为定五帝,后被入主妖庭的妖帝和东皇二位上古强者斩杀。 这先阳五炁之灵,为东方青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西方白帝招拒、北方黑帝汁光纪、中央黄帝含枢纽。 此辈出身为先阳五炁之灵,跟脚上的不圆满,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一生无望大罗,当然不是妖帝和东皇这两位大罗金仙的对手。 妖帝和东皇何其霸道,界和庭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岂容可以调动位之力的五位定帝君安居。 将五帝灰灰了去之后,便立下上古妖庭,尊伏羲和娲皇兄妹为妖尊,鲲鹏为妖师,座下有十方妖神,周三百六十五位金仙妖圣…… 而六道轮回未出之前,幽冥界同样也有先阴五炁之灵为定五方鬼帝。 酆都大帝,其人便是应轮回而生,统御幽冥界的定帝君。 至于是哪位古老存在的转世之身,除却鸿钧道祖,就连地六圣都不得而知。 后来六道轮回突然在幽冥界落下,幽冥界这才开始暴露在一应地大能的眼中。 如同封神之后的庭一般,阴司也就成了各方势力角逐,妥协之下的产物。 酆都大帝之所以对陆北刮目相看,除却看陆北顺眼之外。 其实还牵涉到曾经身为妖族大尊的伏羲身上的一桩因果。 当然,这就不必多言。 酆都大帝将六宫元符令赠于陆北之后,便离去了。 陆北拿着手中这枚金色令箭,仔细打量半晌,心中泛起疑惑。 实在有点儿不能明白酆都大帝的举止。 “看我顺眼?还真是个强大的理由。” 本来他都打算过了鬼门关,先到罪印城去找那位兵马使徐郜了。 当年,他手执黄泉剑,担任一路黄泉节度,此人曾经欠他一个人情来着。 当然若仅仅是查探一下生死薄,判官钟馗是最为合适不过。 可一来,他和钟馗交情不深,打交道比较少,二来判官殿挨着游方殿不远,万一再碰上灵幽,恐怕…… 如今,有了这六宫元符令,应该可以放心地去找钟馗了。 不过,要不要招呼罗酆六宫的真仙来呢? 有个真仙领路,多少会方便一些。 念及与此,陆北握住六宫元符令,输入法力,以意识默念使用口诀。 口诀正是在以神念炼化六宫元符令之后,从上面获得的。 恩,陆北虽然嘴上着不要,但却是在接过令箭的第一时间,将六宫元符令以神念炼化了。 正如令箭中言:罗酆六,左有六宫,右有十二军司,六宫者,【纣绝阴宫、泰煞谅事宗宫、明晨耐犯武城宫、恬昭罪气宫、宗灵七非宫、敢司连宛屡宫】 六宫分左右守宫使,这十二位守宫使正是真仙强者。 第五十八章 定亲手杀你 幽冥界。 罗酆六。 一个中年真仙,忽然从纣绝阴宫中神色匆匆地走出,乘着遁光向鬼门关外赶去。 这位中年真仙身高八尺,形貌俊朗,一袭蓝色书生长衫,气质儒雅,腰间别着一对羊毫笔。 正是纣绝阴宫两位守宫使之一的杜冕。 杜冕面上有着毫不掩饰的疑惑之色流露,心中喃喃道:“帝君在鬼门关相召,莫非有着什么要事?可又为何直言让一位真仙前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杜冕终于来到巍峨的鬼门关外。 目光四顾,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穿简素衣衫的身影,在一株铁树下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其人手中正是把玩着一枚金芒令箭。 杜冕忙是收起遁光,大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微臣,纣绝阴宫杜冕参见帝君。” “杜先生不必多礼。” 陆北转过身来,神色淡淡道。 “恩,怎么是你?”杜冕突然听得一个陌生而又隐约有着几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是猛然抬起头来,继而目露震惊,讶异道:“陆……你为何会有帝君的信物?” 杜冕眉头紧皱,想了半,他实在想不起眼前之人的名姓,只是依稀记得好像姓陆。 “杜先生,酆都帝君刚走,将此物暂时借予陆某使用。” 陆北微微一笑,解释道。 他倒是没有想到,随意唤一个来到跟前听命的真仙强者,竟然还是一个熟人。 杜冕平复面上惊疑神色,以征询的目光投向陆北,顿声道:“陆道友,帝君临别之前,可曾交代去了何处?又是何时回返?” 杜冕倒没有怀疑陆北在以言语欺骗自己,且不提六宫元符金令作为酆都大帝随身佩戴的信物,不会轻易落于人手。 就算一旦失落于他人之手,以酆都大帝大罗金仙之能,一念之间,也能令其自毁。 关键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有什么人敢于假传酆都大帝的命令。 因此,对于陆北之言,已然深信不疑。 陆北神情平静,收回六宫元符令,正色道:“帝君走前,特意交代过,不得泄露他的踪迹,杜先生无需多问了。” 杜冕作为酆都大帝座下六宫近侍之人,自然对酆都大帝的脾性有所了解。 闻听此言,杜冕微微点头,也不以为异。 毕竟阴司之中,平日都是五方鬼帝坐镇,有无酆都大帝也没什么两样。 想通了此节,杜冕淡淡笑道:“陆道友,有什么吩咐,可尽管直言。” 眼前之人得了酆都大帝的青睐,代掌六宫元符令,他自然是要保持一定的尊重。 至于诚惶诚恐,曲意逢迎……今日换上旁人或许会如此这般,但他杜冕却是不会。 “杜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陆北对于杜冕的客气态度也不介意,着便将自己想要去查阅生死薄的事情言了一遍。 听完前因后果,杜冕目光微动,心中不由升起好笑之感。 他还以为……但此时也不好将这情绪流露出来。 倒是没有什么轻蔑,只是感到有趣。 杜冕朗声笑道:“易事尔,陆道友随杜某来。” 着,便当先带路望鬼门关而去。 陆北神情默然,也是紧跟其后。 他大概能猜到杜冕心中所想,此人定是以为自己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要大动干戈。 可等到了判官殿,若是没有碰上灵幽也就罢了,若是不幸碰上,恐怕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灵幽,想起这个女人,陆北目光深沉,只觉心中杀机难以抑制,眉宇间都是现出道道煞气。 此女带给他的耻辱…… 游方殿中,肃穆且庄重。 一袭绛色衣裙的灵幽,身材玲珑曼妙,肤若凝脂,鼻似瑶玉,气质神秘高贵。 或许是突破了不朽金仙,抑或是明悟了前尘的缘故,灵幽原本那明洁如玉的额头之下,两道英气剑眉早已不见,却是被柔美的秀气柳叶眉取而代之。 不过,一双血眸仍是不减清冽光芒。 此女端坐于御案之后,望着下方空旷寥阔的游方殿中,黑压压跪下一片的鬼魂,面罩冷霜,神色不善。 这时,突然樱唇轻启,疾言厉色道:“这些,可都是吗?” 听到询问,一个胖脸游方御使硬着头皮,从一旁走上前来。 待到感受上首女子身上散逸而出的强横气息,此人身躯更是颤颤巍巍,佝偻着腰,拱手道:“回禀掌殿使,这已是第十三批了,幽冥界已然没有再叫那个名字的鬼魂,这些仅仅都是姓陆之人。” “按着旧例处置。” 冷漠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在冰冷的宫殿中响起,带着凛然的杀机。 完这话,灵幽清冷的目光隐隐有着一些怨恨流露而出。 “这……前些日子,判官殿那里已经派人过问了,掌殿使,此事可否再缓上一缓。” “恩?怎么,你要抗命?”闻听此言,灵幽血眸冷闪,面带愠怒之色。 “属下不敢。” 胖脸游方御使,‘噗通’一声跪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鬓角不住地流淌下来。 灵幽血眸转动,稍稍沉吟后,冷厉神色回复柔和些许,“判官殿那里,自有我去分。”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 灵幽血眸转动,突然看着下方哭哭啼啼的鬼魂,面上惊恐交加,更有甚者已经浑身战栗,突然感到一阵索然和腻味,突然改口道。 “那这些……” 胖脸游方御使,擦了擦额头流下的汗水,出言试探道。 灵幽并未理他,玉容似乎极为疲惫,朝那位胖脸游方御使无力地挥了挥手。 从条形玉案后缓缓站起身来,秀眉紧蹙,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阵烦闷,就是向殿外踱步而去,打算透一口气。 刚出游方殿,突然远远见到绿荷走来,灵幽面上露出清冷的笑容,打着招呼道:“绿荷,来陪我走走。” 绿荷见灵幽神色疲惫,走上前去,正要搀扶灵幽的手臂,却是被灵幽让开。 “我没事,不用扶我。” 绿荷也不再坚持,随着灵幽走了不远,面容上带着一些挣扎,嗫嚅道:“灵幽姐姐,绿荷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 “。” 灵幽血眸盈盈闪烁,眉睫轻颤,恍若要闭上眼睛,似乎已然疲惫到了极致。 “陆公子……” “住口。” 灵幽猛然睁开血眸,神色豁然大变,怒声道。 她现在,甚至都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姓氏。 尤其是……如玉手掌轻轻拂过腹,这动作有着难以言的温柔,然而那一张清丽晶莹的玉容却是没有丝毫温情流露,唯有无限的怨毒和阴狠。 显然,想到了某个人。 哪怕从北俱芦洲回返,成就金仙的同时,她寻回了记忆,明了前世,本以为能够释怀。 可为什么会……手掌不止一次地运起,为何总是狠不下心来? 陆北,我灵幽发誓,必定亲手杀你。 第五十九章 所谓有仙气 判官殿。 这是一座气度恢弘的宫殿,坐落在一团氤氲蒸腾的墨色烟云中。 倏尔云雾散开,露出一角飞檐,其上铭刻着神秘玄奥的冥纹,禁制微微,光芒一闪即逝。 传言,阎罗十殿并阴司各殿,如同界的一百零八宫一般,是一件不可移动、应界而生的先至宝。 当然,这种法已经无籍可考。 这一日,重重阴雾鬼气之中,突然散开一条金色光路。 当先而行的是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真仙,其人一身儒生装束,腰间别着羊毫笔,并非判官笔……而是一件后级数的灵宝。 山河玄鬼笔。 “陆道友,这是判官殿左偏殿,那里是右偏殿。” 杜冕笑着指点道。 陆北微微点头,随着杜冕手中指向,果见巍峨大气的判官殿正殿左右之畔,尚有两座型宫殿群拱卫。 屋檐楼宇之上,插着如林旗幡,这些旗幡基色调皆是黑色,其上镌着貔貅之类的图案。 透着肃穆和庄严。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崔府君联合四大督司判官,都会在左殿召集一应文武判官,对低阶判官手下所判鬼魂所造籍册,逐一抽查,看是否有徇私舞弊。” “四大部洲凡人一如世间萤火,何止百亿,阴司判官终究有数,如何能忙得过来?”见杜冕谈兴正浓,陆北索性也暂且放下忧心之事,随口相询道。 “哈哈,陆道友实在有所不知,”杜冕听到陆北所言,神情微愕,就是朗声大笑,“所谓阴司判官判罚世间凡人罪孽功果,凡间传言多半有谬。” “那……又是何解?” 陆北目光微讶,叙道。 杜冕停下脚步,往不远之处连绵的宫殿群注目半晌,解释道:“凡间鬼魂,只有罪业、功德、因果有殊异者,才有资格入这判官殿;如升斗民,贩夫走卒……各县城隍皆掌判决一应职司,事后造册归籍,以备庭和阴司两方即时查阅,所以需要判官处理的定是棘手、复杂的案件,更有甚者,还需要一些武判官去凡间察访,细细甄别。” 陆北越听越是心惊,这在《西游记》中,被三言两语提到的地府,别人何曾去想过,其中又有着何等如篦似梳的庞大组织构架。 窥一豹可见一斑! 不过,这也正常。 虽常人道在于集众,仙道伟力归于自身,不假外物。 但细细思来,除非你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修道‘独夫’,一个人可以单挑全世界。 否则,只要下有这种修道之路存在,且被普罗大众普遍得知,就会存在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历史怪圈。 组织,体制,资源分配,阶级,不满,变革……这些关键词就如同梦魇一般,始终不会消失。 而鉴于修真者或者修道之人,对于世界资源的攫取速度……当真是和蝗虫过境没什么两样,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世界沉沦。 所以,那些黑社会修真流,宗门像帮派,散修似土匪,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可理喻。 资源修真流,就算有,也是以仙朝、道国的形式存在。 一个元婴期老怪再强,还能强过由一群元婴期老怪构成的庞大组织? 一个个仙帝,道君,如人间帝王般坐镇一方,最终统筹一个个世界的资源和力量,获得本人或者本位面的超脱和晋升资粮。 这才是现实主义的凡人修真流,它的正确打开方式。 至于浪漫主义的神话修仙流,充满史诗级的瑰丽想象……正像某些人认知中所谓的‘有仙气’一样……《山海经》,《楚辞》,那一个个浩如烟海的古典神话故事。 前人之述备矣! 咳咳……这个就不多了。 “当然,人手不足的问题,”杜冕笑着转过头来,凝声道:“陆道友身为神仙,可曾分过神念分身?一颗神识念头,于我等便是一具分身;比如杜某虽不过真仙道行,但一念之间,也可分身亿万,虽然于攻伐无用,但处理这些琐事,却是手到擒来。” 闻听杜冕一番言语,陆北心中恍然,微微一笑,顿声道:“杜兄寥寥数言,便将严密如网的阴司体系,道尽其妙,陆某佩服。” “陆道友寥赞了。” 杜冕笑了笑,看着陆北的目光温煦,眼前之人虽仅仅神仙道行,但能得酆都帝君青睐,足见不凡。 他虽然不会谄媚侍奉,但却可交好一番,结下善缘。 着,正打算带着陆北,向判官殿落去。 这时,远方突然升起一队黑翎黑甲的鬼军,气度森严,远远呵斥道:“前方何人,敢于窥视判官殿?” 音波成浪,所过之处,雾似潮散,齐齐涌来。 原来,杜冕在半空中不时驻足停留,对着宫殿格局指指点点,行迹十分可疑。 这些鬼军莫不识杜冕来路,就是识得,也要例行喝问一番。 判官殿可是也有真仙级的掌殿使存在的。 若是问也不问,来日必遭见责。 闻听下方的呵斥声,陆北就是会心一笑,杜冕转头正好见到这近乎促狭的笑意,多少也有些尴尬。 冲着下方忠于职守的一应鬼军,沉声道:“本使,纣绝阴宫杜冕,尔等无需惊疑。” 声音居高临下,带着一股高高在上之意。 “诺。” 鬼军齐齐抱拳,大声道一声诺,便转头继续游弋巡视。 杜冕转过头来,摇头一笑道:“陆道友,杜某因你出丑,你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陆北淡淡一笑,也不辩解,感慨道:“阴司法度森严,陆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杜冕笑了笑,也不在意。 凝声道:“陆道友,随杜某来吧,下去看看那生死薄。” 陆北正要笑着点头,紧随其后,忽而心有所觉,目光就是惊变,冷漠如冰。 游方殿前。 灵幽和绿荷慢慢在殿前黑玉铺就的寥阔广场上,二女边走边声着话。 二女一着青色绣罗裙,一着绛色宫装长裙,静姝妍丽,姿态各异。 这时,绿荷脸上带着一些怅然,幽幽叹了口气,声道:“灵幽姐姐,姐她到底上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灵幽莲步微顿,目光复杂,声音空灵朦胧,“你家姐,前些日子,我进阶金仙之境时,趁着机明朗一瞬,尝试卜算了下,发现她……” “怎么了,灵幽姐姐。” 绿荷杏眸中带着一些期许,神色急切地追问道。 “或是转世了吧,不过却不是走这幽冥轮回之路,”灵幽到这里,血眸微黯,清声道:“应该是一种玄妙法门,极为类似一种玄门秘法,借尸还魂,或是某个大能出手了吧,毕竟她的体质……” 灵幽到最后,声音越来越,雪腻如玉的肌肤上,两片不正常的红晕悄然升起,清冽的血眸中也是有了一些羞恼之色流露而出。 当年,她……简直不堪回首。 她怎么可以做出那种羞耻之事? 看来,应该找个时间,把那一部分记忆给清除掉。 可,又一想到那女子正是被那个人求而不得,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大的快意。 相对于此,这令她羞耻不已的记忆清除不清除,似乎也不大重要了。 念起那人,一双血眸怨恨之光闪烁,唯有那只玉手悄悄拂过腹时,神色才会稍稍柔和些许。 而一旁听到灵幽言语的绿荷玉容微变,心中惴惴不安,这借尸还魂,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 姐,绿荷和你还有再见之日吗? 想到此处,眼睛就是有些红了。 第六十章 你给我跪下 游方殿与判官殿的距离,实在不远。 因此,那些黑甲鬼军在向杜冕呼喝的时候。 灵幽就是神情一顿,金仙级别的神念感知,几乎是一瞬间就是散逸开来。 然后,玉容之上,清丽明艳的肌肤,蒙上了一层幽幽寒霜。 血眸冷闪,一道玄色流光急剧闪过,便是向外间遁去。 而和杜冕一道,准备向判官殿落去的陆北,也是猛然顿住步伐,神色森然,嘴角下意识地扬起,一抹冷笑似有似无。 来也奇,陆北根本就没有放出神念,甚至先至宝昆仑镜都未曾示警,但他偏偏知道,灵幽将会来到。 这…… 陆北心中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也就不以为意。 或许是随着道行渐深,自家灵觉越发警惕的缘故吧。 陆北如是想道。 “陆道友,怎么了?” 杜冕似乎也觉察到了陆北神色间的异样,便是转过身来,笑着问道。 陆北神色沉寂,平静的目光望着远处,“杜道友,你的麻烦来了。” 闻听此言,杜冕面色突然变得古怪。 继而,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突然扭过脸来,向来者望去。 只见。 远处阴云雾气之上。 一个身着绛色宫装长裙的丽人,三千青丝如瀑,两道眉似远山,眸若血色星辰,冰肌玉骨,神秘高贵。 但偏偏神色不善,眉宇间带着腾腾煞气,破坏了这股柔美的气质。 灵幽凌厉的目光越过杜冕,直视远方那个笑容虽然玩味,但目光格外冷漠的青年。 “陆北……” 恍若九幽阴涧之风呼呼刮过,令人手足发凉,心生恻然。 当然,对于杜冕而言,仅仅是稍有动容而已。 “游方掌殿使。” 杜冕那张儒雅的面容之上,一双温润眸子有着猝不及防的诧异之光闪过。 这一个的变故,生生让这么一位风度翩翩、举止从容的中年真仙,多了几分不出的真实感。 “陆北,受死吧。” 灵幽根本就没有二话,可见那恨不欲处之而后快的情绪,并非虚假。如玉手掌运起,一道百丈长的玄水瀑布从身前绕过,自左到右翻滚盘旋。 玄水瀑布带着三行本源金仙,澎湃至极的力量,迎头向陆北镇杀而来。 “玄冥真水。” 此水可为万水统帅,至阴至寒,御水之能卓绝三界。 十大先神水之一。 所谓神水、神火、神雷,古往今来,法皆有不同。 但大概不出‘十’这样的完美之数。 陆北冷笑一声,心中虽暗自警惕,但也不急着出手抵挡。 杜冕则是神色大变,凛声道:“游方掌殿使,你放肆。” 心随意动,腰间两根山河鬼笔飞出,于虚空勾勒成画,带着一股墨染地的玄奇韵味,向镇杀而来的玄水瀑布拦截而去。 玄冥真水,不愧是十大先神水之一。 虽只是被灵幽初步祭炼,并未发挥出……本该不亚于一件先灵宝的全部威能。 但在身为不朽金仙的灵幽手中,也是强势压了杜冕一大截。 杜冕两根山河鬼笔于虚空,大笔急速转动,似乎要将玄冥真水分流抵消,攻势绵绵,颇是顽强。 一时之间纵然不支,可也将灵幽与杜冕本人拉开了一段攻击距离。 而就在这么一个空当的工夫,远处几道长生真仙的气息,在错落有致的宫殿之中悄然升起。 正是感知到这边交手动静的判官殿、无常殿的掌殿使级别的强者们。 但很多只是在观望。 灵幽,毕竟是一尊不朽金仙。 十殿阎罗也才是此等道行。 “灵幽道友,何故对帝君的贵客突施辣手?此事必须给杜某一个解释。” 杜冕面带惊怒之色,心中隐隐猜到了陆北先前所言的那句“你的麻烦”,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可,这如何是他杜冕的麻烦? 不,还真是。 见陆北在身后老神在在地望着自己,杜冕心中不由得泛起苦涩。 他怎么摊上了这位陆道友。 这带着怨念的目光还未收回,却在眼角余光之中,看到身后的那位陆道友,右掌之中正兀自把玩的那一方金色箭。 正是陆北所执的那枚六宫元符令,杜冕心头就是一凛。 若陆北不顾一切地请出六宫元符令镇杀之力,极有可能会重创游方掌殿使,进而激怒阎罗子。 到时,酆都帝君不会出手责罚陆北,而是会责罚他杜冕办事不利。 灵幽神色惊疑不定,她怎么也不会猜到,杜冕会对陆北维护到这种地步。 但那又如何? 想及心中的愤恨之事,灵幽冷厉道:“杜冕,你真的要阻我。” 听着这话,杜冕面上就是露出苦笑。 不是他要阻拦,而是他有不得不阻的理由。 见杜冕神情,灵幽怒极反笑,晶莹如玉的面容,仿佛笼上了一层薄薄秋霜。 又转眼见得一旁,浑然没事儿人一般的陆北,心情更是恶劣到了极致。 正待发作。 “杜先生,多谢仗义执言。” 陆北着就越出身形,望向灵幽的目光平静无波,可心中隐隐却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灵幽,好久不见。” 平淡至极的话语,从陆北的口中出,这份风轻云淡,就连陆北自己都是微微讶异。 他笃定自己心中的杀机仍是不减分毫,他和灵幽相看两厌,恨不得除对方而后快。 可不知为何,此刻纵然知道自己手中的六宫元符令,能够激发一定威力,重创此女。 但心中却有一股强烈的感觉,这样做不是很妥。 是因为来自隐秘空间中,那道至少是太乙金仙级别的神念吗? 心念及此,原本重创此女的想法,就变成了权且慑服此女。 莫名空间之中,有着重重的烟云阻隔。 一个身高八尺,身穿绣金蟒袍,头戴帝王冠冕的中年人潜匿其中。 这中年人周身尺许,以如漆的墨色烟雾重重遮蔽,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体态。 所谓八尺,自然是烟雾的浓郁处形高,至于那绣金蟒袍和帝王冠冕,却是墨色烟雾露出的衣领一角。 这尊大能神秘莫测,此举,正是不容许别人窥见他的真实容貌。 此人,阎罗子! 阴司曾有传言,称行迹诡秘,修为强大的阎罗子,可能是某位上古大能的转世。 因为阎罗子对阴司的许多人而言,就是一个身份符号。 毕竟,十殿阎罗其中任何一人出现,都会被冠以阎罗子之称。 但唯有阴司真正的高层才知,所谓阎罗子,自始至终唯有一人。 而那十殿阎罗,皆是这位大能的化身! 这时,阎罗子的目光,姑且是目光,此刻正停留在陆北掌中把玩的那枚六宫元符令之上。 没有人知道,这‘目光’是忌惮,还是贪婪,抑或是不屑…… 因为看不到。 不过,这‘目光’却是足足停留了有三息之久。 然而,阎罗子终究是毫无动作,不知何故。 或许是因为,陆北将手中本应调取六宫元符令的镇杀之力,于间不容发之际,调整为了镇。 “灵幽,你给我……跪下。” 随着冷漠如冰又带着几许复仇快意的声音落下,掌中的那枚六宫元符令,陡然激射出万道金光。 金光如滚滚河流一般,带着至高无上的帝王威严,向血眸凛冽的灵幽当头罩去。 威压如重重山岳降世,带着一位大罗道尊的意志。 灵幽神色微变,眼前这横扫一切的力量和意志,近乎要碾压她所拥有的一切本源和神意。 那人,手中之物…… 灵幽忽觉灵台一迷,在这股堂皇的威压和力量面前,她的双膝隐隐都在发软,心中就是一个激灵。 一股悲愤混合着屈辱在心头浮起,她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念及此处,血眸之中充满绝望,继而满是狠辣和决绝。 此刻,仅仅有一个念头,在灵台之中盘旋。 她灵幽不能在那人面前跪下,不能! 本是沉重的雪肩,被她强行撑起,咬牙之间,嘴角带血,而微微佝偻的身躯,慢慢挺直起来。 她的容颜苍白柔弱,毫无一丝血色。 她的一双血眸更是带着一些狭长,给人一种孤傲而刻薄的感觉。 这狭长的血眸,却是目光睥睨而肆意地看了陆北一眼。 樱唇轻启,从隐隐带血的贝齿之间,吐出两个声音虽轻,分量却极重的字。 “蝼……蚁。” 听到这两个已经沉沦在记忆深处的字,陆北心中的怒火刹那之间,就被引燃。 蝼蚁,蝼蚁…… 当年他见此女时,他是金丹,她是真仙。 她称呼自己是蝼蚁。 不过三十余年,他已是神仙,而她却是金仙。 此女被他制服,仍是以蝼蚁相称,灵幽…… 或许陆北都没有意识到,他对灵幽的恨意,可能大半都要来自灵幽那近乎颐指气使的高高在上。 “贱婢,你当年欺辱陆某和她,而今到得这等地步,还敢如此嚣张。” 饶是陆北自觉心中已经再无波澜,这时也忍不住出言怒斥道。 本来,他是一句废话都不想和此女多的。 灵幽听到刺耳的‘贱婢’之称,目光更是屈辱至极。 她堂堂金仙,祖巫的转世,被人称作贱婢? 而阴司一应真仙,听得陆北这好似解释的自述,心中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这二人是早有宿怨。 也对。 游方掌殿使平日里行事跋扈张扬,不怪如此。 这时,就算先前有一些觉得陆北做的过分,伤了阴司颜面的真仙,也再无他意。 无论怎么样,那位姓陆的道友,背后可是站着一位大罗道尊。 陆北这时不知旁人的复杂心思,见灵幽仍是不肯低头,他忽而福灵心至,一丝道轮之光随着指尖催动到六宫元符令中。 六宫元符令不愧是酆都大帝,这位大罗金仙所赠的信物。 让一些明白其中意义的阴司一方真仙,驻足观望。 实在不凡。 心念及此,陆北心中多少有些欣然之意流露。 果然,被加持了道轮之光的六宫元符令,威力更甚。 灵幽身形轻颤,削肩之上压迫更甚。 “咔嚓咔嚓”,骨头的碎裂声响起。 正待调用全部的本源力量,去抵抗这股威压,可在那一个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 灵幽的血眸隐隐泛起晶莹水光,这晶莹闪烁几下,却是沿着弯弯睫毛,最终向眼角滑落。 所有的本源力量,最终还是被她调用到了腹之地。 咔嚓…… 腿部骨头的碎裂声,噼里啪啦地响起。 灵幽浑身瘫软,无力地趴伏在虚空中,仿若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双清冽血眸都是失去了光彩。 第六十一章 总是难懂的 判官殿上空,静谧且沉默。 唯有不知飘向何处的道道墨色流云,正在随风而行。 灵幽近乎趴伏在地,她侧着螓首,半边娇躯都在剧烈颤抖。 或是因为先前抵挡威压力量的缘故,她三千秀郁青丝早已被崩散了发带,自耳际线丝丝缕缕地垂落下来,这恰好遮住了她那半张苍白如纸的脸颊。 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无人知,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杜冕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一幕,转过头来,又望向目光冷漠的陆北,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而在四周错落有致的宫殿中,那些阴司潜匿的长生真仙,也是将神念感知投在陆北身上。 他们不知道,这位神色幽冷的素衣青年,将要作何举动。 但,他们很好奇。 陆北望着近乎趴伏在虚空的灵幽,心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快意。 此女,当年仗着自身修为强大,对他百般欺凌,又何曾想过有今日。 此女身为不朽金仙,却被他压服在地,尊严一朝尽丧! 陆北深知,此刻四下之人,尤其暗中隐匿的那位至少太乙金仙境界的大能,正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可,那又如何。 他并不会杀灵幽,起码此刻不会。 心念及此,陆北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将六宫元符令交于左手,缓缓蹲下身来。 伸出右手手掌,轻轻托起灵幽的下巴。 陆北心中一奇。 这一个充满戏谑性质的动作,竟然出奇地顺利和流畅。 他本以为会遭遇到灵幽强硬的态度,没想到灵幽这次却是没有。 一张清丽的雪肤容颜被陆北以手托起。 明洁的额头、淡淡的柳眉、弯弯的眼睫、血色的冷眸、如玉的瑶鼻,惨白的脸颊,以及那死死抿着的唇。 迎着陆北的注视,灵幽那一双本已失去焦距的清冽血眸,目光渐渐合拢一处,隐约回复了几许神采。 静静地看着陆北。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 屈辱,无奈,愧疚,绝望……掩饰脆弱的坚强? 陆北心头一动,但不过片刻,就在心中自失一笑。 此女,完全不值得同情! 以一种轻柔的声音,怜悯道:“灵幽,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多么可怜……可这一切,都是你在咎由自取。” 完,陆北意犹未尽地收回手,站起身来,望向神思不属的杜冕,淡淡一笑道:“杜兄,咱们这就入判官殿。” 杜冕收敛神色,点了点头道:“陆兄,请。” 然而,就在这时。 下方一团黑雾升腾而起,一个身着青色绣罗长裙的女子,神色急切地跑到灵幽近前。 正是绿荷。 “灵幽姐姐,你怎么了?”绿荷走上前去,就是蹲下身来,查看灵幽身上伤势。 继而抬起头来,杏眼圆瞪,怒声道:“陆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本来和杜冕向判官殿云路走了几步的陆北,听到这话,神色变幻些许。 顿住步伐,眸光冷厉,望着绿荷打量半晌,森然道:“你是绿荷吧,你家姐被这个女人……你还有脸替她话。” 其实对于绿荷,一些难听的重话,他都不屑于多。 此女一身鬼气森森,显然是入了鬼道,这功法和灵药,不问自明。 不得,这丫鬟就是个背主之徒。 见陆北疾言厉色,目光充满不屑和讥讽。 绿荷玉容微变,讥诮道:“我和我家姐初来幽冥界时,若非灵幽姐姐百般照顾,我们主仆二人,早就被幽冥界的那些厉鬼抓住欺凌,请问陆公子,那时候,你又在哪里?” 到最后,绿荷已经是在用失望的目光望着陆北。 闻听绿荷这番言语,陆北面上现出怅然的情绪,目光却陡然平静了许多。 良久之后,方顿声道:“我的确对她亏欠良多。” 听着这话,绿荷神色稍稍和缓了几分。 “绿荷,有些事情,你不太清楚,我不和你计较。”陆北着,就是转过头来,冲杜冕拱手道:“让杜兄见笑了。” “陆兄,客气了。” 杜冕神色莫名,微微一笑,目光迅速掠过陆北、绿荷、灵幽……最终在灵幽停留在腹处的纤纤玉手处,似乎是无意识地停顿了一瞬,目光充满疑惑。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却被螓首猛然抬起的灵幽,以一个凶戾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血眸寒光闪烁,幽深莫测。 杜冕摇了摇头,稍稍后退了一步,便和早已等的迫不及待的陆北,向判官殿行去。 二人言谈间,便撇开一道云路,落在判官殿前的黑玉广场之上。 这时,远处探查的阴司一应真仙,也是将神念慢慢收了回去。 “灵幽姐姐,我扶你起来。” 绿荷见陆北渐渐走远,就是在灵幽耳边道。 “别乱动她。”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在不远处。 绿荷心中就是一惊,忙是抬起头来,赫然发现一个身穿黑色绣金蟒袍的中年人,站在身前。 正在微笑着看向自己。 或许是“微笑”,因为绿荷仍是无法看清此人容貌,但却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煦和蔼。 还未出言询问何人。 眼前之人,“目光”却是转移开来,向灵幽投去。 “这三滴冥月晶露,助你疗伤。” 阎罗子叹了一口气,探出手来,如蒲扇大的手掌上方,三颗仿若露珠的灵药浮浮沉沉,晶莹剔透,浑圆如意。 正是幽冥界一等一的疗伤圣药,冥月晶露。 不亚于‘三光神水’的疗伤圣药。 “不用。” 柔弱的声音,却偏偏给人以坚强的感觉。 然而,未等灵幽坚持拒绝。 阎罗子却已经将手中三颗冥月晶露弹出,晶露落下,眨眼间便是化作漫甘霖。 冥月晶露实在不凡,灵幽身上所受的来自大罗道尊意志的伤势,却是在慢慢恢复起来。 不大一会儿,灵幽便在绿荷的搀扶下站起,不过脸颊仍是一片苍白,一双血眸凛冽,冷声道:“我过不用了,你为何还要如此?” 阎罗子并没有因为灵幽话语之中的冷漠态度而动怒,心下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灵幽真的是在陆北的压迫下,从此变得心灰意冷。 无论如何,他都再不会顾及……酆都大帝那个老不死的怒火,也要让那陆北好看。 阎罗子淡淡一笑,望着灵幽放在腹上的纤纤玉手,沉吟道:“方才你明明……” “住口,本尊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灵幽毫不客气地打断,转过头来,对绿荷清声道:“绿荷,随我回去。” 阎罗子苦笑一声,目送二女离去,思索了下,便是远远地沉声道:“若有机会,老朽替你除掉那人。” “你敢?!”听到身后阎罗子杀气腾腾的话语,本已走远的灵幽突然转过头来,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怨恨,“你最好不要多事,至于他,我会亲手来杀,在这之前,谁都不许动他。” 完,灵幽转身离去,再不停留,不大一会儿,灵幽和绿荷二女就消失在浓郁的茫茫阴雾鬼气之中。 望着这背影,阎罗子眉头深锁,喃喃自语道:“尊者,我……不是太懂。” 这时,阎罗子身旁一团光线剧烈扭曲,重重阴气遮蔽。 自虚空中,一个披头散发、又老又丑的老妪,非常突兀地现出身形。 显然来了很有一段时间。 “不懂?”老妪微微一笑,那丑陋的面容,这一笑足以让人生出梦魇, 尤其那一口又黑又畸形的牙齿,“不懂就对了,女人的心思,总是难懂的……” 听着这话,阎罗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先完美血脉传承,真是难得……唉,可惜了,却是一个女孩儿。” 神神叨叨的话语自老妪口中出,这声音却不曾消散在虚空之中一丝一毫。 只因她的道行,已至通之境! 第六十二章 判官道原委 判官殿。 罚恶司督司判官,钟馗,身穿一袭大红袍,坐在殿中首位,手提羊毫毛笔,手腕运笔如飞,似乎正在书写着什么。 正是轮到四位督司判官之一的钟判当值判官殿,于是他索性无事,便以书法怡情。 很少有人知道,虬髯浓眉、焦脸阔口的钟馗,写得一手好字。 就像《三国演义》中的燕人张飞,其人却是擅长画仕女图,很难想象,不是吗? 因此,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这时,钟馗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神色明显一顿。 “钟判,忙着呢?”随着声音跳入殿中,风度翩翩的杜冕大步迈进宽了阔轩敞的大殿,又见得钟馗拿着笔,朗声笑道:“杜某难得见钟判,能有如此雅兴。” 杜冕在未得道前,曾是凡间的教书先生,工诗书,擅丹青……所以对于有着一手好书法的钟馗,倒是颇为另眼相待。 哪怕,钟馗论起修为职司来,不过堪比神仙道行。 这时,陆北也是笑着走过来,拱手道:“钟先生,多年不见,可还好?” 这音容笑貌……钟馗心中一惊,神色怔怔。 先前陆北进来时,由于是逆着光而来,又加之钟馗被杜冕言谈吸引了注意,着实是被留心到一旁的陆北。 这一当面相见,钟馗心中便是起了滔波澜。 由于陆北当年是赤霄剑主,且向道之心甚坚,又将一枚符召予他,凡此种种,给他留下的印象格外深刻。 因此,钟馗倒没有因为日渐繁琐的事务,遗忘掉了陆北。 事实上,我们的一生就算再忙,遇人再多,也会碰到几个让我们印象深刻的人和事。 显然,在钟馗心中,陆北就是。 “陆公子,好久不见。” 钟馗稍稍压下心中惊异,着便是站起身来,从条案后走出。 仔细打量了陆北一眼,目光就是一凝。 这道行? 莫非是我眼花了? 钟馗心头大震,好半才恢复,涩声道:“陆公子,你……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只有遇上一个你特别熟悉的人,几年不见,他从微末之境一步步地崛起,才能理解这种复杂的心情。 这种心情,可能与嫉妒无关,极有可能是一时的惘然。 不过,钟馗毕竟心宽体胖、性情豁达,在稍稍惊愕之后,就是朗声大笑道:“哈哈,恭喜陆公子得偿所愿,更是一朝修道有成,一可见公子资卓绝,二可见心性不凡……走走,逢此快事,定要随钟某去喝两盅去。” 其人笑声若洪钟一般,豪迈慷慨,因此明明就是当面赞扬的话,却不给人以阿谀和凝滞之感,反而透着一股真切和自然。 听着这极具感染力的笑声,陆北也是轻声笑了笑,心中的阴霾却是消散了许多。 无人知,方才惩处灵幽之时,他并未有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快意。 心头总有一股不适之感,萦绕往复,不知何来。 仿若,他做了一件不怎么好的事情。 差一点儿,就要铸成大错! 这一会儿,又听得钟馗这明火执仗的‘旷工’之言,陆北心中生出好笑之感的同时,却也暂且将那种异样感觉搁置一旁。 杜冕笑了笑道:“钟判且不忙,既然是熟人,那还是陆道友,你来吧。” 陆北微微点头,便将自己来阴司查阅生死薄的事情叙述了一番。 钟馗凝声道:“可是当年漓水之上的那纪薇吗?” 陆北点了点头。 “钟判不需要查阅生死薄吗?”杜冕见钟馗了一句也不行动,就是出言相询道:“钟判,莫非是有着什么不妥?” 一个寻常凡间女子,何至于让身为四大督判的钟判面露难色。 “杜宫使有所不知,”钟馗眉头紧皱,又是看了陆北一眼,密布虬髯的面容之上带着一丝无奈,叹道:“那女子被游方掌殿使要去了。 闻听此言,陆北目光冰寒,神色惊怒交加,“灵幽?这个贱人。” 他紧紧抓住了腰间三生宝剑,手背之上根根青筋暴起,手指骨节都被握的发白。 灵幽,你毁掉一个人还不够,又…… 我陆北,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刚才就应该趁势杀了你! 就算那位暗中窥视的大能出手,他也能借助先至宝昆仑镜,从容逃遁。 他就不该,不该,念及此处,陆北心中涌起无限懊悔。 想及灵幽一贯的劣迹斑斑,陆北心中只觉不寒而栗,若还是那样,他又该如何。 他倒不是因为被一个女人给……他还不至于如此肤浅。 而是,前有谢秋荻自伤自怜,这后有…… 不愿再想,陆北心中杀机已是难以抑制。 钟馗显然也觉察到了陆北的神色变幻,心中惊疑不定。 因此,最后一句话也就没有出口,‘是一个叫绿荷的女子,拿着游方掌殿使的玉令,才将纪薇给强行提走的。’ 这时,陆北郑重施了一礼,沉声道:“陆某这厢先行谢过钟先生。” 钟馗见得陆北这番反应,方觉得大为不妙。 “陆公子,万万不可做下傻事,那位游方掌殿使,修为强横,实在是一位不能招惹的存在,就算陆公子已经是神仙,也是不妥……那人可是一位不朽金仙。” 钟馗压低声音,郑重告诫道。 杜冕越听越是神色古怪,心道,钟馗想必是没有看见,方才灵幽是如何被这位陆道友逼迫的场景,不过这个就不好多。 陆北神色感激地看了钟馗一眼,钟馗能将话到这个份儿上,足见厚待了。 念及此处,陆北淡淡一笑,道:“钟道友,无需担心,你且看这个。” 一枚三寸二分的金色令箭,被陆北握在掌中,示于钟馗。 一见此令,钟馗魁伟身形剧震,忙是后退几步,拱手道:“臣判官殿罚恶司督司判官,遥见帝君。” 陆北微微有些无语,他取出六宫元符令,只是为了以安钟馗之心,可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这样,真的让他很是尴尬。 杜冕清咳一声,对着仍是执礼甚恭的钟馗,微微笑道:“钟判,行了,行了,这里又没外人,何须多礼。” 这时,钟馗方收敛神色,正容道:“阴司自有法度,面跪阎罗子,遥敬酆都帝君,下官不敢违背。” 也就是钟馗才会煞有介事,比如殿中其余忙碌的那些六七品文武判官,纵然一二人见得六宫元符令。 若陆北不请动镇杀之力,恐怕也未必有人识得。 而钟馗,他恰恰属于阴司的中层,自然知道六宫元符令所代表的含义。 当然,陆北要是在一个地府鬼面前,拿出此方令简威慑,不得就是迎头一鬼叉。 至于杜冕没有诚惶诚恐,那是因为,杜冕作为一位长生真仙,在罗酆六中经常见到酆都大帝。 他敬畏酆都其人的境界和道行,而不是衍伸而来的权势和地位。 而且长生真仙,大半都是灵性通透,个性鲜明之辈。 对于力量的本质,有着深刻的认知。 见到六宫元符令,钟馗面上惊色更浓,言谈间都是少了一分随意,多了一些局促,凝声道:“陆道友,你既然六宫元符令在手,游方掌殿使肯定不敢阻拦。”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冷哂,她若敢横加阻拦,定教她形神俱灭,灰灰了去。 这时,杜冕沉吟道:“陆兄,一会儿,我带你去游方殿要人,不过……” 到这里,杜冕却是闭口不言。 显然,他让陆北留有余地的话,也是不怎么站不住脚的。 希望这位陆道友,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吧。 这也是他杜冕主动请缨的缘故。 见事情商定,陆北便不耽搁,和杜冕一起向判官殿外行去。 本来,钟馗也是打算一同前去的,却被陆北给拦了下来。 毕竟,他不能连累到钟馗不是。 待到钟馗神色复杂地目送二人离去,方回到条案后,他想要重新写字,提起笔来,却是如何都静不下心了。 第六十三章 至玄幽界天 玄幽十二叶界。 此处界是灵幽当年成就长生真仙之时,借助一件无上秘宝开辟而来。 界之内,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景致格外秀丽。 青碧莹莹的通建木直插霄汉,云雾缭绕间,有着十二片叶子。 在那第十一叶上,矗立着一大片连绵的宫殿群。 宫殿美轮美奂,华美庄严。 殿中。 几只落地宫灯,晕出一圈圈柔和的光芒,让冰冷空寂的寝殿,多了几分温暖。 一方装饰精美的软塌,上面铺着柔软舒适的丝绒。 灵幽斜倚在软塌上,她一头秀郁青丝披散,神情慵懒,清冽的血眸半张半合,那一张精致如画的玉容上,眉眼间隐隐流露出一股疲惫。 她绛唇微抿,芳心中正有着苦涩,在一点点儿地蔓延开来。 三年之前,炼妖壶中,灵幽从陆北身上‘夺取’一半的极阴混鲲太冥气,回到幽冥界,便紧急闭关,着手炼化。 可这一炼化,又加上要推开不朽金仙的大门,就是足足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等她发现身有不适之时,却已经有些晚了。 当然,那时她若不顾自伤元气,也能强行废掉,可终究……然而就是那么出于利弊考量的几次犹疑。 当再次望着神念感知中,那逐渐成形的幼生命,她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狠下心来了。 而今……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念及此处,灵幽伸出纤若春笋的玉手,轻抚薄薄纱裙下的腹,清丽的玉容上,眉眼弯弯,连那苍白的脸颊,都隐约蒙上了一层圣洁光辉。 以一种轻柔的声音呢喃道:“娘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他也不能。” 待到最后,已然是一字一顿地从唇齿间吐出,带着斩钉截铁之意。 想到仅仅有一个月便可……灵幽原本被那人当众折辱的恨意,也稍稍消散了些许,而是由着一种自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悦充斥着。 有道是,凡人孕育子嗣不出三百,便可瓜熟蒂落。 而仙人子嗣艰难,通过正常途径,也就是阴阳交泰,水乳相融,往往囿于双方修为道行等等复杂的原因,不易成事。 当然,一些仙人为了血脉延续,也能通过一些非正常途径,比如阴阳二气交感,精血化仙孢……如此等等。 比如七仙女之于玉帝王母,孔雀大明王和金翅大鹏雕之于五德凤凰。 而仙人一旦孕育血脉,往往旷日持久。 所以,灵幽腹中生命也已有三年有余。 这时,灵幽秀眉轻舒,幽幽一叹。 或许从她寻回自己开始,她就再也回不到那个游方掌殿使了。 “灵幽姐姐,你……” 就在灵幽神思不属,想着心事之时,绿荷自一架屏风后盈盈地走了过来,手中尚拿着一个巧玲珑的黑玉盒子,目光中带着一些惊疑。 方才,她好像听到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莫非…… 这两年,绿荷总能察觉到灵幽言行举止间的异样,比如手中的灵药,她以前就不曾服用过。 “你什么时候来的?” 灵幽收回纷乱的思绪,弯弯柳眉之下,一双血眸平静而冷漠地直视着绿荷,冷声问道。 “灵幽姐姐,你刚才不是让我拿……” 见得灵幽神色幽冷,绿荷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话都带上了颤音。 “呼。” 身心终究顶不住这无言的压力,两只玉手颤抖几下,那只黑玉盒子眼看就要跌落在地。 灵幽眉头微皱,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扬起,炽耀的法力光华在掌心吞吐不定。 “呀。” 绿荷浑身都是打了一个激灵,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已是害怕到了极致。 她听到了灵幽姐姐的秘密,灵幽姐姐这是要出手灭她的口吗? 然而,并无想象之中的疼痛传来,一个责备的声音在绿荷耳畔响起,“你身为鬼道修士,道行也不浅,怎么还这般毛手毛脚的?” 黑玉盒子却是没有跌落在地上,静静躺在灵幽的玉掌中。 绿荷忙是睁开眼睛,见灵幽神色如常,不以为忤,便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心头却有疑惑浮起,“感觉灵幽姐姐自从刚才……性情就是变了许多。” “服侍我用药吧。” 绿荷闻听言语,心下稍定,忙是去找玉碗,倒上一些清露之水,上前服侍。 以前她不知灵幽时而用这药丸有何目的,今日她可能有些明白了。 或是用于安胎的灵药吧。 绿荷服侍灵幽用完灵药,果见灵幽那冰肌莹润的脸颊两侧,悄然升起两朵红晕,神采熠熠,精神恢复了许多。 绿荷慢条斯理地收起玉碗,忍不住轻声道:“灵幽姐姐,为什么……不告诉陆********荷心思灵动,结合灵幽先前的言语,又加之在这两三年间,灵幽对阴司姓陆之人的仇视。 绿荷怎么会还猜不到一些原委。 完这些,见灵幽娇躯明显一顿,沉静良久,绿荷心中不由惴惴。 “告诉他做什么?”灵幽面罩冷霜,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继而咬牙切齿道:“他终归是要死于我手。” 听着这话,绿荷心头剧震,再也不敢多劝。 就在二女心思各异之际。 宫殿上空悬挂的那一串串紫金色的风铃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发出一阵阵清脆悠扬的声音。 灵幽眉头微蹙,凝声道:“绿荷,你去外间看看,到底是谁在求见。” 绿荷刚想起身,殿外却是传来一声冷哼。 “不用了,陆某已经进来了。” 殿外。 杜冕神色惊异地看着一旁的素衣青年,他着实无法想象陆北,到底是如何破界而入的。 先前,杜冕随着陆北离了判官殿,他隐隐觉得陆北的状态不对,因此才主动请缨望游方殿而去。 但是两人方一至游方殿,却是被殿中的几位游方御使告知,掌殿使灵幽并不在殿中。 杜冕心中明白,阴司各殿的掌殿使根本没必要一直在殿中,于是便先和陆北解释了……灵幽定是在一处私人开辟的界之中,并让陆北稍待片刻。 杜冕掐动指诀,果然,用于阴司高层互相联络的应音铃就有了回应。 可在这时,陆北却催动了先至宝昆仑镜。 昆仑镜时空之力何其浩瀚神奇,不过一瞬,就告知了陆北界的时空坐标。 然后,一大团蓝紫光华在虚空急剧闪烁,杜冕便被陆北裹挟着,降落到玄幽界内。 杜冕收回目光,心中不停寻思方才那一瞬间的力量。 只觉惊骇难言! 盖因那股强横的力量,竟然让他这么一位长生真仙都觉得身不由己,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位陆道友,不愧是酆都帝君看重的人。 陆北长身玉立,手按三生神剑,沉寂的面容之上毫无一丝血色, 一双目光更是煞气腾腾。 望着眼前的宫殿,心中愤恨之气难平。 若他没有猜错,这棵上接霄汉,长着十二片叶子的青木,或许是一件先灵宝。 不过,这一切与他无关。 陆北看着眼前仿佛笼在云霞中,美轮美奂的宫殿,心中不由得冷嗤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藏污纳垢之地罢了。” 一想到当年谢秋荻便是在此地受得灵幽此女的欺凌,他的心中杀机如水沸腾,只觉难以抑制。 他决不允许,纪薇再遭到同样的对待。 心念及此,陆北便是肆无忌惮地放出神念,打算四下搜索一番。 “嗡……” 陆北面容微变,神念却是被宫殿上的禁制弹了回来。 恰恰在这时,却是听到了殿中传来了灵幽的声音,陆北就是冷哼一声,“……陆某已经进来了。” 第六十四章 近无理取闹 殿中。 听到外面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灵幽娇躯就是轻颤不止,灵动的血眸之中隐约有着莫名神采,正在急剧闪烁。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从软塌坐起。 “灵幽姐姐,陆公子来了。” 绿荷杏眼圆瞪,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笼罩。 “绿荷,随我出去。” 灵幽那一张清丽的雪肤容颜之上,薄薄寒霜轻覆,目光却有着一股倔强流露。 “灵幽姐姐?”绿荷正待劝阻,那一道身着绛色衣裙的俏丽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宫殿门口。 绿荷心中惴惴,忙是紧随其后,她不能让一出人伦悲剧在她眼前发生。 殿外。 陆北目光冷漠,望着廊檐下的那道高挑身影,一步步地走来。 灵幽一袭绛色宫装长裙,秀郁青丝披散在身后,晶莹如玉的面容上,神情平静一如玄水无波。 “没想到,你竟然追到了这里。” 语气淡然,连灵幽自己都有些奇怪,她并无想象中的那般愤怒。 也对,对于一个必死之人,又有什么可愤怒的。 灵幽如是想道。 “灵幽,我有一事问你,纪薇在什么地方?” 陆北也不理灵幽这句话的意思,他根本就不在乎灵幽是好奇还是震惊。试问,谁又会去在乎敌人的喜怒哀乐? 着,左手现出一枚金辉流溢的令简,正是六宫元符令。 正待催动此令慑服此女,仔细拷问一番,可心头却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升起,萦绕不散。 灵台之中,先至宝昆仑镜道道蓝紫光芒大放,似乎是要对他暗示着什么。 陆北心头一凛,莫非……此地还有着一位大能在暗中窥视。 想到方才那十二片叶子,又结合路途之上,杜冕关于灵幽此女底细的一些闲谈,他的心中就是起了一层猜测。 先前杜冕为了防止陆北执令悍然杀人,曾谨慎言道:“陆兄,那游方掌殿使不仅得阎罗子器重,而且也和奈何桥的那位交情匪浅,稍后若非万不得已,切不可坏去她的性命。” 听着杜冕的话,陆北虽然不惧,但也不想平白无故被一位大罗金仙盯上。 当然,若是灵幽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今日便要让此女形神俱灭。 大不了,再次祭出昆仑镜,从此不入幽冥界! 灵幽血眸寒光幽幽,似乎颇为忌惮地看了陆北左手处一眼。 这次,她罕见地没有对陆北居高临下的质问态度发怒,弯弯秀眉皱了皱,摇头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原来,绿荷因为有感自家姐清白陷于灵幽之手……倍感煎熬和痛苦的事情,而心有余悸。 当时,却是没有将纪薇的存在告知给灵幽,后来灵幽在阴司中大肆针对陆姓之人。 足见对陆北的仇视,绿荷更是不敢将纪薇的来历告知灵幽。 而灵幽就算曾经碰到纪薇,也只当是一个普通的女鬼,何曾会放在心上。 “事到如今,你还敢撒谎?”听得灵幽以一种懒洋洋的语气着近乎敷衍的言语,陆北心中更怒,森然道:“贱人,你作恶……” “你若想找什么纪薇,我可以放开宫中禁制,你自寻即可。” 灵幽听得那刺耳的‘贱人’二字,玉容微变,就是冷笑一声,出言打断了陆北话头的同时,扬起纤纤玉手。 然而这一个意味不明的动作,却是再次引起了陆北的警惕。 他周身运起法力防御,暗中调用先灵宝灭世黑莲,稍稍后退了几步,握住六宫元符令的左手,置于胸前,正待激发其中威能。 然而…… 灵幽那一双清冽的血眸,深深地看了陆北一眼,便转身迈入殿中,步伐不疾不徐,留给陆北一个单薄而秀丽的背影。 在陆北看不见的方向,面带讥诮之色,“我灵幽堂堂不朽金仙,可不屑于骗你一个蝼,恩,神仙……你若不信,就自己去找吧。” “你……” 听得此言,又感知到宫殿之上的禁制已经完全被撤除,陆北本已握起的六宫元符令,其上金光一闪即逝,终究是不曾激发。 他面上神色急剧变幻,难看至极。 这种经历于他而言,可谓前所未有。 宛若蓄起的一拳,狠狠击在空处,浑身无力。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他方才就像前世一些中……那些面目可憎的反派一样。 正要上门欺压主角,却被主角一个华丽的转身,给击败得体无完肤。 问题的尴尬之处在于,他难道要……再这样,当真是无理取闹了。 杜冕在旁边看着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摇头自失一笑。 见站在一旁的陆北按着三生神剑的手掌都在剧烈颤抖,心知这样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杜冕忙是上前一步,朗声笑道:“既然游方掌殿使如此配合,陆兄何必动怒呢?” 陆北收敛神色,看着杜冕笑意不减地望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渐渐压制下来。 他再怎么恼怒,也不会将气撒在别人的身上,那是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陆北长出了一口气,故作平静道:“那我二人进去搜搜。” “这个,不太妥吧。” 杜冕沉吟片刻,面带为难道。 主要是方才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杜宫使,你最好不要进本座的寝宫。” 见杜冕神色迟疑,陆北不疑有他,其实若杜冕不在,他行事还要方便一些。 一个具有独立意志的人,终究不会太过喜欢,别人对自己行为的横加干涉。 陆北向杜冕嘱托几句,让他放出神念注意一下其余几处偏殿,继而向灵幽的寝宫而去。 这时,远处一个身穿绿色的长裙出现在视野中,差点和渐行渐远的灵幽撞在一处。 灵幽一把扶住绿荷,清声道:“你怎么这般慌乱?” “灵幽姐姐,你没事儿吧?” 绿荷忙是搀扶住灵幽,如水目光着重朝腹方位看了一眼。 “我能有什么事,随我回去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吧。” 着,灵幽似乎是讥讽似的轻笑一声,继续向寝宫深处走去。 她以前倒没有发现,那人无理取闹的样子,很是有趣啊。 不过,蝼蚁终究是蝼蚁,区区神仙,欺凌她一个不朽金仙,也配! 念及此处,腹之中忽生感应,那腹中的家伙似乎是感知到自家母亲对于陆某人的不屑,正在发出不满的抗议。 灵幽伸出纤纤素手轻柔地抚摸着腹,失神道:“甜甜,那样的废物,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要来何用,杀了就杀了吧。” 就在那么一个瞬间,她福至心灵地给未曾降世,却灵异非凡的女儿。 取了一个名,甜甜。 绿荷气闷地看了不远处阴沉着脸的陆北一眼,心中突然有一种,想要将所有的事情告诉陆北的冲动。 告诉他已经有了…… “走了,还站那做什么?” 丽人一声冷唤,将神色复杂的绿荷叫回,或许是觉察到了绿荷心中所想,也未可知。 绿荷轻叹一声,正待无奈地跟上身后的灵幽。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绿荷,二十多年前,去判官殿提走纪薇的人……是不是你?” 着,人影已至。 正是以神念搜寻,半再无所获的陆北。 光影摇曳,烛火忽明忽暗的光晕照耀在他的脸上,冷峻而清奇,不带一丝柔和。 第六十五章 阴沉的天空 寝宫中。 玉阶冷意幽幽,光可鉴人,其上有着两道高低不一的身形倒映成影,明晰可见。 远处几只落地宫灯,柔和的光芒,仿佛要溢满整个空寂的大殿。。 听着陆北的询问声音,绿荷神色微变,娇躯就是一颤。 “陆公子……” 望着绿荷的神色变幻,陆北心头隐隐有了一些明悟,涩声道:“她在哪儿?” 这时,远处的灵幽也是顿住盈盈步伐,转过身来,一双清冽的血眸平静地望着陆北和绿荷二人。 不知为何,灵幽的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心中思忖道:“这是……又一个?” 她可不认为……她这是什么吃醋一类的情绪,而是讥诮。 这蝼蚁不愧是蝼蚁,连自身的感情都无法正视,还想问鼎大道? 做梦呢? 这时,绿荷迎着陆北的目光,先是低声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凄然的情绪,将几十年自己在判官殿将纪薇带回的事情言了一遍。 完,一双杏眼都是有些湿润,柔声道:“陆公子,事情便是这样……你还是去劝劝纪姑娘吧。” 陆北听完绿荷的叙述,见并未有着自己所猜想的那些事情发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可转而心头却被一股郁结于心的情绪紧紧缠绕。 “带我去见她。” 陆北神色笃定,心中下定决心。 绿荷微微点头,先是向远处的灵幽看了一眼,似乎在征询去留。 灵幽见此,神色淡漠地冷哼一声。 弯弯柳眉紧皱,一双灵动的血眸望向绿荷,目光意味深长,隐约是在告诫着些什么。 陆北只当灵幽不同意,冷峻面容之上,以两道锐利目光直视灵幽,冷声道:“灵幽,绿荷随我走一趟。” 根本不是以询问的意思,而是在陈述一个将要发生的事实。 “随你。” 灵幽收回目光,撇了撇嘴,着便兀自转身离去,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寝宫的拐角处。 见此,陆北就是面色一沉,他本以为经过先前判官殿前一事,已经磨掉了灵幽身上的高傲和跋扈性情。 不想,此女竟然…… 其实,哪怕灵幽不愿承认,实则她以往面对陆北……那份高高在上的心态,已经消失不见。 先前一遍遍地在心中重复,或许是一种心虚。 当然,这些陆北并不知道。 陆北眉头紧皱,心中冷哂,真不知此女这一脸的傲娇,又是缘从何来。 当真是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来也奇,心中虽怒,但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却偏偏发作不得。 想到此处,他不由怀疑,先前那股萦绕不散的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绿荷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陆公子,随我来吧。” 着,莲步轻移,便当先向殿外行去。 她实在是对灵幽姐姐的选择,理解不能。 把一切告诉陆公子不好吗,就算不能……也能化解一些敌意不是。 纵然不能落得一个美满结局,但也不至于一幕人伦悲剧,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 绿荷心念及此,贝齿紧咬下唇,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稍后若有合适时机,定要告知陆公子才好。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打算违逆灵幽的意思。 殿外。 杜冕见陆北和灵幽的侍女绿荷,二人相伴而出,便是神色疑惑道:“陆兄,可是有了眉目?” 陆北目光沉静,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话。 不大一会儿,一行三人便出了玄幽十二叶界。 …… …… 阴司,游方殿以西有这一座连绵的宫殿群。 在高立的朱红宫墙内,其中有着一座四四方方的精致院落。 此刻院中,一方石桌并几个石凳。 一个白衣少女正端坐在石凳上,纤纤玉手托腮发呆。 她不施粉黛,眉眼弯弯,巴掌大的脸,白皙如玉。 然而眉宇间,却有着一种幽郁之气。 一旁,一棵枝繁叶茂到足以在半个院遮蔽日的大榆树,大如蒲扇的叶子随风摇曳不止。 倒映下一片片清影,将少女那张清丽苍白的容颜,映照得恍惚而不真切。 阴风轻轻吹动白衣少女的长发,少女抱紧了双肩,身影隐隐有了一些模糊。 若有阴司积年老鬼在此,定会看出,这是鬼体阴寿将尽的征兆。 少女一双如水目光,最终却是定格在大榆树下的一片空地上。 那里有着一只只幽冥界的冥蚁,在将一些阴木的樨花朝自家‘洞府’努力搬去。 少女被吸引了目光,津津有味的看着,暂且放下了愁思。 这时,其中一只身形庞大,头部长着两根弯弯触角的冥蚁,拖拽着一个比它身形要远远大的多的木樨花。 两根触角正一刻不停地摇摆,似乎搬动的极为吃力。 过了一会儿。 “呀,”少女一声惊咦,晶莹的玉容上,带着一些可惜。 盖因,那只冥蚁缠绕在木樨上的两根足须,然而或是没有紧紧缠绕的原因。 一个用力过猛,冥蚁就是打了一个滚儿,肚子朝上,四仰八叉地摔倒一旁。 见此,少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的时候,眼眸中同样有一些急切流露而出。 因为,那只肥大的冥蚁,却是翻不过身来了。 一个劲地在地上打转儿,头部两根弯弯触角,都是伸长,显然是着急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远处却有一只身形瘦弱,头无触角的冥蚁,慢慢爬了过来。 来到近前,将那只大个冥蚁扶起。 两只冥蚁碰了碰头,也不知在沟通了什么,就是一起搬动了起来。 见此,少女面带忧伤,幽幽一叹,目送着两只冥蚁,一起消失在榆树下的一个洞口。 神情一时间有些萧瑟,柔声道:“原来是一对儿啊。” 螓首抬起,望向幽冥界常年昏暗的空,明眸中有着一些凄凉。 喃喃道:“也不知,还能看多久……” 最近,她已然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日渐虚弱,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要魂归魄散了吧。 可她的心中终究有着不甘,她还没有见过那人最后一面,还没有亲口问过他…… 想到这里,眼眶中颗颗晶莹不停闪烁,再难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慢慢流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空突然现出一道金色流光,宛若一颗流星摇曳而过,在一瞬间恍若照亮了她,整个阴沉的空…… 第六十六章 曾照彩云归 枢宫前,玉阶之上。 陆北面色苍白,眉头深锁,忍着后背的剧烈疼痛转过脸来,向此时已经先后降临的诸位真仙望去。 这些真仙都是在先前陨石大陆之上坚持到此地的强者。 至于那些没来的,或许是‘陨落’之后,退出了此地。 这些人中,有妃乌摩、有无常殿掌殿使夜无常,以及阴司的两位守宫使。 地心古龙、藤祖、庭七位星官中的三位…… 陆北眸光幽幽,其意莫名。 待望向神情面沉似铁的千面妖和娇媚脸满是怨毒之色的阴阳法王之时。 更是冷笑一声。 取出那盛着‘三光神水’的石潭,勾动法力凝成一柄勺子,舀出来一团散发着乳白光晕的三光神水。 化雨而落,甘霖生雾。 后背正兀自燃着的幽蓝色的【蓝泽冷焰阴漩砂】顷刻间便被浇灭。 后背肌肤血肉刹那再生,不仅如此,陆北原本苍白柔弱的面容更是肌肤莹然如玉,红润生晕。 “竖子可恶。” “暴殄物。” 怒吼连连,原本未曾出手的诸位真仙齐齐向陆北轰杀而去。 然而,玉阶之下那一道虚影禁制如同水幕,浑不着力。 一切法术神通,皆是被抵挡在外。 陆北冷哼一声,转头拾阶而上,连连七步玉阶踏上。 最终在枢星宫那两扇大门,猛然顿住身形。 陆北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能难以迈出最后一步直入枢宫中。 枢宫宫门之上,突然发出道道虚影光芒,在空中依稀形成两只眼眸。 一睁一闭,苍茫晦明。 两道光柱刹那之间,便将陆北身形罩定在一团迷雾中。 陆北身形一个恍惚,最终站稳在玉阶上。 彼时。 诸位真仙本尊也终于降临在寒玉广场上,根本就顾不上多作寒暄。 道道遁光乍然亮起,齐齐向七层玉阶飞去。 诸真刚刚踏上宏阔澄莹的第一层玉阶,还未及站稳就是怒吼着向陆北出手。 其中尤以阴阳法王和千面妖最为恼怒,出手更是狠辣无比。 一行本源神通催动到了极致,显然要将陆北格杀当场,方弥前仇旧恨。 恩,怎么回事? 诸真神色惊疑不定。 盖因他们发出的任何带着凌厉杀机的神通,凡是离体七尺之地,皆是被面前虚影水幕一阵扭曲,湮灭无痕。 望着七层玉阶之上,那道昂然挺拔的身躯。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浮现在对陆北存有杀心的诸位真仙心中。 ……莫非是离得太远的缘故。 几位真仙念及此处,嘴角抽搐不已。 一道身形连连踏上几层玉阶,怒吼向上冲去。 “子,受死。” 阴阳法王想到被陆北夺去的那潭三光神水,眼珠子都红了,当先冲上前去。 然而,刚刚踏上最后一层玉阶,身形猛然顿住,同样像先前的陆北一般,神情恍惚迷茫。 而稍慢一些的诸位真仙也是正好踏上第七层玉阶。 此时,魔佛老人面容呆滞,目光之中残忍和慈悲意境同时流露而出。 远远见得这一幕,还未踏上玉阶的大势至菩萨高宣一声佛号。 沉声道:“三凶虚影意志守殿。” 警幻仙子款款走上前来,明丽的玉容之上,满是不解之色。 柔声问道:“菩萨,上面几位同道,这是……” “他们已经深陷荒古意志……看来这应是枢宫布置下的最后一道守御手段了。” 音如明月清冷,正是走上前来的嫦娥仙子出言解释道。 不远之处,神情玩味的灵幽也是亦步亦趋走上前来。 大势至菩萨点了点头道:“太阴仙子所言甚是。若贫僧没有看错,七层玉阶一旦踏上,禁制就会逐阶增强,直到法力尽锁于身……而来到枢宫前,就要面对三凶荒古意志的拷问了。” 警幻仙子美眸流波,忧虑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方才警幻仙子虽然恼怒陆北不知死活,于诸位真仙众目睽睽之下,贪心不足地将三光神水夺走。 但她终究念起先前一些交情,也没有出手追杀陆北的意思。 至于大势至菩萨和嫦娥仙子,不二人早就对此地有些了解。 单二人是金仙强者,还未入得此地,就是受到了规则的排斥。 若非二人暂时散去三行本源的圆满之势,恐怕连寒玉广场都进不来。 至于灵幽,则是早就受到那一位尊者的点拨,对此地的了解不在大势至菩萨与嫦娥仙子之下。 毕竟传言北斗七星宫,可是上古妖帝布置在周星神殿诸多手段中的一部分。 三凶荒古意志守殿,岂是等闲! 混沌、穷奇、饕餮、梼杌并称荒古四凶。 上古之时,妖帝屠灭荒古三凶,抽炼三凶真灵中的荒古意志,烙印在周星神殿诸宫宫门之上,以作守御之用。 据,妖帝本来是要把梼杌一并屠掉的,但是梼杌见机不妙,逃到归墟之地保得一命。 因此,诸位真仙若不能渡过三尊堪比大罗金仙道意的荒古意志封锁拷问,终归止步于北斗七星宫门外罢了。 陆北此时只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黑暗之中,孤独穿行,没有尽头。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荒凉和疲惫之感,正待向整个身心感染而去。一道亮光如同明灯闪起。 眉心灵台蓝光大放,那是昆仑镜在驱逐混沌凶兽的荒古意志。 灵台颤鸣之声,不绝如缕。 陆北缓缓睁开眼眸,步伐不再停顿,径直向宫门走去。 双手伸出轻轻推开,如同归家的游子一般轻松写意。 “此子……这怎么可能?”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警幻仙子檀口微张,眼眸之中异彩涟涟,呐呐道:“陆北……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大势至菩萨可是将荒古意志的威力讲述了一番。 但陆北竟然视其如无物,实在…… “咦。” 第七层玉阶之上,魔佛老人突然冲而起,连连自第七层玉阶之上倒退而下。 每退下一层,身形就佝偻苍老一些。 到得退出玉阶范围外时,魔佛老人缓缓转过头来。 饱经风霜的面容上,皱纹已是阡陌纵横。 其上玄妙光影几次闪烁,虚浮不定。眼眸中同样有着令人心悸的疲惫和憔悴之色闪过。 “好一个穷奇……可恨。” 魔意森森的一只眼眸猛然睁开,正待向那北斗七星宫打出本源神通发泄心中愤懑。 一道光柱自虚投来,将魔佛老人笼罩传送出去。 灵幽凛冽道:“真灵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三成,真是可悲呐。” 原来,魔佛老人在穷奇关于善恶的拷问中,败下阵来。 荒古意志直指本心,无法掩饰。 穷奇是什么东西?善的吃掉,恶的却要嘉奖的奇葩凶兽。 魔佛老人信奉善恶皆由心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修行真意。 估计也是此种原因,才只是被穷奇的荒古意志吞噬掉三成真灵吧。 纵然如此也是元气大伤,此生都别想烙印第三种本源了。 金仙更是几近无望,除非有着‘三光神水’那样的疗伤圣药医治。 想起‘三光神水’,灵幽一双血眸转动之间,就是想起陆北来。 想到某种妙处,灵幽一颗玲珑芳心越发得意。 这时,警幻仙子神情踌躇,眼中满是举棋不定之色。 大势至菩萨沉声道:“两位仙子,贫僧先行一步了。” 其上意志悠远,直通幽冥。 第六十七章 幽罗玄藏锁 “阎罗子之物?” 陆北神色惊疑不定,他虽没有见过阎罗子,但也知道阎罗子可是灵幽那个贱女人的靠山,又怎么会相助于他。 若他没有猜错,先前那道在判官殿上空,暗中窥视的神念,极有可能便是那位阎罗子了。 杜冕苦笑一声,无奈道:“陆兄,此事的难处还在于,阎罗子的那件幽罗两仪玄藏锁,在两年前……却是极为慷慨地赠给了刚刚突破了不朽金仙的游方掌殿使……” “这……” 一时间,陆北的神色难看了许多。 不愧是灵幽的靠山,幽罗两仪玄藏锁在灵幽手里? 他要怎么去索要,难道让他跑到灵幽近前,用六宫元符令恐吓一番,强行勒索吗? 恩,对于敌人,也不是不行。 心念及此,陆北顿声道:“杜兄,那我再去找她。” 听到陆北之言,杜冕神色微微有些不大自然,清咳道:“只得如此了,只是陆兄行事莫要莽撞,毕竟那位游方掌殿使后面站的是阎罗子。” 陆北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回过头来,望着纪薇,轻声道:“你在院中等我,我去去就来。” “陆北,我……你是不是还要走?” 纪薇紧紧抓着陆北的手臂,目光如同受惊的鹿一样,满是祈求和担忧。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的。”陆北笑了笑,伸手轻柔地抚了抚纪薇的侧脸,纪薇就是害羞地低下头去。 陆北出言宽慰了一句,又对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杜冕,笑道:“还请杜兄在这里稍待片刻。” 杜冕点了点头。 这时,一旁的绿荷欲言又止,不过看到旁边杜冕和纪薇二人,杏眸转动,笑着道:“陆公子,我随你一起。” 陆北也不拒绝,便再次带着绿荷向玄幽十二叶界遁去。 当再次来到灵幽的寝宫前,陆北神色冷厉,正待迈步进入。 却被一旁桃腮杏眸的绿荷给拉住了衣袖,绿荷面上带着一丝急切,柔声道:“陆公子,你不能这样对待灵幽姐姐。” 陆北停下步伐,看着绿荷,目光疑惑。 “灵幽姐姐她有了你……” “陆公子,气势汹汹地再回我玄幽十二叶界,可是还未找到那什么纪薇吗?”就在绿荷要道出原委之时,殿中的灵幽,曼妙身形突然几个闪烁,便已经跃出殿来。 灵幽身为不朽金仙,神念感知何其敏锐,更不必她还是此方界的主人。 当陆北再次踏入时,她便有所感应,放出神念,正好听到了绿荷要将一些事情和盘托出。 这绿荷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她不是叮嘱过她了吗? 念及此处,灵幽冷冷看了一眼绿荷,绿荷吐了吐舌头,忙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见这二女的动作,陆北心生疑惑,这绿荷话没头没尾,不过,这时灵幽已然出来。 他也顾不上这些,右手握紧六宫元符令,神色冷漠地望向灵幽。 “灵幽,幽罗两仪玄藏锁可在你手?”陆北面容沉寂,这句话时,态度真是鲁直到了极致,颇有灵幽以往的几分颐指气使。 绿荷看着这一幕,也是心生莫名的古怪。 心道,难不成这就是常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灵幽秀眉紧蹙,显然对陆北的倨然态度颇为不喜,不过却是意外地没有发怒。 她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 幽罗两仪玄藏锁是阎罗子赠予她的一件先灵宝。 她知道,这应该不是阎罗子之意,多半还是那一位的意愿。 本来,她打算将这件先灵宝,给未出世的女儿作长命锁用的,先灵宝虽三界珍贵,但也不及她的甜甜珍贵。 可这蝼蚁……算是怎么回事儿? “你要那个做什么?” 陆北目露狐疑之光,灵幽的回答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论是态度,还是语气,恍然他一种二人不是敌对的感觉。 他不禁想起前世一个同事的话,有些女人若打掉外面一层骄傲的外壳时,便是出奇的温顺。 莫非……恩,陆北的那位朋友,回国后便混迹都市,成了一位美女总裁的贴身保镖。 好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北目光微动,将这些荒诞不经的想法搁置一旁。 不知为何,再次直面灵幽,他的心中就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绿荷抢先一步道:“灵幽姐姐,纪薇妹妹阴寿将尽,因此陆公子就……” “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灵幽冷笑一声,心中不屑更甚。 有心出言不借,但转而一想,若是不借,这蝼蚁又不知要做出什么鲁莽之事。 自己如今不能太过动用本源和法力,否则,先前何至于被这蝼蚁欺凌一番。 真以为她灵幽畏惧他手中的六宫元符令吗? 陆北见灵幽晶莹玉容之上平静无波,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笑意,一双冷冽的血眸,更是闪烁不停。 “灵幽……” 陆北面沉似水,正要疾言厉色,却被灵幽挥手出言打断,“陆北,明人不暗话。你既然是来借一件先灵宝,可……以你我关系之恶劣,我总得惧着你一借不还,所以你最好抵押一件同等灵宝,再立下字据……恩,让我给忘了,以你神仙道行,估计也没有什么好的灵宝可以拿得出手,这一条,算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就单单立下字据吧。” 灵幽樱唇轻吐,神色淡然道。 完,雪白光洁的下巴微微扬起,血眸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北。 见陆北面无表情,灵幽又是叙道:“否则,除非你愿意和我鱼死网破……不要以为我灵幽,当真对你手中的六宫元符令无可奈何。” 完,再也不看陆北,幽幽目光投向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着灵幽的话,陆北思索了片刻,目光打量着灵幽半晌,最终顿声道:“好。” 灵幽淡淡一笑,探手入怀,一个通体紫金色的锁形灵宝,便出现在掌心。 玄水光华流淌过一道道繁复的先灵纹,流光溢彩,玄妙非凡。 玄光紧紧缠绕出两条形态神异的虬龙,二龙以阴阳鱼合抱的方式,尾部交缠一处,昂起的头部相对而立。 陆北眸光绽彩,探出神念查看,然而仅仅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几颗神识念头就被磨灭成阴阳二气,他面色就是一滞。 “这先灵宝早已被我完全炼化,威能绝伦。” 灵幽撇了撇嘴,解释了一句。 一会儿工夫,陆北取出一方玉简,以神念在上面铭刻一番,挥手递给灵幽,沉声道:“我也不知会用多久,这字据允你,至于先灵宝,我这件先灵宝,你也收好。” 着,陆北便是将灭世黑莲取出。 三品灭世黑莲,散逸出幽幽光华,明晦闪烁,仿佛生灵正在一呼一吸,摄人心魄。 不知为何,灵幽脸上不时流露出的蔑视态度,仍是让他难以释怀。 什么他区区神仙道行,他神仙道行,就不能拥有一件先灵宝了吗? 他先至宝都有,当然,他不会肤浅到向灵幽炫耀一番。 甚至炼妖壶他都不打算拿出,而一件残缺的先灵宝灭世黑莲,却是正好合适。 见得三品灭世黑莲,灵幽玉容微变,目光分明一凝。 第六十八章 将离幽冥界 灵幽深深地看了陆北一眼,她原本就有所猜测……陆北能够三番五次地自由出入她的玄幽界,不是掌握着一门无上秘法,便是依仗着一件先灵宝的破禁穿空能力。 莫非就是这件先灵宝? 灵幽血眸凝视着灭世黑莲,心中寻思。 这时,陆北已然将玉简和灭世黑莲先行交给灵幽,以示诚意。 他自然不用担心灵幽会出尔反尔。 灵幽也将幽罗两仪玄藏锁递给陆北,或许是了许多话,心神多少有些疲惫的缘故。 如玉素手轻掩檀口,打了一个呵欠,语气慵懒道:“这是幽罗两仪玄藏锁的使用口诀。” 着,便是以神念向陆北传音。 陆北听着耳边有气无力的声音,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一阵异样之感,这种感觉让他心情很是不适。 灵幽见事情交代完毕,血眸颤动,望着绿荷轻声道:“绿荷,你别到处乱跑了。” 绿荷自知方才失言,看了陆北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得神情默然地向灵幽走去。 陆北此刻浑然不将二女的交流放在心上,也不打招呼,便是再次离开了玄幽十二叶界。 …… …… 时间匆匆,自陆北将幽罗两仪玄藏锁从灵幽那里借来,已经是三过去。 纪薇所居院落中,一袭素色长衫的陆北,静静端坐在大榆树下的石凳上,眉头紧皱,心中正在思索着一些事。 幽罗两仪玄藏锁不愧是夺地造化的先灵宝,逆夺阴阳,再蕴生机,竟然让纪薇足足增了一千二百载阴寿。 而他也将幽罗两仪玄藏锁给灵幽送了回去,当时,灵幽并未出来,而是由绿荷拿着三品灭世黑莲,从他手里接过幽罗两仪玄藏锁。 不知为何,他立下的字据玉简,却是没有被灵幽归还。 不过,这些也无所谓了。 先前,他并没有抢夺灵幽先灵宝的意思,做人的基本信用,他还是有的。 而且经过先前种种,他现在对灵幽的感觉……有点儿复杂。 以前,他以为灵幽此女性情跋扈,仗着自己的道行高深,胡作非为,如今思来,此女……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 陆北狠狠摇了摇头,心道,自己万万不可被此女如今的柔弱外表给迷惑了。 定是此女现在处于弱势地位,才会这般。 而且自己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尊严狠狠践踏,恐怕她早已恨自己入骨了。 然而…… 这时,门外纪薇突然和绿荷缓缓走来,二女有有笑,“纪妹妹,灵幽姐姐教你的吐纳之法,你可曾记熟了。” “恩,已经练到第一重了。” 绿荷将纪薇送来,冲陆北笑了笑,心中本来想将关于灵幽腹中胎儿的事情出。 突然又念起灵幽的交待,终究还是心中一叹,暂且忍耐了下来。 柔声道:“陆公子,纪妹妹我给你带回来了。” 陆北冲绿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绿荷突然朝纪薇眨了眨眼,娇笑道:“灵幽姐姐教你的,你记住了,我教你的,你也别忘了。” 着,不管在一旁羞涩万分的纪薇嗔怒,绿荷便转身迈着盈盈的步子离去。 陆北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前去,牵过纪薇的酥软手,轻声道:“你刚刚恢复过来,不要太累了。” 听着陆北关怀的话,纪薇眉眼弯弯,粉腻的脸颊红扑扑的,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心仪的男子,低声道:“我知道了。” 陆北淡淡一笑,牵起滑腻纤细的柔夷,感知半晌,凝声道:“恩,鬼气充沛,畅行六脉,你资质还不错呢。” “当然了啊,灵幽姐姐都我……当年在凡间也是有着金丹大道的资质呢。”纪薇琼鼻微皱,转过身来,仰起巴掌大的脸,笑意莹然地道。 “是啊……”陆北轻叹一声,忽然想起神霄派的那位青竹道人,记得当年……的确,若纪薇不是傻傻地等着他,也是有资质入得金丹大道的。 “你,后悔吗?” 陆北目光怜惜,轻声道。 纪薇望着陆北的眼睛,摇了摇头,很是用力。 过了一会儿,明眸闪烁,贝齿咬着下唇,“陆北,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要我?” 陆北突然笑了笑,将眼前轻若无物的少女,轻轻地拥在怀中,轻笑道:“我那时候,哪知道……你除了刁蛮外,还这么傻。” “你才傻呢。” 纪薇声反驳道。 扑闪不停的长长眼睫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这一刻的纪薇仿若成了几十年的雨夜,山神庙中那个心性娇憨的少女。 陆北目光悠远,心中一叹。 或许,也只有这方近似古代的世界,才会有这种一腔痴心的傻姑娘吧。 若是在那个后世,呵呵。 这或许也是他当年接受不能的原因。 并非是他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矫情……非要等到种种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后,才会想着弥补。 到底,他也是和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般,对于那些不能走进自己内心的人和事儿,不屑一顾,弃若敝履。 而他对于女人的态度,更是无可无不可,生活的调剂品罢了。 前世,身在那个炮火连的战场,排解压力最好的东西,便是女人和酒精。 在那个物欲横流的前世,有了金钱和权势就可以炮火连绵,夜夜笙歌。 他又怎么会去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此生不负。 无论是他和纪薇还是和谢秋荻,虽然一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比如漓水之上,并肩御敌。 但于他而言,他又不是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若不是怕自己胡乱招惹因果,以至于仙道一事无成,提上裤子就走,这才是他的本性。 就像当年在幽冥界时,于当初的他而言,谢秋荻的举动,他完全不能理解。 然而,就是这些他一个个理解不能的人和事,却是一次次让他挣扎徘徊,不能自已。 “陆北,你想什么呢?”纪薇扬起脸,眼睛中有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正在蔓延开来。 方才,她突然有一种感觉,陆北离她越来越遥远,她甚至再也感受不到陆北胸膛火热的心跳……以及那心底隐隐压制的欲望。 感觉,她就像被一块儿冰冷的石头拥抱着。 陆北淡淡一笑,在纪薇明洁如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笑道:“没什么,别胡思乱想了。” 见纪薇脸上惊慌神色回复些许,陆北又低声道:“我最近要外出一趟,你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纪薇抬起头,眉睫颤抖,声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吧。” “那你能不能……” “什么?”陆北望着怀中闭上眼睛,睫毛轻颤,大片红晕一直从脸颊蔓延到整个修长脖颈的少女,低头撩过少女耳边的一缕发丝,附耳柔声道:“哦。” …… …… 第六十九章 乾坤浮生图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空,晚霞漫,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道童望去,那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完,不等陆北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流传。 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第七十章 星舟会诸仙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的早膳……”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友不必多礼,看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友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陆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不过知道再强求拜师,就要惹人嫌恶,因此也是抿唇不语。 屋中一时间,沉默无声,气氛也沉闷了起来。 正在这时,青灵观外,却是传来一声大喝。 “贼道人,速速滚出来受死。” 这声音震耳欲聋,如同在人耳边大吼一般。而房梁之上的灰尘也被震荡的簌簌而下。 云道人眉头一皱,面色显出怒气,身形微晃,便从屋中向外越出。 “青灵,照顾好陆公子,我去去就来。”云道人声音虽温和依旧,但陆北仍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惊怒。 第七十一章 人教四真人 夜尽明,晨风微凉。 青河河畔,一袭白袍的清秀少年,右手提着宝剑,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神色坚毅,缘河而行。 陆北轻撩了撩额前遮眼一缕发丝,望着眼前迷蒙的雨雾,脚下不疾不徐,心中沉思。 陆北一想到怀中所揣的那张薄薄婚书和那只精巧的凤头钗,面上就泛起无奈之色。 此去荆湘,除却寻觅名山大川,求仙访道之外,就是将怀中婚书做个了结。 陆北向来认为自己从来都不是迂腐之人,当然也不会受前身婚约的辖制。 暂且不,不知那何家姐何香相貌如何,纵然知道其国色香,倾国倾城,陆北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雏儿,轻易就能动摇心志。 今生若不能踏上长生仙道,百年之后,任你惊才绝艳,闭月羞花,终不过红粉骷髅,冢中枯骨。 雨势渐渐绵密,油纸伞上水滴如同断线的珍珠落下。 陆北心中不再思索,专心赶路,很快身形就消失在青河尽头。 陈家 “老爷,该用早膳了。”仆役在门外连唤三声,发现屋内毫无动静,心中惊异。 忽然鼻头轻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压过了雨中的泥土腥味,直冲脑门。 仆人顾不得受陈青山责怪,猛地推开屋门。 “啊……杀人啦。”凄厉呼喊冲破雨幕封锁,传遍了半个五柳村。 …… “公子,是你要租老儿的马车?”一处车马行,以油布搭好的棚子内,一个穿着灰布棉袍的老汉,搓着双手,向一个少年问道。 眼前少年一袭素白衣袍,背着长条包裹,面色沉静,一双眸子格外明亮,有着不出的神采。 “恩,老丈,渝阳郡能去吗?”虽是问句,但少年声音简洁,有力。给人以不容拒绝之意。 老汉望了望棚外的雨势,犹豫道:“公子,你看,雨下这么大,你得加钱。” “好。”少年也不废话,自怀中取出几两碎银子,递给老汉。 老汉喜不自胜地接过碎银,口中吆喝道:“六,将马车赶出来。” 没多久,马车便载着那清秀少年冲入雨幕中,浅浅车辙没多久便被雨水冲刷干净,再无痕迹。 正午时分,陈家后院。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匍匐在一副白布遮盖的尸体不远处,哭喊道:“老爷,你死的好惨啊。” 旁边十余名军汉,腰跨制式横刀,身形挺拔,目不斜视。 一名面目粗犷,神情刚毅的中年汉子,眉头深锁,冲身旁的胖子文吏道:“许主薄,你可有什么话要告诉冯某么。” 许典也是目瞪口呆道:“冯县尉,许某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冯翼疾言厉色道:“冯某岳丈这几日,都与你谈笑晏晏,而今遭奸人所害,这事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 许典胖乎乎的大手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冷汗,低声辩道:“难道,许某与陈族长走的近了,就牵连到许某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冯翼听到这声嘀咕,正要冷喝。 一名老仵作走上前来,恭谨道:“回禀县尉,陈老爷昨夜子丑之交,被凶徒一剑毙命,应该是在子时,趁着仆役熟睡,无声潜入。” 一名捕头模样的青年汉子也走上前来,沉声道:“卑职已经派衙役去追查凶手留下的行迹去了。” 冯翼望着院中某处青墙上被压伏下的青草,回事出言道:“不用去了,此獠心思缜密,一场雨水,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了。” 此时,许典听到老仵作言道陈青山被人一剑毙命,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浮现一个冷漠少年,按剑而立,目光冷峻。 当下福至心灵喊道:“是他,一定是他。” 冯翼皱着眉头喝道:“是谁?” 当下,许典将前几日与陈青山在陆家发生的事情一一诉。 只听到冯翼虎目精光四射,伸手唤过一个衙役道:“速去陆家看看那陆北还在否。” 不大一会儿,那衙役便返回,禀道:“据陆家隔壁的李张氏所言,陆北今早就已经离了五柳村了。” “额,据是外出求仙访道了。”衙役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 “对上了。”许典颇有柯南附体的模样,一拍大腿喜道。 “马上去县里批捕陆北。不,给本官备马,本官要亲自去追。”冯翼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 “诺。”十余名膀大腰圆,腰间挂着制式横刀的军汉齐声应道。 清河县通往渝阳郡的官道之上,一辆马车,撕开浓重的雨雾,向前奔驰,溅起一路泥水。 车厢内,陆北心中突然感到莫名的烦闷,掀开车帘,望着雨雾出神。 心中一动,轻声唤道:“老丈,前面十字路口,停下。” 老汉听得此言,一牵马缰绳,马车又向前行了十几丈远,方才停下。 “公子,怎么了,前面不足三里,就是渝阳郡城了。?”老汉回头疑惑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公子,问道。 陆北笑道:“在下突然想到,不远的村庄里,住着一位长辈。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去看望一番。” 完,撑起油纸伞,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回首不忘淡淡笑道:“老丈,在下告辞了。” 完,也不管这老汉满脸迷惑,张口欲言的神情,径直撑着伞,挑了一条径,不大一会儿,身影消失在雨雾中。 “村庄,老汉怎么不知这方圆十里有什么村庄?”老汉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驾着马车,向渝阳郡迤逦而去。 这秋的雨忒也湿寒了些,老汉还是赶紧到郡城打二两儿酒,暖暖身子吧。老汉心下打定主意。 行在那条径上,此时,方觉得心中那抹烦躁渐消,陆北目中晦暗不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果然如此。” 此去荆湘,自己本意是打算从渝阳汀洲渡口坐船,入汉水逆溯长江,泛舟八千里洞庭湖,再入湘水的。 但如今这样改道,恐怕就要走剑阁,过姥山了。但能躲过无畏的劫数,些许代价,也算值得。 就在陆北离开这里,约莫一个时辰,十余匹快马,从官道上策马扬鞭,呼啸而过,正是冯县尉一行。 “快,快……此子乘着马车,决然走不远。”浑厚声音中带着焦急,一边冲随从呼喊,一边催动马匹。 郡城一家酒馆,旗杆挑着幡,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冯县尉摘下斗笠,按刀而立,大步而入。身旁的一名青年军士眼尖,右手将一个醉眼迷离的老汉领口提起,冷声喝道:“人呢?” “什么人?”老汉红彤彤的脸膛上,满是酒意。 “老东西,还想给我装傻。”大耳刮子扬起,就要朝老汉的脸上扇去。 “石虎,算了。”冯县尉坚毅的国字脸上,现出一抹疲惫之色。 石虎讪讪放下老汉衣领,躬身侍立一旁。 老汉此时酒意已是去了大半,吓得跪倒于地道:“大人,饶命啊。” 转眼见酒馆里一众酒客,都是冲这里指指点点着。 冯翼就是皱眉道:“本官问你,和你一起进城的那个年轻人呢?” “老汉一个人进的城啊,哦,大人是那位公子?他早在城外五里就下车了。”老汉声音颤抖,身体哆嗦着将话完。 “大人还追吗?”石虎低声问道。 “追个屁,我们都被耍了。”冯翼面色阴沉的好像要滴出水来。 “要不,我们将陆家的那对母女……” 冯县尉面上挣扎了些许,收敛情绪道:“别胡来。” 石虎听到冯县尉此言,心中了然,眼中精光闪烁,低头不言。 …… 蜀郡,丰都山 一只黑毛驴,皮毛油光可鉴,铃铛滴答,滴答声响在山道上。 钟馗抬头看了一眼飘着雨丝的空,轻叹了口气道:“巴蜀之地,还真是秋雨连绵。” 这时,毛驴突打了个响鼻,似乎在雨中颇为欢快,载着钟馗向着一处方向奔去,其赫然是渝阳之地。 第七十二章 杨婵和寸心 山雨渐大,山道之上,泥泞崎岖。 撑伞的少年右手挥剑劈开眼前一丛荆棘,抬头看了眼逐渐昏沉的空。 低声喃喃道:“色不早,必须找个地方歇息了。” 打眼向远处望去,一处破旧庙宇,静静矗立在一片断壁残垣,萋萋荒草中。 陆北面上一喜,当即加快脚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北方才停在庙前。 这庙不大,只有一间大殿,破败荒凉,似乎废弃已久。 陆北收起雨伞,推起陈旧的庙门,施施然,步入其中,正要打量一番,看见场景,就是一愣。 殿中,一堆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驱走雨夜的凉意。 篝火旁,相对而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此时正虚按着掌中的兵刃,神色冷峻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 “这位兄台,山雨路滑,不知可否让在下在此地借宿一晚?”陆北淡淡笑道。 青年男子眉目坚凝,冷冷道:“我兄妹俩也不是此间主人,朋友不必如此。” 陆北对这男子冷漠态度,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找了个角落,清理一番,坐了下来。 取下包裹,将雨伞放置一旁,陆北方才有时间,细细打量那对青年男女。 这对青年男女,男子二十六七岁,身材伟岸,面色苍白,肩头似乎带着伤势,神色沉静地看着篝火发呆,也不知想些什么。 身旁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袭粉红色的水罗绣裙,肤色白腻,身材娇,曲线玲珑,神态眉宇,顾盼流兮。 少女此时若有所觉,见到陆北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紧握了手中的峨眉刺,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美人嗔怒,风情流泻。 陆北面现正色,不再多看,径直从包裹中取出一包熟牛肉,两张大饼,一壶清酒,食用了起来。 陆北虽非色令智昏之人,但当此人间绝色,也觉得秀色可餐。 又逢冒雨赶路,腹中饥渴,怎能不祭祭五脏庙? 和着雨声,咕咚,咕咚,陆北饮下两大口清酒,双眸望着雨雾,只觉得心怀大畅。 轻弹三尺青锋,喃喃语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心中竟有了前世在战火硝烟中与战友把臂欢饮的几许情怀。 “哼,这是春吗?分明是秋?” 一阵娇哼伴着糯软话语响起,陆北回头看去,正见那少女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 “咕噜,咕噜”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少女羞红了脸,又是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姑娘可是饿了么?某家这里还有些吃食。”陆北似笑非笑地道。 “谁要吃你的残羹冷饭。”少女面上更恼,觉得此时的陆北,语气神情颇为可恶。 青年男子也是听到这话,转过脸,目光直视,打量陆北一眼道:“这位兄台,可还有酒么?” 陆北也不多言,将手中酒壶抛了起来,迅速向青年男子掷去,这一抛一掷间,显露出很精妙的运力法门。 青年男子看到这里,目光就是一缩,当下出手如电,将酒壶接过。 “对于朋友,陆某的酒一向不缺。”陆北淡淡道。 青年男子也不客气,扬首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珠,感激道:“多谢陆兄。”完便恋恋不舍地将酒壶抛回。 “哼,年纪明明不大,神气什么?”少女不屑地冷哼一声,似乎对陆北怨念颇深。 “妹,不可无礼。”青年男子低声冷喝了一声。 又转头对陆北道:“舍妹顽劣,让陆朋友见笑了。” 陆北挥挥手,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陆北不是什么多话之人,而青年汉子对陆北终归存些警惕之心,也无深度攀谈之意。 庙中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只有那娇俏少女,嘟着嘴,不知低头生着谁的闷气。 色渐暗,雨势浩大。 就在陆北打算生起一堆篝火,用来驱散寒意之时。 离山神庙一箭之地,五六个青年汉子,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拿着刀剑,口中一边低声骂骂咧咧,一边快步向山神庙方向而来。 一个粗豪的汉子大声吼道:“他娘的,这么湿冷的,怎么让咱兄弟摊上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 “谁让咱们林少帮主看上了纪家的女儿呢,使出百般手段,只为一亲芳泽。”身边瘦高的汉子沙哑着嗓子道。 “林少帮主?我呸,那个废物,除了玩女人,还会干什么?要不是帮里老人护着他,老子非废了他不可。”那粗豪大汉听到林少帮主之名,表情愤怒,语气颇为激动地道。 “得,得,刘三豹,咱青竹帮就属你最厉害。行了吧?”身旁的瘦高汉子讥讽道。 “你别不信,我……” “够了,前面不远有个山神庙,咱们进去躲个雨先。”一个明显是头目模样的中年儒生冷着脸打断二人的争执。 听到那中年儒生之言,二人也不再多话,一行五人,提着刀剑,就向山神庙走去。 “蓬”破旧的庙门被一脚踹开,四五人披着蓑衣,将外间风雨带入山神庙中。 “咣当”一声,刀剑出鞘,散发着冷幽幽的寒光。 “且慢动手。”中年大汉见周围四人杀气腾腾地看着眼前的那对怒目而视的男女,挥手阻止道。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瘦高汉子疑惑问道。 中年儒生冲那已经站起来,手持长剑,满脸杀机的青年抱拳道:“纪公子,宋某无意与你为难,就当我们没见过可好。” 纪凌面上若有所思,深深看了中年儒生一眼,便收起了剑锋。 中年儒生见纪凌收起杀机,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心中寻思道:“此子,在七名帮中高手围攻下,还能杀死五人,重伤两人。虽然也受了些伤,但这武功也着实可怖了。” “某家如何能够与他血拼,让那林少帮主得逞。”想到林少帮主,中年儒生眼中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陆北一边喝着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仇人之间,笑里藏刀的戏码。 这一行五人当即不再话,径直走到一处角落,升起篝火。 那粗豪汉子忽然发现陆北在不远的角落下,正吃肉喝酒,好不快活,当下就大步向陆北而来。 口中喝骂道:“那子,将酒肉给老子。” 而那中年儒生见到此景,也不阻拦,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陆北。 陆北心中冷笑不止,没想到竟然被人当成了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令陆北有些意外的是,那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陆北淡淡一笑道:“你既然要酒,某给你便是。” 听到这句话,少女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了些许失望。 “忽……”,一只酒壶掷起,那酒壶来势汹汹,带着呼啸之声,向那粗豪汉子脸上打去。 啪,一个狭长口子,应声地出现在粗豪汉子的脸膛上。 嫣红鲜血流淌下来,映的粗豪汉子的面孔颇为狰狞。 “你,畜生,找死。”粗豪汉子,马刀出鞘,就要向陆北当头劈下。 少女惊呼一声,看陆北一动不动,似乎被吓得愣住了一番。 陆北冷哂一声,剑光亮起,匹练光华,耀人眼眸,后发先至,一剑刺出,一朵血花绽放,粗豪汉子睁着眼,定定站在原地,张着大嘴,想要些什么,但终究不出,扑通倒地。 第七十三章 西海龙宫中 西海龙宫。 百花仙子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杨婵,轻声笑道:“杨婵妹妹,你怎么也来西海了?” 杨婵眉眼弯弯,如玉的面容上挂着矜持的笑意,柔声回道:“我和云芝来此地,看看寸心姐姐。” 云芝正是三圣公主杨婵的贴身侍女,据是一株九灵芝转世。 九灵芝生灵物,一旦长出九叶,蕴出青华本源,若再转世为人,踏上道途,就是定的长生真仙。 不过与杨熙有所不同,杨婵的婢女云芝,在未曾长出九叶之前,仅仅长出了第五叶,便在华山险被一位道人捉住,吞服炼化。 后来,还是刚刚被封为三圣公主的杨婵偶然经过,这才救下了云芝。 敖寸心伸手招呼百花仙子坐下,柔声道:“妹妹此来,是为了那上古百花仙子的四象百花园?” “妹就知道,瞒不过姐姐。”百花仙子伸手接过杨婵亲手递来的香茗,先是道了一声谢,方是娓娓叙道:“妹听得瑶池王母身边的一位仙娥言,‘旬月之内,上古百花仙子的洞府将要在凡间现世’……因此,妹打算下界碰一碰机缘,毕竟妹管理庭御花园,又司百花仙子一职,于情于理,也应该下凡探寻一番才是。” 杨婵坐在一旁,低头抿了一口茶,也不插话,微笑着听二女交谈,眼眸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寸心姐姐,你们西海这次是什么打算?” 百花仙子突然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道。 二女情谊匪浅,百花仙子出这话,并也不显得唐突。 敖寸心道:“妹妹知道,我一向不关心这些琐事,听父王他们,乾坤大仙的洞府受制于禁阵,真仙境界以上,不得自由出入……这禁阵由着一位大罗金仙亲手布下,因此父王的意思是让几位兄长自己斟酌。” 西海龙王敖闰有四儿三女,大太子敖摩昂,早早成就长生真仙,自东海蓬莱仙岛归来,一直在闭关修炼,以期突破不朽金仙境界。 二太子敖荣资质平平,几十万年,仍是仙道行。 三太子敖烈,也就是后来的绿帽龙。 四太子敖望年龄还,唯有神仙道行,与东海的公主敖兮年纪大差不差,但智商估计是要甩敖兮几条街的。 百花仙子嫣然一笑,西海龙王敖闰的那几个子嗣情况,她是知道的。 就在几女低声叙着什么的时候。 西海龙王也正在招待客人,而方从闭关之地走出的摩昂太子,在一旁坐陪。 若有大能修士仔细看去,赫然发现,摩昂太子灵台之上,清光透体,如玉蕴烟,气象不凡。 这时,真灵经过极阳金乌帝流浆的洗炼,感悟本源,将会事半功倍。 所谓灵光透体,禀赋成,就是指的真灵。 这也是三界一些神仙所言的良才美玉。 客人是一对儿父女。 男子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身材合中,气度深沉,一张四五十岁的面容上,相貌奇伟,更有着一些诗词文章浸润的儒雅气质。 一旁的少女十六七岁模样,身穿一袭碧色水袖绣罗裙,珠花封站斜别的秀发之间,几只红色凸起若隐若现,血色晶莹。 少女亭亭玉立,面如明玉,不过一双灵动澄澈如宝石烁烁的大眼睛,却是在偷偷打量着一旁气度伟岸的摩昂太子。 偶尔低下头去,粉腻雪白的脸颊,不时飞起两朵红晕。 若陆北在此,应会认出这对儿父女,正是洞庭龙君元章父女。 西海龙王敖闰笑道:“元贤弟,怎么会有暇到我西海龙宫。” 敖闰面上笑容虽然和煦,但这笑意好像未达眼底,客套居多。 元章目光微微闪烁,也不以为意,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敖兄应该知道,当年,女菡瑜冲击长生真仙之时,真灵受了些许伤势……弟听闻上古百花仙子的洞府之中,有一先灵物可以救治女,因此……” “哦,竟有此事吗?元兄自去即可。”敖闰微微一笑,端起玉案上的酒杯,出言打断道。 这话一出,其实显得不是太过礼貌,摩昂太子眉头一挑,心中叹了一口气。 心道,父王仍是未曾忘记当年之事。 昔年,摩昂太子听着西海龙王的安排,与洞庭龙君元章的二女儿,元菡瑜定下了一桩亲事。 可,后来囿于种种曲折,终究是没有成事。 其中到底谁是谁非,摩昂太子却是不想再去探究了。 所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更何况是两家差一点儿就成为姻亲。 自家父王这话,着实有点儿不妥。 听着敖闰的话,元章面色有着一些尴尬,强自笑了笑。 于他而言,若非为了自己女儿,却是很难再次踏足西海龙宫。 他和西海龙宫之间,不仅仅是因为以往恩怨的缘故,这其中还涉及一桩关乎祖龙的大事……江河龙族和四海龙族的一些分歧。 此处暂且不提。 不过,二人却是默契地没有谈及。 这时,元青罗秀眉挑起,龙眸瞪起,撅着嘴儿,气呼呼道:“伯父,我姐姐,好也差点儿成为你家的……” “住口。”元章眉宇冷厉,出言呵斥道:“大人话,那里有你孩子插嘴的余地。” 元青罗听得训斥,螓首低垂,默然不语,眼眸之中泪光点点。 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了摩昂太子一眼,见摩昂太子面色如常,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女被我骄纵惯了,让敖兄笑话了。” 元章面上带着一些歉意,凝声道。 敖闰神色有些冷,沉默稍许,张了张嘴,正要些什么。 一旁的摩昂太子,却是笑着接过话头,“青罗表妹,也是关心其姐,叔父不必见责了。” “听叔父要去往四象百花园?”摩昂太子先是看了自家父王敖闰一眼,就是转而笑着道:“据,四象百花园在乾坤大仙开辟出一方界之内,真仙境界者不得入内……乾坤大仙作为上古时期赫赫有名的大罗金仙,布置手段玄妙莫测,叔父就算是派出化身,也要多加留心。” 元章无声笑了笑,见摩昂太子举止沉静,气质英武,言谈之间又颇多真情实意。 尤其是,感知到比自家还有强上一线的气息,这……真仙巅峰道行? 心中一惊,不由感慨道,这敖闰,别看人不怎么样,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无论是性情还是资,都是上上之选。 又想起自家的二女儿元菡瑜,也是这般惊才绝艳,心中不禁黯然。 “多谢贤侄关心。”元章冲摩昂太子轻轻颔首,目露赞赏,沉吟道:“叔父这次来此,却是有一桩事情……要请求西海相助。” 到最后,元章声音低沉,显然这样低声下气的话,令他倍感羞耻。 但为了女儿,又算什么呢? “哼。” 敖闰听着这话,冷哼一声,端起酒杯,便低头饮酒不语。 摩昂太子道:“叔父言即可,若是有侄办得到的,定不会袖手旁观。” 龙宫偏殿之处,同样有一男一女在西海龙宫一位迎礼老鼍的招待下,在声饮酒话。 正是三荆龙君和青稚。 三荆龙君神色之间,带着郁闷,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二十七八岁的妙龄妇人,青稚坐在一旁,面如桃花,眼含春情,衣衫半解,露出胸前的一大片雪白。 “龙君,酒多伤身,少喝两杯。” “哼。” 三荆龙君冷哼一声,金黄色的酒液砰溅而出,刹那浸湿青稚胸前的一片衣,半圆月露,两点凸起。 一旁迎礼的老鼍,目光倏然一凝,忙是低下头来,垂下眼睑,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龙君,何以如此?” 青稚做出柔柔弱弱之态,面上艳光四射,动人心魄。 “欺人太甚!” 三荆龙君了一句,也不知在谁,一把将青稚搂在怀中,大手一阵使劲揉捏。 阵阵痛苦似欢愉的娇软声音传出。 一旁本自低着头的老鼍,身形一震,伸出两个黝黑的手,悄悄堵住耳朵,低声道:“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第七十四章 得道应如我 晨曦初光,山道微霜。 陆北静静的伫立在青灵观外的石阶上,身旁不远处苏青璃与苏青灵姐妹正与送行的云道人道别。 “云道友,留步。”苏青璃踏步而行,广绣飘飘,一道三彩祥云,自足下升起,青灵萝莉皓腕挽着其姐的手臂,甜甜一笑道:“师尊,你闲暇时可要来看我呀。” “恩,放心吧,有空我一定去看你。”云道人面带微笑地道。 顷刻间,三彩祥云载着二女便向远方遁去,消失在际尽头。 陆北默默地看着眼前离别的一幕,转身大踏步便向山道而去。 云道人看着远处少年无言离去的倔强身影,摇头一笑,快步跟上陆北。 云道人轻笑道:“友,我送你一程。” 罢一道白色祥云自虚空而生,云道人抓住过陆北手臂,一同踩在祥云之上。 云道人朗声道:“友,闭眼。” 高空之上,云道人负手而立,青色道袍被山风吹的向后飘荡。 陆北端坐祥云之上,山间缥缈云雾缭绕,铺面清风吹来,身旁景物也如同浮光掠影般迅速倒退。 陆北觉得约莫有两刻钟,方才在云道人的提示下睁开了眼眸。 回首望去,连绵一千二百里,大山峰百余座的栖梧山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至于钟灵毓秀,仿若仙境的飞雁峰更是只留下一个朦胧的影子了。 陆北冲云道人拱手道:“多谢仙长相送。” 云道人冲陆北颔首道:“友,你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你家乡所在的清河县了。友,一路保重,贫道告辞了。” 完,便跳上云头,向来处遁去。 仙道之人,乘云驾雾,朝游北海暮苍梧,果然逍遥如斯。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对修道更为向往,转身便向清河县大步而去。 初秋之时,阳光不算太过刺眼,陆北循着记忆,沿着官道向清河县城行去。 此方世界,高云低,草木丰茂,官道两侧芳草萋萋,正值初秋,朵朵野花开的烂漫,点缀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中。 陆北一路饱览着古代山野风情,也不觉行路枯燥。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方才远远看到一个城池的轮廓。正是那清河县城。 清河县城不过是县城,城墙高不过两丈五,护城河渠引青河河水灌注,宽不过五尺。低矮的城门洞,青墙斑驳,藤萝低垂,行人往来进出,无声地诉着这个时代的喧嚣和热闹。 陆北整理下行囊,抖擞精神,穿过犹如碧绿玉带的护城河,随着人流进入了清河县城。 黄昏时分,一场秋雨飘过,色晦暗不明,街道行人稀疏,万家灯火,如星光点起,点亮了逐渐昏暗的夜空,却点不亮陆北心中的寂寞。 一家客栈二楼,陆北依窗而立,望着窗外的绵绵雨丝出神。 想到上午在县城打听五柳村之事,陆北心中就是凛然。 半月前,过路妖魔攻击五柳村,两百多口村民,伤亡近半,可谓家家缟素。 这样大的事情竟然都能被清河县令弹压了下去,可见此方世界凡人的生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将陆北自沉思中唤醒。 “客官,饭菜已经备好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厮,在门外沉声冲陆北喊道。 “恩,你进来,将饭菜放桌子上吧。”陆北收回视线,淡淡道。 厮推门进来,低眉顺眼地将饭菜放好,转身便出去了。 陆北用过饭菜,又命人准备好热水,沐浴一番,洗去一身风尘,便躺下睡了。 第二日,陆北早早起来,结过账目。就先去城西一家卖兵器的铺子买了一把剑,接着又去成衣店,买了几身棉袍衣物,又托人去米行购了一些米面,将货物打个几个包裹,车马行雇了一辆牛车,便向五柳村赶去。 半晌午,秋日高悬。牛车晃晃悠悠地便到了五柳村地界,陆北向赶着牛车的老者付了银钱,双手提着货物,便向村内走去。 五柳村占地约四五百亩,依山带水,虽是正午时分,但村中气氛却极其安静。 陆北步入村庄,不大一会儿,便来到爬满青藤的青瓦院门前。这里正是前身一家三口的居住之所。 抬步踏上青条石铺就的台阶上,陆北颤抖着右手去推木门,胸中一股酸涩情绪,迅速向双眼涌起,就要落下泪来。 陆北知道这是前身残留记忆的影响,也不强行压抑。放下身背的货物,左手提着剑,右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陆家院中,五间木屋坐北朝南,另有一间厨房院和一大间私塾客房在东西厢。 陆北放眼望去,半月未归,院中的青草疯长的已经漫过脚踝。 陆北脚下不停,踏过柔软的青草,径直推开了木屋的房门。 一股发霉的味道和着点点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陆北以衣袖掩鼻,轻轻咳嗽几声。 前身记忆,十五年的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不想半月未归,就寂寥荒凉至此。 打了清水,拿起扫帚,陆北便清理了起来。就这样,陆北回家的第一就在大扫除中度过。 一夜无话,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连绵秋雨之后的山村,宁静幽寂。 陆北正在收拾前身父母的遗物,由远及近,隐约有人群的喧嚣声。 继而“咚咚”的撞门声传来,陆北眉头一皱,右手虚按下腰间的铁剑剑柄。 掌中之剑不过是很寻常的铁剑,但开锋之后,锋利无比。此方世界,除却强弩、马刀、甲胄之外,其实官府不禁制商贩售卖铁剑。 没多久,一个身形略佝偻,面相枯瘦的老者,当先引路,后面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眼微眯的中年胖子,一身文吏打扮。 胖子文吏身后跟着两个挎着腰刀,膀大腰圆的皂衣汉子。 一行四人甫一到院中,见到眼前陆北身影,面上就是齐齐一愣。 眼前,那身形枯瘦,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者,前身有着记忆。 其是此五柳村陈姓的族长,也担着村里的派发徭役的活计。名叫陈青山,外号陈半村。 陈青山身旁的中年胖子到陆北,面上不愉之色闪过。低头冲陈青山道:“老陈头,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陆寻一家都遭了横祸吗?” 陈青山面上也是尴尬不已,不过很快陪着笑道:“许主簿,陆寻一家确实在先前的妖魔祸乱中丧命,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你当本官我眼瞎,这他娘的是谁?” 胖文吏低声对陈青山冷喝了一声,同时绿豆般眼也是眯缝了起来。胖子中年文吏名叫许典,是清河县的主薄,身为县令的贰佐官,对陈青山的县尉女婿虽然有着忌惮,但也有限。 陆北目光幽幽地看着眼前一行人,也不话,只是按剑而立。 陆北若看不出这一行人在搞什么名堂,前世二十多年就白混了。 想必是陈青山这厮趁着前身一家遭祸之际,想要侵吞前身遗留的土地田产。 陆北并没有猜错,陈青山占有着五柳村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而其一家则在清河县城居住,因此半月前的妖魔祸乱五柳村之时,侥幸地逃过一劫。 这几日,陈青山仗着清河县县尉是其女婿的缘由,对一些遭遇妖祸的村民,不论孤儿寡母,还是老翁老妪,仗势行巧取豪夺之事。 由于五柳村约两千多亩的土地,另有两百多亩土地在身为北海郡茂才的陆寻手中。 陆寻一家其实早就在陈青山的目标之列。 陆寻尚在时,陈青山就对陆寻名下的土地垂涎不已,但念其身为五柳村私塾的教书先生,且拥有秀才功名,在乡间有些人望,一直不敢妄动。 不想半月前赐良机,陆寻一家遭了飞来横祸,此时,若不趁机将其名下土地侵吞,岂不是辱没了陈半村之名。 陆北走上前去,对陈青山道:“不知陈族长无故闯入陆某家中,有何贵干?” 这声音语气冷寒,似乎压抑着刺骨的杀机。 第七十五章 汝焉敢放肆(10/5) 宫于陶也不理胖道人毫无诚意的奉承,仅仅淡淡一笑,便伸出红彤彤的大手,几根手指对着虚空连连勾勒出一道道符箓。 符篆如蝶翻飞,赏心悦目,最终在身前,汇聚出阴阳两仪八卦之形。 两道灵光激射飞出,迅速投向虚空,宫于陶闭目稍许,沉声道:“这界真光,的确不稳。” 此言一出,外间近五六十名仙人,一时凛然。 太白剑宗李青城眉目疏朗,一袭白衣,身背一柄鲨皮连鞘宝剑,仙道行,清声道:“诸位道友,玄诚子道友和宫道友的话已经十分明了了,这界无量真光,几近崩溃……我等切不可因一时莽撞,而置大局不顾。” “李道友言之有理。” 听得此言,玄清道道子林阳,也是架起一团氤氲清气,踏临虚空,朗声笑道。 这时,西海之上,一尊背生双翼的黑衣妖王冷哼一声,冲不远之处的一男一女两位妖王打了个眼色。 继而三尊气息较为强横的仙妖王,齐齐踏波而行,来到近前。 本来,此辈是不愿和这些来此的人族修士纠缠的,但对方俨然已经立下规矩,这几位妖王如何还能坐得住。 所谓制定规则的参与者,才会有利益可言。 能修至一方妖王的妖族,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在来此的六位妖王当中,尤以三位妖王修为最为强横。 分明有着仙巅峰道行! 三尊妖王,分别身着黑衣、紫衣、蓝衣。 黑衣妖王是一位中年大汉,大脸无鼻,一双狭长的眸子幽冷闪烁,映衬着大脸正中的两个黑窟窿,十分骇人。 此妖背生双翼,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是……面容上覆盖着一层褐色的黑白纹络。 三位妖王,隐隐以此妖为尊。 紫衣妖王是一个长着水蓝色眼眸的少女,身量不高,但身形极为苗条匀称。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骨饰,在阳光的照耀下,毫光熠熠,似乎是一种生物的牙齿。 此妖名紫纱。 蓝衣妖王是一位神情阴鸷的青年,相貌倒无出奇之处,只是宽松的蓝衣袖子里,不时伸出几只黝黑的手臂。 此妖名海冬。 “尔等来我西海探秘上古洞府,可曾考虑过我等的意见?” 瓮声瓮气之声,自黑衣妖王的口中出,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摄人气度。 仿若一只择人欲噬的太古凶兽。 陆北眉头微皱,沉声道:“柳道友,这三妖是什么来路?” “若柳某没有猜错,这应是西海南域的几位城主和副城主。” “城主?”陆北目光讶异,只觉难以置信。 不过转念一想,并不出奇。 西游世界四大部洲,亿万众生,又岂止于西取经一路之上,所见的风土人貌。 “陆兄难道不知?” 柳云生目露讶色,惊讶道。 圆脸少女水瑶,甜甜一笑道:“柳师兄,我也不知道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柳云生神色尴尬,看了一眼圆脸少女。 圆脸少女水瑶忙是低下头来,吐了吐舌头。 心道,我这又是哪里错话了。 陆北沉吟道:“我曾在东海游历,听东海虚筱渊中,有太古猿君率众作乱,难道这西海也是如此?” 柳云生摇了摇头,解释道:“陆道友有所不知,西海与东海情势还有所不同。” “哦,愿闻其详。” “西海以南建有九关十三城,那里曾是西海一些不服龙宫管辖的妖族……建立的无上乐土;其中,尤以十三城主为尊,他们统御西海一些海族,和龙宫抢夺无泪晶;而九关之底据还有九位真仙级大妖坐镇……最早也是战乱频仍,不过,自三万年以前,西海出动一位神秘不朽金仙,将九位大妖镇压之后,双方就一直处于相安无事的状态;而眼前的这位妖王就是毒龙城城主,自号毒龙妖王,实际上……也就是一头双翼海蟒妖得道。” 柳云生不愧是出身于以御兽闻名的南华大派,对这些海上妖族的掌故,知之甚详,不过到最后,语气似是十分不屑。 陆北目光闪烁,沉吟半晌。 心道,九关十三城吗? 可这九关为何又是长生真仙坐镇?让真仙去镇守关隘?却让仙妖王在仙城中,作威作福。 还有,无泪晶又是什么东西? 然而,就在陆北沉思之际,一声不满的冷哼传来,继而在星舟空间内炸裂开来。 “本王的来历,也是你一区区神仙蝼蚁,可以三道四的?” 仿若雷霆平空炸裂,在星舟法宝中回荡开来。 除却太阴星宗的许晴,崂山派的陈炳老道,以及陆北……星舟中的众人心口皆是一闷。 正是那位毒龙妖王,也不知此妖是赋异禀还是所持法门精妙,听到了柳云生的话语,为其人“也就是一头……得道”之言所怒。 仙妖王性子素来张扬跋扈,这一点儿,不分地域。 尤其是在海上,这样弱肉强食的恶劣环境当中,此辈性情更是凶戾,动辄生死相向。 圆脸少女水瑶修为最低,那张红扑扑的苹果脸,霜白一片,嘴角竟然有一丝嫣红鲜血溢出。 由于是针对性攻击,且这声音是在虚空中来回震荡,威能竟有愈来愈盛之势。 陈柄老道面色如常,挥袖散去这星舟中的余威,一步飞出星舟,冷哼一声,厉声喝道:“大胆妖孽,汝焉敢放肆?” 此言一出,其余一些静观事态发展的散仙,面上皆是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心道,这位道兄,这是刚从凡间,降妖除魔回来? 要不然,何以使用这套辞…… 这些来此的散仙大半来自南岸之上的南赡部洲,从修为来看,皆是神仙道行。 事实而言,也唯有至少神仙道行的散仙,才敢参与其中。 并非所有道人都如同柳云生等人一般,出身南赡部洲的三教道统,底蕴不凡。 “好好……”黑衣妖王怒极反笑,取出背后那杆乌金短枪,紧握在手,杀机凌然,遥指陈炳老道,“那就让本王先为诸位道友立个规矩。” 宫于陶正要上前阻止,玄诚子不动声色地拦住去路,淡淡笑道:“宫道友,对方可是六尊仙,还是不要轻易插手为好。” 宫于陶思索稍许,摇头一叹。 就算再与这‘死胖子’不对付,他也不得不承认其人所言在理。 玄诚子转过身来,望向陈炳和毒龙妖王,朗声笑道:“二位且慢动手,诸位道友,经过我等一致商议,因为无量真光不稳,一次只能十人进入,在座可是有五六十位道友,所以应该暂定五波……” “阿弥陀佛,施主且慢。” 就在这时,高宣的佛号,响彻在茫茫海面之上。 继而一朵金色祥云之上,自西方迤逦而来。 此刻正值傍晚时分,残阳晚照,霞光万道,为其上站着的两位年轻僧人,披上了一层金色纱衣,如同佛陀降世。 不得不,某日夕阳,一望无垠之处,如沙如海,一人西来,披上霞光,宛若一副徐徐展开的梦幻画卷。 彼辈,深谙此道。 二僧方停下谈笑,远远冲玄诚子双手合十,齐声礼道:“贫僧摩妙,欢喜,见过诸位玄门同道。” 听得此言,陆北循声望去,眸光冷冽。 这……竟然还是熟人。 摩妙珈蓝,欢喜罗汉。 第七十六章 倒是个人才 当年,便是在这茫茫西海,摩妙珈蓝和佛门护法韦陀,为了护佑猴王学艺,防止变数,差点儿将陆北击杀。 本来,这一切,陆北并不知道, 这还是某一日,陆北和红儿公主温存之际,红儿公主以一种取笑的口吻,告诉他的。 至于欢喜罗汉,若非当初真仙韦陀出手阻拦,此人,上次在离恨就该灰灰。 念及此处,陆北目露杀机,森然一笑。 而本来正在云头谈笑的摩妙珈蓝和欢喜罗汉,心中几乎在同时,莫名一突。 二僧对视一眼,讪讪笑了笑,也就不放在心上。 “原来是灵山的两位道友,来我中土何干?”陈炳老道转头望向二僧,厉声喝问道。 “这位看道法气息,是崂山派的道友?此地乃是西海,如何又成了你崂山派的地域?” 摩妙珈蓝神色冷漠,决口不提玄门云云,直言崂山。 这话言外之意,你崂山一脉,可代表不了中土玄门。 摩妙此时手中却是没有拿着那只被红儿公主毁坏的木鱼,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有五尺,翠意莹莹的竹子。 这竹子,其上宝光幽幽闪烁,隐隐散逸出一丝先气息。 陆北远远地望见,心中就是一动,一时间,目光都是玩味了许多。 在一旁的欢喜罗汉,一脸艳羡地看了一眼摩妙珈蓝手中的那根竹子。 心道,佛祖也太过偏心,摩妙不过神仙道行,何德何能拥有六根清净竹这等至宝。 原来,摩妙珈蓝和护法韦陀在近千年以来,东奔西走,任劳任怨。 世尊如来有感于此,便将一件先灵根……六根清净竹赐予了摩妙珈蓝。 这六根清净竹,本体原是十大先灵根中的苦竹,苦竹后来成为西方二圣之一,接引道人的成道之物,六根清净竹。 虽然摩妙珈蓝手中的这根,仅仅是六根清净竹本体之中的一部分,如同蟠桃树上的一根树桠一般。 但经过摩妙珈蓝的一番祭炼之后,仍是成为了一件了不得的后灵宝。 此宝在手,摩妙珈蓝,甚至以神仙道行,敢和仙大能放对。 “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时,摩妙珈蓝望向与陈炳对峙的毒龙妖王,笑着道。 毒龙妖王冷哼一声,并不怎么理会摩妙珈蓝。 对佛门弟子,他一向敬而远之。 见此,摩妙珈蓝神色略微有些尴尬。 星舟之内。 苹果圆脸的少女水瑶,嘴角嫣红血迹已经擦掉,不过面色仍是不减苍白,“师姐,那人好厉害啊。” 着这话,面上尚带着一些心有余悸之色,眉眼间更是流露出一丝柔弱的气质。 太阴星宗许晴心疼地拉过少女的手,输入月华法力疗伤。 “师姐,不用了,我自己能疗伤。” 圆脸少女笑着婉拒道,她一下子仿若成熟了许多,将自家师姐的手轻轻拿开。 陆北淡漠地看了一眼。 心道,挫折让人成长,尤其是这种不缺赋的大派弟子。 而吴川,秦云师兄弟二人,调息片刻,神色回复一些。 望向毒龙妖王的目光愤愤不平,“这等妖孽若在南赡部洲,也敢如此嚣张吗?” 无人回答这一对儿,来自人教冲虚真人一脉的师兄弟。 南华仙派的柳云生,望着圆脸少女水瑶的目光,充满了自责。 “许师姐,我……” “不怪你。” 太阴星宗的许晴,目光平静,神色淡淡道。 不过,此女倒是深深地看了陆北一眼。 若她方才没有看错,这位太微道人,面对一尊仙大能的针对,好似清风扑面一般,若无其事。 当时,猝不及防之下,就连吴川和秦云二人…… 柳云生试着从怀中摸索了几下,然后掏出来的都是一些喂食各种仙禽、仙兽的灵药。 柳云生只得一脸悻悻然地收回,最终无奈一叹。 这时,也不知摩妙珈蓝和欢喜罗汉二僧和玄诚子了什么,摩妙珈蓝却是和另外一群散仙站在了一处。 陆北随意扫了一眼二僧,便不再关注。 稍后,有的是机会灭掉这二僧。 …… 玄诚子朗声笑道:“诸位道友,因为乾坤大仙的某些布置,此地应该不会再有长生真仙来此了……而经过我和几位道友的一致商议,分为下面几方。” 玄诚子的话很是明白,由于长生真仙进入不了……乾坤大仙这等闻名上古的大罗金仙,亲自布置手段的界。 所以,此地能得上话的,也就是在场几位有着仙巅峰道行的大能。 比如三位西海妖王,罗浮仙派的宫于陶,无极星宫的瑶光仙子姚可,平都观观主魏元,佛门的欢喜罗汉。 其余如太白剑宗李青城,玄清道道子林阳,甚至远处大荒剑派的中年大汉,道行最多才是仙。 目前为止,此地尚无一名长生真仙,当然若不出意外,直到洞府现世一个月后,再次沉沦虚空,也不会有长生真仙前来。 盖因,大罗金仙,言出法随。 不允长生真仙以上的强者进入,严格来,就是长生真仙派出一具仙化身,也是不被允许的。 在近一个月中,不是没有感兴趣的长生真仙,打算到乾坤大仙的洞府走上一遭。 可界之上,那浩瀚深邃的大罗金仙的意志,哪怕残留至万分之一,也足以让一尊真仙以上的大能灰灰了去。 但,凡事总有例外。 百花仙子的例外,源于她的地位业和所掌职司。 至于元章……想想以性情孤傲著称的元章,为何跑到西海龙宫,低声下气? 这其中的隐情,此刻暂且不表。 “西海九关十三城的毒龙道友……” “罗浮山和崂山派的几位道友……” “河剑派的常衡道友,和无极星宫的姚可仙子。 “平都观的魏道兄和玄清道的林道长……” “贫道和太白剑宗的李道友。” 言及此处,玄诚子突然感受到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锁定自家眉心,这剑意熟悉至极,给他以危险之感。 抬眼拢目观瞧,正好看到青竹道人在一群散仙当中,三千青丝随风飘扬,一双锐利目光静静地望着自己。 “青竹道人和……泰明山四散人。” “大荒剑派……恩,不知这位道友道号?” 玄诚子眯着一对儿眼,望向那位身负宽大重剑的中年大汉,胖乎乎大脸之上,带着一些狡黠的笑意。 宫于陶冷哼一声,道:“气量狭隘至此,难称仙。” “某家,冯三剑。” 中年大汉道行同样不浅,有着仙道行,闻听询问,沉声道。 他面上有着不满情绪流露,其人尽管外表粗犷,但显然,并非对玄诚子的捉弄一无所知。 冯三剑出身于南赡部洲,广袤南疆的十万莽莽大荒。 因为年幼之时,父母识字不多,在寨子中常以“三儿”称呼于他,从此他便叫做冯三。 后来,入得大荒剑派宗门中,习练大荒剑派第七式无上剑诀,‘千钧’。经一千六百五十年乃至大成之境,自此纵横八荒,再无敌手。 就连宗门之内,同代弟子,也无人可以挡他三剑! 由大荒剑派前代掌门,也就是他的授业恩师,一位长生真仙,亲自赐名为‘冯三剑’。 这名字一出,本来并无他意,结果被一些人刻意诋毁。 “大荒剑派的冯三剑道友,以及……” 看着冯三剑以及身后一应神仙道行的散修,玄诚子张了张嘴,眨着眼,呵呵一笑,他实在认不出来。 “云台七老。” 七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十四双老眼精光四射,嘴角冷笑涟涟,没好气地道。 任谁被人连道法气息,来历背景都看不出来,都要生气。 三教弟子,就了不起了吗?便可以视他们一个个散仙如无物? 这神霄派的死胖子……着实可恶。 “恩,现在一共有七方道友,其他一些散仙可以向贫道所言的几方,自行商议,提出加入,一方尽量不超过十人。” 玄诚子这胖子口才极好,滔滔不绝。 组织能力更是非凡,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在场的六七十名仙人大致分好。 显然,其人身为神霄派内门长老,在宗门弟子大比之时,这种事情,估计没少干。 陆北望着玄诚道人,微微一笑,心道,此人倒是个人才。 第七十七章 不必多言了 西海。 玄诚子淡淡笑道:“我等一共分为七方,每方出动五人……” “友且慢。” 就在神霄派的胖道人玄诚子,正要定下先后次序的规则之际。 一道中气十足且气度凝然的声音,自烟波浩淼的海面传来。 众仙心神惊异,面色倏变。 盖因,这一股毫不掩饰的水灵气息,磅礴浩大,如烟似柱,飘飘然,熏熏然,自成一方格局。 来者分明是一尊长生真仙! 怪不得,来人会对仙道行的玄诚子以‘友’相称。 不过,一个新的疑惑,几乎不约而同地浮上众仙心头……乾坤大仙的洞府,真仙以上境界者,不是不能进入吗? 为何? 然而根本未等此辈议论出一些缘由,话之人身形闪烁,荡开缥缈水雾,便已经出现在众仙面前。 不仅如此,身旁还跟着四人。 陆北目光恍惚片刻,神情默然。 “太微道友,认识这位真仙?”柳云生在一旁注意到陆北神色变化,就是问道。 这时,许晴,水瑶,吴川,秦云,也是将好奇目光投向陆北。 “恩,有着一些交情。” 陆北笑着道。 来,他还欠着洞庭龙君,一桩因果。当年,他替自己挡下三荆龙君的追杀,又帮助谢去往地府。 虽然,造化弄人,但这份恩情,他并没有忘记。 心念于此,陆北目光流转,复杂至极。 不过,淡金之眸,待看到元章身后一男一女之时,目光一下子便冷冽了下来。 三荆龙君,稚鸡精。 元章倒是没有怎么注意到陆北所在。 毕竟,当年的一介凡人少年,纵有些许不凡之处,也不可能留给元章这么一位长生真仙,太多印象。 边一道水行遁光急剧闪烁,元章便带着二男二女出现在不远之处。 左边是一位身穿青色绣罗裙的少女。 少女眉目疏朗,明眸善睐,绛唇皓齿,容颜绝俗。 这时,一双灵动眼眸,不时地打量着在场诸仙,偶尔撇向身旁的高个男子,眼底中露出一丝厌恶。 所望之人,赫然是一个身穿亮银甲,手持方画戟的年轻人。 其人面容方正,面皮肤色泛黄,浓眉大眼,目光清明,就算面对少女带着敌意的注视,也是神色如常,恍若未觉。 此人正是西海的二太子敖望。 元青罗藏在衣袖中的拳头攥紧,晶莹剔透的芳心中,有着一股愤懑和苦涩在酝酿。 原来,元章为了入得乾坤界采集灵药,救治自家二女儿元菡瑜。 亲赴西海龙宫,打算从西海龙王那里借得一件祖龙秘宝……助他以真仙之身,分出化身,踏入乾坤大仙的洞府。 当时,西海龙王一阵冷嘲热讽,若非摩敖太子出言劝解,西海龙王敖闰,多半是要端茶送客的。 最终,在摩昂太子的劝解下,敖闰终于松了口,虽然借出了祖龙秘宝,却提出了一个条件。 只要元章答应,让其女元青罗,许配给自家的二太子,敖望。 他二话不,双手奉上祖龙秘宝。 元章当时闻言,神色阴沉不定,犹豫几次,都想要怫然而去。 但最终还是痛苦地长叹一声,“若因为我二女儿,给耽搁了四女儿,这就是我元章所渴求的吗?” 意兴阑珊,志气萧索。 敖闰冷冷一笑,“看来当年有人与元道友单方面毁掉婚约,是嫌我西海龙族势力弱不堪,并非空穴来风呐。” 听得此言,元章还未表态,摩昂太子已然神色异样,清咳了几声。 敖闰冷哼一声,也不再以言语折损洞庭龙君。 然而,正当元章神色变幻,想要起身一句‘敖兄,打扰了’之时。 元青罗也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却出列言,自己愿意应允。 不过,此女也是狡黠。 却以不怎么熟悉敖望其人性情为由,暂时搁置一段时间,以便二人相处了解。 敖闰神色阴晴不定的答允了。 洞庭龙君元章总算将那件祖龙秘宝借在手中。 前情不需细表。 元章几步之间,脚下水波翻滚的海域光影交错,不大一会儿,人已经来到众仙眼前。 “道友,算本王一个如何?”元章轻捋颌下短须,冲玄诚子点了点头,笑着道。 此言一出,群仙哗然。 “前辈,您这是……?”玄诚子目光微讶,神色恭谨道。 “本王入乾坤界有事要办,你不必多问,本尊以仙化身前往,你不必多虑。” 元章微微一笑,指着敖望,淡淡笑道:“这位是西海龙宫的三太子,此次也要入那乾坤界。” 仿若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不是在与玄诚子商量。 “前辈误会了,我等如何敢与前辈动手,既然前辈在此……还是由前辈主持为好。” 胖道人玄诚子,一双眯缝的眼,猛然射出两道如电精光。 “友,稍后本尊会派出一具仙化身参战,不会动用本源神通的。” 元章或许是识破了玄诚子的心思,就是接口道。 星舟之内,陆北淡淡一笑。 心道,纵然是仙化身,也要比寻常仙道行的仙人,在攻伐手段上要强横许多。 这时,元青罗如水目光猛然一瞥,突然远远地看到星舟内的陆北,此女神色狐疑片刻,目光随意扫过之后,也就不以为意。 显然,此女早已忘记了生命中,曾有过陆北这么一位过客。 恩,那些常见的挡箭牌套路,自然无从提起。 而且二太子敖望,态度冷漠,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此女。 只是看着青裙少女,那张极为肖似某位之娇女的容颜,偶尔失神一下。 没有人知道,二太子敖望,目光中的复杂,代表着什么。 当然,这一切却是被察觉到的元青罗,在皱眉之后,狠狠地瞪了敖望一眼。 闲言少叙。 “这位前辈能与我等论道,已是我辈的机缘。”宫于陶笑了笑,转而冲着玄诚子,促狭道:“玄诚子道友,还是……不必多言了。” 得,不必多问,不必多虑,不必多言。 玄诚子胖乎乎的圆脸上,白净面皮跳了几跳,一时间竟被呛的不出话来了。 陆北听着三人的谈话声,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罗浮仙山的这位宫于陶,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这一会儿工夫,三仙也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 元章却是在另一方站定。 玄诚子道友清了清嗓子,裹挟着法力的声音响彻在海面上,朗声道:“诸位,现在分为八方……” “这位道友,且慢。” 听得此言,宫于陶,戏谑的目光望向……面皮涨的通红的胖道人,玄诚。 玄诚子太阳穴跳了几跳,面上要多看有多看。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打断话头,饶是玄诚子心宽体胖,此时也是心生憋屈之感。 第七十八章 三仙曳波行 陆北哑然而笑。 盖因这种事情,也实在太过可乐了。 不知道,玄诚子这胖人会不会对‘道友,且慢’这句话形成阴影。 如同封神时期,那句赫赫有名的‘道友请留步’,抑或是‘此物与我西方有缘’。 而这时,以气息和毒龙妖王相持的陈炳老道,直接哈哈大笑,故意挤兑道:“玄胖子,且慢。” 声音滚滚如浪,荡开团团雾气。 众仙皆是神色古怪,一些心性不定的仙人,直接会心一笑。 就连神霄派的青竹道人,以其不苟言笑的乖僻性情,饱经沧桑的眼眸中,也是带着一丝促狭笑意。 这一笑,额角的几丝鱼尾纹都是淡了许多。 青竹道人似有所觉,目光幽深,口中喃喃道:“所谓道法地,师法自然……仙大能自成一方地,想来,也并非固封自我……” 心念及此,此女周身凌厉气息突然收敛起来,锐利锋芒不见,化作一身圆融如意的清光,这,看道行隐隐有所精进。 “咦?” 元章心生异样,目光随之向青竹道人投去,打量过后,眼底便有欣赏流露。 此女,不凡。 青竹道人秀眉微皱,她忽有所觉,抬头望去,只见元章对自己善意一笑。 青竹道人心神莫名一动,努力勾起嘴角,最终也不过回了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 但于她而言,却是十分少见。 想到方才能够捕捉到一位长生真仙的隐秘目光。 青竹道人,心中也不由大为欣喜。 然而,此时此刻,同为出身神霄派的玄诚子,面色则是格外难看,他的心情很是槽糕。 一双眼,拢目观瞧,近乎眯缝在一起。 只见茫茫海面上。 三道绚丽流光急剧自水中冲出,漫水花,流泻出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同时,一片片七彩花瓣随风舞动,翩跹而来,最终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隐隐有遮蔽海域的趋势。 三道流光,倏然化作三位风华绝代的女仙……轻飘飘地落在众仙当面。西海的一些妖帅已然目眩神驰,喉咙‘咕咚’几下,咽了几口**。 这咕咚之声,十分突兀。 但其他的仙人,却并未注意到这些寡廉鲜耻的‘妖孽’。 纵然一些道行深厚的仙人,也不由得强持道心,片刻之后,方不为所动。 这并非是这些仙人不配称仙,而是因为对美好事物的目光追逐,是所有生灵的性。 亿万生灵,生而有缺,真灵逐道,追求的本来就是一个完美。 不过,随着道行渐深,便也摒弃了某种低级趣味。 当年,佛祖在灵山拈花一笑,唯迦叶笑而不语。 真实的原因,可能只是摩柯迦叶认为佛祖那个动作赏心悦目,极具美感,并无他意。 正如诗经凡三百篇,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那么,就在几句废话的空当,远方视线之内。 三位香国色,窈窕静殊的女仙,已然踏云而来。 彼时,正值月上中,清冷月华一如繁霜,纷纷落下,三位女仙仿若披上了一层白色纱衣,恍惚而不真切,如从一副画中,徐徐走来。 沧海生明月,三仙曳波行。 中间一人是一个身穿红裙的妙龄女子,此女眉若刀裁,眸似星辰,然而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幽郁之气,踯躅不散。 此女正是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左边的少女,一袭华美五彩宫装长裙,曳云而行,足踏清波,不惹纤尘。 此女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粉颊白肤的玉容上,柳叶细眉,樱桃口。 梨涡浅笑之际,露出一口仿若编贝的整齐牙齿,晶莹闪闪……空灵气质生生多了几分真烂漫。 此女,庭百花仙子。 右边的女子,身穿一袭素色宫装长裙,身姿高挑,肤色白腻,气质娴雅明丽,举止端庄可人。 正是清源妙道二郎显圣真君的胞妹,三圣公主杨婵。 三女自西海龙宫而出,也不知百花仙子是如何动了……杨婵和敖寸心二女,竟然邀其同行。 星舟之内, 陆北远远地看了三女一眼,摇头一笑,心道,也不知这神霄派的玄诚子,又会如何发作。 此人修炼雷道法门,他是不大相信……此人的养气工夫已然达到了‘八方吹不动’的境界。 果然如此。 玄诚子神色回复些许,目光冷闪,凛喝道:“三位仙子,此刻,我等已经理清诸位道友次序,三位仙子,还是打道回府吧。” 这话,其实一方面撒了气,也照顾了在场诸位仙人的不满情绪,虽未引来此辈的一阵附和。 但月夜之下,空气当中的气氛,却是隐隐带上了一丝压迫。 其实,这没完没了,何时是个头? 大道之途,有我无人,唯有争锋……莫女人,就是孩儿,也不能令其先行。 “你是哪一派的道人,莫非不识本仙?” 百花仙子这一刻,软萌不在,傲娇现出,细细柳眉挑起,如玉面色倏然变冷。 仙巅峰道行的化身,隐约散发出一股长生真仙的超脱气息。 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玄诚道友,这位……应该是庭的百花仙子。” 宫于陶抬头望漫星斗的苍穹看了一眼,沉声解释道。 这一抬头,丝丝缕缕的月光,照耀在宫于陶的脸上,落在黑黢黢的鼻孔之中,两孔之室,亮如白昼。 闻听此言,玄诚子神色微变,冷哼一声,沉吟道:“百花道友,如今在座道友分为九方,你们三仙……” “我们和……恩,这位同道在一处吧。” 不等玄诚子完,百花仙子那张晶莹的玉容之上,重新恢复粲然笑意,望向元章一行,清声道。 着,也不管胖道人玄诚子是否同意,转头望向杨婵和敖寸心,浅笑道:“寸心姐姐,杨婵妹妹,你们两个没意见吧?” “百花姐姐,你决定吧。” 杨婵心不在焉地道。 不知何时,一双妙目悄然投向远处的一架星舟之上,那里正有一个面容削立,身形挺拔的青年,正笑着望向她,这笑意,孤傲之中带着一些‘讥诮’。 想起东海旧事,那人的言行可恶之处,杨婵玉容渐冷,娇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双复杂目光望向远处。 敖寸心还未回答,元章身旁的西海二太子敖望,几步飞遁而来,“三妹。” 兄妹二人开始叙话。 其实也没几句话,敖望不是多话之人,常年闭关不出,而敖寸心在一旁想着心事,因此兄妹二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显得很没有章法。 但气氛并不尴尬,这时,不知到了什么,敖寸心面容上愁思渐去,露出一抹难见的笑靥,很是明媚。 这时,一旁的三荆龙君,目光意味不明地投向杨婵,眼底有一种名为‘感兴趣’的神色流露。 西海三公主,他是认得的,而百花仙子,据更是庭的一尊真仙大能。 可这位容颜绝色的女仙又是谁? 不怪三荆龙君不认识三圣公主,奈何,三圣公主平时实在太宅,活动范围,也仅仅局限于华山、西海龙宫、东海龙宫、灌江口这四个地方。 三荆龙君又如何识得? 见得这般端庄娴雅的少女,三荆龙君再转头望向怀中一脸千娇百媚的青稚。 这……以前他倒也不觉的此女如何。 但此刻,当真应了某句话……一时之间,他,兴致索然。 无怪如此,龙性本淫,自古以来…… 第七十九章 立三座法台 这时,胖道人玄诚子收敛神色,沉声道:“诸位道友,我等云集西海,未入洞府,本不应无端争斗……但由于乾坤界的无量真光,最多允许十人进入。” 到此处,玄诚子面上白净面皮跳了跳,悄然放出神念,感知半晌,这才道:“而今,我辈同道共分七方,规则如下:各方出神仙道行者三人,仙道行者二人,仙巅峰道行者一人……于法台之上,以神通斗法分出胜负。最终,以一方所胜场次的总数排名,这排名高低……就决定了三之后,诸位进入乾坤界的先后次序。” “当然,法台可分为地人三才三座,三者几乎同时可以进行斗法。这并不会耽搁我等太多时间,以诸位道友神通手段……想来,在三之内,足以将七方道友全部比试一遍。” 玄诚子言辞颇有条不理地安排道。 清朗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海域,向四下远处传去,落在诸仙的耳中。 众仙神色微动,一时间神念传音,议论纷纷,在思索和讨论着这种方法对于自家的利弊。 “七方人手,这得比试多少场?” 太阴星宗的那位有着一张苹果圆脸的少女水瑶,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眉眼间带着一些迷糊,做出努力思索之状。 “许多场。” 陆北看了少女一眼,淡淡一笑,随口回道。 听得此言,水瑶无力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在稍后的时间内,水瑶望着陆北的目光,都是变得怪怪的。 宛若在看一个…… “本王以真仙巅峰道行,可为法台……亲手设下本源级法禁。” 元章清朗一笑,高声续道:“而且这本源级法禁,还有一个作用,若是双方之中有一方开口认输,法禁空间会自行将那人挪移而出,并不会让他人坏去他的性命。” 众位仙人闻言,也不由大赞元章做事有格局。 三仙又是商议片刻,渐渐将规则完善下来。 最终,规则如下: 七方,每方七人到十人不等,一方仅仅只需出动六人即可。 其他几人也并非坐享其成,那些不成气候的散仙,若是与七方之一好,付出一定代价也能加入其中。 当然,在场诸位散仙也有连神仙之境都没有踏足的,那么,基本就属于无人接收的尴尬状态。 这里肯定有些许不公平,但也没人可以指摘。 难道,非让元章和几尊仙大能不顾一切,利用卓绝的修为,将他们驱赶,不服者直接镇压……好吧,这种‘公平’着实让人陶醉。 这个规则,其实,一共涵盖了神仙、仙、仙巅峰三个境界……因为,仙巅峰境界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境界。 比如,会有一些人在仙巅峰处于冲击真仙的特殊境地……本源一成、二成,掌握一些低阶本源神通,诸如此类,也不是没有。 所以,比神仙巅峰之于神仙,仙和仙巅峰二者的境界鸿沟,显然更大。 “碑起。” 元章见诸仙再无异议,就是凛然喝道。 实际上也不应该有异议的,在场散仙对于元章这位长生真仙,没有将他们驱赶镇压,就已经是大喜过望了,还怎么敢聒噪一句。 而随着洞庭龙君元章的话音落下,这时,自滔滔水面之上,突然激射出道道蓝色水柱,这些海水渐渐在虚空凝就一方通巨碑。 元章目光郑重,双手在胸前空间,连连掐动法诀,团团水行真光勾勒而成的符箓向碑上打去。 碑身渐渐稳固凝实,映照上落下的如洗月华,通体恍若一块儿流光澄莹的蓝宝石。 众仙不由心生惊叹,更有甚者,发出了一声惊呼。 盖因,这一手虚空造物,分明是当之无愧的本源级大神通。 元章淡淡一笑,弹指之间,一个个名字出现在碑身之上,扭扭曲曲的蝌蚪金光,乍然现出,金焰蓬蓬燃烧,辉芒熠熠闪烁。 噗。 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名字相继灭掉。 “此碑可为记载诸位道友的胜负情况,但凡参与斗法者,投入一颗神识念头,便会点亮自家名字。切记,这方水碑,连通法禁,正有将诸位挪移而出之能。” “罗浮仙山宫于陶,崂山派陈炳……” “西海南域水族九关十三城毒龙……” “无极星宫姚可,河剑派常衡,青竹道人……” “平都观魏元,玄清道林阳……” “神霄派玄诚子,太白剑宗李青城……” “灵山欢喜罗汉,摩妙珈蓝,泰明山四散人……” “大荒剑派冯三剑,云台七老……” 到此处,元章神色微顿,一双温和目光,投向大荒剑派的冯三剑和那七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朗声笑道:“冯友,你方唯有一位仙,可嫌不够?” 冯三剑,背负宽大古拙重剑,此时遥遥抱拳,慷慨道:“多谢前辈关心,实则,某家一人足矣!” 其人言外之意,便是要以仙之尊,对付一尊巅峰仙,两尊仙。 端是好胆魄! 元章神情微愕,笑了笑道:“罢了罢了,到时,且允云台七老围攻一尊仙。” 冯三剑冲元章拱了拱手,并不多言,不过眼中的战意仍然不减。 今日,他要让南赡部洲中土玄门知道南域大荒之名。 元章这时,目光方投向百花仙子,笑道:“仙子,我方就全靠仙子了。” 百花仙子的这尊化身,有着仙巅峰道行。 “龙君放心就是。” 百花仙子甜甜一笑,烟波横生。 看来,此女和洞庭龙君是早就认识了,这并不奇怪。 就在元章交待自己一方之人时。 “这岂不是对我等不公平?” 九关十三城的毒龙妖王突然冷哼一声,出言质疑道。 九关十三城这次来了六位妖王,三尊仙巅峰道行,三尊仙道行,并有妖帅四五人。 这时,毒龙妖王仔细研究了一番规则,赫然发现,自家和紫纱,海东三位仙巅峰的妖王,仅仅只能出动一个。 而剩余的关于仙之境的斗法,其余二妖根本就不能再插手了。 毒龙显然认为这个规则,对他们九关十三城极不公平。 若不是怕引起混战,这些妖王早就清场了。 而且,他实在也不能理解元章,允许一些神仙境界的蝼蚁参与进来的可笑想法。 如原来神霄派的玄诚子,可以解释为没有镇压一切的能力,害怕群起而攻之,那元章又在干什么。 毒龙妖王自然不会明白元章,一个为救自己女儿的父亲,不想再接下一丝一毫其他因果的想法。 第八十章 拿错了剧本 “怎么,你有异议?”元章目光微沉,冷哂道:“看来是本王给了你一个错觉……” 到此处,元章脚下几千里,碧波莹莹的海水,竟然平空掀起数丈之高的海浪。 陆北见此,目光就是一凝。 盖因,元章根本就没有动用丝毫法力,而是其人在一念之间,便成了这片海域的主人。 地间的水行灵力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而做出的一番自然反应。 就像圣人喜,地涌金莲,异香扑鼻;圣人怒,降血雨,浮絮飘零。 元章自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一念之间,以真仙之意引动周围的地异象,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儿。 陆北若有所思,心道,木行本源他通过人参果,也修成了一成半,而真仙之意他也早已领悟。 若是由他施展此术,应该也是可以引起这等类似异象。 不过,能影响十里范围之内的草木枯荣,已然是极限了。 但,那也是极为不凡了。 “晚辈,绝无此意。” 这时,感受到元章阴沉的面容之下压抑的杀机,妖王毒龙面色微变,目光冷闪,出言道。 于他而言,还真不是眼前这一位长生真仙的对手。 “好,既然再无异议,诸位道友也不必担忧,本王不会出手,就是仙化身也不会出手。” 众仙神色齐齐一愣,继而面上露出欣喜。 “本王入乾坤界,与大家所求并不相同。” 元章完这些,再不出言多作解释。 这时,月光之下,三座法台立下,呈、地、人三才之势。 元章周身气息鼓动,一只遮大手,向三座法台笼罩而去。 那法台外在,便被一层白,青二色的真光紧紧包裹,正是元章设下的本源法禁,浑然一体,通明透彻。而那一群散仙之中,欢喜罗汉和摩妙珈蓝二僧,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元章所施神通吸引,继而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震惊。 “怪不得观音尊者对这位洞庭龙君如此看重,每每赞不绝口,果是不凡。”欢喜罗汉目光幽幽,叹道。 摩妙珈蓝奇怪地看了一眼欢喜罗汉,他方才,这是没听错语气吧? 就算观音尊者有三十三尊化身,曾经派出化身,布施世人,使得愚昧世人在大欢喜之际,突现骷髅之身,取红粉骷髅,大欢喜、大寂灭之意。 但,他也未曾听过,曾经和欢喜…… 毕竟,二人禅法不同。 摩妙珈蓝想了想,探究不出究竟,只得作罢。 这时,蓝色水碑之上,突然现出两行字迹,四面金光大放,更有一个个虚影涌出,炫人眼眸。 由于皆是随机而行,所以……两行字迹突然毫光大放,清晰可见。 “大荒剑派冯三剑,云台七老……” “平都观魏元,玄清道林阳……” 冯三剑也不知和云台七老了什么,就是朗声大笑道:“某家,这就来会会魏道友。” 白、青二色的毫光,如水波荡漾。 之位法台上,落定一人。 其人中年男子面容,身材魁梧昂藏,脸膛微黑,浓眉大眼,短须,背负宝剑,灰布衣衫撸起,露出肌肉遒劲的臂。 “冯道友,请了。” 平都观观主魏元五十多岁,头发灰白相间,身穿麻衣道袍,足踏芒鞋,此刻,神色沉静地站在远处,大袖随风鼓荡,一双睿智而沉着的老眼,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对手。 眼底之中并没有冯三剑的道行,低于自己的自得。 “勇而无当,不可力敌。” 八字评价在心中响起。 星舟之内。 柳云生‘望着’已然交上手的二人,不是,望,而是在以神念观看。 仙道之人斗法,光影交错,非神念不可捕捉。 而此刻三座法台之上,仅仅有着两座法台斗法。 位法台,冯三剑手持重剑,目光炯炯,聚精会神地和平都观主魏元斗法。 而人位法台之上,云台七老之一,一位老者正在对阵一位平都观的神仙道士。 另外一座地位法台却是空悬,盖因,双方都在等着大荒剑派的那位仙,空出手来。 “诸位道友,你觉得到底谁会胜?”冲虚真人一脉的弟子,吴川面相富态,这时就是笑着道。 “平都观主吧。” 师弟秦云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道。 “水姑娘以为呢?” 秦云突然笑着问道。 “我吗?”正在观看法台之上斗法情形的水瑶扭过脸来,雪腻脸颊莫名一红,在秦云灼灼目光注视下。 眼睛焦点,最终落在其人手边的茶盏上,轻声道:“应该是那位平都……” “冯三剑。” “大荒剑派……”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起,陆北目光微讶,看了一眼太阴星宗的许晴,发现此女也正在打量自己。 陆北微微一笑,然而见许晴神色不变,目光探寻意味仍是不减,他便收回目光,不再出言。 水瑶则是一脸迷糊地看着自家师姐和陆北,轻声道:“为何是那位仅有仙道行的冯道友呢?” 鉴于陆北先前的回答太过含糊,水瑶,这时就是一脸好奇地望向自家师姐。 “平都观主在南赡部洲以为凡人占卜打醮,驱邪辟神,以此搜集香火……而这一脉据神仙凝就法相不走寻常之路,不修本我元神,而是修成一座金色莲台,以香火之力燃烧,这法门虽然玄妙无比,但此辈似乎总是止步长生之门,纵观历代平都观主,除了创出这种法门的祖师平都真人……其余无一人成就真仙。那么,不是这法门有所残缺,就是另有玄机。而那位大荒剑派的冯道友,剑法刚柔相济,剑气四溢之处,虽然纵横捭阖,但又阴阳互转……若我没有猜错,此人应是无意间领悟了某种剑意。” 许晴一针见血道。 “剑意?真仙……”水瑶目瞪口呆,檀口微张,眼看又要…… 就是被自家师姐给狠狠瞪了一眼,圆脸少女忙是闭上嘴巴,心中犹然震惊不已。 这时,突然转头看向正好整以暇地观看斗法的陆北,少女心中一动,轻声笑道:“太微道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水瑶撅了撅嘴,心道,果然又是这样吗? 她早该猜到的。 太阴星宗的许晴,也是神色古怪地望着陆北。 心道,为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陆北心中自嘲一笑,目光有着莫名光华流转。 转头望着太阴星宗的迷糊少女,各种纠结的表情,他心中也多少有些无奈。 心道,他和这位太阴星宗的许晴师姐,为何,会有一种拿错剧本的荒缪之感。 奈何,人家将他要的都给完了,而且比他的还要详细,他还能什么呢? 不过,他倒是不识平都观的那位魏老道,但却也能稍稍看出其人所修法门的问题。 果然,长生之法,并非俯拾皆是。 若非如此,当年他何必要和猴王渡过茫茫大海,来到西牛贺洲,斜月三星,求仙访道。 真正的长生不老之方,岂是谁都可以修炼的。 不知不觉间,人位法台已然分出胜负,云台七老之一的老者一掌之间,便将平都观的那位中年道人,一掌拍飞。 中年道人面容微变,道髻散乱,一身气息萎靡。 “道友手段精妙,贫道心服口服。” 平都观的这位神仙道行的中年道人,目光在对面的云台七老头上的白发上看了一眼。 “为争一时之气,便使用大幅度消耗寿元的秘术,真是值得吗?” 中年道人想了想,找不到答案,摇头一笑,转身便退出法禁空间。 “哼,老朽云台山,岳山。” 老者这时,面色红润,好似婴儿,一双绽放精光的老眼,悄然望向远处的玄诚子,目光毫不示弱。 显然,这倔老头,分明还记得玄诚子方才的无视言语。 可惜,玄诚子此刻如在场很多人一般,皆是没有将神念放在人位法台上的斗法之上。 毕竟就算一方在人位法台之上连赢三场,也只相当于在位法台上胜得一场。 第八十一章 她可是识得 不过,尚有一些散仙发出惊呼。 盖因,这时,蓝色水碑之上,“大荒剑派……”等等字样,突然连连跳上几格,一跃而上首位。 一生都未曾见过真仙神通玄妙的诸位散仙,望着洞庭龙君的目光,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崇敬。 就像凡人往往知道大海之广阔,高山之巍峨,星空之浩瀚……但若亲眼见到,当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而就在众仙目不转睛地望着位法台之上的斗法一幕,为其深深吸引之际。 恩,实则,仍有两人的目光例外。 三荆龙君的炙热目光却是停留在杨婵身上,在曲线玲珑之处,停留颇多,这目光渐渐有若实质,近乎带着一丝猥亵的意味。 杨婵本来正在观看场中斗法,一边映证自身道行,忽而心生异样,她猛然运起法力操控宝莲灯,遮蔽自身气机的同时……螓首偏转,神色惊怒地向三荆龙君望去。 俏脸如霜,一双晶莹明眸,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怒,而眼底分明有着一丝杀机在流逸。 周身气息凌厉,宝莲灯已经落在掌中,只待催动,镇杀此獠。 三荆龙君身形剧震,眼睛之中赫然淌出两道血泪,心中已是震怖。 不过,三荆龙君却以飞快的速度,若无其事地搽了一搽脸上血泪,讪讪一笑的同时,忙是走到……此刻正在聚集会神地关注场中形势,恍若一无所觉的洞庭龙君元章。 “大兄,您看,这何人可以获胜?” 元章头也不回,淡淡笑道:“不出三息,胜负必分。” 三荆龙君此刻扭过脸来,一双血红的眼睛,得意地看向了杨婵,微微狎昵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 杨婵脸颊苍白,目光压抑着怒火,藏在素色宫装长裙的玉手已然一片冰凉。 她只觉心口发闷,头都有点儿晕,气得浑身颤抖。 青稚在一旁目光闪烁,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中极为不屑。 暗道,不知死活。 三荆龙君不识此女,她可是识得。 就在杨婵气得手足冰凉,浑身颤抖之际。 陆北所在星舟内,突然一声惊呼。 “那位冯道友赢了。” 柳云生目露振奋,喜形于色。 太阴星宗的水瑶甜甜一笑,道:“师姐果然没有错呢。” 陆北这时,也是将目光投向位法台。 只见平都观观魏元,其人目光黯然,面色微微有些不大好看,打了个稽首道:“道友,手段出神入化,贫道佩服。” 着,平都观主魏元便一步飞出法禁空间。 而冯三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便向另外一处地位法台遁去。 在场诸仙一时之间议论纷纷,目光热切。 “不想这大荒剑派的冯道友,竟然如此了得。” 就连青竹道人,玉容之上那两道秀眉,也不仅微微蹙起。 若是方才未曾明悟仙之道前的她,恐怕不是这冯三剑的对手。 如今么……青竹道人沧桑的眼眸之中,一抹凌厉剑意闪过。 这时,地位法台上,各色光芒辉映,二仙已然斗法起来。 而人位法台,相继出来了云台七老之一的另外一位老者,同样有着神仙道行。 而这时平都观和玄清道一方,却是走出来了一个年轻道人,其人是玄清道道子林阳的师弟。 而玄清道道子林阳正要出列,遁向地位法台,与大荒剑派的冯三剑斗法,却是被一旁的平都观观主魏元给拦下,也不知二道了些什么,林阳点了点头,不再坚持出列。 这时,却从平都观中走出一个手拿银丝拂尘,垂垂老矣的道人,面无表情地冲观主魏元施了一礼,便向地位法台遁去。 又是约莫半个时辰过去。 冯三剑再次战胜,若非平都观的老道即刻喊出‘认输’的话语,恐怕就要被冯三剑斩于剑下。 而这番连胜,冯三剑几乎将在场仙人的目光,完全吸引了过去。 其人重剑挥斩之处,一座座山岳的虚影狠狠砸下,剑意沉重,仿有千钧之重。 战至酣处,其人更是如一尊蛮荒战神一般,时而呼喝,时而劈斩,竟然给人一人可以力敌千军的豪迈之感。 星舟之内。 秦云和吴川师兄弟,早已看得目眩神驰,低声议论着。 而柳云生,水瑶也是出言谈论着冯三剑,这位来自大荒剑派的剑诀神异之处。 陆北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打算出去透透气。 一座岛屿之上。 宫于陶负手而立,望着法台之上的争斗,这时感知到身旁来人,笑道:“太微道友,怎么出来了。” “里面闷。” 陆北目光炯炯,笑了笑道。 这时,一道流光突然落在宫于陶和陆北面前,正是崂山派的陈炳老道。 他此刻面容泛灰青之色,不时咳嗽着……身上隐隐有一些黑气流逸而出。 因为穿着打满补丁的道袍,此刻竟给人一种行将就木,人五衰加身的感觉。 “道友,你这是?” 宫于陶目光凝重,问道。 方,才三座法台争斗不断,他被大荒剑派和平都观的争斗吸引了目光。当时,却是没有注意到眼前的陈炳哪里去了。 陈炳惨然一笑,有气无力道:“咳咳……道友不必多虑,咳咳……贫道方才与那位毒龙道友以神念争斗,受了一点儿轻伤而已。” 着,又是剧烈咳嗽几下,面色灰青之气疯狂翻滚,但却被陈炳老道强行以法力压下。 宫于陶心头微沉,转头望向远处……在一众仙妖王中的毒龙妖王,见得此妖神色难看,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他皱了皱眉,本来想对陈炳老道‘陈道友何以如此莽撞。’ 但念其终究是为了替星舟之内的众仙出头,尤其是太阴星宗的水瑶……这话就没有出口。 不过,待一想到接下来密集的比试,宫于陶面上忧色更郁。 陈炳同太阴星宗的许晴一般,都是仙道行,正是他们一方,接下来唯一可以派得出手的两位仙之一。 而今,看陈炳的情况,绝非如其人所自述的那般,仅仅是受了一点儿轻伤。 毕竟,神念争斗,何其凶险。 想到此处,宫于陶沉吟道:“陈道友,你先去调息疗伤吧。” “宫道友,可是担忧老朽不能出战吗?”崂山派陈炳老道面上现出羞愤之色。 “宫道友不必多虑,咳咳……贫道这些都是伤而已,不至于连和人动手都是不能,咳咳……” 这话在陈炳自己看来,并非是逞能。 而是他不认为一些仙会对他造成威胁,哪怕他如今十成实力,只能发挥出五六成。 当然,在陆北和宫于陶二人看来,一直咳嗽不停的陈炳老道,这话没有一点儿服力。 “道友,还是去调息一番吧,若是留下了什么伤势,损了根基,就要悔之晚矣了。” 宫于陶目光犹豫片刻,就是出言劝解道。 这…… 闻听此言,陈炳目光犹疑不停,他能感受到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去疗伤,可是稍后的斗法,又该怎么办? “陈道友无需多虑。”宫于陶似乎看出了陈炳心中的忧虑,郑重道:“到时,先让许道友顶上一阵,陈道友还是疗伤要紧。” 陈炳长叹一声,拱手一礼,便向星舟内遁去。 这时,水瑶和许晴见得陈炳情形,心中一乱,忙是出手诊治不提。 月华之力对神念一类的伤势,疗伤效果虽然极为强大,但仍需至少两的时间,方能痊愈。 若是真的动摇了根基,妨碍长生大道……陈炳心中挣扎,患得患失,可谓纠结不已。 陆北远远地看了一眼,思索道,若是三光神水,应该能在一瞬之间,解得陈炳老道之厄。 但想了想,陆北终究没有出言。 此地人多眼杂,三光神水着实太过惹眼了。 这时,随着时间流逝,场上胜负已分。 冯三剑终究在连战两场之后,于第三场碰上了玄清道道子林阳,负于其手。 至此。 大荒剑派并云台七老一方,位法台胜一场,地位法台一胜一负,人位法台一胜两负。 第八十二章 习惯就好了 由着元章立下的法碑之上。 大荒剑派和云台七老……几个金色大字,即刻出现在最上一层。 同时,更有已然投入神识念头,上台斗法的几位仙人……他们的名字,依次在八面碑身,同时映照出来。 就在这时。 两行蝌蚪金文虚影,犹如出水之鲤,毫光大放,在虚空熠熠现出。 “罗浮仙山宫于陶,崂山派陈炳……” “九关十三城毒龙妖王……” 这时,星舟之内,除却圆脸少女水瑶在帮助崂山派陈炳老道,以月华疗伤外。 吴川,秦云,柳云生,许晴,都是一一出得星舟,和宫于陶等人站在一处。 宫于陶目光凝重,出言叮嘱道:“诸位道友不必抢着出手。毕竟,任何一方都要与七方人手斗法,若是事有不谐,出言认输即可,万万不可逞强。” 着,宫于陶分出一颗神识念头投向碑身的同时,一个闪身,人已经落在位法台上面。 这时,毒龙妖王冷哼一声,飞跃而起,跳上位法台。 此妖神色忌惮地看了一眼宫于陶,皮笑肉不笑道:“宫道友,你我是点到即止,还是死斗?” 这话言外之意,便是方才他与陈炳道人的因果,并不想牵涉到宫于陶身上。 宫于陶目光幽幽,朗声笑道:“我等论道即可,何必死斗。” 事实而言,大部分仙之间的神通斗法,一般分出胜负容易,但想要分出生死,却是需要旷日持久。 而且,宫于陶念及己方只有自己可匹敌仙巅峰的同道,所以死斗就是没有必要了。 毒龙妖王目光莫名地笑了笑,不大一会儿,二人便动起手来。 这时。 许晴也对上了一位仙妖王。 这是一尊长着一只牛头的妖王,如银盆大的脸膛之上,覆盖着细纹鱼鳞。 一人一妖,一时之间,光影交错,不分上下。 而吴川也是跳上人位法台,和一位神仙妖帅争斗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胜负已分。 陆北所在一方,位胜出,地位两胜,人位一胜两败。 本来,陆北是想要跃出一战的。 但,冲虚真人一脉的师弟秦云,在胜利一场之后,也不知出于何种想法。 并不下场,却是与第二位神仙妖帅斗战起来,最终……若非他认输及时,险些被杀。 秦云背部负伤,一脸羞愧地下得人位法台,眼睛再也不敢去偷瞧太阴星宗的那位苹果脸的水瑶仙子。 而吴川顿时大怒,怒哼一声,便跳上法台,施展一番手段后,强势斩杀那位一脸得意洋洋的妖帅。 可怜这位妖帅颇有骨气,至死不提认输二字。 只见血雨纷飞,满目一片狼藉。 吴川睨了一眼九关十三城的众妖王,方回转过去。 而这即刻拉开了这场斗法,开始死人的序幕。 很多情况下,对于一些心高气傲的仙人而言,认输二字是难以出口的。 待到最后,地人三座法台之中,滔滔血腥,上冲际,搅动云霄。虽被元章以大神通抽走血煞之气,但仍有一层淡淡血光笼罩在禁制光幕之上。 平添了几分惨烈。 在场诸仙的心思,由一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凝重,甚至畏惧。 对,就是畏惧。 一方面既畏惧丢了自家颜面,一方面又畏惧道消人亡。 比起旁人,这二者在为求长生不死的仙人心中,同等重要,并不矛盾。 不知不觉间,夜尽明。 其中,陆北竟然没有出过一次手! 不过,几乎任何一方都至少上场了一次,有的甚至已经轮到了两次。 这时,蓝光流逸的碑身之上。 排名第一的赫然是百花仙子和西海龙族等人。 百花仙子不愧是长生真仙的仙化身,连连战胜毒龙妖王、欢喜罗汉,风头一时无两。 而杨婵和敖寸心也分别出手了一次,结果是一胜一负。 敖寸心是败于泰明山四散人之手,也不能败了。 敖寸心似乎有一千多年未曾与人动手,所施神通看着十分生疏,斗法没有一会儿,便渐有不逮。 泰明山四散人出来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老者手持山河扇灵宝,飞遁而出,摇了摇头,朗声笑道:“西海三公主,你不是老夫的对手。” 敖寸心也不否认,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地位法禁空间。 而和三圣公主杨婵对峙的,是一尊来自九关十三城的仙妖王。 此妖长着两根带着倒钩的鱼须,头顶黑铁头盔,额头露出一只独角,似乎是海犀一类的异种。 杨婵明眸冷若冰霜,不知怎么,见得这头妖王目光不正地打量自己,芳心大怒。 玉容罩霜,皓腕翻转,悄然运起了一丝宝莲灯的灵光。 毫不留情地将九关十三城的一尊仙妖王镇杀,先灵宝宝莲灯之威何其霸道。 一丝灵光闪烁,九关十三城的妖王,眨眼之间变成片片飞灰落下。 杨婵这时,贝齿紧咬下唇,面色发白,皱了皱眉,似乎受不了这股血腥之气,头也不回地跃出法禁空间。 身形浮光掠影,若翩翩惊鸿一般。 “第一次杀人。” 陆北眸光微动,摇头一笑,再次望向位法台,目光冷漠且沉静。 于他而言,仙境界的斗法,对于他的仙之路……可以借鉴的地方实在太多。 杨婵回到元章等人所在之地。 “杨婵妹妹,你没事儿吧?” 敖寸心看出杨婵神色不对,就是不放心地问道。 “没什么。” 杨婵强颜一笑,柔声道。 敖寸心目光若有所思,安慰道:“你别想太多了,习惯就好了。” “三公主殿下的没错,杀人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了。” 三荆龙君这时走上前来,笑了笑,在一旁插话道。 杨婵目光幽冷,抿着唇,沉默不语。 敖寸心不疑有他,不再出言。 唯有刚从人位法台战而胜之的三荆龙君,望着杨婵的目光则是更加玩味。 若他没有猜错,方才这位杨姑娘,定是因为他而迁怒旁人了。 念及于此,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自得。 三荆龙君至今犹记得一位花中圣手的话……对于女人,那些能让她们笑的人,她们多半也就一笑而过;而那些能让她们哭的人,却是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所以,他决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既然要征服这位仙道行的女仙,那就先从惹她生气开始吧。 可见,三荆龙君对这位花中圣手的话,深信不疑,奉若圭臬。 然而,尤为可惜的是,那位画舫之上、左拥右抱……被他吃掉的花中圣手,终究是没有来得及告诉于他,惹人生气,并不是惹人恶心。 同样的事情,有的人做,叫招惹,有的人做,就叫……耍流氓。 杨婵脸颊霜白,良久之后,方恢复正常,端庄明丽的气质,粲然明眸多了一丝清冷。 就在这时。 碑身之上再起变化。 “罗浮仙山宫于陶,崂山派陈炳……” “欢喜罗汉,摩妙珈蓝……” 见此,陆北森然一笑,对着将要越出的柳云生,沉声道:“柳道友,这一战由陆某来吧。” 念及西海旧事,陆北目光阴晴不定,心中冷笑涟涟。 摩妙珈蓝,陆某,这就先打杀了你。 这时,摩妙珈蓝心中一突,心生异样之感。 不及细究原委,就转眼见欢喜罗汉已经遁去,摩妙珈蓝摇了摇头,也是化作一道金光,落在人位法台上。 第八十三章 佛音现血身 和以往一样,西海之上,除却极少数的仙人外。 在场众位散仙,大半都将目光投向位法台。 这些仙大能的斗法,才有一观的必要。 却是很少会有人关注,此刻人位法台之上的情形。 人之位,法台。 陆北一步之间,越过法禁,踏临在虚空之上。 他神情冷漠地放出一道神念,几乎一瞬之间,便感知到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充斥在整个空间之中。 “摩妙,可曾记得陆某吗?” 陆北神情沉寂,冷声道。 “……是你?” 摩妙珈蓝望着眼前面容冷峻的青年,仔细想了半,方恍然大悟,目光打量片刻,惊呼道:“这道行……是神仙巅峰?” 摩妙珈蓝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惊疑不定。 欢喜罗汉在太虚幻境中的遭遇,护法韦陀和那位神秘不明的陆姓道人的交手。 这些,他都有所耳闻。 但他却从来不曾将那位身份神秘的陆姓道人,和眼前的陆北联系在一起。 直到亲眼看见,他不得不告诉自己一个事实。 当年西海之上,那个一名不文的子,竟然通过一步步修行,拥有了和他一般无二的道行。 要知道……此人才修道多少年。 当年,对于此人,他弹指可灭。 念及于此,惊涛骇浪在心中掀起。 陆北神色淡淡地望着摩妙珈蓝,冷声道:“摩妙,你可曾想过,能在这里见到陆某?” 摩妙面上神色慌乱了一会儿,便再次恢复镇定,冷笑道:“子,你以为修得仙法,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不知高地厚的东西……当年,贫僧囿于那个贱人,让你逃了,今日再看何人能够救你!” 着,摩妙目光狠辣,掌中握起了后灵宝,六根清净竹。 宝光耀目,动人心神。 他如今以神仙巅峰道行之身,手持一件后灵宝,自认胜券在握,面对陆北,怡然不惧。 “呼呼……” 宝光澄澈的六根清净竹,向四方虚空连连扫去,金色佛力涌进其中,青碧莹莹的竹子上面,仿若涂上了一层金漆。 六根清净竹,向陆北镇杀而来。 陆北面色冷然,心中有一股怒火涌起。 此人竟敢出言骂红儿,当杀! ‘无距’身法被他疯狂运起,在摩妙珈蓝堪称疾风骤雨的连绵攻击之中,浮光掠影,闲庭信步一般。 见此,摩妙珈蓝目光一滞,心头微微慌乱。 只见一道白衣身形在层层叠叠的虚空中急剧闪烁,不大一会儿,陆北已然遁到一旁。 森然道:“摩妙,该陆某了……” 此言一出,摩妙珈蓝心头一沉,面色难看。 他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 陆北右掌探出,掌心金色的火焰,蓬蓬燃起,轰隆一声,上冲际,隐约有十丈之高。 左手,一股幽寒蓝焰自掌心吞吐不定,一冷一热,两种截然不同的 火焰,交相辉映。 继而风起、火涌。 两色交融的火焰,如咆哮的蛟龙翻滚,眨眼间,便向神色惊恐的摩妙珈蓝,席卷而去。 “这是什么火?为何给老朽一种仙级神通的感觉。” 本来正将目光投向之位法台和地之位法台的散仙,见得这两种火焰升起,目光便是一凝,声议论不停。 洞庭龙君元章,这时,也将目光投向交战的陆北和摩妙珈蓝二人。 当陆北一开始向法碑投入一颗神念之时,就引起了元章的注意。 那一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虚弱,手持人道神器赤霄宝剑,来到洞庭龙宫。 他有感少年资卓异,性情坚毅。 便赠予了他三生唤灵丹一枚,不想多年未见,昔日未及弱冠的少年,此刻已然有了这般不俗道行。 “父王,你认识那人?”元青罗疑惑地看了远处的陆北一眼,眼眸一眨不眨,声询问元章。 元章沉吟良久,并未回答。 一双深沉威严的目光之中,倒映出两道清晰的火焰虚影。 “太阳真火,青鸾之火……这就是此子所修的火道神通吗?看来此子应该是炼化了金乌后裔和青鸾一脉的精血。” 杨婵听到元章父女的谈论,春山黛眉之下的一剪秋水,盈盈转动,静静望向陆北。 几年之前,在东海蓬莱,此人连地仙都未成……而今却已是神仙。 这等进境,就是二哥的资质…… 杨婵看着那道白衣身影,妙目异彩涟涟,心中感慨道。 可,又一想及陆北当日的可恶之处,杨婵目光复杂,贝齿紧咬下唇,咬牙切齿。 自以为是的家伙……谁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人位法台之上。 摩妙珈蓝目光凝重,手中六根清净竹连连向虚空点去,眨眼间,根根青翠欲滴的灵竹虚影,弥漫了整个法禁空间。 面前的滔滔金色火海,在这些灵竹的搅动下,一一划开。 见此,摩妙珈蓝心中就是一喜,见得手中灵宝攻势有效。 他心下稍定,继而放声大笑。 “你虽有这妖火,贫僧也有后灵宝克制于你……六根清净竹,竹林随风动,灵山禅音鸣……给贫僧镇压此獠。” 随着摩妙的冷哼,六根清净竹虚影在陆北视野之中,越来越多,直到绵延成一片潇潇竹林。 竹叶飒飒,入耳声声,然而,却无萧瑟泠然之意,唯余晨钟暮鼓,蛊惑神智之能。 灵山禅音,降妖除魔! 六根清净竹长在灵山之畔,经常闻听世尊法,偶尔风摇林动,便将这佛音铭刻在竹叶的扑簌之中。 而今,一经发出,陆北神色微变,面容先是变得苍白,继而脸颊之上有道道血色灵纹浮现,不大一会儿,就覆盖了整个面容。 他在灵山佛音的攻势下,苦苦支撑。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一惊。 他本以为自己神仙巅峰道行,与摩妙拼杀,定不至于落在下方……而自己又掌握仙种种神通,摩妙又岂是他一合之敌。 不想…… 这灵山佛音对他魔道血身隐隐有着克制。 此时,他魔罗血身之中,灵窍空间,晶莹剔透的血色晶璧,渐渐有着崩散之势。 陆北目光微沉,一边引动回风返火神通,一边祭出三品灭世黑莲,抗拒着佛音的侵蚀。 摩妙珈蓝怒目圆瞪,奋力以神念操控六根清净竹。 飒飒竹林激荡出的阵阵佛音,汇聚成滚滚河流,最终在空中凝成一道佛陀虚影。 佛陀身高百丈,法相威严,双眸紧闭,脑后有五色灵光熠熠展开,突然,金光大炽,主导其余四光。 五色流光如水一般,倏尔要形成一道金色光轮。 “这是,西方世尊?” 星舟之内,陈炳霍然站起,目露震惊。 “如来……” 惊呼之声在四下响起,众位散仙的目光,齐齐投向人之位法台。 之位法台的斗法,皆是被群仙忽视。 “你果然是魔头。” 摩妙珈蓝见得陆北脸颊之上,道道血纹浮现,狰狞可怖,心中可谓又喜又忧。 方才,他那套辞,自己都不信。 眼前之人,身上流露的明明是正宗的玄门气息,又如何是什么邪魔歪道? 但未曾想,竟然真的让他给试探了出来。 感知到陆北身上的血煞气息,浓郁有如水幕。 摩妙珈蓝目光阴沉,摇了摇头,他似乎看不出来,这魔头到底修的是那一脉的魔道。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 第八十四章 红尘涅血光 人位法台。 陆北目光阴沉,神情默然。 他魔罗血身被灵山佛音压制,一身法力不能充分调动,只能暂且以神念操控灭世黑莲,抵御这无边佛音的侵蚀。 这佛音实在霸道,毕竟来自于西方大雷音寺,世尊如来的佛法浸染,其中蕴含有一缕大罗意志。 而偏偏又对他血身极为克制。 当然,若非先至宝昆仑镜护佑灵台,真灵不受一点儿蒙昧,恐怕他就算不被眼前佛音渡化,也会迷惑一瞬。 陆北面容渐渐镇定下来,施展回风返火法门,调动太阳真火和青鸾之火,和摩妙珈蓝慢慢周旋。 他没有想到,摩妙珈蓝不过神仙道行,却对他血身有着压制手段。 哪怕,自始至终,他根本就没有调动过一丝一毫的魔道神通。 “魔头,灵山禅音来自世尊法,世尊法力无量,神通广大……稍后,你可就不是在和贫僧斗法了,而是要和世尊的一缕意志相斗……哈哈,贫僧劝你还是尽早束手就擒吧。” 陆北冷冷一笑,只当未闻。 火焰翻滚,向那些青翠的竹影焚杀而去。 双方攻杀不断,一时间,战况很是焦灼。 “这……” 听得摩妙之言,观战的众位散仙,面容大变,皆是神情惊疑不定地望着‘苦苦支撑’的陆北。 “不想,这位太微道友,竟然是一位魔修。” 常衡叹了一口气,对着一旁的无极星宫,瑶光仙子姚可道。 河剑派常衡,身穿一袭玉色长衫,背负一柄精美的水蓝色仙剑,其人身形挺拔,仿若芝兰玉树,风度飘逸。 他是河剑派的执剑长老,一手河剑诀,可分化河一千五百道,手段很是凌厉。 瑶光仙子姚可,这时也将灵动目光投向人位法台。 玉容罩霜,目光冰寒,冷冷道:“凡修魔道者,世间皆可杀,此人若幸存,也要死于我手。” 常衡目光微动,轻声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他早就听无极星宫的瑶光仙子,姚可在年幼之时,所在的姚家村二百零三口村民,被一位魔道枭雄,给一一虐杀。 而那位魔道巨枭,此举只为提炼被杀之人的怨煞之气……炼制一件污秽灵光的魔道法宝。 若非瑶光仙子之师,古月真人偶然经过姚家村,施展神通将那魔道巨枭惊走……恐怕如今的南赡部洲,再没有这位名声赫赫的瑶光仙子了。 瑶光仙子姚可,对这些魔头,深以为恨。 一座岛屿之上。 平都观观主,魏元眉头紧皱,沉吟道:“修魔道者,杀人炼功,有伤和,而且心性偏激凶戾……这位太微道友,在这长生之路,恐怕是走不远的。” 闻言,玄清道,道子林阳淡淡一笑,一丝讥诮的目光,悄然投向同为己方的魏元,意味莫名。 平都观所修法门,本来就是残缺,长生法门,几乎成了历代平都观主心中的执念。 大荒剑派的中年大汉,冯三剑,目露奇光。 心道,这位太微道人,莫不是和他一般,都是来自南荒。 盖因,在南荒之地,修炼魔道功法的修士不在少数。 此辈在南赡部洲中域九州之地,不能正大光明地行走世间,而只有在南荒,才不会招至凡人的仇视,甚至还会被当做仙师供奉起来。 地位甚至隐隐在巫师之上。 青竹道人目光平静地望向人位法台上的场景。 这位太微道人,她认得。 当年,此人追杀张果老,被她碰上,她就隐隐觉得此人不易对付。 没想到,此人竟然是一位魔道修士。 青竹道人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闭上眼眸。 于她而言,魔,妖,巫,人,鬼……在苍茫大道面前,都是苦苦挣扎的蝼蚁,谁又有资格可以高人一等? 洞庭龙君元章,面带思索。 “莫非这位陆友,真的走上了邪路?可赤霄剑主,应不会堕落至此吧……那么,这一身的血光,又该作何解释?” 元章眉头深锁,他和许多人都可以看到,陆北周身三丈血气勃发。 道道虚影在无量佛光的照耀之下,成片片血珊瑚之状。 煞气惊人啊。 “这魔头,看其一身血煞之气,该是造了多少杀业?不得就曾用过人族精血练功。” 百花仙子目光盈盈闪烁,面容之上带着一丝悲戚,声音低沉。 这位庭的百花仙子。 此时,一叶而知秋,一下子久脑补出了,许许多多惨绝人寰的魔道行径。 殊不知,一叶未必知秋……也可能障目。 “这人是叫太微吗?” 百花仙子晶莹玉容上,寒意笼罩,忽然转头问询一旁的三圣公主。 “好像是。” 听得此言,杨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不知何为,杨婵心中突然莫名一闷。 难道,那位当年在蓬莱之上,剑斩因果,按剑四顾的青年剑仙。如今,真的已经堕落到,为了提升道行…… 这……也对,以二哥被玉清圣人赞不绝口的资质,尚且历三百年,方踏入神仙境界。 此人多半是了…… 唉,恐怕是为了躲避纯阳真人的追杀,才至如此。 杨婵心中一叹,粲然如弯弯月牙儿的明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人位法台上的斗法场景。 这时,佛音似乎已然达到了峰值。 那尊金色佛陀突然睁开了双眸,‘滋滋’,佛光如电,虚空两道金色光路,一达数十丈远。 摩妙珈蓝本来见陆北祭出一座灵宝护住周身,抵御无边佛音侵蚀,心中微微有些慌乱。 这时,见得金色大佛,睁开眼眸,心中转而狂喜。 摩妙哈哈大笑道:“太微道友,陆道友……世尊这一缕意志已然苏醒,你再无可逃。” 世尊如来,为大罗道尊,纵然只是一缕本能意志降临,可能连一道完整意志的十分之一威能,都不具备。 可这也不是一个区区神仙能够抵抗的。 此人必死无疑! 摩妙冷冷一笑,心中大定。 这时,金色佛陀,面上悲悯,而双眸却有团团金焰喷涌而出,望着陆北,沉声大喝。 “孽障,还不伏诛!” 话音落下,一只遮大手,五指成山,倏然成印。 俄尔金光万道,光晕成轮,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自九霄落下。 其中龙禅音,八百佛陀,五百罗汉,佛门三大士……种种幻象一一现出,向陆北镇压而来。 若重重山岳降世,镇压一切,带着一位大罗道尊的一缕意志! 众仙神色齐齐一变。 柳云生、许晴、秦云、吴川……则是神色复杂。 其余一些仙人,面上都是露出或讥诮、或遗憾的表情。 百花仙子则是娇哼一声,目光毫无怜悯之色。 此人,死不足惜。 元章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可惜。 此人,若不走上邪路,他倒是可以主动出手救他一救。 现在,就希望这陆北,能够识时务,及时出言认输吧。 “可笑。” 感受到外间异样的氛围,陆北面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些人是以为他要山穷水尽了。 可笑。 他不退反进,连连向虚空踏出几步,身法灵活,几次闪烁,几乎消失在群仙的神念感知中。 除却元章和百花仙子二人能够稍稍捕捉到一丝身形痕迹外,场上无人能够看到,身法的诡秘和迅疾。 只见一道白衣身影,衣衫鼓动,冷峻面容之上,有着一种不出的嘲讽之色。 一股红尘意自他身上现出,另外一股青白二色相参的哀伤意境也是现出。 那意是挥之不去的哀愁,那意是酒入愁肠的萧索,那意是岁月煎熬的无奈。 二者猛然相融一处,化作一股心在凡尘,不惹尘埃的超脱意境。 “红尘三千丈,缘愁是个长。” 从此以后,我只修红尘! 魔道血印之上的森森气象,早已不见。 唯有一股飘渺出尘的意境,在慢慢凝聚,隐隐有了一丝大罗气象。 大罗道尊,包罗万象! 而红尘,亦如是! 第八十五章 这就是修行 大公主红儿停下脚步,款款走到王母面前,一双明亮的眸子好奇地看向王母。 王母敛容正色道:“本宫早年曾有一物遗落凡间,你可秘密下界,寻访一番。” “不知此物是何模样,儿臣又该如何寻找。”大公主出言问道。 王母云袖轻挥,梳妆台上的昆仑镜镜框便静静躺在王母柔弱无骨的玉掌中。 王母清声道:“你持着此物,可循着气机牵引,慢慢查探。” 王母虽知大公主行事素来沉稳,但事涉先至宝,也有些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南门人多眼杂,你可从河悄悄下界。” 红儿公主接过沉甸甸的镜框,轻舒了一口气,应声道:“恩,母后,那待儿臣回去收拾一番。” …… 山雨稍住,一夜好眠。 山村宁静祥和。一声鸡鸣,将沉睡的五柳村唤醒。 陆家隔壁的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妇人的哭闹,间或有孩儿的啜泣声。陆北皱了皱眉,放下碗筷,踱步到院中细听。 “呜呜……大牛,你这杀千刀的,怎么去就去了。留我跟丫丫娘俩儿,可该怎么活啊?”妇人披头散发地哭嚎着。 “娘,我饿。”一个女童的虚弱声音传来。 “饿什么饿,家里早就没粮食了,地都被那个陈扒皮收走了。哎呦,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的娘唉。”似还唱地了一大通,妇人大恸,悲伤难抑。 陆北听到这里,心中了然。 陈青山此人对村民强取豪夺,尽管手段克制些,但村民不是傻子,对其怨愤不已。 陆北昨夜接收那鬼影记忆,自然知道要谋害自己的主谋是谁。 陆北心下思索片刻,转身便自厨房中取了一袋米面,向门外走去。 一墙之隔的篱笆院,就是隔壁李大牛的家。 陆北推开篱笆,映入眼帘的是三间毛坯房,茅草覆顶,院中挖着几沟菜畦,种着些丝瓜,豆角,青椒等作物。不过正值初秋,果实早已被采摘一空,只余下几株枯萎的蔫秧子,耷拉着脑袋。 陆北长叹一声,快步走到这对母女跟前,出言道:“李家嫂子,我在隔壁听到,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那个,我家还有点粮食,给你们送过来些。” 陆北虽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但也深知人生艰难,生活不易。 如果自己力所能及,对一些弱势群体,也不吝伸出援助之手。 李大牛的媳妇虽是一个粗枝大叶的村妇,但也多少知些礼仪,忙出言劝阻道:“陆家哥,你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怎能将粮食给我们娘俩儿。” 陆北沉吟了下,看着眼前这对儿面黄肌瘦的母女一眼,心中做了个决定。 当即出言沉声道:“李家嫂子,其实陆某有事相求。明,我就要出趟远门。这一去,可能就得几年,也不知何时归来。” 李大牛的媳妇听陆北如此言语,一时困惑不已,不知道陆北是打着什么主意。 “我的意思是,家中可能无人看顾,李家嫂子若不嫌弃,可与丫丫一起住在陆某家中,帮我照看院,免得院中荒凉。” 陆北这个决定其实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来自末法后世,不可能在这巴蜀之地,做个庸庸碌碌,安分守己的土财主。 此生既然来到这方仙侠世界,如何不去寻个长生之法?纵然长生之路步步劫难,我也无畏无惧,无怨无悔。 陆北心中计议已定,也不管自己这番提议落在李大嫂的心中,是何等惊世骇俗。 李大嫂问道:“陆家哥,是打算……” 陆北面现神往之色道:“我听名山大川,多有修道之士,心中向往,想要寻之。” “可你陆家一脉单传,怎能出家修道?”李大嫂惊讶的合不拢嘴道。 陆北叹道:“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我心意已决,李家嫂子,不必再劝了。” 李大嫂见陆北志向坚定,也不再多劝,只是心中可惜眼前少年,年纪轻轻就要上山修道。 见事情定,陆北便不再停留,转身返回家中。入屋,将东西整理收拾一番,打成长长的包裹。准备歇息一,明日一早就离开五柳村。 云道人赠送的二十两银子,早已在清河县城花去大半,这行路之难,大半在盘缠上,不过这事儿不急,盘缠多半要落在陈青山身上。 陈府 三重院,青瓦红墙,修整的分外精致。庭院深深,一夜秋雨,几株月季,花瓣零落,香气四溢。 园中,一间亭上,藤萝缠绕,凉亭之外,多植翠竹,秋风萧瑟,吹得竹叶飒飒作响。 陈青山坐在亭下石桌前,端起一个紫砂壶,轻嘬了一口雨后的清茶。老脸之上,神态安详,惬意无比。 “老爷,不好了。”一个身穿短打的厮,慌慌张张地跑到园子里嚷道。 “什么不好了。老爷我什么时候不好了。”陈青山枯瘦的脸上,青筋直跳,训斥这个没眼色的仆人道。 “老爷,村东的……那五棵大柳树,昨下雨,被雷劈成焦炭了。”厮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啪嗒”紫砂壶落地,四分五裂,茶水和着碎片,冒起热气,四处飞溅。 陈青山一动不动,恍若未觉。 “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陈青山心中大异,此时初秋,又非盛夏,纵然有雨,怎么会有雷电相伴? 当下也顾不得收拾脚下的一片狼藉,忙和厮仆役出了家门,往村东赶去。 村东,五棵大柳树周围,三三两两地站着人,议论不停。 “这几棵柳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事儿,怎么就遭了雷劈呢?”一个中年汉子面带不解道。 这时,一个满头花白的耄耋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来,口中含混不清地喃喃道:“雷劈大树,想必是这柳树中存了鬼怪树精。老爷,看不下去了啊。” 一个年轻汉子,离老人近些,就听清了这话,一阵冷风吹来,浑身打了个哆嗦,道:“三爷爷,你可别吓我。” 陈青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场中的,待亲眼见到那五棵大柳树的样子,双腿就是一软,身旁的厮仆役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陈青山面色苍白,咬牙道:“回去。” 深夜,夜幕低沉,星光黯淡。 屋中,陈青山仍是心有余悸,望着眼前的双鱼玉佩发呆。 咣当一声,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谁?”陈青山低喝。 “喵,喵呜。” “原来是只野猫。恩,不对,野猫上房跳跃,哪有这么大动静?”陈青山猛然惊醒。 “来人……”这话语还没喊出。 一个挺拔的身形倏忽地出现在屋内,此人黑衣罩身,斗笠遮面,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面容体貌。 此人,右手掌中握着一把宝剑,在微弱星光和橘黄烛光的辉映下,剑锋发出冷寒的杀气。 “老贼,受死。” 剑光亮起,三尺匹练斩出,苍老的面容上布满惊恐,一道血线在脖颈下划出。 “是你,贼子……”这话语还未完,便一头栽倒在地,脖子上鲜血咕咚,咕咚,一股股地往外冒。 此人还剑入鞘,趁着烛光,绕过尸体,在屋中检索一番,将金银打包,揣入怀中。 此人见再无疏漏,左手虚空挥拳打出一道冷风,将烛火熄灭。身形几个纵跃,跳过墙头,脚下不停,没多久背影便被浓浓黑夜吞噬。 第八十六章 六根不清净 山雨渐大,山道之上,泥泞崎岖。 撑伞的少年右手挥剑劈开眼前一丛荆棘,抬头看了眼逐渐昏沉的空。 低声喃喃道:“色不早,必须找个地方歇息了。” 打眼向远处望去,一处破旧庙宇,静静矗立在一片断壁残垣,萋萋荒草中。 陆北面上一喜,当即加快脚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北方才停在庙前。 这庙不大,只有一间大殿,破败荒凉,似乎废弃已久。 陆北收起雨伞,推起陈旧的庙门,施施然,步入其中,正要打量一番,看见场景,就是一愣。 殿中,一堆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驱走雨夜的凉意。 篝火旁,相对而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此时正虚按着掌中的兵刃,神色冷峻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 “这位兄台,山雨路滑,不知可否让在下在此地借宿一晚?”陆北淡淡笑道。 青年男子眉目坚凝,冷冷道:“我兄妹俩也不是此间主人,朋友不必如此。” 陆北对这男子冷漠态度,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便找了个角落,清理一番,坐了下来。 取下包裹,将雨伞放置一旁,陆北方才有时间,细细打量那对青年男女。 这对青年男女,男子二十六七岁,身材伟岸,面色苍白,肩头似乎带着伤势,神色沉静地看着篝火发呆,也不知想些什么。 身旁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一袭粉红色的水罗绣裙,肤色白腻,身材娇,曲线玲珑,神态眉宇,顾盼流兮。 少女此时若有所觉,见到陆北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紧握了手中的峨眉刺,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美人嗔怒,风情流泻。 陆北面现正色,不再多看,径直从包裹中取出一包熟牛肉,两张大饼,一壶清酒,食用了起来。 陆北虽非色令智昏之人,但当此人间绝色,也觉得秀色可餐。 又逢冒雨赶路,腹中饥渴,怎能不祭祭五脏庙? 和着雨声,咕咚,咕咚,陆北饮下两大口清酒,双眸望着雨雾,只觉得心怀大畅。 轻弹三尺青锋,喃喃语道:“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心中竟有了前世在战火硝烟中与战友把臂欢饮的几许情怀。 “哼,这是春吗?分明是秋?” 一阵娇哼伴着糯软话语响起,陆北回头看去,正见那少女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 “咕噜,咕噜”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少女羞红了脸,又是狠狠瞪了陆北一眼。 “姑娘可是饿了么?某家这里还有些吃食。”陆北似笑非笑地道。 “谁要吃你的残羹冷饭。”少女面上更恼,觉得此时的陆北,语气神情颇为可恶。 青年男子也是听到这话,转过脸,目光直视,打量陆北一眼道:“这位兄台,可还有酒么?” 陆北也不多言,将手中酒壶抛了起来,迅速向青年男子掷去,这一抛一掷间,显露出很精妙的运力法门。 青年男子看到这里,目光就是一缩,当下出手如电,将酒壶接过。 “对于朋友,陆某的酒一向不缺。”陆北淡淡道。 青年男子也不客气,扬首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珠,感激道:“多谢陆兄。”完便恋恋不舍地将酒壶抛回。 “哼,年纪明明不大,神气什么?”少女不屑地冷哼一声,似乎对陆北怨念颇深。 “妹,不可无礼。”青年男子低声冷喝了一声。 又转头对陆北道:“舍妹顽劣,让陆朋友见笑了。” 陆北挥挥手,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陆北不是什么多话之人,而青年汉子对陆北终归存些警惕之心,也无深度攀谈之意。 庙中气氛,一时沉闷了下来,只有那娇俏少女,嘟着嘴,不知低头生着谁的闷气。 色渐暗,雨势浩大。 就在陆北打算生起一堆篝火,用来驱散寒意之时。 离山神庙一箭之地,五六个青年汉子,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拿着刀剑,口中一边低声骂骂咧咧,一边快步向山神庙方向而来。 一个粗豪的汉子大声吼道:“他娘的,这么湿冷的,怎么让咱兄弟摊上了这么个倒霉的差事。” “谁让咱们林少帮主看上了纪家的女儿呢,使出百般手段,只为一亲芳泽。”身边瘦高的汉子沙哑着嗓子道。 “林少帮主?我呸,那个废物,除了玩女人,还会干什么?要不是帮里老人护着他,老子非废了他不可。”那粗豪大汉听到林少帮主之名,表情愤怒,语气颇为激动地道。 “得,得,刘三豹,咱青竹帮就属你最厉害。行了吧?”身旁的瘦高汉子讥讽道。 “你别不信,我……” “够了,前面不远有个山神庙,咱们进去躲个雨先。”一个明显是头目模样的中年儒生冷着脸打断二人的争执。 听到那中年儒生之言,二人也不再多话,一行五人,提着刀剑,就向山神庙走去。 “蓬”破旧的庙门被一脚踹开,四五人披着蓑衣,将外间风雨带入山神庙中。 “咣当”一声,刀剑出鞘,散发着冷幽幽的寒光。 “且慢动手。”中年大汉见周围四人杀气腾腾地看着眼前的那对怒目而视的男女,挥手阻止道。 “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瘦高汉子疑惑问道。 中年儒生冲那已经站起来,手持长剑,满脸杀机的青年抱拳道:“纪公子,宋某无意与你为难,就当我们没见过可好。” 纪凌面上若有所思,深深看了中年儒生一眼,便收起了剑锋。 中年儒生见纪凌收起杀机,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心中寻思道:“此子,在七名帮中高手围攻下,还能杀死五人,重伤两人。虽然也受了些伤,但这武功也着实可怖了。” “某家如何能够与他血拼,让那林少帮主得逞。”想到林少帮主,中年儒生眼中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陆北一边喝着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仇人之间,笑里藏刀的戏码。 这一行五人当即不再话,径直走到一处角落,升起篝火。 那粗豪汉子忽然发现陆北在不远的角落下,正吃肉喝酒,好不快活,当下就大步向陆北而来。 口中喝骂道:“那子,将酒肉给老子。” 而那中年儒生见到此景,也不阻拦,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陆北。 陆北心中冷笑不止,没想到竟然被人当成了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令陆北有些意外的是,那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陆北淡淡一笑道:“你既然要酒,某给你便是。” 听到这句话,少女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了些许失望。 第八十七章 我认识你吗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空,晚霞漫,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道童望去,那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完,不等陆北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流传。 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陆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第八十八章 你知道就好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的早膳……”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友不必多礼,看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友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第八十九章 唯初心不变 巴蜀之地渝阳郡 渝阳郡位于渝水与沔水的支流汇合之地,由于四季雨水充沛,郡内土地极为肥沃,称上一句物华宝,人杰地灵,也不为过。 而作为沔水支流之一的青河更是清幽宁静,好似碧绿的玉带缠绕着清河县。 五柳村依山带水,山清水秀。 五柳村既名五柳,其缘由正是因为在村中东头,青河河边,有着五棵参垂柳,郁郁葱葱。 五棵柳树约有二三百年岁月,似乎自五柳村建立之时,就已经存在。村中不少老人尚在垂髫儿时,便在柳树下嬉闹玩耍。 山雨淅淅沥沥地飘落,在青河水面上拍起一片片水花。朦胧雨雾,为静若处子的青河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夜幕渐浓,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戴着蓑衣斗笠,出现在青河旁,其眼睛逡巡,左右张望。 发现目光所见,皆无人烟后。方才缓步行到五棵大柳树下,清咳一声,低声唤道:“老儿陈青山,求尊神相见。” 枯瘦老者低声连唤三声,眼前便有一阵黑雾升起,身形不动,心神恍惚,其人阴魂已经出现在一处灵境之内。 这是一座占地不大的石殿,殿中旷达幽静,一尊黑衣神像高踞桌案之上,纱帘遮面,令人看不清面容。 “陈青山,你唤本神所为何事?”听不清喜怒的沙哑声音在石殿中响起。 “尊神,今有村西陆姓童男北,目中无人,望尊神出手惩罚。”陈青山低头谦卑回道。 “恩?又是这种事情,你倒,本神自来到五柳村这四十年,为你处理了多少次。”神祗低声喝道。 “本不愿劳烦尊神,只是这陆北儿,殊为可恨。而且其恶了县中的主簿大人,若老儿不除去他……”陈青山听到神祗语气中的不悦,慌忙出言解释道。 “好了,好了,念在你潜心供奉我多年的份上,暂且帮你最后一次,此次过后,本神将沉睡二十载,不要再来唤醒本神了。”这神祗颇为不耐地打断了陈青山。 “多谢尊神,老儿一定潜心供奉,为尊神收集香火。”陈青山听到眼前神祗答应,心中已是喜不自胜。 这尊神祗在陈青山年轻时便已结识,来也是陈青山的缘法,偶然外出,在一处河流中捡到一块双鱼玉佩,无意祷告之后,发现竟然有着神祗寄宿。 于是诚心供奉,神祗也给予其诸般灵异。 陈青山能挣得今日的家业,正是受这神祗指点颇多的缘故。 一阵清风吹过,神祗将陈青山阴魂送出灵境。 神祗长叹一声,涩声道:“百年鬼仙生涯,终不过苟延残喘。昔年山中求道士,而今却与凡人伍,长生,呵呵……” 自嘲的话语中有着不出的落寞与无奈,可谓百感交集。 山雨已经下了三日,巴山蜀地,夜雨凄凉。 陆家窗前,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袭素白长袍,头发斜披于肩,一根青绳穿过满头青丝,随意束着。 陆北温润如玉的手掌举起,仰首轻饮下杯中浊酒,继而又静静望着窗外夜空出神。 自两日前陆北将前身父母衣物整理到一个木箱子,在村西的一块荒地建了个衣冠冢。 陆北就换上了素白衣衫,以示对前身亡去父母的追思。 陆北虽无既夺其身,便承其因果的迂腐想法,但终究有着对这少年的一丝感激。 此事无关感情,只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 夜幕四合,雨势渐渐大了,陆北关上窗户,便打算上床歇息。蓦然感到心底一阵发突,如同被毒蛇盯上。 继而背后一道阴寒之意,直冲脖颈。陆北心下就是一惊,猛然所觉,凝神望房门方向看去。 只见房门处,一个黑雾阴影在虚空中一阵蠕动,一个鬼面人影,张着狰狞大口,长舌伸出,滴着绿色的粘液。 此子好生黯淡的命火? 鬼影心中也是大奇。不过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扑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陆北冲来。 陆北眼眸下意识的闭起,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鬼面人影,如同被硫酸泼覆,丝丝缕缕的白烟升起,如同春雪初融,渐消瓦解。 陆北忽然感觉眼前满是紫蓝光芒照耀,晃得人眼晕。 一枚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出现在不可名状的空间里,三道人形白色光芒不受控制地向菱形晶体投去,顷刻间便被碾碎,化作一团团白雾。 而菱形晶体似乎受了这白雾刺激,滴溜溜狂转了起来,继而十二面晶璧如莲花花瓣依次展开,最终变成一面圆形之物。 紫蓝光芒敛去,陆北赫然发现其竟然是一面镜子,镜面幽蓝如星光深邃,镜缘紫芒如霓虹梦幻,二色交相辉映,引动心神。 陆北多看一下,心神便深深地沉浸了下去。 时空交错,迷蒙一片。 渡口 “爹爹,不要丢下我和娘……”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童,挥舞着细的手臂,对一个二十多岁,身着麻衣道袍,背负拂尘的青年背影哭喊。 身旁一个荆钗布裙的秀丽少妇紧紧抓住女童的袖口,泪眼朦胧,梨花带雨地望着不远处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清秀的眉宇,一道不忍之色流露,但终究狠下心来,跺了跺脚,口中低喝道:“开船。” 船家将细细竹竿撑起,圈圈涟漪荡起,乌蓬船无声地向远处的雾气中飘然驶去。 “夫君……”一声深情低唤,如同杜鹃泣血,凄楚哀婉。 …… 墓地 荒草萋萋,白雪轻覆坟茔,中年道人大袖飘飘,无声伫立。 不远处,一个身形佝偻,拄着拐杖的老妪在几名青年男女的搀扶下,目光复杂地看着中年道人背影。 雪花漫,飘洒而下。地苍茫,银装素裹。 中年道人踏雪而去,途径一株梅树下,停下遁光,仰首看。 正值腊月,寒梅绽的娇艳,中年道人扬指一道剑气,取下一枝梅花,低头轻嗅。 馥郁幽香袭来,中年道人面现一抹缅怀之色,不知何时,眼角已闪烁起滴滴晶莹。 花开花落,长生何以待我? 一声长叹,梅花落地,被其踩过,零落成泥。 荒山 中年道人道髻散乱,道袍血污一片,半跪于地,眼神冷漠地看着周围的敌人,右手紧紧攥着双鱼玉佩。 “余道人,你气数尽了。”一个头戴紫金道冠的老者冷喝道。 “交出玉清符召,放你神魂转生。否则,形神俱灭。”中年儒生轻摇折扇,微微笑道。 “休想……”一道剧烈光芒亮起,山石炸裂,昏地暗。烟雾散去,中年儒生一行面色阴沉。 一老道口中冷喝道:“追,他爆开大阵,神魂绝然逃不远。” 所有画面化作幻灯片,一幕幕在陆北眼前播放,是播放,并不恰当,陆北好似以一个旁观之人的身份经历着另一个名叫余青的修士的一生。 良久,陆家屋内,陆北睁开紧闭的眼眸,目光晦暗不明,心中思索。 这是什么灵宝?竟然霸道如斯。 其不但将一个鬼仙的神魂生生抹去,化作原始本源,同时又能把所抹灭神魂中的记忆抽丝剥茧,令其一生记忆精粹之处,以投影的方式烙印在宿主心神中。 这外挂,不,这灵宝到底什么来头?又是怎么从菱形晶体变成镜子的?自己能够穿越到这里,是不是也有什么缘由? 好吧,那么换个思路,按着前世某点的逻辑,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大能,算计在内? 一系列疑惑,一个接一个涌上陆北心头。 没多大一会儿,陆北就不再想了,无他,头大而已。 “咦,《太上真宫九篆封元诀》?炼气法门么,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陆北脑海中突然涌现一篇法诀,正是那余道人所留。 陆北阅过之后,心中喜悦渐渐冷却。 第九十章 乾坤界天开 这种类似生存还是毁灭的双向选择题同样没有让陆北耗费太多精力思索,一阵困意便如海潮般涌上心头。 却是经过刚才一番斗法,恩,权且是斗法吧,又有余道人记忆烙印,心神已经是疲倦之际,陆北当下除去衣物,和着窗外滴答雨声,上床歇了。 幽冥界阴司 忘川河浊浪滔滔,奔腾不息地穿过沧桑的奈何桥。 三生石畔,一个头戴儒士方巾,面白如玉的青年静静伫立,望着这青年长衫飘飘,风度俊逸,手中提着一个玉笔,腰间悬着一只白玉葫芦。 一队队的阴兵,推搡着哭闹的阴魂,从其身边经过。好似未曾看到他一般。 “崔府君,好雅兴。”一声呼唤自身后响起,青年回首望去,见到来人,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涌起一丝笑意。 崔珏奇道:“原来是钟兄,钟兄不在两界山巡察,怎有闲心来这黄泉之道,彼岸花旁?” 钟馗刚至地府查察司履职不久,受阎君之命,巡察阴阳两界,所以崔珏才有此一问。 “刚刚与掌殿使道了假,来这里躲躲清闲。”一身红袍的钟馗,豹头环眼,铁面虬髯,让人看不出年龄。 见钟馗一张黑如焦炭的脸孔憔悴无比,精神也颇为萎靡,崔珏心中疑惑更甚。 出言问道:“钟兄何以如此疲惫?” 钟馗苦笑道:“不比崔兄在阴律司清闲,查察司近日颇抓了一批,走鬼仙之道的修士。此辈虽不如金丹大能神通广大,但其神魂变化忒也无常了些,钟某最近可吃了不少的亏。” “千年以来,人间道派,在凡间传道,一些根器浅薄之辈,偶得法门,却入不得长生仙道,鬼仙之道大盛也是理所当然了。”崔珏深有同感地颔首道。 “除却三教弟子,要入金丹大道,何其之难,我等凡俗中人,能成鬼仙也是不错咯。” 钟馗颇为无奈地道。 崔珏也若有所思道:“听佛门之人证道长生,不在根器深厚与否,只讲缘法,不知是真是假?” 钟馗听到此言,面色大变阻止道:“府君,慎言啊。”着用手指指向黑暗空的某处。那里隐隐绰绰是十座雄奇的宫殿。 崔珏见钟馗大胡子吹起,眼瞪的好像铜铃,粗犷如此,偏偏又做出一副心悸的妇人样子,心下颇为好笑,正要些什么。 突然感觉怀中之物大炽,崔珏忙自怀中取出,摊开纸张,判官笔做势欲勾,但终究没来得及,一道白光闪烁,其中一个名字,无声消逝。 那名字赫然是“余青”二字。 崔珏合上“生死簿”副册,面上阴晴不定道:“真灵泯灭?还是重新踏上仙道了?” 钟馗听到此言,疑惑道:“崔兄,何事令你如此惊异?” 崔珏转眼看到钟馗,心中一动,出言道:“此事,恐怕还只有劳烦钟兄出马了。” 于是,崔珏便先将事情缘由对钟馗叙述了一遍。 钟馗听崔珏诉,也知道事态严重,神色也是一整道:“本在职责之内,何言劳烦。” 钟馗与崔珏道别一声,便消失在黄泉路尽头。 崔珏望着钟馗消失的背影,目光幽深,低声喃喃道:“鬼仙,真灵还能泯灭,有趣。” 庭瑶池 云端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的一座大殿内,寝宫之中,一位容貌绝美的宫装丽人,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裙,气度雍容,神态娴静地端坐在梳妆台前,受身旁四名仙娥梳理着三千青丝。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不大一会儿,七个身材高挑,明雅研丽的少女莲步轻移,不过片刻,婀娜婷婷的身影出现在殿中。 “儿臣见过母后。”一群莺莺燕燕进入大殿,冲端坐的宫装丽人行礼道。 王母威严的凤眼中含着笑意,温声言道:“你们几个不在琼华宫赏琼花,荡秋千。怎么跑到母后这里来了。” 七仙女平时居住在琼华宫的七仙阁中,无忧无虑,真烂漫,极为招玉帝王母喜爱。 一身紫色长裙的七公主,掩口娇笑道:“母后,琼花有什么可看的,看,都腻了呢。” 五公主青儿甜甜笑道:“母后,听值守凌霄殿上金凤,月前有一只石猴出世,两道金光直冲斗牛,震动了凌霄殿,颇为有趣呢。” 六公主一脸呆萌地问道:“石猴,石头里能蹦出来猴子?” 二公主橙儿撇撇嘴道:“少见多怪,石头里怎么不能孕育仙胎了,我等仙家,阴阳交感,孕育生命,等闲之事而已,我们不是……” “二妹,胡什么呢?”大公主冷艳的明眸瞪了二公主一眼,二公主自知失言,偷偷瞧了王母一眼,调皮地吐了吐香舌。 王母此时也是微微感到一阵头疼,几个娇俏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当真如同百鸟投林。 王母不再话,只是微笑看着。突然,“砰”的一声,眼前的梳妆镜镜框猛然一阵距离震动,明亮的镜面碎成了四分五裂。 两名梳头仙娥吓得一哆嗦,手中就是一紧,一缕秀美发丝便被扯了下来。 “娘娘,饶命!”四名仙娥忙跪下,娇弱的身躯,吓得瑟瑟发抖。 七仙女也是猛然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昆仑镜……”王母檀口微张,明艳玉容上满是讶异。 王母梳妆台上的玉镜正是先至宝昆仑镜,额,的镜框。 上古一场大劫,王母所持昆仑镜偶然分离,镜面遁去外,不知所踪,只余下镜框。 王母后来也曾多番寻找,但终究无果,无奈只得作罢。 后来,王母入主庭之后,自北俱芦洲取来北极星辰寒玉,命能工巧匠打磨,充作镜面。但没了镜面的昆仑镜,作用寥寥,一直以来被王母当作梳妆之用。 不想今时今日,昆仑镜竟然有再次合二为一的可能。 王母面色喜色渐浓,玉容艳光更甚。 恩,此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王母心中定计。 忽然又回头看到四名宫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其中一个婢女手中所拿的玉梳上赫然残留着自己的一缕青丝,凤眸转寒道:“来人。” 殿外,八名金甲兵,排成两列,手持银枪,面无表情地冲进殿中,躬身一礼喊道:“卑职在。” “婉,晴二婢,疏忽惫懒,尔等速速将其抽去仙骨,剔去仙筋,送至斩仙台,不得有误。” 王母玉面寒霜冷罩,一字一顿冷声道。 “诺。”八名金甲兵齐声喝道。 四婢闻听此言,心胆惧裂,泪如雨下。哭泣着,眼看就要被兵拖出殿外。 “母后,手下留情啊。”红儿公主一脸不忍地跪下求情道。 “求母后开恩。” 第九十一章 桑落说长生(求订阅!求推荐票!) 此时,乾坤界现出,五彩霞光映照海面。 正值日落时分,残阳晚照。 寥阔的西海海域,波光粼粼,恍若铺上了一层金红。 界无量真光透明莹澈一如水幕波动,众仙皆是下意识地将自家神念投入其中。 但,被弹了回来。 元章目露振奋,朗声道:“诸位道友,而今斗法已然定下次序,尔等可有异议吗?” 众仙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既然并无异议,那么本王便在这里坐镇……诸位道友可依着次序进入。” 元章完,腾云而起,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他身体中分化而出。 正是一尊仙化身。 那仙化身与元章容貌一般无二,此时神色凝重地冲元章点了点头,转头向百花仙子,凝声道:“仙子,可随我一同进入乾坤界。” 百花仙子收敛神色,点了点头。 地万物,既分阴阳,亦有盛衰。 乾坤界之上的无量真光如海潮一般,存在着一个起伏。 当其盛时,一次最多允许十人进入。 及其衰也,则需要用三的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所以才会以斗法定次序。 若是大家一窝蜂都进入,界真光必将承受不住,极有可能遁入莫名虚空。 因此,以斗法神通,论先后是非常有必要的。 此辈仙人有我无人,福缘当前,又怎么会谦辞来去,踯躅不前? 定下次序后,再有着元章这位长生真仙坐镇,在外面监督一应众仙行事。 也就不至于……出现一些没有底线的道人,不顾进入乾坤界的其他道友,而强行进入界。 致使乾坤界沉沦虚空! 第一批确定进入乾坤界的正是元章分化的仙化身、百花仙子、西海二太子敖望、三荆龙君、元青罗。 元青罗进入其中,元章本不同意,尤其是西海二太子敖望已经跟随其后的情况。 但元青罗执意坚持,元章无奈下,终究妥协。 尤其是,若敖寸心也打算进入……当可再现祖龙秘宝,五龙帝云幡之威。 而三荆龙君则是被元章强行要求而来。 这时,三荆龙君龙眸之中,现出挣扎的神色。 对于乾坤大仙洞府一行,他其实处于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状态。 乾坤界之中,凶险莫测,他并不愿意去冒险。 三界之中,并非每一个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孜孜长生。 如三荆龙君这般,混吃等死,沉迷酒色财气、心无大智之人,也在少数。 对于三荆龙君而言,龙族寿元悠长,他自成年起,便拥有着不俗的道行,稍稍修炼,就已然是神仙巅峰道行。 堂堂神龙之身,何苦打生打死? 但血脉深处,尚残留着那一丝……来自祖先的荣耀,令他为之心悸。 祖龙之魂! 三荆龙君神色阴沉,心中虽然纠结,但此刻也不敢出言回绝元章。 向青稚叮嘱了几句,便和百花仙子等人站在一处。 西海二太子敖望,目光欲言又止地看了敖寸心一眼。 敖寸心笑了笑,并没有什么话。 幽郁之气笼罩的秀眉下,那一双关切目光投向敖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她有着自己的打算。 听乾坤界中,不乏乾坤大仙收集的五行灵物,若有机缘,寻得一到两件,踏上长生也未可知。 至于,那些过去的就让他,慢慢过去吧。 这时,见这对儿姐弟无声交流,杨婵明眸闪烁,灿然一笑,柔声道:“寸心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着,伸手握住了敖寸心的柔夷。 望着二女默默的交流,陆北淡淡一笑,意味莫名。 尽管他不能第一时间入得乾坤界,但他并不担心这所谓的机缘会落于他人之手。 什么叫机缘,就是讲究一个缘法,或早或晚,都不如一个巧字……恩? 念及于此,陆北目光幽幽流转,自嘲一笑。 心道,他这算不算谜之自信? 其实,应该是他先前领悟自……镇元大仙传授的袖里乾坤之术,起了一些异变。 随着方才五彩霞映,乾坤现世的异象,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应。 那是,他修习袖里乾坤之术渐深,精意入神,在真灵层面上的某种呼应。 玄而又玄,不可细究。 “哼。” 这时,杨婵明眸含煞,瞪了一眼陆北,心中涌起一阵羞恼。 此人又是一脸讥讽,这是在嘲笑她吗? 以前就是这般讨厌,多年不见,还是老样子。 陆北目光微讶,心道,不愧是女人。 其实,并不是杨婵想的多。 陆北目光冷冽,面庞削立,神色冷峻。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一旦作出自嘲的笑容,尤其是看着人的时候,极容易被人误会为嘲讽。 事实而言,一个平时给人以不苟言笑形象的人……他们的内心活动,往往是十分丰富的。 看着一个人露出自嘲的笑容,就容易会被人当作讥诮。 这一类人的讥讽,总是要比之……一个平时没什么正行的人,令人更为恼火。 这时,那一尊仙化身‘元章’,皱了皱眉,沉声道:“几位道友,随元某一同进乾坤界。” 着,当先化作一道流光,向乾坤界的入口,那道光漩投去。 百花仙子和敖望也是跟上,三荆龙君就算不情愿,也是无奈跟上。 敖寸心,杨婵正待向前走去。 “心九关十三城的妖王。” 陆北淡淡一笑,以神念传音道。 杨婵芳心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恍然。 她明眸迷惘一下,削肩微颤,正要转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梨涡浅笑,嘴角翘起。 继而,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的杨婵,人远远背着陆北,藏在衣袖里的玉手,向身后轻轻扬了扬,表示并不在意。 陆北忽而神色一顿,良久错愕无言。 摇了摇头,哑然一笑。 心道,他怎么又有了一种拿错剧本的荒缪感觉。 不过,心中对此女却是多了几分好感。 这是一个很为有趣的女孩儿。 端庄明丽可能只是她的外表,这位大龄宅女分明藏着一颗娇憨可人的少女心。 其实,陆北并不知道,当年在岳阳楼上,杨婵就曾经在他看不到的眼前,晃了晃手掌。 …… …… 元章挥手之间,以山石草木造就出一方八角凉亭,朗声笑道:“陆友,来陪本王喝几杯。” 着,大袖一挥,圆圆石桌之上,琼浆、玉盏、一应俱全。 “固所愿。” 陆北慨然应道。 崂山派陈炳鼻子抽了抽,看向一旁的宫于陶,朗声笑道:“这香气,像是龙宫的桑落雨酿?这酒,不提纯法力,就味道……可是比上次在你那洞府中,饮的那壶罗浮春好喝多了。老朽我当年在南海龙宫喝过一盅,至今难忘。” 着,陈炳老道面上现出回味之色。 “牛鼻子老道,这酒再好,也轮不到你一个仙,喝啊……” 宫于陶哈哈一笑,毫不掩饰地嘲笑陈炳。 这等酒酿是长生真仙招待陆北的 “呼。” 就在这时,一个流光澄莹的玉杯,其势奔雷,猛然顿住。 最终静静地停留在陈炳面前。 从高速运动猛然静止,却并无一滴酒液洒落,显示出主人操控法力的精细入微。 酒香馥郁,上有桑叶腾云,倏尔化雨,正是桑落雨酿。 “陈道友,不妨满饮此杯。” 陆北回头淡淡一笑,目光温润如玉。 远处的柳云生摇了摇头,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 太阴星宫的许晴眉眼弯弯,冷漠的目光,也是渐渐柔和。 水瑶则是甜甜一笑……苹果的圆脸上,红通通的,眼中仿若有着层层水雾升起。 这酒气,她闻一下,都醉了呢。 凉亭之上。 陆北和元章相对而坐,一边品酒,一边言谈。 元章意味深长地笑道:“友,长生之法,这么许多年,可曾找到了?” “没有。” 陆北摇了摇头,将掌中把玩的玉盏,一口饮尽其中酒液,目光悠远。 “哦?” 元章轻轻放下掌中酒盏,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北。 第九十二章 乾坤界天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空,晚霞漫,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道童望去,那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完,不等陆北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流传。 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第九十三章 四妖并一龙 元章目光挣扎,神情郑重,拱手道:“本君受无量真光所阻,陆道友可先行进入其内,查看一番。若有可能,请务必把女青罗,带出界。” 在这一刻,元章心中涌起悔意。 如今,自己的二女儿沉睡不醒,若是自己的女儿再……不,不会的。 元章不敢再想,目光希冀地望向陆北,静听陆北答复。 “龙君客气了。” 陆北慨然应允道。 “那陆道友,可先行进入界,不必再等明日了。” 元章顿声道。 “这……”陆北微微沉吟,顿声道:“也好。” 远处,青稚看到二人交谈,不动声色地向远处遁去。 不提此处,元章如何让陆北提前进入乾坤界,引来众仙的惊异心思。 且看乾坤界之内。 这方界,完整的名字,应该叫做……乾坤一气先无极界。 恩,很是拗口的名字。 而诸仙卜算,唯见乾坤之相,遂以乾坤界命之。 而此刻,此方界正中,却有连绵山峦,凭空漂浮在云端之间。 赫然有一座较高的山峰,状似莲花,表面被一团五彩瑞气包裹,倏尔彩光万道,明耀十里,蔚为壮观。 一方通巨碑,高可百丈,碑身莹澈如玉,镌有繁复花纹和纹络。 但让人看不清。 盖因,有两色之气,粲然如霞,上下贯通一形。 鲜为人知的是……此碑还透露出一股至高无上的先气息。 碑名,先无极。 正是此方界存在的根本,也是乾坤大仙这位大罗道尊,拥有的唯二先灵宝之一。 乾坤大仙在上古之时,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不是拥有一件先灵宝,而是两件。 一为攻击灵宝,一为防御灵宝。 防御灵宝,为乾坤一气浮生图;而攻击灵宝,便是先无极碑。 这方界之内的山川草木,有一半是真实,而另一半则是乾坤大仙以乾坤一气浮生图,将地仙界的某处洲陆投影过来的。 碑前一片尚算平整的空地。 一袭红裙的敖寸心,神色狼狈,跌坐在地上。 她面容悲戚,望向不远之处一片荒草丛中,那个双手抱膝,半蹲下来的青裙少女,目光惊怒。 “看看,你做的好事?” 少女玉容煞白,一双动人的眼眸透着惊慌,仿若一只受惊的鹿,手中死死抓着一株五彩斑斓的药草。 其上流逸出丝丝缕缕的水行光芒,异香馥郁。 先灵药! 听到敖寸心的娇斥,青裙少女娇的身形,就是打了一个哆嗦,低声道:“寸心姐姐,我……” “别叫我姐姐。”敖寸心出言打断元青罗的辩白之言,转头望向远处,目光失神,喃喃道:“二弟,你一定不要出事。” 就在这时,雾霭浓郁之处,倏然一散,这是被人以法力生生荡开一条云路。 一道流光迅速划过际,落在二女面前。 “寸心姐姐,我遍寻方圆千里,仍是没有看到二太子的踪迹。”杨婵身着白色宫装长裙,端庄妍丽。 这时,明洁如玉的额头之上,刘海儿早已散乱一片,两道柳叶细眉之下,一双明眸中,似乎有着疲惫流露。 敖寸心闻听心头一震,拉过杨婵的玉手,呐呐道:“先前那处断崖,也曾寻过了?” 杨婵摇了摇头,贝齿紧咬下唇,看了一旁的失魂落魄的元青罗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洞庭龙君元章,所托非人啊! 想起那三荆龙君,以杨婵的心性,玉手都是紧握成拳,已然动了杀机。 浮空仙岛其中一座无名山峰。 上冲云霄的妖气,搅动风云,云气翻滚,龙吟虎啸。 好似惊散了笼罩此山的浓浓云雾。 “这乾坤大仙,实在可恶。” 一尊身形高大的仙妖王,面容丑陋,两根弯弯的獠牙,狰狞可怖,而那一张翻起的鳄鱼大嘴,一闭一合,就是恨恨道。 此妖身上一片血污,半截身体上的血肉不翼而飞,露出森森白骨。 那血肉上,尚有一只只蚂蚁模样的虫,从一只只虫卵中破壳而出,爬来爬去,不时发出咀嚼的声音。 这些蚂蚁,名为啮金蚁。 不过却是被这尊仙妖王,以自家妖骨上的通明宝光,给一一荡开了去。 此妖肉身坚固堪比金铁,但仍是不能抵挡这些啮金蚁的啃食。 若非炼骨有成,已然成玉。 恐怕此妖,也要步那些同行神仙妖帅的后尘! 毒龙妖王目露凝重,远远指着山峰,沉吟道:“你们且看,那莲花山峰之上的那方巨碑,气势磅礴,勾连乾坤……莫非就是这处界的中枢禁阵?” 闻听此言,四妖王皆是将目光投向先无极碑,只觉惊异无比。 紫纱妖王手握一根紫色皮鞭,凭空抖动几下,空气发出一阵激烈的暴鸣之声。 此妖遥指远方的先无极碑,一双水蓝色的眼眸,亮起异样的神采,娇笑道:“我等与五行灵兽搏杀,虽有所获,但损失也不,就不知前面,又有着什么样的机缘?” 九关十三城一共进入了六位仙妖王,四位神仙妖帅。 此刻,唯有四位仙妖王,其余两位妖王也已经陨落。 想想一路之上的危险历程,四妖仍是心有余悸。 乾坤界之内,以五行分野,如圆环一般,层层而进。 一路之上,所遇的一些仙草和灵物,皆是有着上古时期的五行灵兽守卫。 一众妖王刚一进入,便被其中一些三界绝迹的灵药,给吸引住了心神。 有的可以洗炼真灵,有的可以提升法力,有的可以增加寿元……还有几种,可以和西海以南的无泪晶相媲美的五行灵物。 甚至,不乏先灵药。 九关十三城的那几位妖王,就是在一株先灵药前,折损掉了六位神仙妖帅和一位仙妖王。 “各位大王,那西海三公主等人,定是在前面躲着。” 三荆龙君浑身浴血,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若不是,他和元章的那尊仙化身决裂,何至于托庇在这些妖王的麾下。 “哦,这也是你从血脉中感应而来的?” 海冬妖王看了三荆龙君一眼,神色狐疑地道。 这三荆龙君是在他们先前闯入一座无名山谷中偶然碰到的。这条泥鳅,竟然出言投效。 而且,此妖却是提供了一个令在场妖王震惊的消息。 那位长生真仙果然所谋甚大! 竟然想染指乾坤大仙的传承灵宝,乾坤一气浮生图,并且作了不少准备工作。 “几位道友,龙若有虚言,管教龙不得好死。” 见几位妖王不信,三荆龙君眼眸转了几转,语气笃定道。 毒龙妖王森然一笑,阴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除却那女仙所持的灵灯外,这就又有第二件先灵宝现出了。” 其余几位妖王笑了笑,他们一路上,虽然惊险万分,可也没少获得五行灵物。 三荆龙君目光邪异,不怀好意地笑道:“几位道友,那灵宝和那几仙手中的灵药,我一件不取,还请将那持灯少女……” 听完三荆龙君的话语,几位妖王神色古怪,忙是出言保证,心中却是不屑至极。 这条泥鳅,不愧是出身龙族,整就想着这种乱七八槽事情。 心中原本升起,那一丝对三荆龙君的提防,也被几位妖王给搁置一旁。 酒色之徒,能成什么事! 三荆龙君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狡黠,心中冷笑,一群蠢货! 第九十四章 后天五灵根 界五彩光漩之中,一道白衣身形,一闪而逝。 正是陆北。 元章以身为长生真仙之尊,向西海之上的众位仙人,明界之内的情形。 危险莫测,他决定让陆北先行进入其中,哪怕会随之耽搁众仙一的时间。 如太白剑宗李青城,大荒剑派冯三剑,平都观观主魏元,玄清道道子林阳都是出言表示理解。 而无极星宫的那几位妙龄女仙,早已带着瑶光仙子姚可的遗物,返回了南海秀真岛。 河派的常衡与陨落后的欢喜罗汉一方的散仙站在一处,更是不敢有所异议。 由于一些人中间陨落于斗法之中,实际上,目前仅仅剩下了五方。 …… 正值夜色深重,星光黯淡。 陆北迈入界之内,眼前便是一亮。目光所及,但见云泽山川,松涛隐隐,景色颇为不凡。 放出神念四下探查,目光就是一凛。 “恩,这些是什么妖兽?” 但见神念所见,一只只青色的蝎子在一处山谷中,密密麻麻,蛰伏不动。 陆北脚下腾云,向那处山谷遁去。 山谷正中央,有着一颗遮大树,隐隐隐蔽了方圆五十里的山谷。 其中,赫然有一只通体青翠欲滴,如牛犊大的蝎子,仰头朝着一株参巨木,呼吸吐纳。 片片大如芭蕉扇的树叶,迎风招展。 陆北目光微拢,心中寻思。 “这似乎是椿树的叶子。” 仿若牛犊大的蝎子,突然像啸月之狼一般,仰发出一阵‘唧唧’的声响。 这一幕很是滑稽,陆北目光中却是疑惑不已,继而微变。 盖因,那棵疑似椿树的叶子之间,缭绕的绿色气雾汇聚而下,成了一条条溪,最终被那只蝎子吸入腹中。 蝎子身上的青光更为浓郁,微风吹来,树叶之间漏下的稀疏光影,照耀蝎子精,通体仿若一块儿发光的碧玉。 陆北再留心去看,赫然发现,那些原本在他眼中只是蛰伏、好似死去一般的蝎子……其实,也是作着和那只牛犊子的蝎子一般无二的动作。 “木蝎?” 白雪突然探出美丽的大脑袋,一双晶莹澄澈的眼眸,望着远处的蝎子,疑惑道。 “什么木蝎?” 陆北问道。 “不好,它们被惊动了。” 陆北神色微变。 一只只名为木蝎的生物,本来在山石草叶之间,蛰伏吐纳,猛然睁开眼睛。 幽幽光芒,带着一些红色血丝,齐齐向陆北愤怒地看来。 宛若朝圣的信徒,被人打断了庄严而神圣的仪式。 “这……” 陆北目光微讶,笑了笑,正待飞遁离去。 “轰……” 仿若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起,那些木蝎密密麻麻,翻涌而出,如同滚动的绿色光球。 不亲眼所见,永远无法想象这种场面的震撼,山谷之中,群蝎蠕动,简直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福音。 更有一只只木蝎,吐出绿色的纤维状丝线,漫皆是,向山谷之上的陆北袭来。 陆北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调动自身的金乌血脉,掌心抬起。 风起,火来。 三十六罡神通之一,回风返火! 火,彤彤火焰,金红色的彤彤火焰……仿若火海一样的金红色彤彤火焰,目光所见,海浪翻涌。 风声呼啸,伪太阳真火,向那些绿色带着粘液的纤维网状物,燃烧而去。 “滋滋”,白色雾气升起,那是绿色粘液蒸发成雾的声音,那是这些木蝎吐出的木丝,被燃烧殆尽…… “恩?” 陆北目光就是一凝。 盖因,那些木丝并未燃烧一空,坚韧绵延,完全无恙! “傻哥哥,这些都是木丝粘性极大,其上附着有木之本源,并非你的太阳真火可以烧尽的。” 白雪脑袋蹭了蹭陆北的胸口,糯声道。 陆北长吐了一口气,沉声道:“看来只能先行离去了。” 正待转身架起遁光离去,面色就是一沉。 “好狡猾的畜生。” 向空望去,但见……空之上,早已被这些木蝎吐出的木丝,在山谷的上方编织出了一张大网。 陆北望着渐渐来临的木丝,身形向后急退,但那些木丝却随之延展。 “唧唧。” 若牛犊子一样大的木蝎王,长啸一声,似在指挥手下。 不清的木蝎沿着漫的绿色丝线,向上迅速攀爬,继而编织出又一层大网,仿若要将陆北连同身后的空都要困厄在内。 “雪儿,这些木蝎如何对付?”陆北眼见活动空间越来越狭,就是出言问道。 “陆哥哥,这些木蝎并非不惧怕火焰,只是你所修火法还不能克制……它们久居黎椿神树之下,深沐后乙木灵根本源之机,所编之木网,有着一丝后本源之力。若想脱身,陆哥哥,你以木之本源驱赶即可。” “黎椿神树?本源之力?” “就是五行后灵根啊,也不知道这乾坤大仙,怎么会拥有一株后灵根,竟然还是一株不能结果实的后灵根?”白雪皱了皱瑶玉似的琼鼻,甜腻道。 所谓后十大灵根,正如十大先灵根中有先五行根,同样也有后五行灵根。 比如降龙木(辛金)火枣(丁火),交梨(癸水),黎椿(乙木)…… 陆北目光露出疑惑,思索片刻,知道此时也不是研究这些上古秘闻的时机。 指尖运起一丝木之本源,向渐渐加身的木网激射而去。 “忽……” 仿若囚笼的绿色木网,被那道木之本源打开一道通路,陆北身形一个闪烁,便已经出现在谷外。 飞腾而起,架起一道金色遁光,便将那座山谷远远抛在身后。 祥云朵朵,随风而行。 陆北一袭素色衣衫,腰间按着宝剑,神情默然,目光闪烁。 心中有着一些不甘。 几只木蝎而已,就逼得他逃之夭夭,还顺什么心意,求什么纵横? 就是一个笑话! 一道白色灵光闪现,白雪似乎察觉到陆北情绪的低落,左右摇着毛茸茸的狮子头,眨着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月牙弯弯,喜笑颜开道:“傻哥哥,你怎么不用炼妖壶啊……炼妖壶对那些伴随五行而生的精怪最为克制,能将它们炼化成灰,夺其本源。” 闻听白雪之言,陆北眼眸一亮,将炼妖壶取出,神念探入其中,心中有所定计。 一直以来,他的思路好似陷入了一个误区。 认为自家所掌握的先灵宝,非成就长生真仙不可御使,所以总是下意识地不去使用先灵宝。 若不是雪儿提醒他,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以炼妖壶去克制这些上古妖兽。 “陆哥哥,那后灵根黎椿神树,若是对其炼化,吸取其中后乙木本源,定能将木之一行本源,完全烙印完毕。” 白雪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惊异难言。 第九十五章 炼黎椿之心 众所周知,但凡三界仙修,在真灵之上烙印下后一行本源后,便可成就长生真仙。 当然,在这个过程前,真灵还需要经过重重洗炼。 洗炼有两种方法,一是修道者感悟道,一点点地梳理真灵,这个过程旷日持久,而且还要看修道之人的赋。 所谓某人灵台清光透体,良才美玉,也就是这么来的。 二是通过才地宝洗炼真灵,这个方法,快捷有效,但可遇可求。 盖因,三界之中,能够洗炼真灵的灵物,往往掌握在一些大势力手中。 北极诸星的星辰本源、太上老君的造化金丹、西方灵山的功德金莲池水、玄黄功德…… 陆北在幽冥界的北斗七星宫中,所获得的机缘,正是星辰本源。 其实,这些能够洗炼真灵的灵物,对于三界当中的大多数仙人而言,也就是仅仅在耳边听过的程度。 就算南海赫赫有名的仙宗,无极星宫……此宫利用上古大阵,在南海之地汲引北极诸星的星力。 可,十万年以来,无极星宫,也仅仅才出了两尊长生真仙。 传,先十大灵根之一的星辰果树,所结的星辰果,就拥有着增强修道之人肉身和洗炼真灵的双重功效。 凡此种种,无不明,修道之人无不是通过各种方式,或主动,或被动地去提升真灵的层次。 总而言之,陆北此刻的真灵,经过了以往重重洗炼和道法感悟。 又加之两世为人,底蕴深厚……已然具备了完美烙印五行后本源的基础。 当然,金仙、太乙金仙这样的境界,牵涉到圆满一类的修道真意。 就算陆北领悟起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 而不领悟这些,凭借着搜罗的灵物,去烙印本源,就有真灵崩溃之忧! 这也是……陆北当时判断自己成就太乙,仍尚且需要五、六千年的缘故。 陆北听雪儿言及黎椿神树,拥有后乙木本源,心中不禁欣喜万分。 而今,他后木之本源一成半,若是抽炼黎椿神树的本源之力,完美烙印木之本源,到时他便堪比一行真仙。 最让他欣然的还不仅于此,而是他终于可以确定,若想短期之内,修炼成长生真仙,甚至不朽金仙。 唯有像那只猴子一样,掠夺地灵物为己用。 心念于此,陆北抓紧炼妖壶,架起一道遁光,向那无名山谷遁去。 那些木蝎本来见陆北离去,才刚刚安静下来。 乍然见陆北去而复返,一时之间,又是骚动。 而那头仿若牛犊一样大的蝎王,摇头摆尾,更是冲陆北所在方向不停嘶吼。 但声音喑哑,只是配合着一些山石炸裂的声音,显得气势不凡罢了。 陆北冷哼一声,掌心宝光一闪。 通体呈藏青之色的炼妖壶,幽幽转起,壶口正对山谷之中的木蝎。 “呼呼……” 但见飞沙走石,地晦暗。 一只只木蝎汇聚成绿色溪流,恰如百川到海,不由控制地被炼妖壶吸摄。 堪称海量的木蝎,刚一进入炼妖壶中,虚空便有无量雷霆落下。 “霹雳啪啦……” “扑簌簌。” 这些木蝎皆是化作劫灰,纷纷扬扬地落下。 而那只牛犊子大的木蝎王,却不知有何神异。 在炼妖壶的吸摄之下,妖躯只是轻轻晃动几下,继而岿然不动。 陆北面容上有些遗憾之色流露,来,还是因为他……没有完全炼化炼妖壶这件先灵宝吧。 恩?不对。 陆北刚这般想,就是向黎椿神树望去,心中有了明悟。 就算他仅仅初步炼化炼妖壶,但,除却长生真仙,就是一些仙,也很难抵挡其中的摄拿之力才是。 尤其是面对妖族! 可,这只木蝎王……分明是和黎椿神树建立了某种联系。 那只木蝎王,突见治下臣民被一件造型古拙的壶形灵宝吸摄而走,长嘶一声,似是大怒。 两只眼睛仇恨地看着陆北,与此同时,半边妖躯腾空而起,露出勾刺林立的腹部,煞是可怖。 “呼呼……” 此妖吐出一个个巨大的绿色光球。 这些绿色光球迎风便涨,仿若琉璃珠,迅疾如雷霆,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在陆北前方现出。 “砰,砰。” 一一炸裂开来,一股股绿色的光烟现出,且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弥漫开来,就是向陆北席卷而来。 “陆哥哥,快闭上五感,这光烟有毒!” 白雪的娇软声音,突然在陆北耳边响起,语气带着一些急切。 陆北神色微变,目光冷冽闪烁,忙是闭上五感,暗运无距身法,向后急退,与这些光烟拉开距离。 “雪儿,这绿烟……到底是什么东西?”陆北眼睛微感灼痛,强忍着疼痛,以神念向白雪传音问道。 “陆哥哥……是这头木蝎王的赋神通,很是诡异。”白雪摇了摇大脑袋,细声细气地解释道:“仅仅是看一眼,就有可能被伤到。你的眼睛没有修炼法目一类的神通,稍后还需用三光神水医治才是。” 陆北心中一惊,不想这头木蝎,竟然如此难缠。 因为,他此刻以神念感知眼眸,赫然发现晶莹剔透的眼睛上,各自生出两颗绿豆状的东西,触目惊心。 若他没有猜错,此刻的他,双眼已然失明! 修道之人就算将炼体境界修炼到金身境界,眼睛也是薄弱的地方。 盖因眼睛并无血气可以修炼,而是一股‘灵’。 陆北不再强行睁眼,而是代之以神念探查。 只见那只木蝎王,看自家一击,对陆北仍是无可奈何,似乎放弃了向陆北报仇,而是向那株枝繁叶茂的黎椿神树爬去。 百足之蝎,速度奇快,不大一会儿,就离着那黎椿神树越来越近。 “陆哥哥,别让它爬到黎椿神树上去,它想融入黎椿树心之中,一旦融入其中,就不能用来炼化了。” 白雪忙是提醒道。 陆北面色一沉,也不话。 身随意动,身形一个疾闪,在逐渐接近那只木蝎的同时,探掌如电,先雷霆化成的雷狱之网,铺展而下。 将那只牛犊状的木蝎紧紧束缚住。 木蝎王剧烈挣扎,浑身清光透体而出,但在这先雷之本源所化的狱网中,所做皆是徒劳。 陆北也不耽搁,将炼妖壶运于掌心。 炼妖壶爆发出一股更为强大的吸摄之力,向木蝎王投去,同时切断了黎椿神树和木蝎王的联系。 这只木蝎王,再无阻碍,落入炼妖壶中,没有多大工夫,便是化作飞灰。 这时,陆北方将神念再次投向山谷。 谷中已然寰宇一清,不见一只木蝎。 “黎椿神树……” 陆北双眸紧闭,一步步地向黎椿神树走去。 就在一步步的接近这株神树的时候。 “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仿若在耳边响起。 黎椿之心! “陆哥哥,炼化了这颗黎椿之心,便能完全获取乙木本源。” 白雪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道。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飞身而起,沿着黎椿神树的粗大树干,向上寻觅。 “找到了。” 陆北盘膝坐下,面朝着黎椿神树,如雨似瀑的庞大神念,隔着树干,向黎椿树的树心而去。 双掌倏然变大十余丈,掌心遥对树干。 神念之中,一股庞大的木之本源气息,令陆北精神一震,定下心绪,便要着手炼化。 此刻,白雪早已从陆北怀中跳出,化作毛茸茸的大狮子模样,耳朵支棱着,替陆北护起法来。 恩,这护法,如以往一样……自然还是警戒了。 第九十六章 果然在这里 清冷月光,如烟似雾,无声地洒落在宁静幽沉的山谷之中。 凉风习习,草木微香。 山谷中那棵椿树,粗大的树干,早已缩了无数倍,变成了一株幼的树苗。 原本面朝黎椿神树盘膝而坐的陆北,这时也缓缓站起身来,神色沉寂,微微抿唇。 他长出了一口气,道:“非三年不可炼化。” 这股后乙木本源太过庞大,若是在片刻之间,他就炼化了乙木本源而在真灵上烙印完木之一行。 恩,那就是一个笑话。 不过,陆北此刻却是已经将那颗黎椿之心从树木中取出,留待以后有余暇时,入得炼妖壶中,慢慢炼化。 正是因为如此,黎椿神树才变成了一株树苗。 陆北挥手将这株幼苗,连同树下土石,一并移入炼妖壶中。 这才取出疗伤圣药,三光神水……洗眼睛! 在用了两滴三光神水之后,陆北缓缓睁开眼眸,锐利而明亮的目光,在夜色中熠熠闪烁,可于夜空之上的星辰争辉。 然后,陆北抬头望向夜空,但见一轮明月高悬,月华如霜……霜微白。 陆北也不觉得奇怪。 他不再耽搁,架起一道金色遁光,向此方界的中心区域遁去……那里正发出通明炽耀的五彩之光,有若寂静暗夜之中的彤彤火光,清晰可见。 他并没有忘记洞庭龙君元章的嘱托。 …… …… 莲花山峰。 夜幕笼罩,但整座山峰在五彩光芒的映照下,仿若一朵徐徐盛开的莲花,五彩绚烂,惹人怜爱。 先无极碑所在空地上。 敖寸心,杨婵,元青罗三女,目光惊异地望着不远之处的那座巨碑。 冥冥杳杳,神秘玄奥。 “这方巨碑,若是此方界的中枢,我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敖寸心秀眉紧蹙,似自语,又似是在询问身旁的二女。 杨婵明眸中有了一些幽郁,张了张嘴,最终化作幽幽一叹。 她无法给敖寸心一个答案,索性不言。 对于这些上古秘闻,她所知……素来不多。 这时,本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元青罗,眉睫轻颤,目光挣扎良久,方清声道:“听我父王,上古之时,我族先祖祖龙曾和乾坤大仙有着一桩约定……若祖龙后辈持五龙帝云幡前来,便可进入真正的乾坤洞府,在里面获得一些机缘,而我父王之所以进入,就是为了乾坤大仙的一件灵物,这灵物配合着我手中的这件水行先灵药,正好能够救我二姐。” “而那五龙帝云幡,因为被先祖祖龙封印,宝光自晦,必须要以五龙精血激发,所以……” 到最后,元青罗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怪不得。” 敖寸心玉容微变,恍然大悟道:“我当为何,先前你家父王向我和二弟,索要一滴精血,原来是为了解除五龙帝云幡的封印。” 原来,元章刚一进入乾坤界,就向敖望、敖寸心、元青罗、三荆龙君各自索要了一滴精血。 除却元青罗外,敖望、敖寸心姐弟,尽管心中感到奇怪,但见元章之女,元青罗也提供了一滴精血。 出于对元章品格的信任,便毫不迟疑地将一滴精血给予了元章。 没想到,人家在偷偷解封五龙帝云幡。 这……虽然理解,但心中终归有些芥蒂。 “为何,我西海始终不知道五龙帝云幡的用处?” 敖寸心微微抿唇,心中寻思。 良久之后,如水目光微微黯然。 她尽管不大理会龙宫之事,心中也不禁生出一股无奈。 自家父王……这分明是没有看出五龙帝云幡,到底是什么东西。 五龙帝云幡,上镌五龙,正是祖龙拥有的众多先灵宝之一。 而在西海龙王敖闰眼中,这云幡不过就是先祖祖龙,曾经的仪仗罢了。 因为五龙帝云幡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宝物气息,除了所用材质不凡,水火不伤外,并无其他特异之处。 也就不受敖闰重视。 若非是祖龙之物,对于龙族有着极其非凡的意义,甚至不会被西海龙王放入龙宫宝库典藏。 这也是当初敖闰能够爽快答应,将此幡借给洞庭龙君的原因。 没想到,这件先灵宝还需要五个成年龙族的精血才能解开封印。 敖寸心眸光微动,叹了一口气。 四海敖氏龙族和元氏一族的龙族,互为表里。但双方却是各执一词,皆自家才是正统。 南赡部洲大江大河的水族,凡是跳过龙门成就龙族,皆是自称元氏一族。 元者,一元之始,万物之新。 敖寸心轻轻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烦心之事。 这时,听到元青罗的话,杨婵心思细腻,伸手轻轻抚了抚额头上被夜风吹乱的秀发,定定地望向少女,柔声道:“你姐姐?” “她冲击长生真仙境界失败,受了反噬,已经沉睡多年了。” 元青罗着,声音微弱,眼圈就有些发红。 杨婵目光转动,叹了一口气,劝慰道:“你也别太过伤心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脸蛋肌肤白皙,感激地看了杨婵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 就在几女心思各异之际。 肆意而猖狂的大笑,如同凄厉而又尖锐的夜枭鸣叫,在空旷的山峰回荡,同时也驱赶走了此地夜色的最后一丝静谧。 “哈哈,果然在这里。” 一尊仙妖王,放声大笑道。 月光洒下,半边森森白骨,都在发出白色光芒。 三女面色就是一变,元青罗站起身来,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望向高空之上的妖王。 当目光落在三荆龙君身上之时,眼中已然满是惊怒。 “元启,你竟敢背叛父王,父王是不会放过你的。” 元青罗攥紧了手,疾言厉色道。 “我的好侄女,元章,他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敢管本君的闲事?”面对元青罗的指责,三荆龙君神色如常,语气讥诮道:“我青罗侄女,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些啊。” 着,戏谑目光在元青罗青涩未开的玲珑娇躯之上,停顿稍许,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的好侄女,你若是自己长不大,叔父帮你也行啊……” “你无耻。” 元青罗气得浑身颤抖,一张雪腻的脸颊,都是变得煞白,眼睛中满是愤怒火焰,银牙暗咬。 敖寸心,杨婵心中更是惊怒不已。 这种无耻之徒,生平仅见。 “咳咳。”毒龙妖王清咳了几声,鄙夷地看了三荆龙君一眼,沉声道:“好了,这里不是你们二人可以叙旧的地方。” 三荆龙君冷笑一声,也不话,看着在场几位妖王目光,幽幽闪烁,意味莫名。 “三位道友,将灵宝和此行所获交出,我等绝不难为三位。” 毒龙妖王目光灼灼地看着敖寸心三女,好整以暇地道。 其他三位妖王,也是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望向三女。 仙巅峰,仙,神仙巅峰。 就算中间的那个女仙手持一件先灵宝,那又如何? 砧上之肉罢了! 第九十七章 见五行灵兽 乾坤一气先无极界。 正是月上中,夜风微凉。 突然,遥远际一道金色虹光现出,并迅速划过寂静夜空。 陆北一袭白衣,面容沉寂,神色间隐约带着一些疲惫。 他一路穿越过此方界四层区域,虽仗着自身遁法精妙,行程之上堪称安然无恙……但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上古灵兽。 其中有浑身被火焰包裹的狮子,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在茂密的山林中眨个不停。 据白雪所言,那是碧睛焱狮,一种火行灵兽。 好在数量不多,仅仅五六头碧睛焱狮,似乎正守卫着一口泉眼。 那口泉眼,热气蒸腾,流火飞扬。 喷涌而出的并非甘甜清冽的泉水,而是一股股金色的熔浆。 陆北随意地扫了一眼,便远远离去。 这些碧睛焱狮一个个皆是散发出堪比仙的气息,他无意与这些火行灵兽纠缠。 其间,陆北目光遥见一只只蓝翅尖喙的隼,成群结队,在高空飞腾而过。 所过之处,尽是结成一片蓝冰。 冰隼! 且是一只只堪比仙气息的冰隼。 陆北不想惊动这群冰隼,便是化作一股清风,隐匿一旁。 直到这群冰隼,最终栖卧在一株遮蔽日、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蓝色的冰晶在夜空中点缀出迷人的光辉。 陆北这才远远绕开。 他并无贪求这些五行灵兽……所看守灵药或灵物的心思。 自进入乾坤界,陆北的心中总有一个强烈的自觉,那座莲花山峰上东西,才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 而就在陆北以金乌化虹之术,向那座莲花山峰逐渐接近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奇怪的声响。 “似乎是龙吟声。” 陆北眉头皱了皱,放开神念,循声探查。 只见漆黑如墨的深渊下。 一条长有十丈许,形态神骏非凡的四爪龙,在一滩血泊中挣扎不停。 龙身旁的土石上洒满了泛着金色光泽的龙血,一只只蝗虫模样的昆虫,从龙身畔的沙土中翻涌出来,趴伏在龙身上吸吮。 龙那具庞大的身躯,就是发出一阵阵不正常的抽搐。 一双金色龙眸中,有着绝望情绪流露出来。 “西海二太子?” 陆北冷眸闪烁,口中喃喃道。 继而,他打算架起一道遁光,向深渊之底飞去。 “陆哥哥,那里很危险。” 白雪突然出言提醒道。 陆北身形微顿,沉声道:“什么危险?” “那里充斥着土行一类的领域力量,除非精修土行本源的长生真仙,否则其他仙人一旦踏入其内,就会如陷泥沼,再难脱身了……若雪儿没有猜错,西海三太子就是在重伤后陷入,受其影响,不能脱身的。” 陆北微微抿唇,心中寻思着雪儿的话。 其实,白雪并没有错。 当时,元章的那具仙化身和敖寸心,杨婵等人飞跃一道深渊之际。 元章突然心生警召,心中急切之下,忙是将五龙帝云幡暂且交给了三荆龙君。 他打算先行探路,然而却不幸触发禁阵陨落。 恰恰在禁阵被触发之际,本来隐藏在此方界当中的那座莲花山峰,这才开始现出。 敖寸心等女虽为元章仙化身陨落而感到惊异难过,但在西海二太子敖望的建议之下,打算先行向那座莲花山峰赶去,一探究竟。 可路上,众人却是极为好运地发现了一株水行先灵药。 不过,那株先水行灵药,却是在一群冰隼的守卫当中。 众人唯恐横生枝节,再次折损人手,就打算饶行而过。 可走了一段路途,从‘元章’身死中,刚刚恢复了心情的元青罗,突然想起了什么,出言要返回去采摘那株水行先灵药。 由于洞庭龙君元章的一具仙化身陨落,在场之人,态度很是踯躅。 就在这时,元青罗却对西海三太子敖望,以言语相激。 最终,自然是元青罗拿到了……为亲姐元菡瑜治伤的水行先灵药。而西海二太子敖望,却为了给众女引开那队仙堪比仙道行的冰隼追杀,不知所踪。 当然,此刻的陆北完全不知道这些前情。 听完白雪的话,他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犹疑,取出先灵宝三品灭世黑莲,向那深渊遁去。 陆北不相信,就连先灵宝也会受到影响。 果然,一祭出先灵宝,在灭世黑莲的护佑之下,陆北身形几个闪烁,便无声无息地潜匿在那道深渊中。 “这……”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无法体会到一只只蝗虫,趴在一条巨龙身上吞噬吸吮的场景,又该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这么多的戊土真蝗?” 白雪皱了皱巧的琼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现出一抹诧异神色,糯声道。 显然,见到这么多的蝗虫,也把她给吓了一跳。 陆北目光冷冽,面容渐渐恢复平静,不带一丝波澜,神色淡漠地望着仙道行的敖望。 此刻的西海二太子,敖望堂堂龙之身,一双原本应该晶莹剔透的龙眸,已然黯淡无光。 大如脸盆儿的金色鳞片,覆盖下的血肉上,一只只戊土真蝗扭动身躯,将长长的口器,刺入敖望的龙躯,咕咚咚,大块朵颐。 “陆兄,救我。” 敖望只觉视线渐渐模糊,一颗心沉入谷底。 忽然,眼睛之中,倒映出了一道白衣身影,敖望拢聚目光,仔细观瞧,心中就是一喜,有气无力地道。 “敖兄无需担心,陆某这就救你出去。” 陆北一边劝慰,一边挥出一大团太阳真火。 将那些正从其他地方赶来的蝗虫,驱赶一旁。 神仙法相现出,玄色法衣加身,有无量星光璀璨夺目。 同时,一只遮大手忽而落下,向敖望摄拿而去。 “嗖嗖嗖……” 这是一只只戊土真蝗猝不及防之下,从敖望身上相继落下的声音。 陆北就这么托着一只体有九丈的巨龙,向深渊之外遁去。 循着一处空地,陆北将敖望放在一片荒草丛上。 “敖兄,你这一身戊土真蝗,恐怕需要以火驱赶才是……你忍着点儿疼。” 陆北此刻仍是以法相之身存在,法相高大挺拔,星光缭绕,透着神秘高贵。 可,他的目光中满是无奈。 这些戊土真蝗在敖望身体表面,要想完全驱逐,这位西海二太子还不遭罪,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陆兄,且放手施为,在下还有一些法力,可以暂时护住自身。” 西海二太子敖望从深渊中出来,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这时就是出言道。 “那好。” 陆北应了一声,再不犹豫。 反正,恩,疼的也不是他。 就在这时,白雪却轻声道:“陆哥哥,你用冰鸾之火试试。” “恩?”陆北本来已经打算激发身体中的金乌血脉,用太阳真火焚灭戊土真蝗,听到白雪此言,心中一奇。 “冰鸾是这些蝗虫的克星。” 白雪笑嘻嘻地道。 陆北恍然大悟。 兴许,在上古之时,这些戊土真蝗是青鸾一族的口腹之物。 恩,这一点儿,陆北还真想差了。 青鸾作为凤凰的近亲,自诩冰清玉洁,高贵无双,怎么会以戊土真蝗这等腌臜之物充当口粮。 准确地,是陆北先前所遇的冰隼,和这些戊土真蝗才是敌。 不过青鸾之火,对这些智慧不高,仅凭本能行事的戊土真蝗,也同样有着极大的克制。 无论如何,陆北已然调动了青鸾血脉。 不过一瞬,左掌之中就有一簇幽蓝色的火焰无声升起。 冰冷的火焰,化作一只只青鸾之形,扑棱着两只透明的翅膀,向戊土真蝗扑去。 这些戊土真蝗本来正在吸血痛快,突然感到一股来自本能的恐惧,下意识地放开长长的口器。 但见,西海二太子敖望庞大的龙躯,被团团青鸾之火包围,一层薄薄蓝冰在龙躯表面覆盖。 “蓬蓬……” 冰层很快炸裂成渣,带着一只只死去的戊土真蝗。 “吟。” 巨龙在空中盘旋几圈,倏而落地,化作一条人形,沉毅的面容上尽管还有些苍白,但目光甄然有神。 第九十八章 无距于天地 “多谢陆兄相救之恩。” 西海二太子敖望拱手道谢道。 陆北沉声道:“敖兄,先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言难尽。” 敖望叹了一口气,一边以法力调息身上伤势,一边将事情经过讲给陆北。 陆北听完之后,久久无言。 他没想到这三荆龙君竟然背叛了元章,还携带着五龙帝云幡不知所踪。 而那位百花仙子的化身,却是早早地和她们一行人分开。 也对,百花仙子定是冲着百花仙子的四象百花园来的。 “陆兄,据洞庭龙君化身陨落前所言,此方界中心区域有着一些大秘。”到这里,敖望神色顿了顿,轻声道:“家姐和三圣公主在那座山上,可否请陆兄随敖某一同……” “敖兄无需客气,陆某进入界,一半儿是受洞庭龙君所托。” 陆北摆了摆手道。 见陆北如此爽快,敖望心中大喜。 二人便架起一道遁光,向那座莲花山峰遁去。 …… …… 莲花山峰之上。 毒龙妖王、海冬妖王、紫纱妖王三位妖王,这时,已然和三女动起手来。 虚空之上,分为三处战场。 敖寸心和紫纱妖王对上,二女道行在同一境界,皆是仙巅峰道行。 一个龙族血脉,龙之体,法体双修,一身水行术法攻势凌厉。 一个出身西海南域中的仙大妖,自一生下来,便伴随着攻伐斗战。 虽然紫纱妖王在血脉之上,受到了一些敖寸心来自龙族血脉的压制,但在其他争斗方面,却不落丝毫下风。 一根紫色的骨鞭,抖动如条条紫蟒狂舞,狰狞凶恶的鞭影……束缚成网,铺盖地,向敖寸心笼罩而来。 而元青罗却是和三荆龙君斗在一处,元青罗化作一条神龙,摇头摆尾,向三荆龙君扑杀。 让人惊讶的是,并没有元青罗不敌三荆龙君,险象环生的情况发生。 其实并不奇怪,三荆龙君掌握一方水域,身居高位,一身本事稀松平常的紧,而元青罗或许是出于某种愤怒,水平超常发挥。 一时之间,二龙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 远处的战场上,却是诡异地安静。 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窈窕静姝的杨婵,周身被淡淡光华笼罩,端庄娴雅的气质更多了一分清冷。 手持先灵宝宝莲灯,如星月生晕,花树堆雪的晶莹玉容上,满是冷漠之色。 空气刘海儿下的精致眉眼,隐隐有着煞气。 直面两位妖王,她怡然不惧。 毒龙妖王尽管忌惮杨婵握着先灵宝,浑然一体的气势,但也不以为然。 这时,就是冷笑一声,森厉道:“交出先灵宝,本王给你个痛快!” “识时务点儿,还可以少些痛苦。” 长着一张鳄鱼大嘴的仙妖王名叫鲨鳄,这时也是厉声道。 杨婵微微抿唇,面颊苍白,并不答话。 原本一双柔弱如水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倔强。 “这位仙子,本王看你道行不凡,若是与本王结为道侣,共掌这先灵宝,岂不快哉!” 海冬妖王舔了舔嘴唇,笑着道。 闻听此言,杨婵眼眸之中有寒光一闪而逝,纤纤素手紧握先灵宝。 心随意动,宝莲灯就被此女激发出道道刺眼的灵光。 万道灵光,形成一支支箭,向毒龙、海冬三妖镇杀而来。 毒龙妖王神色大变,心头一沉。 他本以为这女仙不过仙道行,不可能完全炼化先灵宝,自然无法激发灵宝的全部威能,不想…… 于是,便出现这般奇怪的一幕。 一位仙道行的女仙,以灵宝压制两位仙巅峰道行的大妖和一位仙大妖,娇喝连连,气势如虹。 这一幕,甚至都让敖寸心和紫纱妖王二女的交手暂时中断了。 敖寸心目光讶异,心道,杨婵妹妹,怎么…… 恩,不对。 敖寸心未及细思,就再次和上前攻杀的紫纱妖王交起手来。 不过一边交手,心中却是一边担忧杨婵的处境。 毒龙,海冬,通鳄三位妖王初始被杨婵死死压制,可谓十分憋屈,甚至待到后来,身上有了一些轻伤,心中方惊骇不已。 为何一个修为平平的女仙,突然这般精擅斗战攻伐,且神通攻势连绵不绝,这又怎么可能? 莫非这就是一件先灵宝的威能? 念及此处,三妖又喜又忧。 三妖联手应对了一阵,左支右拙,勉力支撑。 如果这样一直下去,不得二郎真君的胞妹,就这般战退三位仙大妖。 可惜的是,心细如发,眼力和修为同样高深的毒龙妖王,首先发觉了那里有一些不对。 因为,随着时间过去,杨婵掌中的宝莲灯,其上灵光渐渐黯弱。 而杨婵本人面色霜白,本来灵巧如蝶的身法,也渐渐开始迟滞起来。 二妖此刻哪里不明白,杨婵先前是动用了秘术,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毒龙妖王冷哼一声,阴沉道:“不想一个仙,竟然能够发挥出一件先灵宝部分力量,实在让我等大开眼见。” 这时,海冬妖王笑着望向鼻翼、鬓角已然见得晶莹汗珠,胸口微微起伏的杨婵,调笑道:“仙子,敢问芳名?” 来,他还不知道这位仙子的名姓呢? 不过,能拥有一件先灵宝,来历应该不浅。 可对于他们,又有什么用? 他们远在西海极南海域,往那个荒岛随便一躲,不是大罗金仙亲临,谁能找得到? 杨婵挥掌击退毒龙妖王的攻击,已见疲惫的晶莹玉容上,一双明眸满是不屈。 如敖寸心所料,她强行催动先灵宝宝莲灯,此刻心力憔悴,已是强弩之末。 可她不会让这二妖好过。 不同于后灵宝,以神念烙印、炼化、御使……先灵宝往往以真灵催动。 杨婵所持先灵宝宝莲灯,本来就是娲皇宫圣人亲自赐予她的护身之宝。 娲皇对于杨婵十分喜爱,特意精炼了一门口诀,可以让不入真流的杨婵,越阶掌控宝莲灯一部分威能。 恩,这也是后来的杨婵之子,刘沉香可以越级使用宝莲灯,并一次次击败哮犬的原因。 这时,三圣公主杨婵目光坚定,身形翩跹,奋力催动宝莲灯。 刹那之间,一瓣瓣莲花虚影无声现出,明媚如霞,流光四逸。 莲心之中,一道道通明灵光激射而出。 灵光倏然一合,在虚空汇聚一处,最终化作一柄九尺长剑,以迅疾的速度,向二妖斩落。 “不好,此女疯了。” 毒龙妖王神色大变,冷喝道。 此女不计心力消耗造成的反噬,发出堪比长生真仙的一击,实在可怖。 “轰……” 未等三妖多想,通明澄澈灵剑斩落,带着真仙出手的恐怖实力。 继而随着惨叫响起,一大蓬血雨散落在地,好似女散花。 那位半边身子都已失去血肉的仙妖王通鳄,自此再也感受不到啮金蚁的啃食之痛了。 陨落在宝莲灯之下! 而毒龙妖王和海冬妖王被九尺长剑的剑芒扫过,同样也不好受。 二妖腹部和腰部,皆是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 二妖神色惊怒,抬头望向杨婵。 而杨婵……眼前忽觉一黑,玉手一松,宝莲灯脱手而出。 真灵一阵恍惚,旋地转,眼看就要从百丈之高的虚空跌落。 敖寸心大惊道:“妹妹。” 正待出手救援,却被紫纱妖王一道鞭影拦住。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衣身影以堪比先灵宝的速度,在曲曲折折的虚空当中,步步踏碎时空节点,闪过身形,向那女仙遁去。 几乎是在同时,通灵如意的宝莲灯,也是化作一道绿色流光,向三圣公主飞去,打算护住自家主人。 虽是同样的速度,但,那一道绿光,毕竟离得太近。 所以…… 陆北静静地望着不远处被宝莲灯托着的双眸紧闭,睫毛轻颤的女仙。 女仙身形高挑,气质明净妍丽,玉容上尚有着令人心疼的疲惫,显然是昏睡了过去。 陆北神情默然,看着宝莲灯莲心激荡的绿色光芒几次明晦,他皱了皱眉,眸光微动。 一股怪异的感觉,在心中萦绕不散。 “陆兄,你这是什么遁法,好生玄妙。” 就在这时,西海二太子敖望微微喘着气,来到陆北身旁,出言询道。 “无距,于地。” 陆北洒然一笑,转身之际,却是向杨婵眉心方向……屈指弹出三滴三光神水,手法不轻不重,精准入微。 杨婵眉睫颤了颤,良久之后,嘴角轻扬,粉腻的脸颊染起两片粲然如霞的红晕。 陆北这时,抬眼望着远处的毒龙妖王和海冬妖王,目光淡漠,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第九十九章 雷丝可化狱 先无极碑所在的莲花状山峰上。 一袭素色衣衫,腰悬三生神剑,手持六根清净竹的青年道人,目光淡漠地望向远处的两位妖王。 心中泛起疑惑之余,尚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喜悦浮起。 方才,他来到这座形似莲花的山峰,仅仅不过是近距离地看了那方巨碑一眼。 心中原本关于修炼袖里乾坤的种种要义,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而在那么一个瞬间,他修炼无距身法第二重,所遇的滞碍凝涩之处,也是通达明彻。 所以,陆北才会在杨婵遭遇危险的间不容发之际,踏入了无距身法的第二重。 有道是神通三重境!无距于方圆之间,就是一等一的辅助类法门。 于地,若修至大成,则是堪比咫尺涯这样的遁法神通。 当然,此刻的陆北并不知道,咫尺涯正是乾坤大仙所创下的一门无上遁法神通。 毒龙妖王神情阴沉,腹部有着鲜血点点滴下。 他一边暗运法力疗伤,一边目光警惕地望着陆北,凛然喝道:“辈,你也敢向我等出手?” 声音滚滚如雷,炸裂在空旷的莲花山上。 海冬妖王眼中有怒火闪烁,不过却是将注意力放在杨婵身上。 这女仙着实可恶。 若是落在本王手里,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海冬本来不近女色,但此刻也不禁心绪激荡,生出虐杀杨婵的心思。 唯有如此,方消他心头之恨! 心念于此,宽松的蓝衣袖子里,不时伸出几只黝黑丑陋的手臂,狰狞可怖。 无人知,海冬妖王是一只章鱼得道。 恩,就是有触手怪之称的章鱼。 海冬妖王冷哼一声,一股漆黑如墨的浓郁黑烟升腾。 一只章鱼在夜空中现出庞大的身形,一根根粗若虬干的手臂,兀自在疯狂挥舞。 “子,滚一边去,本王还能饶你不死。” 海冬妖王着这话,目光深处隐隐有一些忌惮。 陆北先前手握后灵宝六根清净竹,击杀西方欢喜罗汉,手段狠辣果决,其人绝对有着仙巅峰级的攻伐之能。 毒龙妖王这时也变化出本相,目光凶戾地望向陆北。 让人意外的是,毒龙妖王变化出的妖体,竟然极其类似龙族。 不过,与四海龙族不同之处……这妖体本相,浑身并无一片龙鳞遮体。其身好似覆盖着一层浑然成、流光熠熠的黑甲。在朦胧月色的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光芒。 这时,敖望已经在陆北的支使下,帮助其姐敖寸心对付紫纱妖王去了。 陆北神色不变,目光冷冽。 冷哂道:“跪地求饶,饶你不死。” 他握紧掌心六根清净竹,施展法象地神通。 神仙法相现出,掌心那一根翠竹,顷刻之间,化作丈二之长。含有一成半木之本源的法力疯狂催动,炫目枪芒如青蛇吐信,向二妖杀去。 青芒万点,粲若繁星。 见此,二妖心中惊惧,怒吼连连。 一时间,空中一人二妖身形不停交错,不是有着鲜血淋漓而下,落在荒草之上,升腾起一股股黑烟。 这时,毒龙妖王眼中闪过狠辣之色,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了一道腥恶歹毒的红涎。 红涎正是毒龙之涎。 奈何并非什么大补之物,腐蚀能力极强。 此妖一口涎水精修多年,吐在海域之上,甚至毒死过一头龙。因此才以毒龙妖王称呼。 陆北刺出的枪影,就有一些被涎水腐蚀成一缕缕青烟。 海冬妖王血红眼眸一片冰寒,周身弥漫起一大股漆黑如墨的汁液,遮蔽住自身妖躯,想要以此干扰陆北的神念。 见此,陆北面容沉寂,目光微动,分光化影,抖动枪芒,自四面八方向二妖笼罩。 同时三品灭世黑莲护住自家灵台,先灵宝激发的墨色光华,将那当头喷涌而下的红涎阻隔在外。 至于海冬妖王释放出的用来干扰他神念的大团墨汁。 陆北不为所动,心中冷哂,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噗嗤。” 仅仅过了一会儿光景,二妖就在陆北精妙无比的身法下,疲于招架,伤痕累累。 毒龙、海冬二妖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退意。 心有灵犀地虚晃一招,转身离去。 陆北淡淡地望着二妖,不,还有见势不妙,一并打算逃离的紫纱妖王。 掌中六根清净竹高高扬起,【离曜火日枪】枪法神通的奥义在他心中一一闪过。 火光耀目,离曜成轮。 “轰……” “不好。” 三妖神念感知到身后这般震撼人心的气象,心中就是大惊。 紫纱妖王眼眸一转,趁着还未完全落入攻击范围,身形一个闪烁,便向一旁的虚空,闪遁而去。 “哼。” 可,随着一声冷哼响起,陆北朝紫纱妖王一指遥遥点出,自饱满圆润的中指,激射出一道白色雷霆。 “滋滋。” 却见那道白色雷霆以一种难以言的速度,向紫纱妖王飞去。 【雷狱指】是陆北基于先雷之本源,所修成的一门‘雷丝化狱’的真仙级神通。 对于长生真仙以下的仙大能,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困厄之能。 当然,并不意味着“此指一出,仙束手”。 因为仙大能,可不会任凭你为所欲为。 如果那样,对方已经束手就擒了,这门神通也就没有施展的必要了。 而且,陆北每一次施展,神仙法相都要受到反噬。这反噬其实并不严重,就是阳神稍稍麻痹了一瞬。 毕竟,先雷之本源是大半取自于勾陈大帝,被陆北强行炼化进阳神法相。 平日里纵然偶有参悟,但真灵却是不敢妄动,更遑论烙印。 而反噬引来的一瞬,在仙大能眼中,就分生死。 仙人斗法,有时旷日持久,有时一念生死。其中过程,险恶诡谲,玄之又玄,实非言语可以尽述。 所以,这也是先前陆北,平时斗法很少施展这门神通的原因……而是用来充当底牌手段。 紫纱猝不及防之下,纵然险之又险躲开了雷狱指所化漫狱网束的缚,但仍被一丝先雷霆扫中了雪肩。 此妖玲珑娇躯就是一颤,生生顿住了身形,好似海洋的水蓝色眼眸,充满了绝望。 “不……” “嗖嗖……” 万根火枪划过宁静的夜空,恍若盛大的烟火突兀绽放,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此刻的陆北,木之本源御使着后灵宝,施展出的离曜火日枪,所能发挥出的威力,已然堪比长生真仙一击。 海冬妖王当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庞大的身形痛苦扭曲,不过几个呼吸,就被灼热火焰焚杀一空。 继而,紫纱妖王也被漫火枪一一穿过娇躯,晶莹明丽的玉容,仿若瓷器,一寸寸地崩解。 那一双水蓝色的粲然眼眸,也渐渐失去了神采。 而毒龙妖王不愧是三妖当中修为最强大的存在,此妖心生警兆,精血疯狂燃烧,身上的皮甲冷光大放。 “咚咚。” 枪芒闪过之处,发出一声声闷响。 毒龙妖王闷哼一声,背部腾腾火焰燃烧,但也顾不得驱散,继续向远处疯狂逃遁。 陆北目光冷闪,挺拔身形陡然向前跨出一步,周身所在空间几近扭曲,后发先至。 在毒龙妖王不远处,抬手一指。 雷丝化狱,绵延成网,此举不为困住毒龙妖王,只阻一瞬。 炼妖壶现出,壶口对着身形顿住的毒龙妖王。 “呼……” 炼妖壶之中,三转之力爆发,不过两个呼吸,毒龙妖王已然被炼成片片飞灰。 而炼妖壶上的光芒越发明亮,分明被接连不断的炼妖,激发了潜藏的一部分威能。 杨婵受得三光神水,这时方缓缓睁开眼眸,冰清玉润的肌肤上,端庄妍丽。 不过,精致如画的眉眼间,仍有一些疲惫流露。 纤纤玉手握着宝莲灯静静站在一旁,望着不远处的青年背影,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章 那就杀了吧 “杨婵姑娘,你还好吧。” 陆北回转身来,神色淡淡地道。 冷峻目光深处,却有一些难以觉察的关切流露。 杨婵一双如水目光定定地看着陆北,柳叶细眉下,一双月牙儿弯弯的眼眸中,渐渐倒映出了青年削立的脸庞。 她轻摇螓首,柔声道:“我没事……陆北。” “那就好。” 陆北兀自收起六根清净竹,状极随意地道了一句,抬起头来,以温煦目光看了杨婵一眼。 却见杨婵仍是一眨不眨地望向自己。 二人目光交汇,陆北无声地笑了笑。 杨婵忙是低下头去,脸颊微红,不自然地伸手整理了一下零乱的青丝。 显得很是局促。 这时,敖寸心飞身遁了过来,轻声道:“陆道友,多谢方才援手。” “三公主客气了。” 陆北淡淡笑道。 心道,敖寸心其实也不算外人,严格来,甚至可以算是红儿公主的闺蜜。 恩,从关系上来,甚至三圣公主杨婵……还是红儿公主的表妹来着。 不知为何,陆北却是下意识地没有提及自己和红儿公主的渊源。 可能,陆北自认为和红儿公主是私定终身……还没有经过正式拜堂成亲,于礼不合,恐怕坏去了红儿公主的名节。 恩,是不是这个原因,谁知道呢? 而就在三人心思各异之际。 边那轮皓月未曾落下,东方一轮火红骄阳突然升起。 日月同辉,乾坤失序。 先无极碑也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似乎这等日月同辉的异象,激发了先无极碑的威能。 敖寸心玉容就是一变,杨婵眸光微动,也是好奇地望向那座巨碑。 陆北目光闪烁,面容恍惚一瞬,心中就是一惊。 而虚空之上,恰恰又起了一层变数。 三荆龙君面对敖望和元青罗二龙的夹击,本来身形狼狈不堪,败亡只在须臾。 但突见这般异象,大喜过望。 手中现出一面色呈五彩,光晕斑斓的云幡。 云幡之上有着五龙汇聚,吞云吐雾,徐徐如生。 “哈哈,日月同辉,再入乾坤……元章以为本君不知内情,可本君偏偏在一本秘典中知道了前因后果。本君即将进入乾坤洞府内,到时掌控此界禁制,就不再这里陪你们了。” 三荆龙君放声大笑,只觉生平未有如此快意。 他原本心中一直有所犹豫,可就在元章仙化身陨落之前,将五龙帝云幡交于他手之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独自潜入乾坤大仙的洞府内,获取传承灵宝。 乾坤一气浮生图! 其中,可是蕴含着乾坤大仙的功法传承。 着,此龙以血脉激发五龙帝云幡,周身被层层叠叠的云幡灵光紧紧护佑。 一条神龙乍然现出,须发皆张,龙眸怒瞪,口吐人言:“以我先祖祖龙之名……” “不好,不能让他进入乾坤洞府。” 元青罗玉容大变,高声疾呼道。 一旦让三荆龙君进入了乾坤大仙的洞府,获得传承灵宝,他们就有可能被三荆龙君所制。 闻听此言,杨婵玉容转冷,祭出宝莲灯,正待再次激发先灵宝的无上威能。 耳畔却听到清朗的声音淡然响起。 “无妨。”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不动,右手手臂扬起,飘飘大袖倏然延伸百丈。 自苍而落,向三荆龙君罩去。 三荆龙君所在虚空,仿若被人生生扯去了一层薄薄的纸,远处山峰都是微微一晃。 三荆龙君还未完那一套冗长且繁琐的上古祷词,就连同五龙帝云幡,一并被陆北摄拿袖中。 众人神色就是一变。 陆北神情淡漠,挥袖之间,面容煞白的三荆龙君,一脸茫然地落在地上。 身形被先雷之本源所化的绳索紧缚。 正是镇元大仙的成名神通,袖里乾坤。 陆北目光一顿,心道,果然如此。 方才,他身后先无极碑突然大放光芒。 灵台就一阵恍惚,神念当中的袖里乾坤这门大神通,突然自行推衍起来。 他所修的袖里乾坤,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完善,继而成。 原本经过陆北的一番简单修炼,袖里乾坤仅仅可以摄拿地仙以下的仙道人物。 可就在先无极碑光芒笼罩下,袖里乾坤神通,已然进阶到可以摄拿仙大能的境界。 “这……” 元青罗檀口微张,眼眸之中的急切还未散去。 “陆道友,这是什么神通?”敖寸心神情诧异,惊疑不定道。 杨婵也是好奇地望向陆北。 虽然没有出言相询,但一剪秋水之中,探寻意味不减。 “袖里乾坤。” 陆北并没有隐瞒二女,朗声道。 却不知此言在二女心中掀起波澜,地仙之祖的大神通。 莫非陆北是镇元大仙的门徒? 敖寸心皱了皱眉,心中寻思。 杨婵明眸闪烁,也没有出言追问。 “现在该如何处置三荆龙君?”陆北将五龙帝云幡递给一脸感激的元青罗,轻声问道。 众人一时默然。 “三荆龙君还是交给洞庭龙君前辈处置吧。” 敖寸心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神色仓惶的三荆龙君,仔细想了一下,出言道。 陆北不置可否,淡然目光望向元青罗,顿声道:“青罗姐以为呢?” 此女与多年之前并无两样,一袭秀萝青裙、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他至今记得此女在洞庭湖捉弄自己的场景。 多年过去,他也懒得和此女再作计较了。 终归还是个孩子! “我……”元青罗此刻玉容苍白柔弱,在被一旁的敖望伸手搀扶着,收敛了神色,心中虽然复杂,但仍是柔声道:“陆公子处置即可。” “那就……杀了吧。” 陆北神色冷然道。 “你……不能杀我,我兄长是长生真仙……”闻听这森冷之言,三荆龙君面如土色,惊慌言道。 杨婵余光乜了三荆龙君一眼,面上闪过了一丝厌恶,而敖寸心则是秀眉微蹙,摇了摇头,向远处走去。 陆北也不话,将三荆龙君扔入先灵宝炼妖壶中。 没过一会儿,三荆龙君便被炼成飞灰。 龙血,他都懒的要。 就在三荆龙君身死的瞬间, 陆北神情突然恍惚了一下,目光悠远深邃。 一瞬间,他仿若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洞庭龙宫。 昨日历历在目,可心中却没有手刃仇人,一朝大仇得报的快意。 也不知待到来日,他亲手击杀上洞八仙之时,心中可曾有过一些复仇的快意。 心念及此,目光一片迷茫。 “陆北,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三圣公主杨婵,俏生生地站在陆北面前。 一袭素色长裙的三圣公主,亭亭玉立,仿若一株静静绽放的优昙花,那一双纯净澄澈的目光,静静地望着陆北。 陆北收回思绪,注视着杨婵的眼睛,目光流转,忽而淡淡一笑,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在杨婵疑惑的目光中,陆北轻轻一叹。 报仇不隔夜,才算人生快事啊。 第一百零一章 你可愿同去 这时,一袭藏青色长裙的元青罗,莲步轻移,慢慢走了过来。 此女经过一番斗法,脸颊虽还有些苍白,但法力和状态已经恢复了许多。 手中拿着五龙帝云幡,来到陆北近前,柔声道:“陆公子,我稍后会激发五龙帝云幡灵光,带着大家一同进入乾坤大仙的洞府。” “青罗姐自便即可。” 陆北微微颔首,清声道。 着,也不管元青罗如何动作,陆北便将自家神念投往先无极碑之上,细细体察此碑的一些变化。 元青罗手持灵宝五龙帝云幡,突然腾空而起,清灵的龙吟声,突然响彻四野。 一条三爪神龙在虚空中现出,色泽鲜艳的龙鳞于夜空下,发出绚烂的光芒。 仍是一阵令人听不懂的长长祷祝词,被元青罗所化的神龙诵读。 字字成文,煌煌大言。 “嗡嗡。” 先无极碑先是发出清鸣,继而剧烈摇晃,碑上五彩光芒在元青罗面前,散开了一条明赫通路。 “陆公子,寸心姐姐,随我一同进去。” 元青罗化作的那条神龙,突然口吐人言道。 敖寸心,杨婵二女对视一眼,忙是向五龙帝云幡遁去。 五龙帝云幡之内是茫茫的虚渊。 虚渊有水,水上有龙。 元青罗见陆北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上一急,唤道:“陆公子?” 敖望,敖寸心,杨婵这时也是循声望去。 却见那座巨碑之前,陆北踏立虚空,面容沉寂,神情恍惚,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杨婵眸光微动,从五龙帝云幡中闪身而出,盈盈落在陆北身旁,柔声道:“陆北?” “这碑,我好像认得。” 陆北面上表情复杂,突然回过头来,望向杨婵。 方才,他以神念探查此碑,体会此碑变化。 不想,猛然有着一股来自心灵深处的喜悦,与此碑遥相呼应。 五个大字在灵台,一闪而过! 先无极碑! “什么?”杨婵心中疑惑更甚,不解道。 敖寸心、敖望、元青罗这时也相继从五龙帝云幡中走出,望着杨婵和陆北二人。 陆北目光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心中莫名一惊。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叹气。 压下狐疑心思,陆北挥袖之间,先无极碑猛然拔地而起,于虚空放出五彩之光,倏然变,最终落在他的掌中。 五彩光芒散去,一方巧玲珑的玉碑,在陆北手中静静躺着。 玉碑正面铭印着古老的文字,给人以沧桑亘古的感觉。 似乎是一种道文。 “这怎么可能?” 元青罗失声惊呼道。 这碑一看便是不凡,可就这般落在了陆北手中。 杨婵莹澈通明的目光,微微起了一层波澜,也不急着出言询问,而是等着陆北的解释。 敖寸心、敖望姐弟也是目光灼灼,欲言又止。 “碑名先无极,有此物在,你们进入乾坤洞府不难,洞府的右枢方位,会有一些保存尚算完好的先灵药……在玉衡方位的后灵宝【冰魄弥灵鉴】,正是青罗姐所要之物。” 陆北迎着众人越发疑惑的目光,又是神色淡然地叙道:“而且我会关闭其内暗中布置的一些禁制,几位一路可畅通无阻……不过,我就不进去了。” 敖望、敖寸心,元青罗对视一眼,面色惊异。 只觉难以置信。 陆北之言,为何给了他们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如数家珍? 不等几人出言再问,陆北手掌紧紧抓住的先无极碑,突然轻颤一声。 继而众人脚下的莲花山峰,上下晃动。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只见不远之处,突然现出一条五彩光路。 这五彩光路形似五莲,其内幽深漫长,也不知通向何方。 五莲光路上面流逸出的一圈圈灵光,散发出玄奥神秘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几位道友,踏入进去就是乾坤洞府,纵然没有五龙帝云幡的护佑,诸位也可安然无恙。” 敖望目光大奇,强行压下心中升起的疑惑,拱了拱手,沉声道:“那陆兄,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着,西海二太子敖望,当先而行。 敖寸心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北和杨婵二人,也是紧随其后。 “你怎么不去?” 陆北心有所觉,却发现杨婵还在一旁站立不动,就是出言问道。 “你不也一样?” 杨婵眸光熠熠,不答反问道。 “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也不一样。” 杨婵盈盈目光轻飘飘地望了过来,睫毛轻颤不止,一剪秋水,直视陆北,认真地道。 宁静的月光流泻而下,落在那一张明丽玉容上,灿然生辉。 “是吗?” 陆北目光一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着,便将心神完全投入手中握着的先无极碑上,轻轻摩挲上面的细腻纹路……突然有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感觉,悄然袭上心头。 心中一沉。 莫非自己真的和这位道号乾坤的大能,有着什么关联? 看来唯有去四象百花园,方能一探究竟了。 而且,那里应该有着另外一件灵宝,乾坤一气浮生图。 心念及此,陆北轻声道:“杨婵姑娘,陆某打算前往上古百花仙子的四象百花园,你可愿同去?” “嗯。” 杨婵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声应了一句。 陆北不再话,祭出先无极碑,一道通彻地的浩大灵光,向二人笼罩。 闪烁几次,二人便齐齐消失在莲花山峰上。 倏然间,又是一过去。 罗浮仙山的宫于陶,崂山派陈炳等人,已然进入乾坤界之内。 “师姐,这里好像和外界也没什么不同啊。” 太阴星宗的圆脸少女水瑶,抿嘴笑道。 “我的心里终究有些不踏实,总之我们还是心一点儿为好。” 许晴叮嘱了一句,便心翼翼地放出神念,向远处慢慢探查。 这时,一道耀眼流光划过际。 大袖飘飘,仿若芝兰玉树的柳云生跳下遁光,喜不自胜地道:“几位道友,我方才绕过的那座山……竟然有着一大片紫桐和焱炽神铁。” “当真?你没有看错吧?” 陈炳眉头挑了挑,急切地问道。 “千真万确。” 柳云生笃定道。 陈炳脸上面皮涨红,激动道:“此二物随先火行清气而生,早已绝迹三界。不想在这界之中,还有着许多……若将紫桐木炼入神仙法相,老朽火法神通定能再上层楼。” 宫于陶面上同样是带着一些喜色。 不过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暂且压下心中的喜悦,问道:“紫桐可有主株?” “这个……好像没有吧,我方才离得太急,也不太确定。” 柳云生摇了摇头,回忆了下,不好意思地道。 闻听此言,宫于陶心下微微有些失望,凝声道:“诸位道友,随贫道一同看看去。” 太阴星宗许晴,眸光微动,见得宫于陶神色郑重,轻轻拉了拉正东张西望的水瑶衣袖,忙是跟上了宫于陶步伐。 不大一会儿,众人便来到柳云生所的地方。 山中,大片梧桐林立,紫色的梧桐叶子,在风中飒飒作响,彤彤火光和着梦幻紫光交相辉映,摇曳心神。 “好美啊,师姐。” 见得此景,水瑶甜甜一笑,露出两个亮晶晶的虎牙。 吴川,秦云见此,就是会心一笑。 宫于陶迅速看了一眼,面带失望道:“竟然没有主株。” “怎么了,宫道友?” 陈炳见得宫于陶面上毫不掩饰的失望情绪,就是脱口问道。 其余几人,也是不约而同地将好奇目光投向宫于陶。 “诸位道友有所不知。”宫于陶先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地间的第一棵紫桐木,是一种木、火二行的后灵根……据,五德凤凰曾经栖落于上,九日九夜方离。我等若是完全炼化其中本源清气,当能使得真仙之路,往前走上一大截。” 吴川,秦云师兄弟面带迷茫,心中满腹疑惑。 柳云生目光闪烁,若有所悟。89 第一百零二章 于天仙之境 陈炳目光复杂,涩声道:“莫非被人捷足先登了。” 而许晴则是面带失望,尽管告诉自己机缘不可强求,但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些患得患失的情绪。 宫于陶,陈炳,许晴三人都是仙道行,且又是出身大教道统,对于长生真仙的修炼途径,早已胸有成竹。 毕竟,长生真仙在本质上,就是修炼后五行本源。 所以,若有纯正的后灵根紫桐木,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炼化其中所蕴本源,不得长生可期。 “两位道友,现在我等需要看看那焱炽神铁中,有没有焱炽铁母存在……焱炽神铁,地稀珍,贫道曾听师门长辈过,太上老君兜率宫中的火砖,就是由焱炽神铁打造。” 宫于陶见二人心不在焉,出言劝慰道。 许晴,陈炳收敛神色,心中不禁再次涌起希望来。 …… …… 四象百花园。 这是一片占地广阔的区域。 鸟语花香,清香馥郁。 一只只娇灵蝶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间,翩跹起舞,煞是可爱。 百花仙子仙化身,身穿一袭彩色长裙,此女似扶风之柳,缓缓行走在花丛之中,纤尘不惹。 她脸上肌肤娇嫩的恍若……粉纱裙下的纤纤素手缓缓拂过的那一株株山茶、白玉兰、丁香、芍药花的花瓣。 一双真稚气的明眸,盈盈转动,观察着周围的场景。 准确地,是观察着四象大阵的破绽。 “上古百花仙子曾有一宝,位列先,名为四象珠,珠分四象,此宝见证百花之道的感悟,于我证道大有裨益,我一定要得到它。” 百花仙子目光幽幽,心中下定决心。 她本是庭一介花仙得道,以她资质底蕴,证道长生已然殊为不易,更遑论不朽,大罗? 唯有继承了百花仙子的传承,才能踏入更高的境界。 就在这时,百花目光所见,这些春开放的明艳花朵,几乎是在一个瞬间,枯萎焦黄。 秋风萧瑟,地肃杀。 见此,百花仙子秀眉紧蹙,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就是一寒。 玉足连忙轻点虚空,翩翩身形猛然跃起,裙琚流苏随风飘扬,一双目光同时向此界北方方位落去。 “找到了,那里正是四象珠的破绽。” 百花仙子眼睛之中,有着一个清晰可见的光圈倒映成晕,心中稍稍安定。 被困此地多日,她方渐渐摸清了四象大阵的端倪。 终于不再像普通凡人一般,受四象轮转之苦。 眨眼之间,此女就是化作一道彩色流光向南方际飞去。 …… 火红骄阳一刻不停地炙烤着大地,夏日炎炎。 满目荒山野岭,不见一片树荫。 两道人影自远而近,迤逦而来。 左边那人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面容削立,目光冷漠。 右边是一个少女,身穿素色宫装长裙,身姿高挑,气质空灵明净,举止端庄优雅,步伐盈盈。 “滴答。” 额头上的一滴汗珠落入眼眸,陆北就是眨了眨眼睛。 “陆北,给。” 这时,一只纤细的柔夷,轻轻伸了过来。 杨婵眼睫颤动,目光平静,手中拿着一方做工精致的手帕。 手帕一角,绣着一朵清新隽永的兰花。 “恩,谢谢。” 陆北也不矫情,伸手接过,指尖轻轻划过杨婵的素手。 杨婵娇躯一颤,平静目光再难保持,本已是被热得有些红扑扑的脸颊,平添了几分红润。 陆北轻轻搽了搽额头的汗珠。 幽兰淡淡,暗香浮动。 他也不以为意,回过头来望着神思不属的杨婵,轻声道:“杨婵姑娘,这四象珠论起品级也不过先,却能阻隔我二人先灵宝之力,实在匪夷所思。” 陆北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将手帕装进怀中,左手掌心的三品灭世黑莲,幽幽光华闪烁,却不见丝毫作用。 心中就是一叹。 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掌控这件先灵宝。 “陆……”杨婵眼见陆北将自家手帕拿走,眼眸中就是闪过一丝娇羞,几次张了张嘴,却是不好再出言讨要。 陆北望着远处,心中多少有些郁闷。 他本以为获得先无极碑的认可,就可以自由出入四象百花园。 可不想他和杨婵二人,方一进四象百花园。 什么落英缤纷,百花盛开的异象,统统未曾见到不。 却在荒山野岭之间,如一个普通凡人般,受得上一轮骄阳的烘烤。 更为尴尬的是,他自踏上道途起,早已寒暑不侵,可现下一头大汗,又算怎么回事儿? 若非法力运使自如,他还真当自己受制此地了。 回头再向三圣公主杨婵打量,赫然发现此女额头、脸颊、脖颈都是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晶莹闪闪。 此女运使法力同样毫无作用,至于此女手中的宝莲灯,尽管发出道道璀璨夺目的灵光。 但也没有将空气中的炎热给驱赶一空。 “我看,好像是一种阵法。” 杨婵眼眸闪烁,悄然避开陆北了打量目光,抬头看了一眼遥远空,柔声道。 “雪儿。” 陆北心下微动,忙是以神念去唤醒呼呼大睡的雪儿。 白雪顷刻之间,就是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在二人面前现出。 白泽灵兽洁白无瑕,聪明伶俐,娇可爱。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陆哥哥,这是哪儿啊?” 看到白雪,杨婵心中一震,明眸熠熠似星辰,掩口失声道:“陆北,这是……” “恩,白泽灵兽,白雪。” 杨婵眨了眨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白雪一眼,心中不禁生出喜爱之情。 白雪摇了摇大脑袋,腻声道:“陆哥哥,恩?这是百花园?” 着,一双蓝宝石般明澈透亮的眼眸,四下看了看。 “你可知道,怎么破解这四象禁制?” 陆北出言询问道。 “陆哥哥,我也不知道啊,”白雪皱了皱琼鼻,轻声道:“不过,这好像只是最基础的四象变化,比我那一次困在这里,要差了许多呢……而且,这里也不是真正的百花园。” 闻听此言,陆北和杨婵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凝重。 “陆哥哥,你可以试着体会一下此地的四季变化,对你踏入仙境界很有帮助的。” 白雪着,又迈起巧步子,围着杨婵走了一圈,好奇地望着这个端庄妍丽的少女。 杨婵眉眼弯弯,明媚一笑道:“你是叫雪儿?” “是啊,姐姐,你叫什么?” “杨婵。” 着,一人一灵宠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起话来。 陆北放出神念,借助着至宝昆仑镜的力量,向四方虚空慢慢探索。 来也奇,此方空间竟然能够随着他的神念延展,变得越发寥阔。 好似没有尽头般,端是神异。 陆北思考了下,索性不再急着寻找离去的途径,而是将神念放在探索此方的界空。 仙,本就是在灵台开辟一方虚。 正如雪儿所言,他的神念随着这方界自行延伸,且有四象轮转交替,对他领悟仙境界辛秘,好处多多。 他如今神仙巅峰道行,于仙之境,也不过一步之遥! 这些日子体悟乾坤之术,对于如何开辟虚也有了一些心得,又加之先无极碑在手。 乾坤,无极,先,四象,再造虚,定地风水火,正合仙真意。 陆北心念及此,忙是找了一处地方打坐了起来。 至于杨婵和雪儿,二人终究受不了越来越炎热的气。 陆北在征得二人的同意后,先令其暂居炼妖壶空间中。 炼妖壶毕竟是一件先灵宝,自成一体,不受四象珠的影响。 不知不觉又是一日过去。 本来烈日灼灼的气,突然际昏沉,北风呼啸……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不大一会儿,雪越下越紧,地皆白。 山岭之间,那道静静打坐的身形,身上落满了雪花。 两道锐利目光向虚空射去。 “仙之境,原来如此。” 陆北霍然站起,身上雪花扑簌簌地抖落,喃喃道。 倏尔,漫雪花和着北风尽数不见,光影急剧转换,仿若一层薄薄画纸被人生生撕开,露出一副全新的山河。 陆北目光一奇,心中不禁升起古怪之感。 第一百零三章 不好的苗头 陆北目光悠远,心下暗暗称奇。 这时,三圣公主杨婵,白雪也从炼妖壶中走出,望着远处场景,目光定定,难以移开。 “上古百花仙子,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杨婵喃喃道。 二人一兽,目光所见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花田,花田之上,一簇簇争奇斗艳的花朵,繁花似锦。 她们不同时节,不同品种,不同形态;或含苞待放,或蓓蕾初开,或粲然如霞,或……却总是遵循着一种莫名的规则和次序,拼接出一副副精美的图案。 在万里虚空中! 虚空之上的花田,又要怎么去形容? 人类文字在想象力之上的贫瘠,往往不能完整地去描述一件宏伟的建筑工程,就像他们对于古巴比伦空中花园,无可奈何。 只能,这是一件盛大的艺术,当世独此一处! 花田之畔,尚有两道流光熠熠的河水自九霄而落,星星点点的水光,不时向花田飞去,精准入微。 常人漫步其间,恍若徜徉在花海之中。 在那花团锦簇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七彩仙莲。 “那是……一真水?” 白雪声道。 陆北目光灼灼,清声道:“一真水,纯阴之英,众水之精。这却是一真水无疑。” 此水对于修行水行大神通的仙人,的确是一件罕见的奇珍。 “那是太阴金蜈,青玉剑蝶?” 白雪眨着动人的大眼睛,惊呼道。 陆北循声望去,见得一只只体泛青玉光泽的蝴蝶,汇聚成一条条青色河流,在花园上空巡弋。 一只只金色蜈蚣在花田之中,努力地翻着泥土。 “你们看……那是百花仙子?” 杨婵明眸粲然生光,玉容明丽,指着七彩仙莲的莲心,轻声道。 果见,一个身穿五彩仙衣的女仙,正在一团七彩仙莲。 “应是百花仙子方才炼化了四象珠,四象大阵自行撤去了。” 陆北目光平静,笃定道。 别人的机缘,他羡慕不来,更不会无故出手抢夺。 而且,若他没有猜错,这百花仙子如今炼化的那七彩仙莲,应是百花园的中枢禁制了。 同样也是外面界之外,那座莲花山峰的原型。 从这一路上的经历来看,乾坤大仙和上古百花仙子……应该有着一种十分密切的关系。 否则,乾坤大仙也不会将百花仙子的四象百花园……和自家洞府一并放在自己开辟的无量界中。 二人或许是恋人,或许不是。 而且,乾坤大仙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呢? 念及此处,陆北就是叹了口气。 真正的答案,可能就在乾坤一气浮生图中了。 可此图又在哪里呢? 陆北目光幽沉,心中寻思。 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是应该着手突破仙境界,炼化黎椿神树,烙印木行本源。 心念于此,陆北转过头来,对着杨婵和雪儿,凝声道:“你们两个且在这边玩耍,我打算闭关修炼一番。” 杨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应允。 可不过一瞬,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脸羞恼地白了陆北一眼,什么叫她和白雪一起玩耍? 她有那么幼稚吗? 不过……雪儿却是很可爱啊。 这般想着,杨婵抱着白雪的玉手,就是轻柔地摸了摸白雪,仿若锦缎柔软的绒毛。 白雪蓝宝石澄莹通明的大眼睛微微眯着,露出极其享受的神情。 陆北神色诧异,继而淡淡一笑,一个闪身,便已经遁入了炼妖壶。 壶中时间与外间大为不同,他要借助此宝……缩短突破至仙境界的时间。 …… …… 自陆北进入炼妖壶中,已然半个月过去。 随着时间无声流逝,乾坤界中的所谓秘境。 皆是被渐渐进入的诸位仙人,一一探索完毕。 虽然尚有一些仙人,不幸陨落于内,但活下来的大多数仙人,都是各有收获。 这里无需一一赘述。 因为,先无极碑落到陆北手中,而七彩仙莲又被庭百花仙子的仙化身给炼化。 界中心之地的那座莲花状山峰,就不再给人一种特别异常的感觉。 所以,众仙一时间都没有发现异状。 甚至,一些仙人见差不多,渐渐离开了乾坤界。 五彩山峰之上。 元青罗一步踏出五彩光路,身旁跟着敖寸心和敖望姐弟,二人眉宇间皆是有着喜色流露。 显然,在乾坤大仙的洞府内,收获的一些先灵药,颇为丰富。 先灵药在外面的三界近乎绝迹。 若是有着不少,就可以求取庭的太上老君,炼制出一炉造化金丹,为将来冲击长生真仙境界奠定道基。 “寸心姐姐,也不知杨婵姐姐如何了?”元青罗眉眼弯弯,声道。 西海二太子敖望沉吟道:“三圣公主和那位陆道友在一起,这一会儿应该离去了吧。” 敖寸心眉头皱了皱,没有话。 先前,她本来想阻止杨婵和那位陆北搅和一起来着。 但碍于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好明着出言提醒。 可……敖寸心眼中有着一丝阴霾一闪即逝,她隐隐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苗头。 以杨婵二哥的性情,将来…… 念及此处,敖寸心苦涩一笑,面带怅然。 其实,这一切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三人神情默然,皆是不再出言,就是向界之外遁去。 乾坤界外。 元章神情焦虑地来回踱着步只,不时顿住步伐,向界入口眺望。 不远之处,则是站着有有笑的宫于陶一行。 几人在界内谨慎行事,相互扶持,有惊无险,各有收获。 恩,这或许是没有陆北跟随的原因。 这时,只听南华派的柳云生微微一笑,道:“许道友,可否将那株火行灵植,允我一株,在下也不白要,可以三颗墨玉果交换。” 许晴认真思考了一下,柔声道:“可。” 着,伸出凝霜皓腕,一株被特殊手法保存的火行灵植,便静静悬浮在柳云生面前。 柳云生笑了笑,将另外一物递上去的同时,接过火行灵植。 且不提西海海域上,还发生着一件件极其类似的事情。 但见此时,洞庭龙君元章神色微动,期待的目光望向五彩入口。 直到一道青色身影,跳入眼帘。 “父王。” 清脆软糯的少女声音,穿过海风,遥遥传来。 元青罗脸上带着雀跃神情,一阵风一样向洞庭龙君元章扑了过来。 “好,好,回来就好。” 元章目露振奋,不过面上强行保持着威严的神色。 “父王,那冰魄弥灵鉴,让我带出来了。”元青罗螓首扬起,眼眸之中泪光点点,语气激动道:“二姐有救了。” “恩?”元章神情微愕,继而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威严深沉的面容出现异样的红润。 一时之间,再也忍不住,一双老眼闪烁晶莹之光,口中低声喃喃道:“有救了,菡瑜有救了……” 自家二女儿沉睡多年,终于盼得一线曙光,元章心中只觉被一团喜悦笼罩,再难保持平静和威严。 敖寸心,敖望目光流转,会心一笑。 这时,柳云生见众仙相继从乾坤界走出,正待上前打个招呼。 目光大致扫了一眼,就是疑惑道:“陆道友呢?怎么不见陆道友?” 宫于陶,许晴,陈炳等人心下大奇,目光探寻。 “好像也不见那位杨婵姐姐啊。” 水瑶弱弱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89 第一百零四章 一直不撒手 乾坤一气先无极界。 四象百花园。 杨婵,百花仙子,白雪站在一棵花树下,声着话。 “杨婵妹妹,这座百花园传承上古,姐姐打算带回庭,到时,你舅舅和舅母必有赏赐。”百花仙子盈盈笑着道:“杨婵妹妹,不如稍后和我一同回返庭吧。” 杨婵明眸莹澈,仔细想了一下,糯声道:“这个再吧。” 百花仙子笑了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这位三圣公主,拥有着令三界任何一个仙人艳羡的身份和背景,就连她也不得不刻意结交。 二女沉默了一会。 百花仙子看了看色,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百花姐姐,可否在等一会儿,我有一个朋友,还在这里。” 杨婵柔声道。 白雪闻言,也是瞪着一双澄澈灵动的大眼睛,急切道:“是啊,陆哥哥还没出来呢。” 百花仙子这时,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白雪一眼,眼眸之中,有种亮晶晶的光芒闪烁。 这灵兽,她方才还以为是三圣公主养的宠物猫。 这……若她没有看错,这是白泽灵兽? “家伙,陪我一起回庭,好不好?庭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百花仙子眸光熠熠,甜甜一笑,以一种十分诱惑的宠溺语气道。 白雪摇了摇大脑袋,翻了个可爱的白眼,娇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心中腹诽道,“哼,论起年纪,本姑娘也不知道要大你多少岁,还用这种哄孩儿的把戏。” 百花仙子神情错愕,继而撇了撇嘴。 她竟然给一只宠物鄙视了。 见此,杨婵眼眸弯成月牙儿,莞尔一笑。 炼妖壶中。 陆北盘膝端坐于重重虚空之上,双眸紧闭,心神沉寂,如雨似瀑的神念,向四面八方的虚空,延展而去。 倏尔,虚空之上一点亮光投入陆北灵台,仿若暗夜萤火。 “轰。” 莫名之地,阳神法相突然冷哼一声,倏尔身高不可数丈,仿若撑巨人,高大威严。 周身有无量量金色毫光放出,神仙法相巨人神情肃然,目光淡漠。 他突然抬手,骈指作剑,上下四方,各出九剑。 “……” 莫名之地,随着这九剑轻轻划下,并未有任何声音传出。 但偏偏多了一丝活泼和生动,大音希声! 一时之间,巨人脚下,地风水火齐齐涌出,诸般异象,一一显化。 神仙法相巨人似乎极不满意,目光幽深,朝着虚空再次骈指出得二九一十八剑。 剑光明明赫赫,自上而下,贯通古往今来。 正合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之意。 一方莽荒陆洲,绵延千里。 神仙法相睁开眼眸,望着脚下不过千二百里的陆洲,沉默稍许。 手掌探出,一方通体晶莹剔透,流光四溢的玉碑,“嗡鸣”一声,便落在莽荒陆洲之上。 “轰……” 陆洲急剧延伸,直到万里方止。 神仙法相挥袖之间,手臂缠绕的赤焰金光缓缓散去,七颗星辰虚影,璀璨夺目,晕光成轮……以一种迅疾的速度,向北方寰飞去。 其中有几颗分外明亮。 正是北斗七星! 另一只手臂也是扬起,五角之星的虚影,同样出现在寰之上。 那是太微垣五颗主星。 “刷。” 星辰虚影降落下亿万蓝紫星光,照耀在陆洲之上,为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蓝色星雾。 神仙法相巨人缓缓闭上眼眸,喃喃道:“先无极,乾坤四象……大道无形、无名、无问、无应,其大无外,其无内……莫可得而知也,莫可得而行也。” 字字金文,化作普照甘霖,纷纷扬扬地洒落在陆洲之上。 万物生发,四象交替。 正是一成半的木之后本源! 这时,炼妖壶中盘膝打坐的青年,睁开眼眸,默然站起。 周身并无诸般异象升出,如一个平常人般,一步踏出,隐隐要超脱于炼妖壶中。 “仙之境,一夕而至。” 随着这一步,陆北完这八个字,神色沉寂,再不多言。 屈指暗暗掐算时间,心知此时不宜再继续炼化黎椿神树,烙印后本源。 身形就是一个闪烁,出了炼妖壶空间。 正和杨婵着话的百花仙子,这时,秀眉紧蹙,就是心中一惊,继而眼前一晃。 正见一个身形挺拔,一袭素色衣衫的青年,静静站在身前不远之处,负手而立,气息缥缈,好似将要羽化飞升。 百花仙子目光一凝,心道,这是仙道行? “陆北。” 杨婵目光微动,低声道。 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欣喜。 “陆哥哥……” 白雪化作一道白色闪电,跳在陆北肩头之上,用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陆北的脸颊,笑嘻嘻道:“陆哥哥,你成功了。” 陆北轻轻将白雪从肩头抱下,转过身来,望向百花仙子和杨婵二女,微微一笑道:“仙子,杨婵姑娘,可是等的有些不耐了?” 杨婵没有话,仅仅浅浅笑着摇了摇头。 百花仙子娇哼一声,打量了一眼陆北,神色淡淡道:“太微道友既然已经在此,就和本仙一同离开此地吧。” 陆北目光幽幽闪烁,沉吟道:“仙子,陆某稍后出了此地,还有一桩事情要办,二位不妨先行离去。” 乾坤一气浮生图,他未得到,心中的疑惑同样还未解开,却是不能轻易的离开此地了。 而且外界,若他没有猜错……佛门的人也该到了吧。 “还有事情?” 杨婵柔声问道。 问完,杨婵自知失言,眉睫轻颤,雪腻脸颊微红。 百花仙子神色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若有所思。 三人一灵兽,不大一会儿就出了四象百花园。 外间,陆北看着百花仙子将一个灵光包裹的珠子收起。 那珠子,陆北只是随意一眼扫去,却在自家神念当中,呈现出四种颜色的光芒。 陆北心知应是先灵宝四象珠。 想来,百花园就是被百花仙子给收进四象珠之内了。 这时,陆北目光眺望远处,思索了片刻,对着百花仙子和杨婵,沉声道:“陆某尚要再逗留此地一段时间。” 百花仙子眸光微动,眉头挑了挑,漠然地看了陆北一眼,就想招呼杨婵一同离去。 目光偏转,却见三圣公主,正抱着那只可爱伶俐的白泽灵兽,一直不撒手。 三圣公主轻轻咬了咬嘴唇,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明光生辉,清声道:“百花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想多陪陪雪儿。” 百花仙子深深看了一眼三圣公主,意味深长。 杨婵目光并未躲闪,面色坦然而平静,柔弱无骨的玉手轻轻抚动白雪后背上的柔顺绒毛,举止娴雅端庄。 百花仙子点了点头,再不言其他,就是化作一道彩色流光,向界之外遁去。 一时之间,乾坤界,仅余二人。5689 第一百零五章 看不出喜怒 当百花仙子从出来之时,元章便是迎了上去,正要询问陆北和杨婵的情况。 这时,却见西方茫茫海域之上,现出一朵金色祥云。 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大能。 “佛门护法韦陀,观音尊者。” 待到看清来人,元章目光一沉,心道,麻烦来了。 观音尊者脚踏一座莲台,手持杨柳玉净瓶,面如月,宝相庄严,冰肌玉骨的玉容上,带着无限慈悲之意。 身旁的佛门护法韦陀,身穿一袭金珞锁子甲,脚踏蹑云履。 面容淡金,神情刚毅,此刻怀抱一柄金刚宝杵。 两道锐利目光穿过海域的浓郁云雾,将乾坤界之外……尚未离去的众仙,一一收入眼底。 “菩萨,欢喜和摩妙就是在此地出的事,” 韦陀目光凛冽,沉声道。 “恩,见到了一位老朋友,此间详情,贫僧一问便知。” 观音尊者玉容平静,轻轻点了点头,态度风轻云淡。 方才,观音尊者也远远地见到了洞庭龙君元章身影。 这位佛门大士,目光微动,脚下莲台移动,就向元章遁去。 韦陀也是紧随其后。 “龙见过观音大士。” 元章见观音尊者落下云头,忙是上前几步,面上焦虑神色早已敛去,一脸笑意地道。 这时,在场一些还未离去的散修仙人,见到佛门三大士之一的观音尊者来到。 此辈心中惊异,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是起了一些骚动。 心道,这等纵横三界的大能,竟然来了西海。 我等有幸睹得真容,当是不虚此行了。 不过,仍有着一些心思灵动,且又不愿多惹事端的仙人,隐隐猜到了将有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就是打算悄然离去。 然而还未走远,却被一道浩瀚深邃的神念,出言警告,拦下。 正是佛门护法韦陀! 元章和观音尊者叙了一会儿旧,元章微笑着正要招待观音尊者在凉亭上安坐。 却见观音尊者摆了摆手,淡淡笑道:“洞庭龙君,贫僧有一事相询。” “哦,菩萨可言。” 元章面上笑意不减,故作不解道。 “前些日子,我西方灵山一位罗汉,一位珈蓝,在此地同时圆寂,不知是何人下得辣手,却是连真灵都不留下一丝?” 观音尊者面色从容,语气清冷地道。 “这个……” 元章目光闪烁,无声笑了笑。 “可是有什么妨碍吗?洞庭龙君?”观音尊者一双如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不朽金仙的磅礴气势,笼罩而下。 元章额头之上见了一层细汗,道:“菩萨,此事另有一番隐情。” “什么隐情?” 观音尊者神色稍霁,打量着元章,微微笑着道。 “菩萨,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龙得知西海有上古洞府现世,心里就想着兴许能有救治菡瑜的灵药……” 元章着,就是从头到尾,将事情慢慢叙了一遍。 了许久,仍是不点正题。 元章端起石桌上的茶盏,润了润嗓子,清咳了一声,眨了眨眼,神色疑惑道:“菩萨,龙方才到哪了?” “父王,就是到分为七方……神通斗法啦。” 元青罗在一旁憋着笑,娇声道。 “嗯嗯,神通斗法。”元章忙是放下茶盏,应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龙眸瞪着元青罗,喝道:“大人话,孩子插什么嘴。” 元青罗畏惧地看了自家父王一眼,低下头来,吐了吐舌头。 元章这时,再次望着神色淡淡的观音尊者,笑道:“龙教女无方,让菩萨见笑了。” 观音尊者笑了笑,一双好似晶玉的眼眸,熠熠闪烁。 看不出喜怒。 “洞庭龙君若管教不好女儿,不妨让贫僧来管教如何,贫僧座下尚缺一捧珠龙女,不知龙君……” “咳咳……菩萨客气了,龙想起来了,那人是一个青年剑仙,自称太微道人,至于名姓,龙这就不知道了。” 元章神色郑重,面上回忆道。 “菩萨,僧方才已经问过几拨仙人,皆是言是一位太微道人,将摩妙和欢喜二人击杀。” 元章话音方落,护法韦陀落在不远之处,道。 “太微?可是哪一教的弟子?” 观音尊者问道。 一般有着这种类似道号的仙人,不定是人教的弟子。 可人教好像也没有人……敢以太字为开首道号。 观音尊者皱了皱眉,心中疑惑。 韦陀神色微顿,沉声道:“无人得知。” “那人呢?” 观音尊者这次却是没有再问韦陀,而是静静地望着元章。 目光温和,但却给人一种很大的压力,尤其是眼角余光,不时向一旁的元青罗打量而去。 “乾坤界。” 元章心中苦笑一声,老老实实答道。 观音尊者叹了一口气,对着韦陀柔声言道:“韦陀护法,你去界一趟。” “谨遵菩萨法旨。” 韦陀双掌合十,拿着金刚杵,眼看就要向乾坤界遁去。 然而,洞庭龙君元章神色大变,急切道:“菩萨不可。” 韦陀暂且顿住步伐,回过头来,将探寻目光投在元章身上。 观音尊者也是一脸淡漠地看着洞庭龙君。 “菩萨,这无量真光,容不得长生真仙进入,韦陀护法若是强行进入,恐怕会致使这方界沉沦虚空。” 元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观而冷静,中间并无丝毫修饰。 观音尊者闻听此言,眼眸微动,转而向那五彩光芒深深看了一眼,目光明晦不定。 良久,方樱唇轻吐道:“元居士得不错。” 元章心中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心道,陆友,我元章最多帮你到这里了。 希望你最好别急着出来。 不想,却听观音尊者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贫僧尚有一具仙化身,就往这乾坤界一探吧。” 此言一出,元章心惊肉跳,大叫不妙。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观音尊者…… 也对,观音尊者有三十三种化身,有着一尊仙化身,也不奇怪。 观音尊者身为佛门三大士,金仙巅峰道行,号称佛门第一打手。 这尊菩萨的仙化身,可是不亚于一尊长生真仙的强横存在。 甚至若不计较仙化身折损,还能施展出不朽金仙的一些玄妙手段。 这是远远不同于元章那一具仙化身的。 元章心中长叹一口气,心道,陆友,你自保多福吧。 这时,崂山派陈炳,峨眉山的宫于陶,太阴星宗的许晴,水瑶,柳云生等人,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忧虑。 那位陆道友,有难了。 乾坤一气先无极界。 陆北浑然不知外间的观音尊者,将要进入界。1989 第一百零六章 实不足为惧 界之内。 两道遁光一前一后,惊散一路浮云烟霞。 正是陆北和杨婵。 “陆北,找到了吗?” 杨婵亭亭玉立,气质娴静,怀中抱着懒洋洋的白雪,望着不远处的素衣青年,柔声问道。 陆北神情默然,轻轻摇了摇头,朗声道:“那一丝联系若有若无,我不能确定方位。” 着,兀自拿出一方巧玲珑、玉光澄莹的玉碑,搁置掌心,细细把玩。 正是先无极碑。 “你试试看。” 陆北眉头皱了皱,将玉碑递给杨婵。 “我?” 杨婵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檀口微张,一脸错愕道。 “恩,女人心思细腻,不定有所发现。” 陆北神色淡漠地随口应了一句,将先无极碑递给杨婵,转而目光运起法力,向此方界上空的广袤寰望去,眼底深处透着一抹忧虑。 若他没有猜错,这方界应该在三日之内,沉沦虚空。 留给他寻找乾坤一气浮生图的时间,似乎不太多了。 三圣公主杨婵芳心一颤,目光复杂地接过先无极碑。 玉碑不大,白璧无暇,灵光明赫,上面尚残留着不远处,青年男子的掌心温度。 如此重要的先灵宝,甚至可以掌控此地禁阵,可对方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她了。 就不怕她…… 想到这里,杨婵明眸闪烁,贝齿轻咬下唇,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被人信任的感动。 当然,此女自然是不知道……此宝不仅仅是被陆北神念炼化了那么简单。 陆北突破仙道行之际,曾以此碑镇压灵台开辟虚,自身真灵和此宝灵性,早已建立了一种密不可分的联系。 莫杨婵一个仙,就是长生真仙,要想在陆北眼皮底下,驱逐他的神念烙印,都是难如登。 杨婵收起复杂心思,轻柔如风的神念探入玉碑,神念一下子就覆盖了整个界。 一种万事万物,掌控由心的感觉,在她心头浮起。 此女闭目良久,弯弯睫毛轻颤不止,继而猛然睁开好似星月生晕的眼眸。 还未收回心神,就是霞飞双颊。 正见不远处的冷峻青年,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 “如何?” 陆北目光期待地看着这位三圣公主,语气却宁静的出奇。 “我……还未来得及寻找。” 面对这双灼灼目光的注视,杨婵神情羞赧,糯声道。 着,就是伸手轻柔地抚了抚耳边的一缕发丝。 凝霜皓腕,臂若雪藕。 “恩。” 陆北笑了笑,正要出言,突然神色微变,一双目光格外冷冽,幽深难测。 “有人来了。” “啊。” 杨婵目光微讶,转过身去,同时将自家神念投入到先无极碑中。 果见界入口之处,一道遁光带着白衣人影,越来越近。 来者是一位女仙。 其人身穿一袭白色纱衣衣裙,身形曼妙,面如新月,唇似涂朱,眉心点着红色朱砂,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那是谁?” 杨婵涩声道。 “观音。” 陆北目光冷然,沉声道。 “为了摩妙珈蓝和欢喜罗汉而来?”杨婵秀眉微蹙,问道。 话的同时,一双妙目满是关切地看着陆北。 “这事儿和你无关,你先离开这里吧。” 陆北并没有回答杨婵的问题,而是径直从此女手里拿过先无极碑,轻声道。 “雪儿。” 一声呼唤,本来眯着一双大眼睛,在杨婵温暖怀抱之中,快要睡去的白雪。 这时,猛然睁开眼眸,化作一道白色闪电,最终落在陆北肩头。 “陆北……” 望着陆北背影,三圣公主心中一动,低声唤道。 陆北转过身来,打量着女仙,半晌之后,神色郑重道:“杨婵姑娘,我们认识有多长时间了?” “恩?” 杨婵心中满是疑惑,明眸现出回忆之色。 陆北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 着,一步踏出,便化作一道金色遁光,向远处的观音尊者迎去。 在先至宝昆仑镜和先无极碑的双重加持之下,陆北已然知道来临的观音尊者,不过是一具仙化身而已。 实不足为惧! 这时,观音尊者已经穿过乾坤界的第二层区域。 淡淡峨眉下,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向四下看了看,就是轻轻摇了摇头。 继而,一双峨眉微蹙,望向远处不断接近的金色虹光,如水目光凝视稍许,周身隐有烟霞升腾。 “就是此人杀了摩妙和欢喜?” 在观音化身眼中,远处那人所行之处,一道道金色丝线连通莫名虚空。 而这一道道金色丝线,唯有击杀了佛门弟子的凶手才会拥有。 与西方佛门的因果岂是那么好结的? “菩萨,别来无恙。” 陆北顿住身形,清冷目光幽幽流转,站在远处,一脸笑意地望着观音尊者。 “是你?” 待到看清陆北面容,观音尊者化身面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昔日在东胜神洲,她和座下行者木吒曾见过眼前这人。 当日,眼前之人,舌绽莲花,煌煌大言,正义凛然地什么‘苦的是众生’,可是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竟然是此人杀的欢喜和摩妙二人。 观音尊者心念及此,玉容寒霜稍解,樱唇轻启,清声道:“陆道友慧根深厚,先前为何要对我佛门弟子下得如此辣手?” “菩萨是欢喜和摩妙?” 面对观音尊者的质问,陆北神色不变,更没有出言否认。 他的手中按紧了腰间三生神剑,风轻云淡道:“菩萨,此事来话长,那二僧当年对陆某一个凡人苦苦相逼,着实有违佛门普渡世人的教义,前日碰上,二僧仍是咄咄逼人……况且欢喜罗汉和摩妙珈蓝二僧,唉……” 到此处,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为难道:“这二僧不修德行,利欲熏心,就算陆某先前不打杀他们……来日,他二人恐怕也难逃劫数,到时大大折了佛门气数,菩萨悔之晚矣。” “陆道友巧言令色,不减当年。” 听得陆北之言,观音尊者心声恚怒,就是柳眉倒竖,冷哂道。 “那菩萨的意思呢?欢喜和摩妙二僧,难道不是死有余辜?” 陆北目光清正,认真地问道。 “陆道友,你无端打杀我佛门一罗汉,一珈蓝,使我佛门气数受损,实在罪孽深重,但我佛慈悲……”观音尊者神色微顿,续道:“我观陆道友灵性不凡,与我佛有缘,不如随贫僧一同回西方,作一佛子,一则赎罪佛前,求得来世果报,二来不再沉沦苦海,超脱彼岸。” “菩萨,你可知道,上一个出这般无二言辞的是谁?” 陆北笑了笑,先前勾通先无极碑和此方界的禁制,这时,已经差不多了。 “哦?” 观音菩面现疑惑,忍不住问道。 第一百零七章 一会儿再见 “大势至,当年大势至菩萨曾陆某和我佛有缘,结果如何,菩萨可想知道?” 陆北神色微顿,笑意莹然地望着观音尊者。 不等观音尊者出言相询,陆北字字铿锵道:“初始狂追陆某三万里,而后……见风而逃。” 陆北清冽目光闪了闪,感知到掌心先无极碑已经酝酿完毕,也就不打算和观音尊者废话了。 正要祭起先无极碑,催动界无量真光,形成囚辟神剑阵,将观音尊者的这具仙化身镇杀当场。 突然神念之中,见得一个清丽端庄的少女,玉容上带着急切之色,正手持一盏灵灯,向自己遁来。 陆北神色微变,心道,自己不是让她走了吗? 这,谁让她来的? “既然陆道友如此执迷不悟,就莫怪贫僧了。” 这时,观音尊者右边眼皮急剧跳了跳,心生不妙之感,再不耽搁。 挎着的篮子灵宝,一个瞬闪,呼啸而至。 其中赫然有无量宝光涌现,向陆北当头笼罩。 直到此时,这位菩萨仍然没有动得杀心,尚存着收服陆北的心思。 “陆北,心。” 见此,远处的杨婵玉容微变,娇呼一声。 人未至,素手紧持宝莲灯,就是激发其上道道炽耀灵光,朝观音尊者祭来的灵宝迎去。 宝莲灯放出亿万莲花虚影,一时间形成屏障,与观音尊者祭出的篮子灵宝斗在一处。 “轰……” 虚空气流四处激荡,灵光耀目,漫云雾卷起,继而四散流逸。 那篮子灵宝,先是“嗡鸣”一声,而后倒飞而回,落在神色阴晴不定的观音尊者手中。 而杨婵则是玉容霜白,娇躯颤抖,晃了几晃,却是被一旁的陆北伸手揽住纤腰。 显然,就算三圣公主手持一件先灵宝,在与观音尊者的随意一击中,仍是落了下风。 “其实这一切,本来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的。” 陆北感受到怀中少女盈盈腰肢的柔软,一下子竟然没有舍得抽回,而是轻声道。 “陆北,我们不是朋友吗?” 杨婵似无所觉,定定注视着陆北,微微抿唇道。 “恩,是朋友……很久以前就是了。” 陆北淡淡一笑,然后,就很严肃地道。 “三圣公主?” 观音尊者目光幽冷,顿声道。 心中不禁生出疑惑,三圣公主杨婵怎么会和这位太微道人搅在一起。 “菩萨,让陆某来送你上路。” 陆北不等观音尊者喘息片刻,就是沉声道。 掌中先无极碑,以神念勾连。 三人所处空间齐齐一晃,正是乾坤一气先无极界,突生异变。 陆北揽住杨婵,无距身法施展而出,倏然后退里许。 继而此方界无量真光,在虚空现出。 倏尔化剑,锁定观音尊者这尊仙化身的气息。 “以我太微之名,斩杀此人。” 陆北目光冷漠,望着远处的观音尊者,顿声道。 “剑阵!?” 见到漫寒光点点,观音尊者面上终于有了一些动容,心中剧震,喃喃语道。 “菩萨,一会儿再见。” 这时,陆北目光深处藏着一些惊喜,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山川草木,心中隐约有了几分明悟。 莫非……真是山重水复,柳岸花明。 百寻不至的喜悦,一时之间浮上心头,一股久违的雀跃之情充斥心田,手掌不禁下意识地轻轻拍了两下,第一下还好,然而第二下……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娇软嘤咛,杨婵芳心羞恼,面色惊怒,狠狠瞪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陆北。 他,怎么可以这样…… 陆北心中一沉,眼眸微动。 而观音尊者面上现出悲悯之色,轻叹一声道:“陆道友,何必如此。” 上空剑阵带着一股先气息,封锁地,气势凛然,令她无处遁逃。 这是先剑阵! 观音尊者心中一叹,她这具化身多半就要陨落于此了。 不过,闭目待死,怎么会是佛门三大士的行事风格。 心念及此,观音尊者的这具化身,扬起那张俏丽的面容,望着将要落下的剑阵。 “阿弥陀佛。” 一尊菩萨法相现出,地涌金莲,脑后生出大日灵轮,这尊菩萨深深看了杨婵和陆北一眼。 “轰。” 凌厉剑光和莲台虚影撞在一处,继而湮灭成灰。 陆北面色从容,恍若没事人一般松开神思不属的杨婵。 在三圣公主秀眉紧蹙,复杂至极的目光中,陆北神情从容地向不远处走了几步,望着渐渐模糊的山川,在身后之人看不到的方向,神色尴尬,语气飘忽道:“这乾坤一气浮生图,竟然就藏在此方界之中……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呢。” 杨婵目光幽幽,根本不答。 空气突然安静…… 外间。 观音尊者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之上,不时和元章叙着话。 突然,玉容一片煞白,继而白皙两颊现出异样的红润。 “好贼子。” 观音尊者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目光深处,波澜暗生。 “菩萨,这……” 韦陀好奇地问道。 护法韦陀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观音尊者的一具化身陨落在乾坤界之内。 “贫僧那尊仙化身被那太微道人击杀了。”观音尊者晶莹玉容罩上了一层寒霜,神色淡淡道:“贫僧要亲往界而去,韦陀,你在此地守着,若那人出来,立刻击杀。” 韦陀面上怔了怔,眉头皱成“川”字,双手合十道:“谨遵菩萨法喻。” 观音尊者一步踏出,清丽人影眼看就要消失在乾坤界的五彩光路中。 众仙目光微动,心下大为诧异。 心道,这佛门的观音菩萨,为何再次入得界,莫非方才出了什么变数? 元章张了张嘴,想要出言劝阻,但深知观音尊者自有主张,绝非他可以用言语动之,终究长叹一声,不再出言。 然而就在这时,界之内激射出两道流光。 一道莲花掌印猛然打出,流光溢彩,佛音禅唱,虚空自生。 海面一层金光无声洒落,圣洁明亮。 陆北冷哼一声,神色莫名,向一旁虚空闪去。 “轰……” 界动荡,四面海域涌起阵阵波涛,众位散仙心中更为惊异。 元章神色大变,凝声道:“陆友。” 元青罗喃喃道:“父王,陆公子和杨婵姐姐,这是……” 第一百零八章 近之则不逊 元青罗见得陆北紧紧挽着杨婵的手,目光突然变得极其古怪。 心道,这二人发展未免也太快了一些吧。 当然,事实并非像元青罗所想的那样。 观音菩萨不分差别的攻击,陆北尽管自己有把握在第一时间躲开,却是害怕杨婵被殃及池鱼。 所以…… 虚空之上。 陆北望着远处的观音尊者,淡淡笑道:“菩萨素来自诩大慈大悲,普渡世人,何以下此辣手?” 法力裹挟着清朗的声音,在寥阔海面之上,遥遥传去。 观音尊者望着陆北身后已经渐渐崩溃消融的界,目光闪了闪,心中不由得浮起疑惑。 不过,也不放在心上。 望着三圣公主和陆北紧紧挽在一处,仍未分开的双手,观音尊者冷清目光顿了顿。 杨婵这时方有所察,众目睽睽之下,芳心就是一慌,脱口而出道:“放开我。” 这时,皓腕忽觉一轻。 陆北却是松了开来那微微冰凉的手掌,淡然自若的声音,在杨婵耳畔轻描淡写地响起。 “事急从权。” 杨婵目光幽怨地看了一眼兀自一本正经的陆北,心中又羞又气。 有些时候,她甚至都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一直在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故意占她便宜来着。 远处,观音菩萨单掌并拢,立于胸前,冷声道:“太微道友执迷不悟,贫僧渡不了你……” “所以呢?” 陆北刚刚获得一件先灵宝,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微微扬起,笑着随口言道。 正如他先前观察的那般,那件先灵宝乾坤一气浮生图,恰如其名,果真玄妙非凡。 原来,此图早已散逸作一大团混元气,在乾坤一气先无极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当中。 也就是,众仙先前经历种种,皆在图中,浮生如梦。 若是旁人在此,恐怕还取不走这件先灵宝。 但陆北却以先至宝昆仑镜,激发灵光,映照界一草一木……生生将那团和界草木山川,动静契合的乾坤一气浮生图,给逼迫了出来。于是,陆北又获得了第三件先灵宝。 恩,依然暂时用不了。 至于他和乾坤大仙这位上古大能,究竟有什么关联? 陆北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当时,他急于出得界,也没有细细探查。 就这般和三圣公主出了界。 而就在陆、杨二人出来的那一瞬,轰然一声,身后界无量真光应声而灭,沉沦崩溃。 前情不及回顾。 这时,正好见得陆北一脸讥诮的神色。 以观音尊者风轻云淡的性情,心底都是暗生恚怒,身为金仙巅峰道行的强横气息,再次猛然上扬了几分。 地之间,充斥着的那一股磅礴浩瀚的气势,向陆北当头镇压而来。 陆北面色平静,直面金仙气势,恍若清风微拂脸颊,衣衫微动,发丝向后扬起,眼睛眨了眨。 而杨婵则是面容微白,胸口发闷,娇躯晃了几晃。 转眼突见陆北一副老神在在,恍若未觉的样子,心中不禁没来由地一阵生气。 就不知道扶一下她吗? 还真是,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却见陆北向前几步,将观音尊者的气势挡下。 “观音尊者,此事和我身后的那位杨姑娘无关。” 陆北解释了一句,手中六根清净竹祭出,沉声道:“所有因果,陆某一力担之。” 这话一出,杨婵芳心一震,空气刘海儿下的秀眉,隐约有着幽郁之气笼罩,轻轻一叹。 他这是害怕连累我吗? 可,你为何又三番五次招惹我? 观音菩萨看也未看此刻已然心思凌乱,智商几近下线的杨婵,冲陆北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本该如此。” 陆北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顿声道:“既然如此,那么陆某就不陪……” 正要祭起先至宝昆仑镜,准备跑路……这时。 “陆北……”话音还未落下,一袭白衣翩翩如蝶的杨婵,已然飞身而来。 此女冲观音尊者盈盈施了一礼,柔声道:“杨婵见过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菩萨。” 陆北目光微动,心中叹了一口气。 面对佛门三大士之一,实力深不可测的观音尊者。 他的心中并无一丝一毫的胜算。 因为盛名赫赫的观音菩萨,并不是一尊普通的金仙那么简单。 毕竟,修为从来不等同于战力。 方才,在乾坤界之中,陆北以先无极碑勾连界之内的【囚辟神剑阵】,看似极为干脆利落地将观音尊者的一具仙化身斩杀。 甚至,未曾让其施展出一些同归于尽的雷霆手段。 实则,这战果是取了很大的巧。 毕竟,那座先剑阵再如何历经岁月弥久,腐朽不堪,但也是一位大罗金仙亲手布下。 观音尊者的那具仙化身,死的不冤! 而今,陆北炼气修为是仙道行,炼体修为则是仙巅峰,法体双修之下,放眼三界,单单以境界而论,堪称真仙之下第一人。 若以攻伐手段来计,则是堪比阴司杜冕,地心石龙之流……这等精修一行本源的长生真仙。 当然若真的具体到攻伐斗战,除非境界相隔太大,还是要看双方的神通、法宝、机变这些东西。 越阶杀人,在惊才绝艳者层出不穷的西游世界,也并不是独独属于陆北的东西。 西行之路上,某某妖怪拿着一件宝贝,让猴王束手无策的例子,还少吗? 况且,观音菩萨并不是一位普通的不朽金仙。 陆北此刻无心与这位菩萨纠缠,正待暂避锋芒,转身离去。 结果,却不想这位不识底细的三圣公主,给打断了计划。 陆北无声笑了笑,心道,若是他方才没有忘记……告诉眼前这位三圣公主,自己有着脱身之策,或许杨婵就不会如此了吧。 不过,心中终究是有着一股暖流涌过。 因为,想必在杨婵看来,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这位佛门三大士的对手。 不是敌手的结果么,自然是败亡一途! “三圣公主,无需再言了。” 观音尊者手持杨柳玉净瓶,身姿飘逸出尘。 晶莹玉容上带着一些疏离的神色,训诫道:“三圣公主,你受大尊敕封掌控华山,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为好,否则,你哥哥那里,面上可不太好看。” “杨婵妹妹,菩萨得没错,妹妹随我回去吧。” 身穿红色长裙的敖寸心也是腾云而至,以素手拉了拉杨婵的衣袖,在身旁柔声道。 闻听此言,杨婵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转而又听到敖寸心的言语。 咬着嘴唇,目露失望道:“寸心姐姐,你怎么可以这种话?方才的二太子,陆北若不出手相救……” 杨婵到此处,见敖寸心嘴唇翕动,面色难看,目光闪了几闪,实在不忍心些太重的话。 敖寸心幽幽叹了一口气,远远打量了身后陆北一眼,目光意味莫名。 心道,杨家妹善良单纯,不知人心险恶。 这人,她都看不太清楚。 杨婵又了解此人几分? 见此,观音尊者目光冷闪,向韦陀示意。 韦陀望着陆北言语讥讽道:“太微道友,就只会躲在女人后面吗?” 到最后,韦陀神色顿了顿。 “那么韦陀护法呢,就只会听着女人的指使行事?” 陆北目光冷冽,淡漠道。 辱人者恒辱之! 第一百零九章 挥一挥衣袖 韦陀那张金色的面容,嘴角跳了几跳,“好个口舌伶俐之徒。” 陆北瞥了韦陀一眼,并未再出言反唇相讥。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与妇人何异? 场中气氛一时间,就是僵持了下来。 其余还未离去的群仙,皆是将目光望向几人。 南华派的柳云生,满脸担忧地道:“这位陆道友先前击杀欢喜和摩妙两位西方大能,都惊动了观音尊者,看来今日不能善了了。” “唉……太微道友行事还是太过鲁莽了些。” 陈炳老道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 太阴星宗的许晴,神情默然良久,方凝声道:“这位太微道友杀性太重,有这劫数其实也不奇怪。” “师姐,陆道友虽然出手重了点儿,但也不算太过狠辣吧。” 苹果圆脸少女,水瑶眨了眨眼睛,细声道。 许晴这回却没有训斥水瑶,轻声告诫道:“师妹,面对一应散修,不,就算面对那位无极星宫的姚可仙子,此人手段纵然凶戾,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但可惜面对的人是西方佛门,将人真灵俱灭,佛门岂能和他罢休。” 许晴着,便兀自闭上了眼睛,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唉,若非我实力不济,倒是可以出手相助于他。” 水瑶撇了撇嘴,心中了一句。 “父王,陆公子……” 元青罗扯了扯元章的袖子,低声道。 “别拉了,我也没有办法。” 洞庭龙君苦笑了一声。 观音大士,佛门三大士之一,那是战力堪比太乙金仙的存在。 他一个洞庭八千里水域之主的龙君,怎么招惹的起? 陆道友,莫要怪本君,本君也是爱莫能助。 元章摇头叹息道。 听得这声叹息,元青罗心中是真的失望了。 自家父王只有真的无可奈何之时,才会如此。 她的目光一时间黯然起来,转而看了不远处面无表情的敖望一眼,心中顿生鄙夷。 先前界之时,别人救你一命,现在别人身陷险境,你在一旁傻站着。 若是摩昂哥哥在此,定不会如此。 元青罗心中叹道。 这时。 观音尊者心中暗暗诵了几句心经,思索了下,平静道:“陆道友,若你肯和贫僧去灵山,先前种种,可以既往不咎。” 陆北诧异地看了观音尊者一眼。 心道,还真是难为这位菩萨了。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都不忘心平气和地拉人入伙。 “那,欢喜和摩妙二僧,就是白死了。”陆北心中冷笑涟涟,面上却是做出恍然大悟道,在观音尊者微变的神色中,又是一脸正色道:“多谢菩萨美意,看菩萨的言外之意,也是认为欢喜和摩妙二僧罪有应得了?” “你……” 观音握着杨柳玉净瓶的手,轻轻颤抖,面颊转冷,喝道:“陆道友莫要胡搅蛮缠,莫非以为出家人就没有火气?” 着,观音尊者将气机遥遥锁定陆北,正如先前界之时,陆北将剑阵的气机牵连在她身上一般。 “三圣公主,莫要自误。” 观音尊者目光淡漠地看着杨婵的眼睛,清声道。 若此女再敢拦她行事,就是镇压了事。 杨婵脸上也是有了一些冷寒之意,闪身向陆北遁去,手持宝莲灯,目光清冷地望着观音尊者。 “菩萨,杨婵实在不忍见以大慈大悲著称的观世音,仗着修为,恃强凌弱。” 此言一出,观音尊者冷哼一声,此女竟然还以言语挤兑起来她了。 “原本拙于言词的杨婵姑娘,长进不啊。” 陆北语气促狭,在杨婵耳畔低声道。 杨婵没好气地瞪了陆北一眼,心道,这是在她以前笨嘴笨舌吗? 这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识好歹。 陆北微微一笑,见杨婵空气刘海儿下的柳叶细眉挑起,如玉瑶鼻皱了皱。 似乎对他方才的法极为不满。 端庄的少女,突然一脸娇嗔薄怒,却是明丽不可方物。 眸光就是微动,心剧烈跳了几下。 继而,陆北面上神情变得深沉,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明明知道这姑娘不喑世事,且耳根子软。恩,也就是智商不太高……先前为何还要明里暗里地去撩拨她。 莫非,自己喜欢这姑娘? 心念及此,无声笑了笑,眼神越发幽邃。 来,这还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呢? 这莫非是我成就长生真仙之前的情劫? 可,怎么也不该是此女吧。 念及于此,陆北面沉似水,心中惊疑不定。 “陆北,”杨婵神色狐疑地看了陆北一眼,轻声道:“我总觉得你刚才,心里一定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陆北正要出言。 “二位够了没有。” 观音尊者冷声打断道。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俨然是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韦陀,你将这位太微道友拿下。” 观音尊者收敛神色,当即冲韦陀吩咐道。 显然,杨婵先前之言,并非没有一点儿作用。 不过,观音尊者仍是将神念投在陆北身上,若有不谐,她也会亲自出手。 韦陀应了一声,怀抱金刚杵,面色沉毅来到了陆北近前,一边走着,一边向观音尊者神念传音。 也不知了什么,观音尊者目光微动,秀眉紧蹙,良久方解。 “陆道友,当年离恨一别,那时大公主尚在一旁护佑于你。而今,却有三圣公主与陆道友联手对敌。陆道友,你别的本事,僧都不佩服,唯独佩服陆道友这等撩人手段。” 韦陀一言既出,笑着着看向对面的杨婵和陆北二人。 坚定刚毅的面容,微微一笑,笑容很是僵硬。 果见三圣公主杨婵忽而玉容苍白,一双如水莹澈的目光深处,有了一丝痛苦和挣扎闪过。 “比不得韦陀道友啊。”陆北慢悠悠地一边着,一边走上前去,轻轻牵过杨婵的手,在杨婵惊愕的目光中,轻轻捏了捏少女白皙如玉的手背,便觉柔弱无骨,滑若凝脂。 心中那种劫临的感觉尤为强烈,心中顷刻之间,定下计来,就是以神念传音了一句,“他,骗你的。” 杨婵心中娇羞,娇躯微颤,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个高大身影,目光明晦不定。 然后,陆北一脸冷漠地看着韦陀,注目良久,继而笑道:“昙花一现,只为韦陀……韦陀果然是个花和尚。” 心中杀机再难抑制,此人当年追杀他的场景,仿在昨日,历历在目。 长生真仙又如何?佛门护法又如何。 他今日要再行逆杀真仙之举。 观音尊者决然不会想到,那本来随同无量真光一同泯灭的【囚辟神剑阵】,尚有一击之力被他收入先无极碑中。 若是观音尊者以堂堂金仙之尊亲自出手,他必然是要多远跑多远。 但此刻,临走之际,不挥一挥衣袖……实在是对不起观音尊者,给他创造的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章 韦陀的苦海 西海。 茫茫水域,烟波浩淼,其中或有氤氲水气向上蒸腾,遮蔽视线。 但对于在场观战的仙人而言,神念之下,洞察一切,并无大碍。 但见万里晴空之上,一素衣青年,一金甲大汉各占一方,相持而立。 韦陀头戴凤翅兜鍪盔,足踏乌云皂履,一袭金纹锁子甲遮体,沉毅面容上,威严凝然。 两道浓眉之下,一双眼眸瞪得好似铜铃,漠然地望着陆北。 韦陀以杵遥指陆北,沉声喝道:“陆道友,有道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贫僧再问你一句,可有佛前忏罪之意?” 这尊佛门护法身形伟岸挺拔,这时疾言厉色,神庭金光大放,可谓正义凛然。 陆北目光深沉,淡淡一笑,掌中那根夺自摩妙珈蓝手中的六根清净竹,轻轻颤鸣。 青玉竹子灵宝,灵光大炽。 “韦陀,这西海……就是你韦陀的苦海。” 陆北认真而平静地道。 当年,若非红儿公主,他多半就要葬身于此了。 心念及此,身形陡进,六根清净竹迅疾点出。 风起火涌! “执迷不悟,可悲可叹。” 韦陀面色一沉,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虚空之上逐渐凝形的火光枪芒,其人堪堪一个瞬闪,便已经现出身形魁伟粗犷的金刚法相,正是怒目金刚。 这金刚法相,身体泛着淡淡金辉,恍若铜浇金铸一般。 在众仙惊异的目光中,臂遒劲,掌心那柄大力金刚杵,自上而下,就是抡起一个月亮半圆。 “咚……” 金刚杵猛地被韦陀掷出,于虚空翻滚几下,刹那之间,带着一股破空镇杀之力,就向陆北砸来。 韦陀的斗法风格,显然和其他佛门大能不同,大开大合,恩,且极具创造力。 “阿弥陀佛。” 韦陀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声佛号,自认胜局已定,目光就是有些惋惜。 他可以是看着陆北从一个凡人成长至今的,而今却要道灭西海,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当年西海之上,他没有击杀成此子。 没想到……今日终究是补上了这一环。 陆北望着砸来的金刚杵,原本淡漠如冰的神色,微微变了几变。 韦陀这一击,看似极其类似凡人掷来一板砖的泄愤举动,但却将本源灌注其中,完美融合。 又加之其人以金刚法相施展,出手可谓随意平常,可其中却分明包含着伏魔万钧之力。 在陆北淡金色的眼眸中,这并非是简单的一杵,而是带着韦陀精气神的巅峰一击。 诸相非相,所谓攻击,并不仅仅局限于可见形态。 刀剑何以杀人,并非因为形状,而是因为锋芒。 而这一杵之力,就是拥有着镇杀一切的‘锋芒’。 他挡不下,躲不开…… 不过,待陆北调动乾坤一气浮生图的防御之力,却有一层薄薄通明清光于身前现出。 “呼……” “恩?”韦陀面色疑惑,失声道。 只见他掷出的金刚杵,在陆北面前不远之处,‘砰砰’两声,就是打着旋儿倒飞而回,仿若撞上了一层无形屏障。 “方才那灵光……是先灵宝的灵光。” 远处观战的观音尊者目光一凝,心中猜测道。 “韦陀,该陆某了。” 陆北淡淡着,手中六根清净竹猛然向下挥去。 离曜火日枪! 这门神通的第一重境界,陆北以后灵宝施展而出,又加之后木行本源催发火行,已然是不亚于真仙一击的大神通。 随着这门神通施展而出。 地万里之内的火行灵机被疯狂抽调,凝聚离曜枪芒。 西海之上,温度都是凭空下降了许多。 一丝丝海雾和水气,凝成一朵朵白色霜花,悚然而诡异。 但见虚空之上,万根火枪,如林而立,密密麻麻,影影绰绰……更有灼灼火光映照海面,煞是震撼人心。 还未离去的众位仙人,尤其是先前和陆北交过手的神仙之流,一个个皆是面如土色,心有余悸。 洞庭龙君身形微微一晃,涩声道:“这是本源神通?” 百花仙子的仙化身,这时还未回返庭,那一双稚气烂漫,犹似明雨的大眼睛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这怎么可能,真仙手段?! “妖术?” 韦陀淡金色的面皮同样被映的发红,然而其人目光如炬,窥见虚实,就是冷冷一笑道。 虽是疑问的语气,但目光却分外笃定。 这等对自身法力消耗不大的神通,一般就是妖族的血脉秘术。 韦陀心下对于陆北能够施展出妖术虽然微微惊异,但此时也毫不畏惧。 这法术在他眼中,威力可不够看! 正待运起神通,轻而易举地破掉眼前这华而不实的离曜枪芒。 忽然,就是心生警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自心底生出。 “韦陀,心。” 观音尊者冰肌玉润的面容上,本来风轻云淡,这时却已寒霜薄笼。 正待出手相助韦陀。 “轰。” 囚辟神剑阵,在高空倏然现出,既名囚,当真是如同囚牢笼一般,锋锐无匹的剑气,覆盖了整个苍穹。 一道道灵光剑气,激射穿梭,凝而不散。 见此,护法韦陀心头惊跳不止,手足冰凉,他一眼看去,如何不知这剑阵厉害。 就在这时,令韦陀心中发寒的声音骤然响起。 “杀。” 陆北掌心托着一方玲珑玉碑,其上宝光万道,金纹隐隐,一把握住,沉声喝道。 囚辟神剑阵,乾坤大仙这位上古大能,用来守护乾坤一气先无极界的剑阵,在这一刻最终消耗了全部力量。 “噗,噗。” 韦陀面色阴沉,怒吼连连。 所化的金刚法相巨人,连连打出了几道气势雄浑的金色掌印。 将先行落下的剑气拍散。 然而,终究有漏网之鱼落下,向韦陀金刚法相落去…… 观音尊者神色大变,杨柳玉净瓶高高祭起,瓶口倏然迎风变大,向那落下的亿万剑气吸摄而去。 然而,先剑阵岂是等闲,又怎么会被观音尊者轻易撼动。 “噗嗤。” 金色鲜血四溢而出,万剑穿射而过,韦陀面上现出痛苦之色,闷哼一声,望着远处的陆北,目光渐渐定格。 “轰。” 金刚法相碎成点点流光,一道元神惊恐万分,就向远处遁去。a 陆北冷冷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有再次出手的必要。 先剑阵,是乾坤大仙用于守卫洞府的大阵,就算乾坤大仙杀性不重,任凭其渐渐腐朽,也没有发动。 但,那也是大罗金仙亲手布置的手段。 观音尊者论起修为来也不过金仙巅峰,在大罗道尊的意志下,如何干扰得了。 若是直面攻击,以她手段,可能有着一些保命本事,但面对已成困兽的韦陀,只能徒呼奈何。 韦陀元神终究是没有逃出剑气的扑杀,不到两个呼吸的工夫,湮灭成点点碎片。 而就在观音尊者眼前,佛门第一护法,拥有真仙巅峰道行的韦陀,当场陨落! 先剑阵的力量终于耗尽,是时,朗气清,海风呼啸。 众仙心中一寒,噤若寒蝉。 “唉……” 洞庭龙君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观音尊者娇躯颤抖,目光起了一层波澜,低声念了一句佛号,一双目光,陡然望向陆北。 那是怎样的目光,无法形容。 以陆北冷酷心性,都是目光闪了闪,继而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目瞪口呆的众仙面前,突然挽起杨婵的玉手。 眉心一滴蓝色晶体印记若隐若现,灵台蓝紫光芒大放,仿若璎珞垂条而落,身形一个闪烁,虚影碎去,眼看就要消失在众仙面前。 第一百一一章 自此多事了 “走的了吗?” 观音尊者樱唇轻吐,一字一顿道。 眼见佛门护法韦陀惨死于她的面前,而凶手却要扬长而去,身为佛门三大士之一的观音尊者,就算所修佛法再如何精湛,道行再如何高。 但她也是一个人。 既然是人,为什么不能有怒火? 观音尊者一袭白色纱裙,身姿高挑,纵然是以男子之身变化女相,体会长生真仙的高深境界,涅阴明阳。 但其人高贵圣洁的气质,却仿若从冬日茫茫雪山之中,流泻的一缕阳光,温暖柔和。 但这时,观音尊者雪腻的脸颊上,却有着万年寒玉一样的光芒,幽冷的出奇。 “宙空秘术?!” 观音尊者眼见陆北就要消失在眼前,微微讶异地着。 玉掌便是从杨柳玉净瓶中捏起一截柳枝,向虚空连连扬去。 点点流光清漾,一下子就封锁了近千里的虚空。 观音尊者本想收回杨柳树枝,却见杨柳树枝兀自脱手而出,悬浮在虚空之上,不停摇摆,似乎十分吃力。 而身形已经渐渐消失的陆北,却是猛然一滞,借助昆仑镜施展出的时空转移神通,被人生生打断。 一股巨大的反噬向他涌起,陆北闷哼一声,面色煞白,口鼻齐齐溢血。 可那双清冽眼眸之中,却赫然有着惊异的神采闪过。 “昆仑镜。” 陆北低唤一声,灵台之中的先至宝昆仑镜突然放出道道通明蓝紫宝光,试图挣脱观音尊者的神通截留。 二者一时间就是僵持下来。 “陆道友,你杀我佛门几位弟子,贫僧留你不得。” 观音尊者目光冷然,清声道。 宙空秘术又如何,在她面前,也一样没有资格逃跑。 饱含观音尊者愤怒的一掌,耀眼光芒在空中几次闪烁后,裹挟着海面上湿漉漉的水气,向陆北打来。 轻飘飘,恍若风中柳絮,似乎威力乏乏。 然而,所过之处,下方霍然一空的海水,无不清楚地提醒在场众仙,这一掌远远不止断江截岳那么简单。 化地水行本源为己用,这是极为高明的水行神通。 但又不同于单一本源神通威力不足的弊端。 这一掌穷地之变化,演水行之阴阳,以不朽金仙之尊,却已然有着太乙金仙的威能。 毕竟,观音尊者当年身为慈航道人时,就已是一尊不朽金仙。 就算曾被削去三花五气,坏去仙体,但这许多年来,观音尊者投身佛门,以阴阳转化之身,涅阴明阳。 其人一身神通手段已至无上之境,修持之法,就算随意一击,威能也几近不可测。 见此,陆北心思凝重,目光狠辣之色一闪而过,反手一掌迎击而上。 当然不是自不量力地去抵挡,而是于那掌心喷涌万千灵光之中,现出一图。 正是乾坤一气浮生图! 徐徐展开,一气浮生。 “轰。” 陆北灵台恍若被针扎一般,眉头就是一皱,面颊苍白如纸,额角有着冷汗滴滴沁下。 鲜为人知,他先前强行御使先灵宝和护法韦陀争斗。无论是防御,还是攻杀,都并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不同于先至宝昆仑镜和他性命双修,他还能稍稍御使,其他几样先灵宝每一次御使起来,无不需要耗费海量法力和神念。 当然,还有真灵一定程度的折损,纵然微乎其微,但这代价也是极重了。 方才他看似从容闲适,但其实早已外强中干,苦苦支撑。 而观音尊者先是打断他的时空转移神通,又是堪比太乙金仙的强横一击,更是让他近乎油尽灯枯。 观音尊者见陆北挡下一击,微微惊异后,正待再次出手,却见陆北冷声道:“菩萨,这一掌,陆某记下了。” 着,挽起杨婵的玉手,一步朝虚空狠狠踏出,挺拔身形就是消失不见。 “咔嚓。” 而这时,飘浮虚空之上,用来定住时空的杨柳枝,突然断成两截,落了下来。 “又一件先灵宝?” 观音尊者面色冷漠地伸手轻轻接过断成两截的杨柳枝,将其放入玉净瓶中。 不大一会儿,两截杨柳枝的断口之处灵光一闪,继而恢复如常。 这太微道人何德何能,竟然可以拥有三件先灵宝? 一件似乎是一座莲台灵宝,先前挡住了韦陀,方才又运用灵宝挡下了她的攻击。 定是先无疑了。 另一件则是那方玉碑,若她没有猜错……就是乾坤道人的得道灵宝,先无极碑。 至于第三件灵宝,应是方才逃遁所用的先灵宝。 念及于此,观音尊者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沉静如水,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螓首偏转,扫了一眼在场心思各异的诸仙,望着韦陀陨落的地方,沉吟片刻。 “哗。” 伸手一招,一颗金色的舍利子,自海底破水而出。 “唉,韦陀,你为他人护法一世,可也不知将来……有没有人为你护法。” 观音尊者淡淡着,面上并无多少悲伤之色,修到这等境界,自己的生死都已经看淡,更遑论他人的生死。 方才她为之深深愤怒的,并不是生死! 观音尊者拿着韦陀所留的舍利子,感慨片刻,便是收敛神色,云自足生,向西牛贺洲遁去。 洞庭龙君望着观音尊者渐渐远去的背影,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道:“三界自此多事了。” 又转眼见元青罗一脸神色恹恹的样子,温声道:“青罗,随爹爹一起回家吧。” 元青罗抬起头,点了点头。 百花仙子正待离去,却被敖寸心远远唤住,也不知以神念传音了什么,百花仙子狐疑地看了敖寸心一眼,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众仙也渐渐散去,离开的同时,也将这个惊人的消息,传往整个南赡部洲。 太微陆北之名,自今日开始声名鹊起。 …… …… 南赡部洲。 这是一个普通的村庄,这也是一个普通的午后。 村庄依山带水,午后慵懒绵长。 村前两行垂柳之畔,一条静静流淌的溪,流水潺潺,波光粼粼。 几只水牛在溪中,低头饮水,不时摇起尾巴,驱赶蚊蝇。 “哞……” 就在这时,水牛突然仰起头,叫了起来,四个碗口大的蹄子翻飞,一时之间,践踏的四周水声啪啪作响。 “啪嗒。” 两个人影自虚空跌落。 一个端庄妍丽,身穿宫装长裙的少女,一脸慌乱地搀扶着身旁的青年男子,急声道:“陆北,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调息一会儿就好了。” 陆北面色苍白,轻声道。 其实,情况远远没有他的那么乐观,经过连番使用先灵宝,不法力和神念已经近乎干涸,真灵都是有些浑浑噩噩起来。 而丹田之中,那一颗圆润如意的金丹,更是一片死寂,光芒黯弱。 此刻的他就连放出神念探查路径,遁入灵宝炼妖壶中修整,都做不到了。 杨婵显然看出了陆北情况不是太妙,嘴巴张了几张,终究什么都没,仅仅是没好气地瞪了陆北一眼。 继而抬起头来,放出自家神念,向四野探查。 “陆北,这里好像是南赡部洲西陲的一处村落,离着华山好像也不是太远。”三圣公主杨婵皱了皱柳叶细眉,明眸闪了闪,柔声道:“要不,你先随我一起先回华山?” “别,还是先随便找个地方暂且落脚吧。” 陆北脸颊苍白柔弱,有气无力道。 杨婵仔细地打量了双眸紧闭的陆北,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嘴角撇了撇,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 着,将陆北的一条胳膊搭在雪肩,腾身而起,二人落在一条被石碾修理的分外平整的土路上,一步一步,向村中走去。 这时,色渐晚。 眼前炊烟袅袅,身后夕暮晕红,路旁的几颗大树上,偶尔几只蝉在低声鸣叫,将临的夏夜,实在是……静谧极了。 第一百一二章 翠竹与桃花 星夜宁静而纯粹。 满繁星,仿若八九岁姑娘的大眼睛,眨呀眨,眨个不停。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篱笆院。 院不大,但很干净,院外植着一行翠竹,翠竹飒飒,院中种着几株桃树,桃华夭夭。 这样五间房子的院,虽看着极为不显眼……但若非陆北出了一百两雪花纹银,原来的主人也不会干脆利落地转让给他的。 自然,也不会有遍地的六根清净竹聚拢而成的灵机法阵,以及院中三圣公主随意种下的桃树。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罢了,仅此而已。 院中,一只椅把被磨得明光发亮的躺椅上,陆北静静地躺坐在上面,抬起头,看着上的一群姑娘……眨眼睛。 他的双膝自半身以上,盖着一双厚实棉被。 背后灯火通明,他却在阴影中蜷缩成一团,在这样的夏夜,正有一股来自灵魂的阴冷袭上心头。 他知道,那是通过先至宝昆仑镜,施展了转移时空的大神通,被观音尊者生生打断之后,引起的来自真灵层面的反噬。 原本,他以为并没有多大的问题,但显然,真灵方面的伤势,实在是不能轻忽的。 这已经是他来到此地的第三了。 念及此处,陆北不由轻轻一叹。 原本,他以为自己拥有先至宝昆仑镜,可以在太乙金仙面前来去自如,转进如风,从此以后…… 现在看来,自己手段玄妙,别人也不是傻子。 这世间,怎么可以存在绝对的事情,凡事一厢情愿的结果,就是处处碰壁之后的心灰意冷。 好在,这伤势只要以三光神水,配合一些先养神灵药精心调养,也能慢慢恢复起来。 原来,他还计划炼化后灵根黎椿神树,迈入长生真仙境界呢。 而今,却只能窝在此地,哪里也不能去。 他杀了佛门鼎鼎大名的护法韦陀,得有多少曾经受其转世护法恩惠的佛门大能追杀于他。 而那位观音尊者也决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也是,他先前没有答应和杨婵回返华山的原因。 甚至于,连长安也不能去。 从此,多半就得逃亡三界。 这时,就在陆北想着这些琐事之际。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淡淡的香气,随即飘了过来。 不仅仅是女子身上的馥郁幽香,还有食物的香气。 一个玉碗中,熬制的是一种养神灵药,正是得自乾坤一气先无极界的一种先灵药。 来,这乾坤一气浮生图,他还未探究其中的秘密。 这时,杨婵也迈着盈盈步伐走了过来,手中端着玉碗,轻轻放在一方几上。 兀自拉起旁边一个椅子端坐,看了看陆北的脸色,伸手拨了拨空气刘海儿,那一双春山黛眉下,粲然明眸微闪,轻声道:“好些了吧。” “恩,还好。” 陆北端过几上的玉碗,点了点头,笑着道。 “陆北。” 杨婵见陆北目光失神,手中轻轻搅动汤匙,冷峻的侧脸上,有着一种萧索流露,心中生起不忍,就是轻声道。 “怎么了?” 陆北神色疑惑地看着杨婵。 “我来吧。” 杨婵着,脸颊红红地端起玉碗,拿起汤匙舀了下,在陆北讶异目光的注视下,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递了过去。 陆北微微愕然之后,也不矫情,张开嘴吃了一口,仰起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冰肌玉骨,端庄妍丽。 那一张肌肤白腻的鹅蛋脸上,有着一双秀丽的柳叶眉,眸似星辰熠熠,瑶鼻如玉精致,樱唇檀口巧……不远处的烛火照耀在她的脸上,明光生晕,灿然如霞,隐约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时,正撅起嘴儿轻轻吹着腾腾热气,弯弯的睫毛轻颤不止,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流转着冰莹玉润的光泽。 他突然有了一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便是笑了笑。 “你笑什么啊?”杨婵顿住动作,望着陆北满是疑惑地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陆北神色微顿,和煦笑道:“你不仅仅名字很好听呀。” “额?” “恩,人也很……挺会伺候人的。” 陆北顿了顿,道。 闻听此言,杨婵神色忽而怔了怔,目光诧异之后,就是羞恼。 她的心中渐渐浮现起二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这人向来的可恶之处,继而在心头一一闪过。 这时,陆北眸光流转,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却不想杨婵没好气地瞪了陆北一眼,突然将玉碗轻柔地放在几案上,轻声道:“那,你自己来吧。” 见杨婵气呼呼地坐在一旁,陆北一时默然,神色无奈地端起玉碗,也不嫌烫,三口两口,就是吃完。 “扑哧。” 明眸善睐的三圣公主,见得陆北狼吞虎咽,与平时大为迥异的样子,就是忍俊不禁。 “别动。” 着,纤纤素手将一方手帕递到陆北嘴角,擦了几擦,一剪秋水之中有着莫名神采流露。 …… …… 灌江口。 一座占地广阔,园林深深的宅邸。 碧瓦朱檐,雕梁绣户。 两扇朱门之上,悬着一方匾额,‘杨府’两个大字,在晨曦中放出金色的光辉。 正是清源妙道真君的府邸。 这时,一个身穿锁子铜甲,外披黑色大氅的青年,迈着坚毅的步伐,‘蹬蹬’地连上三层石阶,进了杨府。 “二爷呢?” 走在一个回廊上,郭申拦住了一个婢女,瓮声道。 婢女年纪约莫十六七岁,模样标致水灵,认清来人,就是柔声道:“回禀郭将军,二爷一大早就在演武场呢。” 院中,有着占地十几亩的一座演武场。 两列兵器架子上陈设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之物。 莹莹泛光的石阶上面尚有着清晨落下的露水,然而上面却有不嫌湿滑的三道人影,有来有往,正在交手。 刀枪的寒光,将偌大的演武场四面墙壁,映照的明晦不定。 另有两个大汉站在廊下远远地观看,双目瞪的好似铜铃,这副样子似乎比比武之人还要聚精会神。 分明是不想错过一个动作。 场中。 只见两个面皮一黑一白的青年,一执两只短戟,一执一对儿金钺,对视一眼,就向中间白衣青年杀去。 半钺寒光,盛如莲花;戟尖毫芒,飒杳流星。 “铛……” 随着清脆而悠远的金铁交鸣声响起,观战的两个大汉脸色倏变,瞪得浑圆的大眼,就是微微眯起。 “啪”的一声,姚公鳞和李焕章两人齐齐跌坐在地,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 一柄三尖两刃刀,横扫而过,自寒芒之中,举重若轻,霍然立起。 一个白衣锦袍的青年,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冷漠清朗的面容。 眉似刀锋,鼻若悬胆,目光刚毅,气质沉静。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洒然道:“还不错,比上次多支撑了十息,看来你二人最近没有偷懒。” “那是,我二人自上次得了二爷教诲,可谓闻鸡起舞,发愤图强,头悬梁,锥刺股……冬练三伏,夏练三九。” 这时,李焕章拍了拍屁股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泥土,站起身来,就是嬉皮笑脸地道。 这厮面皮白净,五官端正,不过也不知是先遗传,还是后干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两只眼睛一个大,一个。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姚公鳞性子沉稳,忍不住板着脸纠正道。 “都一个意思,嘿嘿。” 李焕章脸色讪讪,不过转而就是一脸浑不在意地笑道。 姚公鳞那张微微发黑的面容上,有着一丝无奈流露,“可终究是比不上二爷,二爷还不用法力,唉……” “老姚,你怎么能给二爷比,二爷在三界当中的三代弟子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李焕章着,就是挑起了大拇个。 “唉,也是,也是。” 姚公鳞叹了一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两只短戟, “好了,武艺非一日可成,也无什么速成之法,牢记日渐精进四字即可。” 杨戬一边伸手接过康安裕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边无可奈何地道。 擦了几下,杨戬就是叹了一口气,神情恍惚,眼前不禁浮现一副场景。 “哥,你看你这一头汗,还擦得哪儿都是……” “还是我来吧。” 一个身高仅仅到杨戬肩头的白裙少女,手中拿着一条白色毛巾,微微垫着脚尖,在杨戬密布汗珠的额头上,攒了几攒。 “也不知三妹在华山怎么样了。” 不知想到什么,杨戬目光温润,面上有了一丝笑意。 “二爷,二爷……想啥呢?”张伯时那张胡子拉茬的大脸蛋子,这时凑了过来,沉声喝道。 杨戬目光动了动,看着憨鲁的张伯时,“嗒”地一声,将毛巾搭在这厮肩头。 背负着手走开,冷着脸,一字一顿道:“啥也没想。” 张伯时摸了摸下巴,捻起几根如刚针梆硬的胡须,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郭申的身影从演武场一角越出,高声道:“二爷,这里有百花仙子的一封书信。” 杨戬顿住步伐,转过身来,静静地望向郭申。 “哦?” 杨戬从郭申手中接过书信,展开一张粉红色信笺,览毕,目光就是一寒,道:“三妹陷于人手?!” 第一百一三章 回灵紫烟草 杨戬浑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眉心的第三只眼睛,都隐隐有张开之势。 骨节粗大,皮肤白皙的手背之上,根根青筋凸起。 一张薄薄信笺,被两根手指死死捏着,轻颤不止。 “二爷。”郭申试探地问了一句,心中恻恻然。 这信笺之上到底写了什么,二爷竟然如此愤怒。 杨戬目光凛然,递给郭申,道:“你自己看看。” “这……三姐被人掳走了?” 郭申接过信笺,看了一会儿,面色大变,蓦地失声道。 然而再看,面色已是一片狐疑。 据信笺所言,杨婵随着太微道人,从西海遁逃,踪迹渺渺,不知所踪。 “二爷,这上面也没三姐被劫持……” 郭申眉头紧皱,低声道。 “我知道。” 杨戬面色幽冷,沉声打断道。 方才他岂能没有看到,但那太微陆道人,信笺中百花仙子言此人或是一介魔修,而魔修擅长玩弄人心,谁知道…… 念及于此,杨戬不敢再想,心头几欲发狂。 杨戬沉声道:“公鳞,你速去点八百草头神,去南赡部洲搜寻一个道号唤作太微的道人……另外,可请沿途城隍,土地协助巡查,将那位陆道人的秉性性情,统统呈报于我。” 姚公鳞性子沉稳,心思缜密,办这种事最是妥当。 尽管从信笺上中来看,三妹好像是自愿跟着那位陆道人,一起离去来着。 但谁知道,这位太微道人是什么德行。 杨戬眸光冷冽,心中寻思。 “郭申,你去地府调阅太微陆北的生死薄,拿着我的名敕去拜访崔府君。” 郭申忙是抱拳应命。 “直健,你去西海战场查探一番……” 到此处,杨戬目光微微黯然,沉声道:“找西海三公主和二太子仔细询问那日的详情。” 原本在不远处神情肃然,不怒自威的魁梧汉子,闷声道:“谨遵二爷之命。” “老五,随我一同去灵山大雷音寺。” 李焕章面色犹豫了下,不确定道:“灵山?” 杨戬面沉似水,回头瞪了一眼。 李焕章忙是一脸悻悻,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二爷,俺呢?” 张伯时神色严肃,拱手问道。 杨戬思索了下,凝声道:“你领着哮犬先去华山灵境探查一番,看三妹回来了没有,若是没有回来,令哮犬追踪一番。” 这般着,梅山六兄弟渐渐散去。 杨戬这时,面色一片苍白,以手捂住心口,喃喃道:“三妹,你可不要出事。” “二爷,你没事儿吧。”李焕章瞪着一大一的眼睛,扶住杨戬,关切地道。 “无妨,随我一同去灵山。” 杨戬挥手之间,三尖两刃刀清吟一声,落在他的掌中。同时,一袭银甲黑氅遮体。 脚下升起一团炽耀白光,便和李焕章二人向西方遁去。 此行,他要去询问观音尊者和那位太微道人结下因果的具体事宜。 想来,没有人比观音尊者这位当事人,更能了解细情了。 …… …… 仍是那座普通的村庄,那间普通的院。 时节已是秋季。 外间的竹林,青翠不减;院中的桃树,花朵不谢。 院中,陆北坐在躺椅上,眉心一滴水滴印记晶莹剔透,熠熠闪烁。 将近两个月的调养,面色红润了许多。 他目光静静地望着那几棵桃树,那几颗桃树被杨婵修整的非常秀丽,花朵灿灿,明媚如霞。 但或许是渐渐入了秋季的缘故,郁郁葱葱的枝叶,竟然慢慢有了一些枯萎焦黄的痕迹。 陆北眸光微动,探出手来,丝丝缕缕的青气,向桃树飞去。 一道木之本源放出,那桃树原本焦黄的树叶,青盛如初。 这时,环佩叮当之声响起,陆北收起手,但见杨婵缓缓走了过来。 “陆北,怎么又妄动法力了。” 杨婵一袭白色宫装长裙,端庄明止,莲步轻移,见陆北动用法力,玉容上便是有着一些责怪流露。 “没事儿的。” 陆北笑着应了一句,从杨婵手里接过一只紫砂壶,紫砂壶的壶嘴儿上尚有着“咕咚咕咚”的热气蒸腾。 “哗啦啦……” 他轻轻将两个玉杯点满。 香气袅袅,热气腾腾。 几片翠羽芽儿在玉杯中打着璇儿,一点点儿地舒展开来。 “给。” 陆北目光温和,双手拿起一只玉杯,笑着递给杨婵。 杨婵眉睫轻颤,伸出一双柔软洁白的柔夷心地接过,待感受到藏在衣袖中……那轻捏自家手背,来自指尖的温暖,心中又喜又羞。 螓首低垂,盈盈眉睫颤抖不停,在陆北目光注视之下,轻轻地抿了一口。 “陆北,那些养神蕴灵的先灵药用完了。” 杨婵放下茶杯,眸光微动,忧心忡忡道。 “用完就用完了吧。” 陆北低头喝了一口清茶,随口应道。 “那你的伤怎么办?”杨婵面色急切地问道。 “呃,”陆北神色微微讶异,沉吟道:“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恩……并无大碍了,刚才我试了试,应该可以调动法力了。” 如今,他伤势已经恢复了九成,三光神水和先灵药将真灵的反噬之伤,治愈了九成。 只要再安心调养个三五年,应该渐渐能将自家真灵所受反噬的隐患,彻底消除。 “你还未得长生,若真的伤了根基,恐怕就要终生止步仙了。” 杨婵秀眉紧蹙,柔声道。 陆北好整以暇地望着……对他的伤势俨然比自家还要上心的清丽少女,目光定了定,凝声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听雪儿……附近千里之外的九华山啸月妖王,最近得了一株可以养神的回灵紫烟草。”杨婵在陆北一双灼灼目光注视之下,神色微微有些不大自然,轻轻抚着垂落雪肩的一缕发丝,糯声道:“这种灵草十分神奇,听有着洗炼真灵和血脉的功效呢。” “我……雪儿这几怎么不见影儿。” 陆北笑了笑,恍然道。 “啸月妖王,这头大妖我以前和他打过一些交道。不过,先灵药何其难得,这头妖王得了一件先灵药,为何如此的不智?” 陆北目光幽幽,顿声道。 四处宣扬,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好像这株先灵药是啸月妖王替自己的长子狼……迎娶青丘狐国长公主下的聘礼。” 杨婵樱唇轻吐,到聘礼,如水目光偷偷撇了陆北神色一眼,见陆北面容沉寂,目光幽远,不为所动,一颗芳心就是没来由地心生恚恼。 “青丘狐国?” 陆北目光流转,微微一笑,玩味道:“倒是巧了。” 若他没有记错,当年他在苍梧山之时,碰到的苏清灵和苏青璃姐妹,应是青丘狐国的两位公主了。 第一百一四章 青丘狐传说(10/6) 青丘狐国。 已是九月金秋的时节,由于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之中尚有着仙草灵芝的清香。 一座苍郁大山蜿蜒如龙,将凡间秋季丰收的繁华,尽数阻隔在外。 山中缭绕的蔼蔼雾气,将山之阴面上的血玉石晶莹灿灿的光芒,完全遮蔽,间或有流水的‘哗哗’之声遥遥传来,清脆且欢快。 远处的一株桑树上,一只燕雀唧唧喳喳,灵巧的脑袋左盼右顾……抬头望,忽而展开两片湿漉漉的翅膀,向青碧如洗的空飞去。 “扑棱棱。” 然而,分明被上方在阳光下散逸出细碎光芒的法阵,给阻拦了下来。 这只燕雀似乎变得颇为沮丧,可在高处……视野无疑变得更为寥阔。燕雀却被远处华美的建筑群吸引,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形,便向那披着绛纱的宫楼飞去。 宫楼西北角是一潭热气腾腾的温泉。 一株参大树之下,一块儿光滑圆润的大石头上,精致的木盒里,搁放着女子的衣裙、配饰等物。 滑腻崖壁上流下的山泉潺潺,宁静悠远。 随着温泉的汩汩声。 一抹白皙,仿若电光在暗夜之中乍然亮起。 一只雪藕一般的手臂,于缭绕的雾气中伸出。 十指纤若葱管,细似竹笋,蔻丹明堪琉璃,艳比朱砂。 滑若凝脂、冰清玉洁的肌肤,上面隐隐有着颗颗水珠流下。 视线及上,那只精致巧的耳朵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绯红,映着上方稀疏的光线,恍若透明。 “哗啦啦……” 温泉中的女子正在沐浴。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恍若银铃的笑声。 “南莲姐姐,大姐进去多长时间了?” “回禀公主,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对话的声音忽高忽低,令人听的不太真切,但对于正在沐浴的妙龄女子,自不存在。 她岁不过千,便已是神仙道行,更遑论还拥有着九尾狐的血脉。 言及此处,不得不提青丘狐国的来历。 在五帝时代,青丘狐国就是一个庞大的氏族部落。 青丘狐国狐族一支涂山氏的女娇,嫁给了当时还未成就五帝之尊的大禹。 后来,下狐狸有成精怪者,皆是以涂山氏自居。 青丘为人所知,便是来源于此。 此族以九尾狐为图腾,但凡拥有九尾狐血脉的族人,皆是核心族人、上位者,能够修炼的狐族精英。 妖族重血脉,这血脉意味着上限。 血脉纯度越高,越能接近祖先的程度,修为上限越高。 而苏青璃就是有着六尾的血脉纯度,此生可成就长生真仙。 修出三尾就是地仙、四尾神仙、五尾仙、六尾长生真仙,七尾真仙巅峰,八尾金仙,九尾金仙巅峰。 唯有突破九尾限制,修出前所未有的第十尾,才能成就仙道之路的第一个圆满,太乙金仙! 不过,此族莫好似方夜谭的第十尾,就是拥有九尾血脉继而修出九尾狐者。 数十万年以来,青丘狐族也一共出了两只,一个是禹的夫人涂山氏,另一个便是祸乱众生的苏妲己。 至于数十万年以来,那些没有狐血脉的青丘狐族,只能以色娱人,充当其他大妖的妾侍,来求得族中的一线生存契机。 苏青璃玉手探出,一道白色流光现出,绣着一朵木槿花的浴巾落在掌心,此女藕臂轻舒,一头秀郁青丝被她挽起。 外间。 一个明眸皓齿、伶俐可爱的豆蔻少女,身穿一袭白色雪纺纱裙,亭亭玉立,身前白色抹胸之下鼓鼓囊囊。 这时,少女巧脸蛋红扑扑的,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和一个婢女着什么。 “南萱姐姐,让我进去,我进去找大姐有急事。” 苏青灵嘻嘻笑着道。 “公主,不要在为难婢子了,大公主特意交代过,她沐浴之时,谁都不能打扰。” 南莲拒绝道。 “我都不能?”见南萱摇了摇头,苏青灵眼睛转了转,抓起南莲的胳膊,放在怀里,摇晃不停,撒娇道:“哎呀,怎么会这样啊……萱姐姐,要不我进去问问大姐?” “不行。” 南萱眉头挑了挑,仅仅道了两个字。 “萱儿,让青灵进来。” 就在这时,苏青璃的声音适时传来。 南萱面色怔了怔,还未话,忽觉手下一空。 公主苏青灵已经梨涡浅笑着向温泉所在跑去,一边跑一边挥着手,道:“南萱姐姐,我走了。” 看着蹦蹦跳跳跑远的苏青灵,南萱摇头笑了笑。 “青灵,这么急着找姐姐做什么?” 苏青璃抓过一条浴巾,动作优雅地擦完身子,伸手一招,木盒中的白色纱裙一一落在身上。 “哗啦啦……” 两只巧玲珑,晶莹剔透的玉足,从水中踏出, 秀雅绝俗的脸蛋上,一双妩媚和清寒兼具的凤眸,正浅笑盈盈地望着自家妹苏青灵。 “姐姐,你不要嫁给九华山的那头凶狼,好不好?” 苏青灵脸上带着急切,见自家姐姐不以为然,就是道:“姐姐,那他来青丘提亲……” 到这里,苏青灵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畏惧,糯声道:“姐姐,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人。” 苏青璃神情不置可否,淡淡道:“妹,你还,要多把心思放在修炼上,现在就别管这些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苏青璃眉头挑了挑,轻声道:“我教给你的封月洛水功,你练得如何了?” “已经第三重了。” 苏青灵螓首低垂,怯生生地道。 心中涌起酸涩,自从姐姐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好像就变了许多。 苏青璃面上神色稍稍和善些许。 “你可知九华山的啸月妖王,如今的修为是什么?”苏青璃面色凝重,樱唇轻吐道:“长生真仙。” 苏青灵闻言,娇躯就是一颤,目光闪闪。 苏青灵终究不是那个对修行一无所知的萝莉了,长生真仙……族中的婆婆才是这般修为啊。 “唉……” 苏青璃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涌起苦涩。 青丘一族的女子,成年之后容颜就会貌美无双,更兼体质内媚,自然引来一些大妖的觊觎,而这就是祸端了。 昔年,族中婆婆为了族中不受欺凌,震慑一应宵,不惜消耗九尾血脉,也要成就长生真仙。 本来,婆婆可是在那处秘境……血脉生生纯化出了第九尾,有资格成就不朽金仙的。 念及于此,苏青璃望着青灵萝莉的目光,满是期许。 无人知,青丘狐国的公主,苏青灵拥有着最为纯粹的九尾血脉,是青丘一族的希望。 这也是当年,苏青璃将其妹青灵九尾血脉封印,暂且藏在云桐那里的原因。 …… …… 九华山。 啸月妖王,不,应该是啸月妖圣端坐在自家洞府,上首的那张虎皮大椅上。 正在招待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啸月妖圣是一位银发青年,薄唇,高颧,苍白如玉的桀骜面容上,一双红色的眼眸,不时放出凶戾的光芒。 “前辈,怎么有闲暇来我九华山?” 望着对面之人,啸月妖圣面上虽挂着热情洋溢的笑意,但狭长目光深处,有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忌惮。 来人是一位黑袍老者,身形佝偻,气息阴暗,有着骇人的长相,左边脸颊慈眉善目,右脸魔气森森。 此刻左边眼睑耷拉,右眼冷眸圆睁,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左眼闭,便是魔;右眼合,就是佛’的魔佛老人! “五年前听闻啸月道友,成就长生真仙,从此日月同庚,跳出寿元枷锁……本座当时正好有事缠身,没有来得及庆贺,这次便一并予道友补上。” 着,魔佛老人拂袖之间,一个做工精美的玉盒悬浮在虚空中。 “阴血参?!” 啸月妖圣放出神念,目光微微讶异,笑了笑,顺势收了起来。 “魔佛道友有心了。” 啸月妖圣道。 他刚刚突破真仙境界,正值淬炼妖躯之时,这阴血参却是来得正好。 第一百一五章 九华山来客 九华山。 啸月妖王洞府之外。 “啸月道友,留步。” 魔佛老人神情严肃,对着啸月妖王凝声道。 此人手执一根黑不溜秋的木杖,同时将佝偻身形藏在身上宽大的黑袍中,一身气息阴暗,魔气森森。 “道友好走。” 啸月妖王一边着,一边微笑颔首,直到目送着魔佛老人背影消失在际,脸上的热情笑意这才慢慢消失。 这时,啸月妖王身后一个身形魁梧,穿着黑甲,手持一根镔铁大枪的年轻人,大步走上前来,沉声道:“父亲,真的要引来此人?” 年轻人正是狼,此妖岁不过四千余,但已经是神仙妖帅。 此妖面皮略黑,五官端正,相貌既不英俊,也谈不上丑陋,除却一双蓝幽幽的眼睛稍微有些渗人之外,余则平平无奇。 “真假又如何,此人已经找上本座,不用白不用。” 啸月妖王冷哼一声,眸光凶戾,森然道。 “孩儿以为,同此人合作无疑与虎谋皮,此人千里迢迢来此,恐怕不止是为了收集养神先灵药那么简单。” 狼妖帅面色忧虑,轻声道。 啸月妖王冷眸闪烁,沉吟道:“为父又何尝不知,当年为父是一普通妖将之时,见得这人,这人就已经是真仙道行了……而今虽受了重伤,实力受到影响,但也毕竟是真仙境界的巅峰,不可轻易得罪。” “孩儿以为,此人尽管有求于父亲手中的【回灵紫烟草】,但在青丘狐国时,保不齐还会生出变故。” 到此处,狼妖帅面现忧虑,神色犹疑道:“父亲,再【回灵紫烟草】毕竟是先灵药,对于孩儿血脉和修为皆是大有裨益,而且青璃……” “怎么,舍不得了?”啸月妖王眉头挑了挑,面色肃然,凝声道:“青丘狐国禁地有一物,为封月洛水……此物对于本尊成就真正的金仙妖圣,不可或缺;而且此物身为我族祭器,对我银月妖圣一脉克制颇多。” 闻听此言,狼妖帅目露疑惑。 啸月妖王放出法力封锁四围,以神念向狼传音道:“当年量劫之后,先祖银月妖圣残留一缕妖魂遁入洛水……不过,却偷偷携带着上古妖庭纯化妖族血脉的至宝,先祖濒临陨落,急切之下,只能将这件至宝炼入到随身所用的兵刃‘封月铲’,一并沉入洛水,后来此宝被伏羲圣皇卜算到,命女儿洛神以洛水之力封印。从此,此宝以封月洛水称之……然而却不想洛神的灵宠,一只青丘白狐心生贪念,将‘封月洛水’盗走,为了夺回这件祭器……” “所以,青丘狐国定灭!” 啸月妖王一锤定音道。 言及此处,啸月妖王不禁心生唏嘘感慨。 若非他成就长生真仙,也不会明悟到银月妖圣陨落之前,以秘法打入血脉深处的秘密。 更不会知道,他若想再进一步,成就不朽金仙,唯有夺得银月妖圣携带的上古妖庭秘宝,血脉返祖。 至于后来‘封月洛水’被青丘一族盗走,则是方才的魔佛老人告诉他的。 此人似乎对妖庭的秘宝谋划多年,从他当年只是一个妖将就开始谋划,着实可怖。 当然,这些秘闻,啸月妖王却是没有告诉自家儿子的必要。 “父亲,可您先前不是答应过孩儿,与青丘一族先行结亲,慢慢蚕食吗?” 狼妖帅眉头紧皱,心一横,拱手言道。 狼耿耿于怀的正是其父,在方才那位真仙到来之后,转念却要将青丘一族连根拔起,其中所造杀戮,定然颇多。 到时,他如何面对青丘长公主苏青璃。 啸月妖王怒道:“竖子,你知道什么?!” 见自家长子面色苍白,低头不语。 啸月妖王缓和了一下语气,幽幽道:“苏青璃终究是一介狐妖,灭掉青丘一族后,到时还不是任你享用?” “而且,九华山其他三家妖王也有灭掉青丘之心。几千年以来,此族仗着一个真仙坐镇,对几家去求亲的妖王子弟多有折辱……而今这些妖王皆是名义上臣服为父,为父如何不给他们讨个公道。” 着,斜眼乜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冷声道:“可明白了?” “孩儿谨遵父王之命。” 狼失魂落魄地道。 啸月妖王目光闪烁,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自家这长子那一点儿都好,就是有着妇人之仁,贪恋男女之事。 好在他子嗣众多,恩,这句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念及子嗣后裔,啸月妖王就是想到了几十年前,自己最喜爱的一个孙子,无端横死氓山。 啸月目光凶戾,眼底有着怒火隐而待发,他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只觉身为长生真仙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当时,正闭关躲避自身灾劫的啸月妖王,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能够踏入真仙境界! “不管是谁杀了本圣后裔,以前本圣尚对你无可奈何,但百里之内,凭借着血脉秘术,本圣都能感应到……” 啸月妖王心中恨恨道。 九华山以西,一百五十里外是一座山峰。 一个素衣青年,忽而抬头望向空,正见一道黑色流光划过际,一闪即逝。 “怎么了,陆北?” 杨婵眸光微动,柔声问道。 “好像是一个熟人。”陆北微微一笑,在杨婵疑惑的目光中,随口转移话题,道:“其实,这次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你非跟着来。” 杨婵怀中抱着懒洋洋的白雪,嗔怒道:“没有我和雪儿,你知道回灵紫烟草长什么样,放在哪儿吗?” “不知道。” 陆北目光温和地看着明艳如花的妍丽少女,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 他自然不会……他可以带着白雪一起去,或者让雪儿将回灵紫烟草的样子完整地描述给他。 可,眼前的这位三圣公主,俨然已经将白雪当成了自己的了。 而奇怪的是,雪儿竟然不像和红儿公主那么疏远。 突然念及红儿公主,陆北神色变得不太自然。 见陆北一脸‘认同’,杨婵眨了眨一双如月牙儿的眼睛,轻声道:“所以啊,咱们两个一起来,就是最好不过了,还能有着照应。” 陆北点了点头,沉吟道:“这回灵紫烟草既然是作为聘礼,想必就要在这两日,被送往青丘狐国了吧……我先去九华山探查一番,问明具体的时间。”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陆北叮咛道。 “陆北,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杨婵紧紧抿着唇,定定地看着陆北,软声道。 “等我回来……” 陆北眸光微动,这话压在喉咙中,终究是没有出口。 无他,总有一种狗血的不祥味道。 “恩,你变化之法怎么样?”陆北温煦笑着道:“听雪儿,啸月妖王刚刚突破长生真仙,若是惊动了此妖。我们虽然不惧,但终归有着一些麻烦,而且你是女儿之身,多有不便。” “额,这样好不好?” 杨婵明眸闪了闪,着,周身灵光涌现,变出一个唇红齿白,器宇轩昂的男子打扮。 一袭玉色长衫,风度翩翩,长腿蜂腰,胸前鼓鼓囊囊,一头秀郁青丝被一块儿白色方巾包着,面若新月,瑶鼻似玉,樱桃口,给人以惊心动魄之感。 陆北冷峻目光一滞,心头跳了几跳。 面对着正以征询目光望着自己的杨婵,陆北神情默然,半晌之后,方点了点头,言不由衷地道:“挺好的。” “那,走吧。” 杨婵展颜一笑道。 二人不再多言,便向九华山遁去。 第一百一六章 探妖王洞府(中秋节快乐!) 九华山。 渐近中秋,空一轮满月,洒下丝丝缕缕的如洗月光,将连绵六千里的九华山,笼上了一层淡淡薄纱。 朦朦胧胧,风姿绰约。 月夜之下。 杨婵和陆北二人化作一缕清风,沿着荒草萋萋的山道,不大一会儿,就是遁入到啸月妖王的洞府。 是洞府,却并非是什么逼仄、阴暗的所在。 宫殿,楼宇,假山,榭……应有尽有。 一只只衣着暴露的艳丽妖,在一座座宫殿的廊柱之间往来穿梭,手中或是拿着一只只彩色灯笼四处张挂,或者到处贴上一张张大红喜字。 这时,园中,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大树,光线乍暗。 “陆北,这就是妖怪的洞府吗?” 月光之下,杨婵目光晶莹闪烁,一脸好奇地四下张望,惊疑道:“竟然与凡人一般无二?” “这些大妖修行渐深,为了融入人道……严格意义上,其实已经与人没什么两样了。”陆北一边悠然着,一边悄然放出神念,向四面探查。 仿若一道微风轻扫,从偌大园子经过。 他神念之中,忽而‘看到’一个个妖,将一箱箱东西,朝着一个灯火通明的所在抬去。 “东边跨院应该是库房了。”陆北心下稍稍思索,便是目光一闪,清声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完,当先向东跨院遁去。 杨婵忙是随后跟上,二人一前一后绕过几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就是来到东跨院。 但见远处几个厢房,灯火通明,里面人头影影绰绰,而且不时传来话之声。 二人皆是仙道行,以变化之法隐匿身形,瞒过这些妖实在轻而易举。 陆北目光隔垣洞见,探查了一下,便是神色淡淡道:“竟然没有布置什么厉害禁制,看来这里多半不是了。” 先灵药这种对长生真仙尚有着巨大功效的珍稀之物,显然不会放在这等防守稀松平常的地方。 此处,应该是啸月妖王放着一应杂物的地方。 “那要不要进去看看?” 烛火晕光映照,杨婵粉腻面颊白皙如玉,这时,就是一脸跃跃欲试地道。 这种事情,对于出身高贵的三圣公主而言,的确是一件十分新奇的经历。 “当然。”陆北目光一凝,身形一闪,就是落入到库房之中。 杨婵明媚一笑,随后跟上。 …… …… 啸月妖王洞府。 殿中。 管弦之音,不绝如缕;轻歌曼舞,渐迷人眼。 觥筹交错之声,更是充斥着整个大殿。 啸月妖王正在设宴待客,由下首之处站着的长子狼作陪。 客人么,自然也是妖怪……九华山的三家妖王。 从三妖身上的化形之态和周身溢出的妖气不难看出,一虎妖,一豹妖,一蛇妖。 这时,几妖酒酣耳热,气氛融洽。 虎妖摸着‘王’字条纹道道的一颗大脑袋,闷声闷气道:“啸月,狼贤侄什么时候到青丘……迎娶那个娘皮?我等也可准备一番,到时敲锣打鼓,以壮声势。” 虎妖在九华山得道已久,就算啸月妖王已然成就长生真仙,此妖话语之间,也是没有多少客气可言。 啸月妖王笑了笑,没有话。 对于虎妖的直呼其名,显然心中并非没有一丝芥蒂。 “回伯父,明日侄将会带着回灵紫烟草,先行去下聘礼,交换婚书信物后,尔后再择良辰,迎娶青璃。” 这时,狼笑着接过话头,细细道。 “如何这么麻烦,将先灵药朝青丘一送。回来之时,将那青丘公主一并带回,岂不快哉!?” 长着一张火红脸膛、身形雄伟的豹妖,手中紧紧抓着一个铜酒樽,大笑着道。 然而,一双褐色眼眸的眼底,却未有丝毫笑意浸润。 “哈哈,人家都本王是粗人,没想到你赤火才是粗人……” 虎妖眼眸转了转,大笑不止道。 豹妖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又大口喝了一口酒,也不以言语反驳虎妖。 “妾身上次远远见过青丘长公主一面,那丫头模样水灵,前凸后翘,一看是个好生养的,贤侄艳福不浅啊。” 一个面容妖冶如花,蜂腰长腿的妩媚女子,这时,笑着道。 这女子肤白貌美,曲线玲珑,一袭薄薄黑色纱裙包臀,端坐在高脚椅上。 两条大长腿却是套着似乎是蛇皮制成的渔网长袜,在高脚凳上,晃来晃去,平添几分诡秘的魅惑。 此女掌中握着一只酒杯,不停打转儿把玩,如水目光幽幽闪烁,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突然,酒杯中有着几滴酒液砰溅空中。 “哧……” 此女就是伸出嫣红柔软的舌头,一个凌空翻卷,便将那几滴金黄色的酒液,卷入口中。 而那绵软湿滑的舌头,分明自中间一分为二,正是蛇信无疑。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疑,仍有一滴落在此妖手中杯子的边缘口。 此妖一双妙目如丝如雾,妩媚地看了正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己的三妖一眼。 “呲溜。” 一滴酒液被其卷入口中,随便舔了舔杯子的杯口。 见得此幕,豹妖赤火面色就是有些不大自然,连连咳嗽一声,忙是低头将酒杯中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虎妖目光同样闪了闪,面上笑容明显凝固,大笑道:“刚才到哪儿了?” 啸月妖王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二妖。 心中冷哂,一条赤练蛇竟然就将九华山两位妖王,给迷得神魂颠倒,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心中正作此念,突然一阵莫名感应袭上心头,啸月妖王眉头紧皱,面沉似水。 继而霍然站起,浑身散发出强大的凶戾气息。 这时,其他三位妖王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啸月妖王,不知何意。 “有人潜进来了。” 凶眸怒火喷涌,咔嚓一声,掌中酒杯被捏碎成渣。 血脉之中的感应,实在做不得假。 杀他血脉后裔的仇人,潜入进来了。 …… …… 后院。 杨婵和陆北已经探查了啸月洞府……七成的房间,但仍是一无所获。 陆北面色不变,心中倒是没有多少失落。 而杨婵则是不停向白雪神念传音,希望借助白雪的力量,探查回灵紫烟草的踪迹。 这时,陆北面容一沉,目光冷冽。 “怎么了?”杨婵见陆北脸色有异,便是柔声问道。 陆北眉头皱了皱,目光遥遥,喃喃道:“好诡异的血脉秘术。” 就在这时,四股至少是仙道行的气息,向此地迅速接近。 肆意霸道,毫不掩饰。 杨婵玉容微变,目光就是一滞,下意识地抓住陆北的手,涩声道:“陆北,这……” 其实,也未必全是恐惧,就是在别人的地方鬼鬼祟祟,突然被主人察觉后的一时惊慌。 陆北神情冷清,握住杨婵的柔夷,扭过脸,沉声道:“你变化之术,瞒得过长生真仙吗?” 杨婵睫毛轻颤,摇了摇头,一双如水目光担忧地望着陆北。 陆北笑了笑,轻声道:“无妨,他们看不到我们的。” 牵起杨婵的柔夷,在此女瞪大的明眸下,轻轻往怀里一带,拥着少女的娇躯,身形几个闪烁,落在一棵大树上。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挣扎,阵阵如麝如兰的幽香浮向鼻端,陆北心神恍惚了一下,忙是附耳轻声道:“别动。” “嗯。” 杨婵娇躯一颤,声若蚊蝇道。 螓首低垂到胸口,长长的睫毛急剧抖动,不过也是安静下来。 两片红晕自修长白腻的秀颈向脸颊蔓延,不大一会儿便是嫣红如血,就连娇玲珑的耳垂,都是红的莹润剔透。 一团神秘玄奥、至高无上的灵光,同时将二人身形遮蔽。 这时,神色阴沉的啸月妖王,连同目光疑惑的三位妖王,就是落在园中的假山顶上,强横的气息肆虐园中。 一时之间,草木摇曳颤抖,灯火明晦不定。 第一百一七章 焉知鱼之乐 啸月妖王一袭银发如瀑,圆月之下,仰长啸,堪称恐怖的真仙级神念席卷了整座园林。 一寸一寸,来来回回。 虎妖商山、豹妖赤火、蛇妖霓裳,三妖面面相觑,皆是不明白啸月妖王到底发了什么疯。 “阁下,既然有胆杀本王子嗣,潜入本王洞府……而今,又何必藏头露尾。” 偌大空间空荡荡,不时传来回响,分明无人回应啸月妖王的话语。 “啸月,何必疑神疑鬼,回去喝酒吧。” 虎妖商山妖王笑着道。 这时,豹妖赤火妖王也是出言劝解,不过赤火妖王却是以神念传音,以商量的语气这般道:“我等明日还要随狼赶往青丘狐国,本王以为,还是不宜太过节外生枝为好。” 至于蛇妖霓裳倒是没有出言,一双媚意横生的眼眸则是四下转了转,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啸月妖王本来也正有将对青丘狐国的下一步计划告知三妖,这时,凶戾目光就是闪了闪,沉着脸不话,但已有离去之意。 与此同时。 “陆北,他们不会发现我们吧?” 杨婵红着俏脸,糯声道。 听得拥在怀中的杨婵以神念传音,陆北目光无声流转,在杨婵耳边低声道:“不会,我以至宝屏蔽你我二人气机……他发现不了的。” “额,那,那……就好。” 感受到耳畔不时传来,湿湿热热的男子气息,杨婵心乱如麻,随口应道。 见杨婵眉睫弯弯,红着脸蛋儿,娇羞不胜的样子,陆北目光微动,心中突然起了一阵逗弄她的心思,低头附耳。 “婵儿。” “啊。” 杨婵猛然抬头,目光失神,脱口娇呼道。 忽而所觉,忙是以素手掩口。 其实,先至宝昆仑镜发出的灵光屏蔽一切光声传出,外间之人根本无法听到灵光之中的任何声音。 然而,三圣公主还未镇定心绪,耳边赫然感到一阵异样之感,心尖儿便是剧颤,酥酥麻麻的电流向全身涌去,娇躯酥软如泥。 一声嘤咛,仿若山泉清澈明净的眼睛,荡起一圈圈水波涟漪。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浮起,他怎么可以,怎么…… “咦?” 蛇妖霓裳妖王心下微动,讶异道。 啸月妖王正待转身离去,这时,又是将惊疑目光投向蛇妖霓裳,森然道:“发现了什么?” 霓裳妖王秀眉紧蹙,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啸月妖王冷哼一声,再次以神念扫过园林,半晌之后,心中也不禁升起一分狐疑不定。 四妖终于离去。 而蛇妖霓裳临走之际,猛然扭过脸来,远远朝陆北和杨婵二人所隐藏的那株大树深深看了一眼,喃喃道:“真的没有吗?” 想了想,也不敢出手试探。 盖因,不管此人存在与否。 既然能够从啸月这等长生真仙眼皮底下藏匿,这等手段实在可怖。 而且霓裳妖王还有着一股来自心底的启示。 若她贸然出手,必不得好死?! 无人知,以赤练王蛇之身得道的霓裳妖王,拥有一种奇特的血脉赋,生死危机加身,毫无一丝一毫温度的妖躯,就会热血奔涌。 这一点,却是那些蔑视她出卖色相的妖王,不得而知的。 “妖族的血脉秘术,果然不能等闲视之。” 见四妖王转身离去,陆北目光闪了闪,就是自顾自地道。 “你,放手。” 冷冰冰的声音自怀中响起,令陆北心中一震。 正见如洗月光之下,三圣公主杨婵面如冷霜,目光清冽地看着自己。 但,眼底分明有着一丝复杂光芒流露。 杨婵心中只觉前所未有的恼怒。 陆北当她是什么人了,为何三番五次的轻贱于她。 上次就是,明里暗里……还有此人向来的可恶之处,与那些花言巧语的花间浪子又有何异。 杨婵越想,心中越是生气、失望。 陆北目光微沉,心中明悟。 若他今日放手,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从此二人多半形同陌路,相忘江湖。 这位三圣公主,恐怕会再演和前世神话一般无二的悲剧。 这悲剧,甚至不以这位三圣公主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念及于此,陆北的心中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二人这些日子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虽然平淡如水,但却有一种很真实的温馨。 不管他一开始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是他不舍此女离开。 而且,他难道要最后原谅全世界? 退一万步,他前世是个什么人,自己又不是心里没点数。 至于大道苍茫。 长生真仙,求真,那一个真字,就是去伪存真,求得真我。 是否是他现在的状态,他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既然在过去的某一,对自己郑重许下了顺心意、求纵横的诺言,又怎忍见付。 那么现在是不是在路上,谁又知道?所谓【得道应如我】,我走过的路,就是我的道。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放手。 这些念头不过一瞬,就在陆北心中一一闪过。 他不再犹疑,双手扳过伊人柔软的雪肩,在杨婵嗔怒的明眸之中,低下头来,很快噙住两片冰凉。 “唔,你……” 这话死死压在杨婵喉咙,便觉檀口之中有着柔软侵入,叩开樱颗编贝…… 清冷月光之下。 一条灵活的游鱼,徜徉在温暖的淙淙山泉之中,去追逐那一片清清凉凉的水草。 可水草打着璇儿,似乎要逃匿,但终究扎根于山石之间,无处可逃,被游鱼追上。 月光下澈,影布石上;游鱼欢快,细鳞映月…… 昔年,惠子和庄子游于濠梁,庄子见鱼出游从容,以为鱼之乐。 惠子则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 …… 三圣公主生平以来,何曾遭遇过这样事情,只觉一颗脑袋晕晕,周身迷醉,心中原本的怒火被抛在脑后。 空气刘海儿下的一双眼眸缓缓闭上。 睫毛弯弯,瑶鼻如玉的三圣公主,随着时间流逝,一缕一缕的灵魂仿若随着游鱼对水草的扯动,逐渐被带走…… 也不知多久。 陆北定定地看着娇靥如花的杨婵,顿声道:“我以为你知道的。” 三圣公主侧着脸望向远处的喜字灯笼,眸光微动,远处明灭不定的灯火,映照在她的脸上,两朵红晕如火、似霞。 “你会……娶,恩。” 杨婵面色忸怩着还未完,就被人牵起自家柔夷,忙是回头看去。 “婵儿,我觉得回灵紫烟草极有可能,会在啸月妖王的起居之处,你觉得呢?” 陆北眸光动了动,正色道。 “哦。”杨婵一剪秋水微动,轻声道:“那我们去看看吧。” 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 陆北笑了笑,二人就是忙向西北角处,一座华丽的宫殿遁去。 第一百一八章 玄演一仙宫 洞府西北角,有着一座美轮美奂,华丽庄严的宫殿矗立。 廊下的玉阶上,站着一队甲胄鲜明的妖兵,由着一个身穿黑甲、头生独角的执刀妖将率领,神情警惕地来回巡弋。 这时,远远见到一个年轻人来到殿前。 “的见过少主。” 黑甲独角妖将,一脸谄媚地笑着行礼道。 狼面上有着明显的不耐烦之色,摆了摆手,轻声道:“起来吧,我去殿中看看。” “这个……少主,大王,呃,大圣的寝宫,少主进去……这个恐怕不妥吧。” “废什么话,还不速速打开禁制。” 闻听这番推诿言辞,狼目光之中隐隐有着怒火,厉声道。 “少主,大圣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何必为难的?” 黑甲妖将搓着手,一脸为难之色地道。 “牛统领,打开禁制。” 狼目光凛冽,按紧了腰间的长剑,肃然道。 “这……”黑甲独角妖将牛统领,沉吟了一下,轻声道:“的们,给少主打开禁制。” 狼冷哼一声,迈着坚毅的步伐,走进了寝宫之中。 “果然有着预警禁制,若是你我二人硬闯,猝不及防之下,不得就被发现了。” 见得这一幕,陆北目光动了动,对着一旁的杨婵低声道:“婵儿,你在这等下,我进去看看。” 着,也不等杨婵答应,在间不容发之际,随着妖帅狼的步伐,变作一根草叶依附在狼的衣摆上,三巅五晃地进入殿中。 杨婵眼眸微动,忙是将身形潜匿一旁。 寝宫之中。 铜柱之上,宫灯燃着幽蓝色的火苗,明亮异常。 且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越发衬得宫殿冷清。 陆北一进入殿中,便从狼身旁跳开,落在不远之处,静静地打量着行迹鬼鬼祟祟的狼。 狼妖帅面容挣扎,来回踱着步子,心中焦虑之下,口中就是喃喃道:“父王明日就要带着其余三家妖王围剿青丘国,到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如,我将回灵紫烟草连夜送去,提前通知青璃,令其早作防备。” 无人知,狼妖帅对青丘狐国的长公主似动了真心……竟然在得知其父啸月打算提前一步下手的计划后,打着向青丘通风报信的主意。 尽管此妖心底深知……这对于改善青丘狐族的不利局面,并没有多大用,可此举无疑会博得佳人更多好感。 狼想到此处,不再犹疑,来到啸月妖王的床榻之上,也不知触动了什么禁制,漆黑如墨的光华一闪,就是突兀消失不见。 陆北听着狼在紧张之下,出近乎剖心自白的话语,心下便是微动。 索性静静等待狼出来。 不大一会儿,狼手中拿着一个表面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玉石盒子,再次出现在啸月妖王的床榻之上,面带喜色。 正待出得寝宫,连夜往青丘狐国而去。 然而…… 炼妖壶中。 “这是什么地方?” 狼打量着周围迥异九华山的山川景色,一脸茫然地道。 继而面色大变,拱手道:“不知何方前辈在和晚辈开玩笑?” 忽而,边一轮火红大日,周围有着七彩之光辉映。 不远之处,一人白衣临空而立。 正是陆北。 随手一指冲狼点去,正是雷狱指。 雷丝化狱,绵延成网,将神色仓惶的狼妖帅一下子困住。 “呼。” 从此妖手中摄来玉石盒子,陆北神念探查其中,一股先级数的气息波动隔着盒子传来。 陆北冷眸闪了闪,心中了然。 “前辈,此物名为回灵紫烟草,正是一株养神蕴灵的先灵药……前辈若是喜爱,晚辈送于前辈就是。” 狼一边忍受着来自先雷之本源的侵蚀折磨,一边强笑着道。 “你倒是镇定。” 陆北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道。 他实在没想到啸月妖王的长子,狼面相虽然普普通通,但却有一些气度。 能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从容,实在难得。 可惜,对他仍是无用! 见陆北神色不为所动,狼涩声道:“前辈,我父是啸月妖王,拥有真仙道行。神念强横,洞察因果……前辈若是逗留过久,恐怕会被我父发现踪迹。” “恩,然后呢?” 陆北目光清冽,冷哂道:“让我放了你?” “前辈,晚辈见你也仅仅是仙道行而已,在我父面前……” 陆北冷哼一声,正待打断此妖的临终遗言,出手击杀。 突然心生莫名危机之感,忙是祭出先灵宝灭世黑莲护住自己。 与此同时,炼妖壶三才禁制之力骤然发动。 “轰隆隆。” 炼妖壶虚空之上,道道雷火齐齐涌发,正待朝狼临头落下。 却见狼妖帅冷哼一声,猛然挣脱由着一丝先雷之本源化出的狱网。 挥袖之间,就将虚空雷火一一驱散。 不,不是驱散,而是纳入掌心。 炼妖壶以先灵光一一演化的雷火本源,仿若百川到海,最终汇入此妖身体。 此妖长吸一口气,精神莫名一震,一双灰褐色的凶恶狼眸中,两团紫色火焰急剧闪烁。 “噼里啪啦”,声音仿若一节节爆竹猛然炸开。 “咔嚓,咔嚓。” 随着一颗昂扬头颅的扭动,‘狼’眉心正中一点灵光闪烁。 周身气息渐渐升起,直到堪堪真仙气息方止。 “辈,本尊好不容易找来的一具宿主,如何让你给打杀了事?!” “你不是狼!” 陆北心中一沉,暗中以乾坤一气浮生图护佑自己身形,一双凛然目光细细打量着‘狼’,神色笃定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北手持后灵宝六根清净竹,冷哂道。 “本尊的确不是狼,本仙的存在……可不是你一个土著能够理解的。” 堪称奇怪的话语从‘狼’的口中出,此妖面上满是不屑之色,语气高高在上。 ‘狼’忽而抬头望向遥远虚空,目光一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喜跃。 竟然真是此界地孕育的先灵宝,还是空间一类的先宝物? 真是仙主保佑。 他云三象终于不用再夺舍一次又一次,东躲西藏了。 想他云三象身为古元仙界一界之主,在十万年前,受得【玄演仙宫】几位仙尊敕谕,来得此界打探虚实。 不想刚一入界,就被此界大能觉察,虽然仗着几位仙尊的玄妙手段,侥幸逃脱。 但这十余万年来,如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行迹何其狼狈。 修为也由金仙第二境大罗境界,生生跌落至真仙第一境涅阴境界。 元灵更是在一次次的夺舍当中,灵光几近磨灭殆尽。 最后只能将一丝元灵,寄托在一个出身下贱的妖族身上,端是可悲可叹! 这时,陆北心中却是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土著?外来客?穿越者? “辈,你可以死了。” ‘狼’心中稍稍感慨一下,便是狞笑一声。 一道掌印于虚空突然祭出,一瞬之间,五彩雷光遮蔽日,通明赫赫……继而凝聚成一座座五彩雷霆山岳,向陆北镇压而来。 他就算跌落至涅阴之境,但他也曾司掌雷之道源,身为【玄演仙宫】辖下十三界主之一,一念可演一界的无上存在。 岂是对方一个仙道都未成的蝼蚁能够匹敌的? “雷光照山,给本仙落。” “轰。” 陆北神色微变,脚踩三品灭世黑莲,施展无距神通闪躲开来。 掌心灵光喷涌,现出一图。 乾坤一气浮生图徐徐展开,将自家护住的同时,也将外间一座座雷山尽数阻挡在外。 图上混元一气漂浮不定,冥冥波动演化地万物,四象枯荣。 “洼。” 陆北冷眸闪烁,面色苍白,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低头看去,就是一惊。胸口衣衫上嫣红的血迹之中,分明有着丝丝五彩雷光缭绕翻滚,刺眼夺目。 他霍然疾退十余丈远,待感受到手臂传来的阵阵麻痹之感,就是心生惊异。 此人修为不高,也就比他强上一线的程度,可何以神通手段如此凌厉? 这雷山神通,分明有着先本源的一些威能。 ‘狼’神色大变,失声惊呼道:“子,此图怎么会在你手中?” 陆北神情默然,根本不答,而是以神念暗暗勾通至宝昆仑镜。 “既然一气浮生图在你手中,那么想来,无极道山山主的镇山之宝,先无极碑也在你的手中了。” ‘狼’目光闪烁,冷声质问道。 无极道山山主,虽然出身于周仙界之中,身份和地位都堪称卑贱的妖族。 可此妖,却是第一个发现此界的存在。 后来更是为了躲避仇家,冒险遁入此界。 据他探知,或许是无极道山山主逃入此界之时,此方地秩序、位格还不严密的缘故。 此妖竟然能够在当时的‘洪荒’大地,以先魔神残灵的身份,乾坤道人行走下来。 后来,此方地所谓‘六圣归位’,等他趁着此界第三次动荡潜入,地却是严密如网,不可渗透了。 也不知那几位仙尊知道此界真相,又该作何抉择。 陆北眸光越发冷冽。 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忽略此人言语中的所有奇怪之处了。 不管此人是什么来历,击杀之后,以昆仑镜追因溯果,一切便知。 二人再不多言,就是交起手来。 陆北渐渐在此妖层出不穷的手段之下,疲于应付,捉襟见肘。 而云三象也越打越心惊,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此界一个连仙道都未成就的蝼蚁,竟然在自己的精妙手段下支撑了下来。 玄演仙宫的几位仙尊不是言,此界本源有缺吗?为何低端修士,还能够拥有着这般强大的力量? 十余万年前,他趁着机蒙昧潜入此界。 不想还是被此界大能察觉,若非冥冥之中,至高无上的仙主护佑于他,他多半就要陨落在异域。 就在这时,云三象心中一横,眉心灵光大炽。 道道白色雷光自双眸之中,呼啸而出。 陆北心中冷哼,灵台之中昆仑镜蓝紫之光大放,眉心水滴状的印记熠熠闪烁。 “镜转。” 这时,两道蓝紫星璇仿若两条手臂,一把将‘狼’向炼妖壶之外扯去。 云三象面色大变,惊呼之声还未出现,就已经落在了啸月妖王的寝宫中。 “不好。” 感知到此界的深深恶意,云三象怒吼一声,将自家元灵正待潜入‘狼’真灵之中。 “果然。” 见‘狼’惊慌之举,陆北远远落在殿外,冷嗤一声。 抬手一指,一道先雷之本源落在‘狼’身上,不过,也就稍稍禁锢一瞬。 虚空霍然撕开一道裂缝,这裂缝极为狭长,一点灵光闪烁,却给人感觉,好似眼睛睁开一般。 一道道紫色的雷霆锁链,自眼睛之中挥舞而出,气息令人心悸。 “滋滋。” 忽而,一道雷光溢出,落在啸月妖王的寝宫之上。 “轰隆隆。” 华美宫殿仿若纸糊泥捏一般,尽作瓦砾。 至于带着一队妖兵巡弋的妖将,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是被这雷光劈落,化作一缕缕青烟消逝! 陆北目光一变,心中大乱。 转头正见远处玉容苍白、眼眸惊异的杨婵,心下稍稍安定,长长松了一口气。 但见杨婵灵台之上,一盏宝莲灯现出,灵光好似璎珞垂条,将其紧紧护佑。 陆北身形一个闪烁,忙是遁到杨婵身旁,出言宽慰。 “紫霄神雷。” 杨婵素手掩口,转过头来看着陆北,目光之中满是担忧和惊慌。 就在这时。 虚空四十九道紫霄雷霆锁链,在云三象的怒吼声中,猛然劈落下来。 “不,本尊以雷霆成道,也曾执掌一界劫,岂会惧你!” 云三象面色大怒,灵台之上虚影大放,一道灵光人猛然跃出。 灵光人,浑身闪烁着五彩雷光,张口仰猛地一吸,似乎要将虚空之中,正待劈落的紫霄神雷吸摄、炼化。 “狂妄。” 陆北冷哼一声,罚之雷,岂是你这一个异界之人可以轻易炼化的。 正如陆北所料,随着第一道紫霄神雷劈下,云三象就是不可抑制地惨叫一声。 狼妖帅的身躯,首先崩溃成了点点流火,碎逸开来。 继而,陆北算是看到了何谓真灵不朽。 良久之后,目光一变。 心道,那一缕‘玄气’是什么。 在陆北眼中,那道灵光人,也就是云三象的‘真灵’,周身被一缕‘玄气’缠绕。 直到三十余道紫色雷霆锁链落下,才渐渐磨灭那一缕‘玄气’,而这时的云三象‘真灵’,仍是有着灵光幽幽闪烁。 仿若暗夜之中的萤火一般,光芒微弱却坚强。 转眼又是十余道雷霆劈落,云三象元灵终究几不可察。 虚空之上仅余一道紫霄神雷,正待劈落。 正在这时。 陆北心中一动,眉心之中水滴印记,晶莹闪烁。 一点蓝光倏然变大,将那元灵毫光拦截而下,最终落入昆仑镜中,不久就是磨灭一空。 陆北下意识地闭上眼眸,静静体会其中变故。 “陆北。” 杨婵目光惊异,脸颊如雪惨白。 盖因,这时仍有一道紫霄神雷锁链,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绝伦的气机,牢牢锁定陆北。 似乎以为陆北要救下那异界之人,紫霄神雷随时准备降落下来、罚。 杨婵明眸闪烁,紧紧反攥住陆北的手,心中幽幽一叹。 第一百一九章 真相从何来 啸月妖王洞府。 然而,紫霄神雷仅仅犹豫一瞬,不知何故,就是平空碎裂开来。 “吁。” 杨婵紧紧抿着唇,见此,眸光就是微动,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良久之后。 仿若一抹亮光于暗夜之中亮起。 陆北忽而睁开眼眸,目光幽沉,意味莫名。 “陆北。” 杨婵抓紧了陆北的手,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眸之中,满是担忧。 陆北神情恍惚,冷眸熠熠闪烁,喃喃道:“世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他渴求不得的真相竟然在不经意之间,渐渐浮出了水面。 地人三皇对他青眼相加,又是多番护持,又是在他修道之路上百般谋划,为他铺就一条帝道,又是以先灵宝炼妖壶相赠,这莫名的善意……缘从何来? 他并不认为,这一切都应该是理所应当,毫无缘由的。 还有西海之上,在上古大能乾坤道人的洞府界之内,他由着一缕气机感应,如此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两件先灵宝,一气浮生图、先无极碑。 那么,这二件先灵宝为何对他亲近不已? 要知道先灵宝出身高贵,仿若高等生灵一般,何其桀骜不逊,为何对他这般厚待。 况且先灵宝,就是对于此界大罗道尊都是有着不的助力。 三界已知的先灵宝,可都是有主的! 自始至终就没有任何一位大罗金仙潜入乾坤洞府之中,取走这两件宝物,这难道不奇怪吗? 同为大罗金仙,乾坤道人的所谓布置,作用自然有限。 他们不取,一定有着不能取的理由。 再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这方西游世界大能遍地。 虽有地六圣不入三界,但他们高高在上,近乎把持了西游世界的道,难道就真对他的穿越一无所知? 好,就算地六圣曾经受人蒙蔽,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此方世界的道化身鸿钧,会不知道? 真当别人是傻子,自以为一路修道成仙,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 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那是鸵鸟。 “这一切的真正原因,老师应该知道。” 陆北目光闪烁,轻声道。 心念及此,心下莫名一松,并没有被人识破底细之后的惊慌失措。 看来,他应该找一个时间去一次火云洞了。 自家老师知道,且能容许他的存在。 而他在地之间堂而皇之的行走,而不受地的排斥……和先前那位外之人受得地针对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一切恰恰明,对于他的存在,不知何故,那位道化身是默许的态度。 见陆北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杨婵心中一颤,如水目光微生波澜,心中知道陆北定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 可她现在能做的唯有如先前一般,紧紧抓住陆北的手。 待她感受到手心中传来的心仪男子的温度,真实而温暖,慌乱的心绪方渐渐安定了下来。 “陆北,刚才……” 见陆北神色回复,杨婵涩声问道。 “不要问,和我们暂时无关。” 陆北笑了笑,反手握住杨婵的柔夷,神念感知到远处闻听动静,正在赶来的啸月妖王和三位妖王,就是低声道:“先离开这里。” 陆北着,便挽着杨婵的玉手,二人化作一道流光,无声地消失在啸月洞府。 …… …… 一处遥远的所在。 上有白色星璇圈圈散开,流逸辉芒;下有蓝紫星雾如纱飘起,聚散无定。 亿万星光之下,是漂浮在渺渺云端的仙宫,宫殿极尽奢华,绵延几近万里。 玉阶澄澈透明,一层层地向上延伸,直到一座向星空翘起的玉质高台。 一道挺拔的人影,浑身包裹在一大团七彩光芒中,令人看不清体态容貌。 然而此人,脚下蹲坐着一个伶俐可爱的白色兽,白色兽将头埋在肚子间的一团绒毛中,呼呼大睡,睡姿憨态可掬……似乎是猫一类的灵兽,但又不太像。 “仙尊,古元界主……陨落了。” 不知何时,一个少女的清丽声音在人影身后响起,清脆悦耳,却不突兀。 “知道了。” 那位被称作仙尊的存在,忽而伸出手来,身前一架由着蓝色石玉打造的界晷,猛地一颤。 界晷中间一根指针本自剧烈摇晃,突然…… “叽……” 骤然停止不动,一声叹息也随之响起。 继而,高处虚空有星雾化作雨,淅淅沥沥落下,落在了仙宫禁制之上,溅起一簇簇五彩光漪。 …… 啸月洞府之外。 月空当照,夜色静谧。 已经是深夜时分。 陆北面色凝重,万千猜测,一时间在心中纷纷涌起。 来自昆仑镜传来的记忆画面,断断续续,尤其是一旦牵涉到另外那方世界的真相,就好似被人生生斩断一般。 不过,从那位外之人的记忆中,有一点儿却是确定无疑。 若不出意外,此人应该是最后一个潜入此界的外域之人。、 不过,最终却陨落在自己手中。 至于乾坤道人,则是第一个。 若想知道其中详情,除却去火云洞之外。 现在唯有探查先无极碑,看能不能从乾坤道人那里寻找到一些线索。 “陆北,你在想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杨婵在一旁关切地道。 “没什么。”陆北无声地笑了笑,在杨婵的低声惊呼之中,将其拥在怀里,向那座普通的村庄飞快遁去。 啸月洞府。 望着满地狼藉、惨不忍睹的景象,尤其闻到空气之中弥漫的雷亟气息。 啸月妖王面色阴沉似水,一双凶戾的眼眸,染成了血红。 其余三位妖王也是心中惴惴,目露惊异。 “大王,大王,不好了……少主命牌碎了。” 就在这时,一个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脸惊惶地回禀道。 冷风呼啸,黑风卷起,妖便已经落在啸月妖王手中。 “你什么?” 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一般,啸月妖王眼中有猩红之光急剧闪烁。 “大王……少主……” “既然少主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阴森森的声音自啸月妖王口中吐出,话音未落,法力缠绕的五根手指并拢,倏然一合。 “喀嚓,嘀嗒。” 筋骨碎裂的声音和血迹落下的声音,惊悚诡异。 “砰。” 啸月妖王将尸体随手一扔,毫不在意。 忽而变出本相,一匹皮毛雪白,神异非凡的巨狼,仰长啸,声音之中满是苍凉和悲愤。 “我啸月与你势不两立!” 啸月妖王怒声咆哮道。 “我等明日……” 蛇妖霓裳妖王神色犹豫着道。 “一切照旧。” 啸月妖王森然道。 他心中的怒火唯有鲜血才能洗刷一空! 第一百二零章 天地有辛秘 翠竹飒飒,桃花夭夭。 正值夜深时分,霜露齐降,地清冷。 一轮圆月早已隐去,空仅仅有几个稀疏的星子放出黯淡的光辉。 陆北挽着杨婵的素手,落在宅院之外。 “陆北……”杨婵贝齿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道。 方才,那令人心悸的经历,实在是三圣公主生平未曾有过的经历。 她的心中,总是有着隐约的不安。 陆北目光微动,清声道:“婵儿,回去再。” 杨婵点了点头,随着陆北的步伐,进入院中。 屋外幽香浮动,那是桃花的香气。 屋内橘黄成晕,那是一豆的灯火。 陆北定了定心神,提起一个紫砂茶壶,“哗啦啦”将几案上的玉碗满上,在清香袅袅中,轻声道:“你先缓一缓心神,我一会儿就来。” 着,正待离去,探查先无极倍中的底细。 “陆北……别走,我怕……” 杨婵心下一慌,突然抓住陆北的手掌,柔声道。 一双如月牙儿弯弯的明澈眼眸之中,分明有着惊恐的情绪,正在一寸寸地蔓延开来。 陆北神情默然,对视着杨婵的眼睛,良久之后,凝声道:“嗯,那我不走。” 牵起杨婵的柔夷,打量着少女有些憔悴的清丽容颜,神情微微恍惚,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怜惜,顺势将少女拥在怀里。 三圣公主螓首偏转,依偎在陆北肩头。 二人也不话,静谧的气息,一时之间,笼罩而下。 此时,陆北却已将神念探入先无极碑中……这是一方不知其高,亦不知其广的世界,光影穿梭,迷人眼眸。 陆北神识念头化作的挺拔人影迈步其间,身畔不时有着碎溢的星光,穿梭而过。 他的心中不禁生出旷达凄凉的感觉。 “道友,可好?”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温和的问候,地空间倏然一变。 山泉的叮咚之声,仙鹤的清唳之音,钟磐的清越激鸣…… 陆北心神一震,回头望去,正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泉之旁,赫然站立着一个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一袭杏黄道袍,眉如卧蚕,眸似星辰,面皮白皙如玉,气度飘渺。 “道友勿惊,这不过是贫道一缕灵识罢了。”见陆北神情警惕,暗中戒备,中年道人就是笑着道。 “乾坤道人?!” 陆北并未因为中年道人态度的和煦,而收起警惕之心。 相反,外间肉身的灵台之中,先至宝昆仑镜的力量,被他不顾一切地催动。 但有不对,不是斩断一缕神念,就是立刻以先至宝镇压此人。 乾坤道人神情微微愕然,继而朗声笑道:“道友既然称贫道是乾坤,那么贫道就是乾坤吧。” “你不是乾坤,你是无极道山山主。” 陆北目光湛然,一字一顿道。 “道友竟然还知道无极道山?” 乾坤道人虽着惊异的话,但神色自若。 并未因为陆北知道自家的底细而感到奇怪。 相反,眼底深处,似乎隐约有着若有所思的光芒一闪而逝。 陆北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乾坤道人沉吟道:“我知道友心中之惑,道友若是有心得知此间详情,且安坐……听贫道从头起。” “可。” 陆北皱了皱眉头,凝声道。 这时,潺潺流水之前,现出两个蒲团。 “请…” 乾坤道人淡淡笑道。 当先坐下。 陆北也随后坐下,神情沉寂,眸光闪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乾坤道人挥袖之间,曲曲折折的流水之上,便有盛满仙果佳酿的盘子漂浮而下。 仙果晶莹剔透,好似一颗颗珍珠玛瑙,很是诱人。 佳酿清气上浮,甘醇化雨,沁人心脾。 “太微。” 陆北神色微敛,朗声道。 “太者至高无上,却偏偏起于微末,太微道友心志不俗,令贫道心折。” 乾坤道人高深莫测地笑道。 “道友可否将在下想知的事情告知了?” 陆北也不在意乾坤道人的恭维之辞,单刀直入道。 乾坤道人伸手端起一个玉碗,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太微道友,你可知地?” “地?乾坤道友,愿闻其详。” 陆北目光炯炯,淡淡道。 乾坤道人清声道:“地不是乾坤,乾坤却是地。外者,有。地深处,有地。” “而贫道,正是来自另一方地!” 乾坤道人目光无声流转,沉声道。 见陆北神色不为所动。 乾坤道人就是笑道:“我知……道友很想知道,贫道所在的那方世界的详情。” “哦?”陆北笑道:“道友请赐教。” “当年的那个人,也想知道。”乾坤道人摇头一笑,顿声道:“可惜,贫道不能,一个字都不能……否则……” 陆北豁然道:“那道友可否些在下不知道的?” 乾坤道人长叹一声,开始叙。 “贫道是无极道山山主,”见陆北神色惊异,苦笑道:“无极道山是什么,贫道也不能。” “贫道身份可类比此界如今的妖族,不过出身卑贱……在洪荒地第一次量劫之时,贫道察觉到此界动静,后来为了躲避仇家,偶然进入此界……” 陆北凝神倾听,心中有所明悟。 这位无极道山的山主,只能一些,关于他如何来到此界的信息。 却是无法透露一丝一毫,他来自那方世界的丝毫信息。 乾坤道人道:“当时,洪荒地的道祖和魔祖将西方打得粉碎,贫道初来此界,仅余元……真灵和两件贴身先灵宝,正好夺舍到了在诛仙阵图中……陨落的乾坤道人身上。” 陆北目光闪烁,也不打断,静静听着,心中寻思。 “而当时玉京山的那位鸿钧道人,在与那位魔祖的对峙之中,正处于下风……贫道当时,以乾坤道人隐匿至宝乾坤鼎,出手相助。” “后来鸿钧道人与贫道攀谈一番,从贫道手中索要走了乾坤鼎……而后成为此方世界道祖,对于贫道的存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陆北心中恍然。 “当然,这位道祖是否还有着留下贫道,打着其他主意的心思……这就不得而知了。” 乾坤道人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洒然一笑道。 第一百二一章 你是不同的 听完乾坤道人的叙,陆北心神越发惊异。 “道友的先灵宝,毕竟不属此界……是不是此界大罗道尊也无法御使?” 陆北突然问道。 “太微道友目光如炬。” 乾坤道人微微一笑道。 陆北心中一沉,心道,别人无法御使,为何他可以? “太微道友,你是不同的。” 乾坤道人打量着陆北,好似看出了陆北心中的疑惑,面上笑容渐渐敛去,神色肃然地道。 陆北心头一震,面上不动声色。 乾坤道人叹了一口气,道:“太微道友,你道途多艰,贫道这两件先灵宝与你有缘,就送予你吧。” 着,乾坤道人,不,无极道山山山主,负手仰首看,神情越发萧索。 他忽而忆起初来此界的过往,念起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若能再次见她,定要问一句:“上古妖庭的百花园,是否依然四季如春?” “太微道友,你我或有再见之日。” 无极道山山主转过身来,目光湛然地道。 清澈沧桑的眼眸中,依稀倒映出一个身形挺拔,神情冷峻的青年剑仙。 那青年一双冷眸,恍若星空般璀璨、沧桑。 继而微微一笑,乾坤道人突然崩碎成点点流光消逝一空。 “道友?!” 陆北眸光微动,面色怅然。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乾坤道人,言语之中有一二隐瞒之处。 而且他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似乎见过这位乾坤道人。 不,应该是无极道山山主。 摇了摇头,陆北不再深思,他能感觉得到,对于乾坤一气浮生图和先无极碑……这两件先灵宝,再无隔阂! 屋中,陆北收回神念,眸光微动,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陆北?” 闻听动静,杨婵抬起头来,盈盈目光,望向陆北。 长长的睫毛急剧抖动,眼中有着化不开的绵绵情意。 摇曳的烛光,将吹弹可破的肌肤,映耀的红润如霞。 “婵儿。” 陆北心中一动,低声唤道。 “陆北……” 杨婵樱咛一声,颤抖着闭上了澄澈宁静的眼眸。 在少女羞红的脸颊中,陆北微微一笑,仿若蜻蜓点水一般。 轻轻拥住三圣公主柔软的身躯,心中不禁一叹。 在啸月妖王的洞府,二人感情急剧升温,但从眼前少女微微绷紧的娇躯,他还是能看出……终究还未到那关键的一步。 眼前的这位三圣公主,端庄妍丽,她的感情也是深沉而含蓄的。 这一点儿,却是不同于红儿公主。 红儿公主本就是长生真仙,敢爱敢恨,当她察觉到自己陷入与自己纠缠不清的状态,且又无法摆脱之时。 她并没有矫情地不敢面对,而是很快认清自己的内心,并做出……嗯,正确的抉择。 有时候,陆北甚至怀疑,身为长生真仙的红儿公主,是否真的在短短的一年相处的时间里……爱上了自己? 或者是,屈服于命运,尝试着去爱自己。 而杨婵对他的情意,也绝非是什么一见钟情,而是在慢慢的相处中,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其实,他……不是很想承认,他曾经有意无意地撩拨过她。 三圣公主未来嫁给的那个凡人,他是真的看不上…… 感情的事儿,实则一团乱麻,但或许正是如此,他和这方西游世界的联系却越发紧密。 他似乎找到了来到此方世界的意义。 茫茫道途,绝巅之上,一人独仙,看着山下的春荣秋枯的野草,难道这才是修道的真谛? 不……得道,不仅仅是神通广大,一人寂寥,还应该有意义! 正如生命的意义,不仅仅是因为存在。 老而不死,曰贼! 存在的不朽,就好像要在本来绝对运动的时空中,去寻找绝对的静止。 缘木求鱼罢了。 运动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相对运动下的相对静止才是不朽和长生的真意。 当年在花果山,他看着五彩仙石下的蝼蚁,曾经发出这样的感叹。生命,蝼蚁一样的生命…… 可他们的存在,其实,也是有意义的…… 那么,我的意义又是什么? 或者,我的道真,是什么? 复仇八仙,快意恩仇? 不,远远没有那么狭隘。 证得混元道果,拯救地。 好像也没有那么伟大。 或许,我只不过是想好好的活着罢了,死过一次的人,更应该懂得活着的珍贵。 能够抬头望,能够低头看地,能够从心所欲……拥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斩杀自己厌恶的敌人。 顺心意,为纵横! 求长生……只是因为我不想死。 修神通……是因为我想活得好。 如此罢了。 陆北心念于此,心中一畅。 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仿若一道枷锁斩开。 灵台虚随之扩展十余倍,豁然突破仙巅峰,直到真仙方止。 可,周身并无诸般异象涌现,相反,原本身上缥缈欲仙的气息消失不见,而是整个人变得尤为普通和真实。 一股来自心灵层面的愉悦,悄然在陆北心头浮起。 那是长生的真意,在心湖中一点点的化开。 长生真仙,便是求得真我! 如今,他道行已至真仙,而今只差烙印一行本源! 原本,纵然炼化黎椿神树的树心,将后乙木之气吸收一空,他也只是空具本源力量的仙而已。 真仙依然遥遥无期。 但此刻,却大为不同。 用掉回灵紫烟草之后,将一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就着手突破吧。 心中定下章程,陆北便静静望着杨婵,他似乎有些相信,这个少女就是他所谓的情劫了。 心念及此,不由自失一笑。 “陆北,你笑什么?” 杨婵睁开眼睛,浅笑着道。 映着烛光,陆北冷削的脸庞微微柔和,神情忽而有了一丝扭捏,“婵儿,你真美……” “额……”杨婵脸颊通红,羞涩地垂下眼睫,一副任君采撷的可人模样。 …… ……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 西方,灵山。 两道金光在边急剧闪过,最终落在大雷寺山脚下。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一袭常衫,神情冷峻,气度凝然。 身后跟着李焕章,一大一的眼睛不时四处打量这佛门圣地。 这时,绵长的石阶之上,突然远远下来了一个沙弥,沙弥来到二人近前,单掌立于胸前,宣了个佛号,问道:“可是清源妙道真君当面?” “正是本君。” 杨戬神色淡淡道。 “真君,请随僧来,菩萨等候多时了。” 杨戬目光闪烁,也不多言,当先跟上沙弥。 随后清咳一声,李焕章忙是紧随而上。 这是一方清波荡漾的水潭,潭中有着成片的荷叶覆盖。 荷叶大如翠玉圆盘,间或有几朵亭亭净植的荷花,抽出一个个白色的花骨朵,含苞欲放。 水潭之畔,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个妙龄女仙。 女仙一袭白色长裙,仙姿缥缈,面如月,容颜华美庄严,眉心点着朱砂,手持杨柳玉净瓶,双眸紧闭,似在参禅打坐。 正是观音尊者。 “杨戬见过师叔。” 杨戬来到近前,拱手言道。 “师叔……” “师侄稍等片刻,惠岸已经去唤大势至菩萨去了,而后再细详情。” 观音尊者豁然睁开眼眸,微微一笑,摆手示意道。 闻言,杨戬神色微顿,只得静静等待。 就在这时。 远处边,一朵七彩祥云飘飘而来。 云头之上,正有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头陀,一个身披金色袈裟的老和尚。 大势至菩萨和惠岸行者,终于来到。 第一百二二章 三妹长大了 灵山。 大势至菩萨枯黄烫金的面容之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惊异神色流露。 于这么一个见惯世情、佛法精通的老僧而言,却是十分难得的一件事情。 “杨道友果然名不虚传。” 大势至双手合十,目光灼灼地看着杨戬,赞叹道。 尽管对于清源妙道真君的绝伦资,他已早有耳闻。 但其实这也是大势至本人,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杨戬。 金仙巅峰修为、九转玄功第五转、法体双修、武艺精妙、变化无双……真正动起手来,他单凭金仙巅峰道行,佛陀金身。 以攻伐斗战而论,是隐隐弱上一线的。 而且,若他没有看错,杨戬其实离太乙金仙道行也不远了。 不过,道途之上的第一个圆满,杨戬多半就要长久困厄于此了。 因为,他圆满不了。 念及此处,大势至心中浮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其实,本真君不是太想来灵山。” 面对大势至的恭维之言,杨戬神色显得颇为冷淡。 见此,大势至就是苦笑一声。 观音尊者清咳一声,打了个圆场道:“好了,师兄,既然杨师侄也在这里,可否将你见过那人的所有细节出了。” 杨戬目光疑惑地看了观音尊者一眼,心道,这又和大势至菩萨有什么关系。 只听大势至菩萨叹了一声,便将幽冥界中的经历,从头到尾地出。 当到陆北二字之时,观音尊者目光冷冽,暗暗咬了咬牙,清宁的禅心,微微起了一层波澜。 从东胜神洲再到西海,此人一次又一次地坏她行事,端是可恶。 杨戬神色倒是毫无异样,在一旁静静听着。 “斩杀庭之人?斩杀真仙?” 当大势至菩萨到陆北悍然斩杀庭之人时,杨戬面上再难保持平静,冷峻神色微微有一些动容。 “贫僧初次见那位陆道人时,此人明明连仙道都未成,当时好像仗着一种秘术,先后击杀了庭的罡星君,而后又击杀了两位真仙大能。” “连仙道都未成?” 观音尊者神色大变,继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念了一句佛号,心绪再次波澜无惊。 这时,杨戬冷峻目光在观音尊者和大势至菩萨二人脸上一一扫过,凛声道:“仙道未成,未必没有弑仙之力。” 闻听此言,大势至大有深意地看了杨戬一眼。 心道,也是。 大势至菩萨,又是继续缓缓道:“那陆北,后来不仅将庭一方的罡星官斩杀,更是击杀了两位真仙。当时,贫僧判断他用了什么星辰秘术,不能持久。因此便去追赶,但不想碰到了……” 到此处,大势至菩萨语气微顿,面色忽而有些尴尬。 “师兄碰到了谁?” 观音尊者目光好奇,轻声道。 自大势至菩萨回转西方,除却燃灯古佛和地藏王菩萨之外,却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幽冥界的完整经历。 这时,杨戬也是将探寻目光投在大势至身上。 “酆都。” 大势至沧桑面容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长叹一口气道:“若非地藏出手,贫僧……” “酆都大帝为何会出手救下陆道人?” 杨戬眼中爆射出两团精光,沉声道。 “这……”观音尊者思索了一下道:“酆都大帝此人,行事全凭好恶,未必与那陆道人有什么牵连。” 这句话却是否定了陆北跟脚与幽冥界有所关联的猜测。 大势至也是微微笑道:“那陆北应和阴司没有太多关联,贫僧可以作证。” 杨戬神情不置可否。 然后,观音尊者又是将自己和陆北的交集出。 观音尊者声音清脆悦耳,若大珠珠落玉盘般,却是与大势至菩萨‘三句就要卖一次关子’不同。 观音尊者仿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神色冷清地将她从东胜神洲第一次遇到陆北,再到西海之上被陆北先灭化身、再杀韦陀、携逃杨婵……扬长而去的事情,一一讲述。 如果大势至菩萨是通过自身的情绪,时不时地去感染和调动听者的情绪话。 那么观音尊者就是以冷静的视角,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由于太过客观,没有太多主观的倾向性,甚至于惠岸行者心中急切,就是插言道:“那位陆道人,言语煌煌,实则……” “惠岸。” 观音尊者低声训斥了一句。 惠岸行者自知失言,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不再出言。 当到观音尊者在东胜神洲遭遇之时,杨戬神色微动,心下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依着慈航师叔之言,那位太微道人应是有着一些风骨的,当不至于做出一些不齿之事。 而听到自家三妹自愿和那位陆道人一起离开之际,心下就是一紧。 一股不出的酸楚之感,在心头涌起。 三妹长大了。 大势至菩萨朗声道:“若依着菩萨之言,此人也算资质不俗了。当年贫僧初见此人,此人未成仙道,而今却是仙……唉,中土九州实在人杰地灵,钟灵毓秀。” 杨戬冷笑一声,心道,中土九州人杰地灵,所以你佛门就三番五次来打秋风? 不过,这些话也不好出口。 就在这时,大势至菩萨叹道:“贫僧当年也想招揽那位陆道人来着,若非如此,摩妙和欢喜二人也不会遭此劫难,听连护法韦陀也是遭劫,几位佛祖很是震怒。若非正值佛法东传的关键时刻,燃灯佛祖都要亲自下灵鹫山了。” “恩,还有此事?” 杨戬目光冷闪,顿声道。 “杨道友有所不知。”大势至眉头一皱,心中仍未对自己当年不能渡化陆北而感到耿耿于怀。 盖因,若非如此,摩妙、欢喜、韦陀三人也不至于此。 念及此处,大势至倍感自责,不由得长吁短叹道:“陨落于陆道人手中的摩妙和欢喜,好像早和那位陆道人结仇,贫僧当年若渡化此人,也不至于有着这些事情发生。贫僧偶然听摩妙和欢喜谈起,那位陆道友和庭大公主也是纠缠不清……” “够了。” 杨戬神色阴沉,出言打断道。 心中怒火沸腾,已至极致。 原本对于那位陆道人磊落举止,稍稍生出的一丝欣赏之意,全数消失不见。 不为其他,红儿表妹竟然也和这位陆道人有所纠缠。 又想起自家三妹面对慈航师叔,对那位陆道人的百般维护…… …… …… 且不,在过去的两个月里,杨戬如何心急如焚,如何在茫茫四大部洲搜寻陆北踪迹。 翌日。 清晨。 陆北早早用过由着先养神灵药回灵紫烟草,熬制而成的药粥。 就在屋檐之上打坐半晌,经过半个时辰的调息,但觉灵光通透,真灵所受的最后一丝伤势,也被驱逐一空。 这时,陆北方长出了一口气,注视着东边际的朝霞浮云出神。 心中不由想起昨夜的旖旎,尤其手指之间尚残留的那一丝滑腻,便是摇头一笑。 三圣公主终究太过羞涩,他仅仅浅尝辄止,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这时,陆北从屋檐之上站起身来,落在院中,静静望着院中一树火红似霞的桃花,神思悠远。 陆北轻轻折下一枝,待感知到身后的脚步声,便是转过身来。 杨婵一袭素色宫装长裙,亭亭玉立,眉似远黛,眸若星辰,正梨涡浅笑地看着他。 陆北走上前前去,将桃花拂去露水,一边端详着含羞带怯的少女,一边将桃花别在少女的秀发间,轻轻抚顺微乱青丝。 “婵儿,青丘狐国的公主当年于我有些恩惠,我打算去一趟青丘狐国。” “现在就走吗?”杨婵感受到面前一生良人的温柔宠溺举动,双颊飞晕,软声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啊。” 少女空气刘海儿之下,一双恍若宝石澄澈明莹的眼眸,晶光闪闪,有着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好。” 陆北眸光微动,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 端庄妍丽的少女,忽而明媚一笑,人比花娇,心下实则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陆北神情沉寂,抬头看了看色,目光不由得黯然了几分。 第一百二三章 妖族拎得清 青丘狐国。 一道金色流光从云霄划过,通明赫赫。 一男一女从金色流光中挽手走出,落在一座百草枯萎的山丘上。 “陆北,你这遁法好生神奇,是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吗?” 杨婵笑着轻声道。 “恩,有着一些渊源。” 陆北无心多言,随口应道。 同时,以仙巅峰级神念,细细扫过青丘狐国外围区域,发现远处青丘狐国三面环高山,一面望大河。 高山险峻陡峭,大河波浪汹涌。 而整个青丘国所在范围的空之上,外罩水气雾霭,内里阵法遮蔽……禁绝一切飞鸟和人。 此举不止是防止山中樵夫误入其中那么简单。 以陆北卓绝目力都无法看透阵法之后景象,只能透过五彩绚烂的光阵水幕,隐隐看到一些宫殿楼宇的轮廓。 “这法阵倒是不凡,应能抵挡金仙级别的攻击。” 陆北目光一奇,喃喃道。 由于二人遁法过快,啸月一行却没有来到青丘狐国。 毕竟,啸月妖王一边要处理自家子嗣后事,一边又要封锁消息,勾通三家妖王,有这耽搁也不稀奇。 “陆北,我们怎么进去?” 杨婵柔声道,忽而心思辗转,如水目光盈盈波动,就是变作翩翩浊世佳公子模样。 陆北淡淡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松开了杨婵的手,凝声道:“稍后,直接递上拜帖即可。” 陆北的打算就是将啸月妖王纠集三家妖王,打算对青丘图谋不轨的事情提前告知青丘一众高层。然后,离去。 他并没有和青丘一族牵连太多的打算,此事一了,因果完结,他便着手突破真仙境界,证得长生。 而啸月妖王一事,事关重大,自然不是一封来历不明的书函就可以清的。 唯有当面详谈,才有一些取信于人的可能。 陆北心思沉寂,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和杨婵二人走过几处不值一提的幻阵,来到了青丘狐国入口。 入口是一座巍峨壮观的白玉关城。 关城高七八丈,护城河水宽五六丈。 所谓白玉关城,就是通体由白玉铸成,白玉上面则铭刻各式各样的后阵纹。 禁制微微,明玉无暇。 绝非真仙一击可碎! 城门楼上,一队队青丘狐国的狐族护卫,本自懒洋洋的手持兵器来回巡弋。 据陆北所知,这些护卫一大半都是公狐。 青丘一族,公狐化形之后,容颜往往比较丑陋,身体又有隐疾。 因此,一般不是太受本族上位狐狸的待见。 这或许也是青丘狐狸喜欢勾搭凡间文弱书生的原因。 尽管他们靠不住。 这青丘一族,分明尚保留着类似人族母系氏族社会的一些上古风格。其深层次的原因,无非是代表着上位者的九尾狐血脉……是由母狐狸传承延续罢了。 这时,青丘一族护卫,远远看到护城河前方,缓缓走来的杨婵和陆北二人。 便是高声出言喝止。 一个披甲执刀、面容尖狭的狐将,沉声喝道:“此地是青丘狐国,人族修士,不得在此逗留。” 陆北微微一笑,拿出一封名敕,仙级别的法力依附其上。 金色名敕便化作一道白色流光,不过一念,就激射到城头,落在神情错愕的狐将手中。 青丘狐将目光闪烁,一把打开信笺,观看半晌,沉吟道:“来人,快请雨姑娘来。” 他不认识字。 这时,先是一阵细碎清脆的银铃声响起,而后香气馥郁。 一个柳腰雪肤,气质妩媚的粉裙少女,盈盈走了过来。 无视青丘狐将那一张丑陋面容上,堆起的讨好笑容,手中接过那封信笺,秀眉微蹙,细细阅览。 “雨妹子,上面的啥?” 仿若公鸭嗓子的声音在雨姑娘耳畔突兀响起,差点吓了雨一大跳。雨面色羞红,由于以前吃过亏,不再回头,不动声色之间,莲步轻轻往一旁挪去。 这才转过头来,神情羞羞怯怯,糯声道:“岩大哥,你先让他们进来,我先去禀告公主殿下。” 到此处,神情一顿,低头道:“他们好像是公主殿下,以前的朋友。” 雨这才红着脸一蹦一跳地下了城楼,向青丘国内部去了。 青丘狐将笑得仿若菊花绽放,望着少女离去的曼妙背影,高声道:“那雨妹子路上慢点儿。” 不大一会儿,受着青丘狐将招待的陆北和杨婵二人,就是在一个红裙少女引领下,向青丘狐国的议事宫殿走去。 …… …… 啸月妖王洞府。 凄凄惨惨,一片肃杀。 原本四处张挂的一只只大红灯笼、大红喜字,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灯笼。 殿中。 烛火幽暗,气氛凝重。 一具巨大的棺椁,停放在大殿中央。 啸月妖王高坐上首一张虎皮大椅上,神色阴晴不定,一双凶戾、狭长眼眸之中,隐隐有怒火涌现。 周身气息也是起伏不定。 从下方玉砖上,还未清理干净的肉糜和血迹来看,可见啸月妖王处于随时暴起杀人的状态。 两列坐着赤火、霓裳、商山三位妖王,目光冷峻,努力装作一副面色肃然、深感苦痛的样子。 偶尔对视一眼,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敢笑。 毕竟,实在不能指望这些连自家生死都毫不放在心上的妖王,能够有什么同情心。 而一个荒缪而可怕的念头,皆是在三位妖王心中不时浮起。 “狼,被雷劈死了?!” 这时,霓裳妖王清咳一声,打破逐渐凝固僵硬的空气,柔声道:“啸月大圣,良辰在即,您看……” “出发。” 啸月妖王深深看了一眼不敢和他对视的霓裳妖王,沉吟半晌,方从牙齿中吐出两个字。 走向铜棺椁,宽大手掌轻轻拂过,仅仅装着狼生前衣冠配饰的棺木,目光悲痛。 “你既然喜欢青丘的那个狐狸,为父马上让她来陪你。” 着,啸月再不犹豫,大步向殿外走去,随着此妖一步踏出殿外,已然变作‘狼’的模样。 一袭大红喜服,手持玉石盒子,面相普通平常,但目光幽沉如水。 身后,商山、赤火、霓裳妖王也齐齐招呼部下,紧紧跟上。 这时,众妖出得洞府,落在高空。 但见妖云汇聚,遮蔽日。 啸月妖王,不,‘狼’骑在一匹枣红马背上,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郁积的厚厚云层一眼,微微颔首,便催动座下马匹,就带着身后的妖军浩浩荡荡地向青丘狐国方向而去。 此行,务必毕其功于一役! 啸月妖王心中如是想道。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但此生迈入不朽金仙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不比感情复杂、动辄寻死觅活的人族,妖族,拎得清! 第一百二四章 还可以看人 宫殿之中。 陆北坐在椅子上,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帷幔、玉器、屏风、此地是宫殿,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仅仅算是外间华美宫殿的一处偏殿。 椅子上面也不知铺着什么动物的皮毛,柔软、舒适。 陆北接过侍女奉上的香茗,轻轻饮了一口。 这已经是他喝完的第三盏了。 然而,主人仍不露面。 当然,这并不是他一个仙,百无聊赖之下,拿眼四处打量的缘故……事实上,任何一个青年男子,面对不远处的那个婷婷袅袅、妩媚动人的狐族少女,认真抚琴,都不会百无聊赖。 不懂听曲儿,还可以看人。 白色透明薄纱,肌肤雪白,红樱如血…… 所以,无心听曲儿的陆北不能,不能看人,所以他只能百无聊赖。 杨婵倒是兴致颇浓,平时以端庄明丽示人的少女,此刻女扮男装,一袭素色长衫,本是容颜姣好、眉目疏朗。宛若陌上公子,气质温润如玉。 一双好看的妙目正盈盈转动,不停打量着娴静地抚琴的狐族少女,她当然不是在看人,她对狐族少女抚琴的指法有些好奇。 毕竟,三圣公主的琴艺之术,造诣并不浅。 忽然,琴曲一乱,狐族少女脸颊酡红,偷偷地打量了杨婵一眼,螓首低垂下来。 杨婵清咳一声,忙是拿起玉盏抿了一口。 雪腻脸颊和玉碗明光交辉,隐隐有一线红晕倒映在玉盏之上,明媚妖冶。 杨婵秀眉微蹙,抬头正见陆北一脸笑意地看向自己,芳心顿生羞愤,就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然在这时,一阵轻盈的细碎脚步声响起,透着急促。 陆北忙是收起心绪,轻轻将掌中玉盏搁在几案上,循声望去。 但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女,当先从殿外走来。 见到陆北,少女粉嘟嘟的白皙脸颊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喜色流露,雀跃道:“陆哥哥,真的是你?” 豆蔻少女正是苏青灵。 青灵快步跑了过来,来到陆北面前,心生欢喜,不禁牵起陆北的手,细细打量着陆北的冷峻面容,渐渐和记忆中的少年对应,甜甜一笑,惊喜道:“陆哥哥,果然是你啊。” 陆北倒没想到,苏青灵竟然还能记得他,而且……陆北低头看了看手,心道,这未免有些热情了。 “陆北,这位就是公主了吧……”杨婵眉眼弯弯,嫣然一笑道。 这位青丘公主,果是容颜绝色。 “陆哥哥,他是……” 苏青灵怯生生地看着杨婵,不知这个长得极其好看的男子是谁。 “青灵,怎么对客人,这般没大没的。” 这时,恍若叮咚清泉激荡山石,清冷而孤傲的声音传来。 一个身姿高挑的妙龄女子,盈盈迈入殿中,一双凤眸打量了陆北和杨婵二人一眼。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苏青灵和陆北牵在一处的手上。 便是冷哼一声道:“青灵,过来。” 这时,苏青灵也从重逢儿时玩伴儿的喜悦之中,慢慢反应过来,忙是松开陆北的手,害羞地站在一旁。 陆北微微一笑,自始至终神色不变。 杨婵轻轻端起一盏茶,饶有兴致地看着陆北如何应对。 她也算看出了一些端倪,苏青灵只是孩儿心性。 好奇目光转而停留在苏青璃身上打量,便是一滞。 好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不过,这清冷气质倒是和嫦娥姐姐有些像。 可,嫦娥姐姐的孤洁和冷傲,并不伤人。 苏青璃白色衣裙翩跹,玉容晶莹,目光冷漠地望向陆北,心中浮起一丝疑惑。 想了半,方才从记忆中找寻到几十年前,在苍梧山上的一段经历。 那一年,她去接自家妹青灵,曾经在山道上见过这人。 不过,苏青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当年那个人族蝼蚁与眼前气度沉凝的青年联系起来。 苏青璃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 方才,她实则已经观察过二人,二人显然以陆北为首,她虽无法从二人气息中判断出修为。 但想来,陆北也是仙道不成。 毕竟这陆北修道最多也就几十年而已,就算有着些许机缘,怎么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踏上仙道。 心念及此,苏青璃心下稍定,淡漠道:“陆公子,来我青丘何事?” “陆某偶然得知一个关于青丘狐国生死存亡的消息。” 陆北先是看了含羞带怯的苏青灵一眼,顿声道。 “什么消息?” 苏青璃冷冷一笑,目光之中分明有着不屑。 以她看来,定是这人修道之后自以为是,就对妹存着非分之想,这才随意找了个借口来到青丘。 “陆某听那啸月妖王成就真仙后,假借和青丘结亲之名,行暗中窃夺之举……” 陆北也不拐弯抹角,就这么一来二去,直接了出来。 至于这苏青璃是否选择相信,他无心关注。 他的时间很是宝贵,并没有再和这位高傲如鹅的青丘长公主,再浪费个三盏茶工夫的打算了。 然而……未等陆北完。 苏青璃冰清玉润的容颜上,微微一变,继而讥诮一笑,打断道:“陆道友,你的故事,本宫已经听完了……若无他事,本宫尚有要事处理,就不留你了。” 杨婵原本笑意莹然的脸上,笑容消失,在陆北的目光制止下,极为不满地乜了一眼苏青璃。 陆北神情沉寂,完全没有被人突然打断话头的愤怒。 在苏青璃一双清冷如冰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正待站起,告辞离去。 “姐姐……不要嫁给那头恶狼。” 见陆北要离去,苏青灵忙是走上前去,急切道:“陆哥哥,现在别走呀。” “青灵,胡闹什么?和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还不松开手。” 苏青璃玉容罩霜,娇斥道。 区区人族蝼蚁而已,痴心妄想,真当她苏青璃没有看出来吗? 尤其刚才,她分明见陆北的同伴,‘贼眉鼠眼’地打量着殿中但凡有点儿姿色的女子。 此人尤为可恶,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苏青灵仰起雪白脸,望向看不出喜怒的陆北,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满是委屈之色。 陆北伸手习惯地想摸摸苏青灵的头,安慰一下,但突然感知到两双仿若利剑的目光,心知不妥,只得悻悻然地收回手。 这才转过身来,神色淡淡地望向苏青璃,目光平静而冷漠。 “不出三个时辰,啸月妖王就会带着九华山的三位妖王,来到青丘狐国。到时,青丘狐国罹难,希望长公主殿下还有这份儿思嫁之心。” 陆北也不看苏青璃恼羞成怒之后的脸色,看向苏青灵,温煦笑道:“恩,我不走,怎么,也得吃几杯你姐姐的喜酒再走才是。” “恩。” 苏青灵展颜一笑,忽而又是软声道:“可姐姐,不能嫁给那头恶狼啊。” 着,又是下意识地看了苏青璃一眼,目光胆怯。 “放肆。” 见此,苏青璃面色羞怒交加,区区人族蝼蚁,你又懂什么,竟敢,竟敢嘲讽她。 让她尤为痛心的是,自家妹也不理解自己。 啸月妖王已成长生真仙,她若不和九华山势力结为姻亲之盟,如何让青丘狐族在恶意林立的三界立足下来。 而且,这也是婆婆的意思。 婆婆年纪渐渐老迈,为了护佑青丘一族不遭其他妖族势力荼毒,曾经多次出手击退真仙、甚至金仙。 为此折损根基,威势一不如一。 她若不…… 心念及此,苏青璃正待发作,耳边却传来一道苍老且温和的熟悉声音。 “青璃,不要难为他们了。” 宫殿大门口,赫然走过来一个满头银丝,拄着木拐的老妪。 “婆婆……” 苏青灵满脸欢喜,就是一阵风地跑了过去。 “婆婆,”苏青璃同样娇躯一颤,也忙是快步走过前去,搀扶住老妪,柔声道:“您怎么来了。” “听来了客人,就过来看看。” 老妪看模样有着六十多岁,神态和善,一边笑着话,一边打量着陆北和杨婵二人。 陆北心有所感,向来人望去,目光便是一凝。 “长生真仙!” 继而,心生讶异。 第一百二五章 能奈本圣何 盖因,老妪很是奇怪。 真仙不应该是寿元无尽吗?为何他在老妪身上看到了真仙的寿元上限? 陆北心生讶异,转而看到老妪,鸡皮鹤发的苍老面容,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一些真相。 不过,此刻也不方便出言询问求证。 杨婵也站起身来,和陆北站在一处,静静地望着老妪。 “这位就是陆公子吧。”老妪面相慈和,在陆北微露讶异的目光之中,笑着道:“我听青灵时常起过你。” “此行惊动老人家,陆某心中实在不安。” 陆北正色道。 “无妨,老身也并非老迈到不能动了,可没那么娇贵。” 老妪着话,在苏青璃的搀扶下,走到上首主位坐下。 苏青灵甜甜笑着跑到老妪身后,给老妪捏着肩膀。 宾主再次落座。 或许是老妪在此的缘故,苏青璃面色虽幽冷,但言语态度也有了几分顾忌。 老妪笑道:“刚才陆公子到我青丘一族将有大祸,不知可否和老身。” 在苏青璃不善目光的凝视下,陆北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便将自己如何得知啸月妖王联合九华山几家妖王,对青丘图谋不轨的事情,大致叙了一遍。 相对于和苏青璃先前所言,陆北此刻的叙述,明显更为详细。 “不知陆公子如何得知这等隐秘?莫非也去了九华山。” 老妪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神态慈祥地笑着道。 “陆某因为受了一些伤势,就夜探九华山,夺取先养神灵药回灵紫烟草。” 陆北并不隐瞒,一五一十地道。 其实,这种事情也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至于狼死于他手,陆北想了想,倒是没有急着。 不过,陆北完这些,但见老妪沧桑目光深处有着一丝了然之色,继而淡淡一笑,好似并不介意。 苏青璃神色冰寒,娇哼一声,冷哂道:“怪不得。” 眉头一皱,清声道:“先灵药呢?” “呵呵。” “你……” “青璃,咳咳……”老妪咳嗽几声,苏青璃玉容大变,忙是扶住老妪后背,慢慢舒缓,急切道:“婆婆,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这事儿不怪陆公子。” 老妪笑了笑,摆了摆手道。 杨婵明眸望了望陆北和苏青璃二人,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酸楚之感,目光幽幽,端坐在一旁低头也不话。 老妪顿声道:“多谢陆公子能来报信,老身相信陆公子绝无言语欺瞒之处。但啸月妖王,老身也与此妖打过一些交道,倒是不怎么惧他,若是真的有什么阴谋,老身可一力担之。” 闻听此言,陆北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明显,青丘狐国道行最高的婆婆,对自己的话半信半疑。 陆北思索了一下,沉声道:“那啸月妖王好像还和一位真仙大能有所勾连,前辈不得不防。” “恩?” 老妪眸光明亮,一时之间,神情肃然了许多。 “陆某也不能确定那位真仙与啸月的关联,到底有多深。” 着,陆北便将自己在九华山上如何偶然见到魔佛老人的经过了一遍。 “如果是这样的话。” 老妪沉吟着,眉头紧皱,心中起了一层警惕。 这陆北不知关键,但她可是知道,青丘后山禁地之中,却是有着那啸月妖王所需的东西。 就在这时。 殿外一个侍女禀告道:“关城之外,啸月妖王之子狼带人,下聘礼来了。” 老妪应了一声,挥手让侍女退下。 陆北心中冷冷一笑,暗道,狼明明受得谴,形神俱灭,啸月妖王倒是好一招偷梁换柱之计。 苏青璃柔声道:“婆婆,现在怎么办?” 此女虽然对陆北之言将信将疑,但见自家婆婆面色阴晴不定,心中也有了几分不好的猜测。 白玉关城外。 啸月妖王当先领头,后有三大妖王带着几百妖怪,队伍蜿蜒如蛇,妖气沸腾。 赤火妖王望着前方巍峨的白玉城,低声道:“这上面禁制,浑然一体,且有着杀阵布置,恐怕就连真仙大能都不敢轻缨其锋。怪不得,青丘一族屹立至今而不倒。” 一匹枣红马上端坐的‘狼’,面色淡漠,目光凶戾,心头有着复杂的情绪涌起。 近了,近了。 血脉之中的呼应,绝对错不了。 待听到不远处,赤火妖王的嘀咕,啸月妖王也将冷然目光,朝白玉关城打量。 瞳孔就是一缩。 以他真仙道行的敏锐感知,可以看出这座白玉关城不仅牢不可破,而且具备一定的阵法反击之能。 看了,唯有进入青丘狐国,才能便宜行事了。 下意识地向身后的几个大箱子望去,其中一个装满沧澜珍珠的箱子,正是由着魔佛老人化成。 魔佛老人不仅对回灵紫烟草渴求,此人对上古妖庭那件血脉秘宝,也有着贪欲。 而回灵紫烟草,他并没有告诉魔佛老人已经丢失。 一个跌落巅峰之境的真仙罢了,他有何惧之。 只要夺得上古妖庭的那件血脉秘宝,洗炼一身妖血,踏入不朽金仙……他从此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妖圣。 而三界将再传他银月,不,啸月妖圣之名。 想到妙处,啸月妖王心中快意无比,只想仰月长啸。 不过,此时此地,显然不适合。 白玉关上,望着下方九华山的一众妖怪。 年轻狐将猛然拔出腰刀,狠狠劈斩在白玉无暇的城墙上。 “铛。” 就是溅起一簇火星,狐将骂道:“你们看看,下面都是些什么货色,这就要把我青丘一族的王冠明珠,长公主娶走。” 一个白毛狐狸副将,目光伤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三百年前,二公主就是远嫁给铜梁山的铜梁妖王和亲,据前些日子刚刚传来消息,那位妖王在床上,狂性大发,一根皮鞭,将二公主生生……唉。” 白毛狐狸妖将一脸唏嘘,无人知,他当年可是青丘二公主的众多仰慕者之一。 可惜二公主没瞧上他。 这时,名叫雨的狐族少女,神情肃然地来到城头。 少女眉眼妩媚,身材婀娜,柔声道:“岩大哥,长公主殿下有令,只让狼少主一人进来。” 狐将张了张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通过白玉关城的法阵,向下面传音。 而听得白玉关城上方传音,端坐马匹之上的‘狼’目光闪烁,一脸狐疑,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若他一人进去,万一被那老妖婆…… 心中转念之间,‘狼’便以神仙级的妖力裹挟着声音,向白玉关城喊道:“城上可是雨姑娘当面,我是九华少主狼,此行所带彩礼颇多,一个人恐怕带不过来,还请回去和青璃商量一下。” 啸月妖王模仿着自家儿子的神态语气,也是惟妙惟肖。 狐女雨眸光闪烁,心道,果然。 这时,却是亲自向下传音道:“狼少主,我家姐有话,若是彩礼过多,可先行派人送彩礼进来。” 闻听此言,‘狼’面色越发狐疑,摇了摇头,心中寻思,青丘一方应该不会发现他的图谋。 心中焦虑,又不好再次出言拒绝。 毕竟,如此三番五次推诿,就算本来没有什么,也可能被青丘一方察觉到了什么。 这时,啸月妖王一咬牙,就以神念和魔佛老人,商议道:“魔佛道友可先行和赤火他们进入其中,到时道友牵制住那老妖婆……” “我本以为啸月道友,会对贫僧一直都不信任。” 魔佛老人这时或许是左眼睁、右眼闭,起话来语气很是和善,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道友得哪里话来,先前你我二人有言在先,本王如何能够瞻前顾后,我啸月身为银月妖圣……” 啸月妖王笑着道。 在魔佛老人这位长生真仙面前,啸月却是不敢再以本圣自居,徒惹人笑。 “好了,希望道友能够遵守约定,不仅是那回灵紫烟草,还有妖庭秘宝,贫僧可是期待已久。” 也不知魔佛老人,此时是不是重新由魔性占据了上风,语气森然了几分。 “一定,一定。”啸月妖王满口答应道。 心中却是不屑,“你一个异类魔物,给你妖庭秘宝,你用得了?至于回灵紫烟草?嘿嘿,到时青丘已灭,木已成舟……你又能奈本圣何?” 至于银月妖圣后裔? 恩,上古之时,银月妖圣素来以狡诈闻名,有时候,连妖庭自己人都坑,啸月妖王怎么可能会堕先祖威名?! 啸月妖王眸光一闪,心中有着一丝得意情绪生出。 随着时间流逝。 白玉关城霍然打开,赤火、商山、霓裳妖王渐渐带着潜匿行踪的魔佛老人,进入青丘狐国。 “轰。” 白玉关城法阵倏然闭合,其上禁制光幕流光澄莹,动人心神。 不过半个时辰,在啸月妖王的担忧中。 阵阵惨叫终于传来,白玉关城之上,喊杀之声,声透城池,更有火光映照空禁阵,彤彤如霞。 见此,啸月妖王心中狂喜,这时,正见关城大开…… “的们,随本王杀进去……” 第一百二六章 半时辰以前 让时间稍稍回到半个时辰以前。 赤火、商山、霓裳三位妖王带着百余妖,押送一应物品,迈过青丘狐国的白玉关城。 刚一进入青丘,三位妖王便腾空而起。 九华山以商山妖王资历最老,这时,商山就对其他两位妖王吩咐道:“赤火,你带人去斩杀守关狐将,接应啸月他们,霓裳随我杀进去。” “商山大哥,可要大开杀戒?” 赤火带着百余妖离去,霓裳妖王在一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着道。 “哈哈,不用,青丘一族男的当然统统杀掉,女的以法力封印。” 商山妖王哈哈一笑道。 据他所知,青丘一族,仙战力完全没有。 至于那位唯一的真仙,自然有人对付。 正如商山妖王所想,身后堆积如山的礼品之上,一道幽幽光华闪烁,光芒敛去,现出一个老僧。 正是魔佛老人。 商山面上带着一丝谦卑之色,拱手道:“此行有赖前辈了。” 魔佛老人也不答,一双悲悯人、魔意森森的眼眸,向远处望去。 一个拄着木拐的老妪在苏青璃搀扶下,站在一处五层石塔顶层,隔着窗口,眺望着下方三位妖王和魔佛老人,神色不善。 身旁同样站着苏青璃姐妹、陆北和杨婵、以及青丘五位神仙道行的妖帅,和十余位地仙道行的妖将,黑压压一片。 正值青丘生死存亡之际,除却那些在秘境闭生死关的族人,族中高层却是来了九层。 正是因为陆北在啸月将临之际,犹恐老妪不信,便把狼死于己手的经过叙。 如此一来,啸月妖王此行目的也就不问自明,定是图谋不轨了。 可老妪也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然仍将九华山一应妖王放了进来。 若没有防备,却将青丘一族高层召集于此。 而在场青丘高层,多数皆为女子,身段儿婀娜柔软,姿色绝俗。 其中不乏两个容颜姣好的妇人,身畔还牵着自家女儿的手。 也有一个抱在怀里。 狐狸道行或浅,仍未化形,一身皮毛雪白无暇仿若丝锻,柔顺美丽。 嫣红的鼻子,巧的嘴巴,精致玲珑的耳朵…… 而这时,那只可爱伶俐的狐狸,长长眉睫之下,一双润比明玉、亮堪宝石的眼眸,水汪汪的,能倒映出人影儿来。 陆北和杨婵二人迎风而立,一袭书生素衫,身形挺拔坚毅,一个冷冽似刀,一个温润如玉,不分轩轾。 所以,这些狐狸精怪,大半将目光投在陆北和杨婵二人身上。 甚至不乏抱着狐狸的妙龄妇人,也将一对儿盈盈波动的桃花眼眸,投在二人身上。 恩,主要集中在一袭白衣翩然,手拿折扇的杨婵身上。 神朗气清,玉树临风。 相对而言,比较符合狐族一贯审美。 陆北见杨婵面上怏怏不乐,就是附耳低声,神念传音道:“杨公子,门后那一大一,看你看得眼珠都掉地上了,可能是看上你了吧……” 听得此言,杨婵柳眉微微竖起,扭过俏脸来,白了陆北一眼,娇嗔道:“你……你是不是也想买大送啊。” 陆北眸光微滞,淡淡一笑,便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见陆北一脸悻悻然的样子,杨婵明眸粲然,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满是甜蜜涌起。 二人却没有注意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场景,已然落在苏青璃的眼中。 苏青璃玉容一白,继而心中生起一阵恶寒。 原本对陆北渐渐消去的恶感,再次如毒草缠绕心头。 厌恶地看了二人一眼,突然想起青灵,心头一慌,下意识地就要抓紧自家妹的玉手。 恩? 陆北脸上浮起一抹古怪,心道,婵儿怎么这般大胆? 不过,也不以为意。 “陆道友,还真让你给中了。”老妪将沧桑目光从魔佛老人这位真仙大能身上收回,面色凝重地对陆北道。 陆北目光冷闪,凝声道:“那不知前辈有何打算?” 感知到远处的气机锁定,老妪面色越发忧虑,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出言回答,而是对苏青璃叮咛道:“青璃,你四妹和五妹,和一应族人都安妥好了吧。” “已经都安排往内郭了,若有不谐,可由秘境离开青丘。” 这时,苏青璃脸颊微微羞红,收敛芳心惊怒,轻声道。 老妪面容稍稍缓和。 所谓青丘狐国,‘国’就是‘郭’的意思。 内郭就在五层石塔之后,有着另外一重禁制,不过很可惜,禁制不能挡住真仙一击。 见诸事安排妥当,老妪从石塔越出,面对虚空之上,那位披着一袭袈裟的魔佛老人。 “这位道友,这是我青丘和九华两方之事,道友何必来蹚浑水?”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道友,不用本座将话挑明了吧。” 魔佛老人卷起腾腾黑风,凛然的声音响起。 “看来道友是铁了心,要难为老身了?” 老妪话音方落,手中木拐陡然扬起,一头银丝由白转黑,如瀑长发垂落腰间,身后有着六根毛茸茸的尾巴化出。 “六尾狐,好大的名头!可惜对本座而言,你不过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罢了。” 魔佛老人神色不变,神情虽无讥讽之色,但话语中的不屑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妖庭秘宝,他势在必得! 他之一生,修魔道而成真仙,修佛法至真仙之巅,那么上古妖庭的血脉秘宝,又能给他什么惊喜呢? 不朽金仙,抑或太乙? 两位真仙大能感受到对方的意志,皆是不再多言,斗在此处。 一时间,魔气和妖气在虚空之上四处激荡,攻伐消融。 其间,不时有闷哼之声连连。 彼时,赤火妖王也已带着百余妖杀上关城,和狐将带领的护卫杀在一处。 苏青璃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陆北一眼,让陆北摸不出头绪,对着一应青丘高层,凛声道:“十四妖将听令,尔等联手,务必挡下关城上的赤火妖王。” “谨遵长公主殿下之命!” 十四位年轻狐族精怪,十三女一男齐齐出列,抱拳道。 妖族妖将不过堪比人族地仙,十四位妖将就算精通合击之法,也未必是赤火妖王这位仙大妖的对手。 唯有,死战! 苏青璃晶莹玉容越发幽冷,仿若千载不化的北极寒玉,望向那五位妇人,樱唇轻吐,“随我去斩杀商山和霓裳二妖王。” 着,清冽目光望向苏青灵,以及杨婵和陆北二人。最终目光定格在苏青灵身上,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家妹的脑袋,展颜笑道:“妹,姐姐不用嫁给那头恶狼了,你开心不开心?” “姐姐。” 苏青灵眼睛中满是担忧,柔声道:“姐姐,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去哪里啊,三界哪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苏青璃幽幽叹了一口气,附耳低声道:“跟着雪姨别乱跑,等着姐姐回来……” 又是深深看了陆北和杨婵一眼,以狐族的语言,轻声道:“别相信那两个人族,人族比那头恶狼,心思还要狡诈千倍万倍!” 五位神仙妖帅级狐族少妇,有两个低下螓首来,对着牵手而来的狐族少女,柔声安慰。 一个眉如远黛,面似桃花的妇人,正是那个抱着狐狸的花信少妇,盈盈走上前来。 “殿下。” “雪姨,照顾好青灵,”苏青璃秀眉紧蹙,清声道:“若事情真的无法挽回,你应知道怎么做。” 苏青璃嘱托完,便带着其余四位神仙妖帅,打算向商山妖王和霓裳妖王迎击而去。 “长公主,陆某不是很明白,” 陆北目光幽邃,沉声道。 “恩?” 苏青璃步伐微顿,回过头来,一双凤眸有着细碎冷光溢出。 “方才为何不将九华妖王拒之关外?”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寻思。 明明青丘一族对自己之言,相信了九成,可为何还要将九华一应妖王放进来? 外有可防御金仙的大阵,安心宅个千二八百年,风头一过…… 虽然此举有鸵鸟之嫌,但也比将全族置于将灭险境,好的多吧。 第一百二七章 你们先退下 “因为婆婆想趁着寿元将至之前,拔除九华和啸月的潜在隐患……”苏青璃微微抿唇,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忽有所觉,继而冷声道:“本宫为何要和你这些。” 着,便兀自向石塔外飞去。 这时,石塔之上,仅余抱着白色狐狸的雪姨、苏青灵……以及年纪看着比苏青灵还要上一到两岁的两个狐族少女。 “陆公子,杨公子,你二人先离开这里吧。” 雪姨欲言又止道。 这时,一脸忧心忡忡的苏青灵,也是糯声道:“陆哥哥,你们快些离开吧。” 陆北冲抱着狐狸的花信少妇,淡淡一笑道:“无妨,我们师兄弟,今日看看真仙出手,对于以后修行大有裨益。” 雪姨妩媚一笑,心下却暗暗摇头。 杨婵目光定定地望着陆北,柔声道:“陆北?” “希望我出手帮她们?” 陆北眸光微动,有心想,不吃醋了? 但又看到杨婵一身男装打扮,那个叫雪姨的花信少妇,已然一脸怪异的样子,只得作罢。 杨婵看着虚空之上,陷入苦战的苏青璃,樱颗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细声道:“帮帮她们也好。” “好。” 陆北淡淡着,在雪姨和怀中狐狸一对儿母女,或惊诧无比和或晶莹闪闪的目光之中。 倏尔,一步踏出,人已经出得五层石塔。 一袭白衣的青年,虚按腰间三生神剑,临于虚空。 仙巅峰的法力,仿若江河澎湃汹涌,强横绝伦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扫过三处战场。 白玉关城之上。 那位狐将已经陨落,现出一只巨大的灰毛狐狸原形,一片血泊之中。 名为雨的狐族少女,披头散发,梨花带雨地趴伏在尸身上痛苦。 高空之上。 十四位狐族妖将已经战死一半,其余几位妖将也是浑身带伤。 赤火妖王一袭黑甲,豹头环眼,手持一根镔铁大枪,威势赫赫,面对方才妖将围攻,怡然不惧,除了黑色大氅被 冷声道:“束手就擒,本王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 一个手持幽蓝色单刀的狐族少女,吐出一口血水,冷声道:“只有战死的青丘,没有投降的青丘。” “杀。” 数道刀光向赤火斩去,凌厉狠辣。 “冥顽不灵。” 赤火妖王冷哂道。 手中镔铁长枪,疯狂搅动,宛龙怒吼,刹那之间,火光灿灿,正待再次带起一簇血花。 忽而,赤火妖王后背突然生出一股冷汗,眼睛瞪的好似铜铃大,心生惊惧。 “嗖。” 一根青翠莹莹的流光划过际,向赤火妖王钉射而来。 “什么人敢暗算本王?!” 赤火妖王挥手之间将六根清净竹扫往一旁,就是凛然怒喝道。 声震四野,甚至压过了喊杀声。 “噗嗤。” 赤火妖王面上突然现出了痛苦声,不敢置信地低头向胸口看去。 一根竹子穿胸而过,猩红的大妖血液在翠竹之上流淌而下,在碧波盈盈的河面上,飞过一道道红线。 “你……” 施展无距身法,已然来到赤火妖王身旁的陆北,神情默然,一双冷冽目光,见得赤火为了反击而挥起的铁枪,目光之中有着一丝不屑,冷哂道:“用枪,你也配!” 一成半的木行本源之力和太阳真火,随着灌入的法力猛然爆发开来。 “轰。” 赤火妖王猛然炸裂,片片飞灰,扑簌而落。 剩余六位狐族妖将本以为对上赤火妖王必定败亡,一个个都是存了死志。此时乍遇此景,皆是神情惊愕地看向陆北。 “去清理关城上的妖吧。” 陆北神色淡淡地了一句,便朝带领着四位妖帅的苏青璃遁去。 “仙还是……真仙大能?” 六位带着伤势的狐族妖将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身形丰腴莹润的狐族少女,失声道。 可血腥之气充斥的战场,无人回应狐族少女的疑问。 一袭白色宫装长裙的苏青璃,身后有四根毛茸茸的尾巴化出,搅动云霄。 胸前、臂上的大片衣裙满是血迹,而这血迹,有一大半都是她自己的。 苏青璃嘴角带着血迹,一双丹凤眼中满是忧虑。 唯有偶尔向空望去,听到上方不传来的攻伐争斗之声,心绪安定几分。 她所带领的四位神仙妖帅挡住了商山妖王一会儿,虽然已经付出折损一人的代价。 而苏青璃,却是直面霓裳妖王。 霓裳妖王身姿婀娜,那一张娇靥如花的容颜,笑意莹然。 “青璃公主模样如此可人,本王还真不舍得辣手摧花呢!” 闻言,苏青璃玉容更寒,手中紧紧握着一柄蓝晶宝剑。 清冷目光一边打量着霓裳妖王装束,一边冷嗤道:“九华四位妖王,听霓裳最为放荡,一路睡到妖王之尊。青璃以前还不信,而今么……” 听得这般刻薄言语,霓裳妖玉容上的莹然笑意敛去,水蛇腰扭动之间,向前迈了几步。 而由黑色渔网长袜套着的两条雪白大长腿,也随之并拢一处,散发着神秘的诱惑。 “丫头,不知死活。” 一条蛇信从霓裳口中吐出,带着倒钩的两条舌头,忽而延长十余丈,倏然向苏青璃卷去。 苏青璃神色微变,掐起剑诀,心应对。 她之所以和这蛇妖能够纠缠至今,除却掌中那柄寒光四逸的宝剑,对蛇妖有着一定克制外。 还因为她的血脉赋。 霓裳妖王已然动了杀心,出手杀机凌厉,一时间,苏青璃疲于应付,身上的伤势也渐渐多了起来。 而蛇妖霓裳心思阴毒,随着时间流逝,竟然生出了虐杀青丘长公主的打算来。 但见,霓裳蛇信吞吐,好似树藤一般,所过之处,虎虎生风。 纵然苏青璃已是百般心,可身上衣裙仍是被蛇妖给一一绞碎,不仅如此,更是带起一蓬蓬血雾。 苏青璃秀眉紧皱,眼眸中有着痛苦流露,可此女性情骄傲倔强,只是抿着苍白的唇,连哼都不哼一声。 而是,聚精会神,不时以掌中宝剑见机反击。 可就在这时,蛇妖长嘶一声,突然朝苏青璃当头吐出了一团大红雾气。 苏青璃一个不慎,神情微微恍惚。 “呼。” 蛇妖两条舌头仿若两根铁鞭,一个闪烁,就将苏青璃身躯牢牢缠附,不得动弹。 两根尖锐的蛇牙,明光闪亮,令苏青璃心中一寒。 “丫头,若非啸月妖王,指名道姓要你为狼贤侄陪葬……本王手下还真缺你这么一个伺候丫鬟。”蛇妖霓裳见苏青璃已成砧上之肉,就是嘻嘻笑道:“啧啧,看这身段,看这肌肤如此滑腻白皙,恍若羊脂白玉般,想来身体也定是温暖,本王若是于此冬眠渡劫,修为不得能再上一层楼。” 听着霓裳妖王的戏谑言语,苏青璃也不禁随之想起可怕之事,一颗芳心沉入谷底。 仅仅是听上一听,就可知这蛇蝎妇人多么恶毒。 苏青璃惨白玉容上布满惊恐之色,甚至都淡化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婆婆对上那位真仙,陷入了苦战,而她如今却要惨死于人手……再也护佑不了青丘了。 “丫头,别怪本王心狠。” 霓裳妖王眼眸中放出凶光,正待击杀苏青璃。 苏青璃下意识地闭上眼眸。 “蛇打七寸,不知对于妖王可曾适用?” 淡漠的声音遥遥传来,随着话音落下。 后灵宝六根清净竹,带起一道玉光,就向蛇妖心口点去。 霓裳妖王心中只觉生死危机临身,亡魂大冒,正待带着苏青璃向一旁闪遁而去。 赫然一道通明剑光如半月斩落,几乎在一念之间挥斩而出。 “蓬……” 大团血舞弥漫,蛇信被斩成两截。 “啊……” 由于斩念一击太快,霓裳妖王的惨叫之声直到此时才发出。 霓裳妖王吃痛,玉容几近扭曲,露出蛇头,猛然回过头去,一双红灯笼般的血色瞳孔瞪向陆北。 “家伙,你该死。” 被斩断蛇信的霓裳,身为仙妖王,自然不会妨碍到话,就是怨毒道。 “是你?!” 苏青璃忽觉双腿一软,就是瘫软在虚空之上,身后四根毛茸茸的白色狐尾,无力地垂落下来。 檀口微张,目瞪口呆地望着陆北。 似乎比差一点儿死于霓裳妖王之手,还要令青丘长公主苏青璃惊恐! “为什么不能是我?” 陆北冷声应道。 继而也不理此女,转而对着正在商山妖王手下苦苦支撑的两位神仙妖帅,沉声道:“你们先退下。” 第一百二八章 色厉内荏尔(10/7) 两位狐族妖帅神念之中,早已察觉到陆北这边动静,又听得陆北吩咐,如蒙大赦,忙是迅速遁来,落在苏青璃身畔两侧护法。 不过,包括苏青璃在内,三人皆是神色惊疑不定地望向陆北。 这时,稍稍压下怒火的霓裳妖王和商山妖王汇聚一处,拿睥睨目光细细打量陆北,心头就是一慌,目光开始变得忌惮。 “阁下身为人族仙,为何要和青丘一族的这些骚狐狸搅和一处,坏我妖族儿郎性命?” 商山妖王神情不怒自威,语气森然道。 方才陆北强势击杀赤火妖王,虽然占着猝不及防的便宜,但此人仍是不可觑。 尤其,仙巅峰道行! 商山妖王目光越发阴沉,心中已是忌惮到了极致。 霓裳妖王讥诮道:“莫非阁下身为人族仙大能,也贪恋青丘狐族的美色?” 拥有仙道行者,不是人族教派掌的教,就是一方势力的巨擘。 岂会贪恋狐族美色? 霓裳妖王此刻心中对于陆北,一剑斩去自家舌头,已然恨极,就是以言辞嘲讽道。 人族最为讲究脸面,霓裳心中不甘,一时又无他法,自然在言语上讨回便宜。 而听得二妖之言,苏青璃孤傲明亮的眼眸,恍若失去了神采,呐呐道:“仙,仙……” 陆北神情冷峻,静静望着二妖,冷声道:“二位认为这样,就可以拖延到两位真仙分出胜负?” 一言道破机! “哈哈,道友以为本王和霓裳联手,还会惧你不成?” “可笑!” 商山妖王面色一滞,继而配合着话语,放声大笑道。 笑声中满是猖狂的不屑,肆意的讥讽! “色厉内荏。” 陆北冷哼一声,也不废话,六根清净竹牢牢握于掌中。 这件夺自佛门摩妙珈蓝之手的后灵宝,自从落在陆北手中,就是渴饮鲜血。 碧光莹莹的竹身,通体被浸润出丝丝缕缕的血线,饶着竹节圈圈环起,红绿相映,煞是瑰丽。 “离曜火日枪。” 仙巅峰级别的磅礴法力灌注在后灵宝中,木之本源被陆北催动。火光涌现,离曜成轮。 离曜火日枪神通,在陆北仙威势加持之下,有着一会之数的万根火枪,幽幽转动。 倏尔汇聚成一个圆形剑阵,刹那之间,毫芒万道,彤彤似锦,威能已然堪比真仙手段。 这门有着三重之境,来自上古妖神毕方的得意神通。 仅仅被陆北修炼至第一重,在此刻,却已经不亚于真仙一击了。 就连虚空之上两位真仙生死相争的攻伐声势,隐隐都要弱上一筹。 陆北神情默然,挥枪而落。 然后再也不看,转过身来,静静地望着脸色惨白的苏青璃和两位伤势颇重的妖帅。 他的心中正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浪费一滴三光神水,救下眼前三狐。 最终,目光却定格在苏青璃,垂落的四根狐尾之上,眸生惊异,心下暗暗称奇。 这时,枪落,血色嫣红燃遍了陆北身后苍穹! 商山妖王和霓裳妖王仿若颠簸在熊熊火海中的船,不过一瞬,就宣告倾覆、湮灭。 枪影攒射而过。 仙大妖的鲜血着实海量,蒸发成白色雾气,让百丈之地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刺鼻白色雾气。 彤彤火光妖冶闪烁,将苏青璃那一张惨白的玉容映照得通红,也将她心中的阴霾稍稍驱散。 苏青璃呆呆地看着陆北,一颗芳心都在颤栗。 那一袭素衫的冷峻青年、身后披满的漫霞光、燃得通红的苍穹……仿若一幅永生难忘的画卷,缓缓铭刻在青丘长公主的心中。 念及前事,苏青璃那一双月牙弯弯的眼眸,孤傲之色不见,她突然有了一丝羞愧。 正待低下头去,忽而发现陆北目光‘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四尾。 不知为何,心头不禁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可心中偏偏又有一股倔强生出,也不知此女想了什么,四根毛茸茸的狐尾,猛然抽出一根,向陆北打去。 陆北眼眸微眯,却见狐尾软绵绵的,仿若清风微抚湖面,便是探手一把抓住。 狐尾皮毛柔顺,仿若锦缎一般柔软光滑,更有带着一股不出什么味道的幽香,或是如麝如兰,悄然浮起。 “公主。” “陆公子。” 两位青丘狐族的神仙妖帅失声惊呼,继而面色古怪地对视一眼。 这时,苏青璃正为自己方才莽撞之举,心下暗生悔意。 突然感到一股异样之感传来,本来白腻如玉的脸颊变得红润如霞,娇躯酥软成泥,心下已是羞急,低声道:“放开我。” 着,正待挣脱。 却见那人以手轻轻捏了一捏。 苏青璃心知不好,不由控制地‘嘤咛’一声,明澈的大眼睛中就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一双凤眸羞怒地看着陆北。 苏青璃心生恚恼,柳眉倒竖,正待发作,狐尾就是一松,一个冷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恍然响起。 “竟然是真的,不是幻化?” 陆北毫不在意地放开,眸光微敛,低声道。 闻听此言,青丘狐国长公主殿下,只觉羞愤欲死,生无可恋。 “陆北……” 苏青璃咬牙切齿。 虚空之上,两位真仙攻伐斗战,已然到了关键时刻。 魔佛老人原本是真仙巅峰道行,后来在幽冥界北斗七星宫中,伤及真灵根基,跌落真仙巅峰境界。 好在魔佛老人所修之道十分诡异,这位真仙一边暗中寻觅先灵药治疗真灵所受伤势,一边将所修二行本源一分为二,封存在魔身和佛身之中。 虽然从此不能发挥出原本属于真仙巅峰二行流转不息,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但也比一般的长生真仙要强横许多。 可,令他心惊的是……和青丘狐国的婆婆争斗起来,短时间竟然没有分出胜负。 事实上,真仙相争,战况有时一念生死,有时却旷日持久……实在不可一言定之。 这也恰恰符合攻伐斗战‘争一线之机’的真意。 这时,虚空之上,漫云雾散去。 青丘老妪忽而被魔佛老人一掌轰飞,跌落虚空之上,面容现出痛苦之色。 “婆婆!” 苏青璃失声道。 魔佛老人这一掌裹挟黑色砂石,威势赫赫,颇有几分上古魔道气象。 老妪面上有着黑气翻滚,被她以法力压下,目光冷冽地看着魔佛老人,嗓子沙哑道:“道友手段,老身佩服。” “道友,本座方才之言仍旧有效,只要交出上古妖庭用来凝练血脉的秘宝……至于外间的啸月妖王,本座可与道友共击之。” 魔佛老人暗暗压下渐渐汹涌澎湃的气血,神情森厉地道。 此言一出,可谓石破惊! “老身不知道友在什么,什么血脉秘宝,老身可不知我青丘一族何时和上古妖庭扯上了消息?” 老妪缓缓站起,拄着木拐杖,冷声道。 “什么血脉秘宝?” 陆北眸光微动,暂时压下出手之意,神色淡漠地看着苏青璃,沉声问道。 莫非是什么可以提升妖族血脉的秘宝? 这才是啸月妖王攻击青丘狐国的真实意图? 苏青璃已经站起身来,在陆北的质询下,目光躲闪,道:“哪里有什么秘宝?啸月妖王之所以图谋我青丘一族,不过是打着我们狐族的主意……” “陆公子,你可有办法对付那位真仙大能?” 苏青璃眸光微动,一脸低眉顺眼地道。 “青璃姐,还真看得起我!” 陆北微微一笑,道。 “陆公子年轻才俊,神通广大……”见陆北虽然神色淡漠,但却有一股镇定和从容,苏青璃心中了然,定了定心神,暗暗咬了咬银牙,笑着道。 当真是忍着反胃的恶心。 盖因,这谄媚之辞,她生平都未曾过半句! 陆北神情沉寂,目光饶有意味地打量着苏青璃。 心道,能见到当年对他动辄以人族蝼蚁呼之的青丘公主,此刻一副伏低做的姿态,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吧。 并非他睚眦必报,而是为了曾经的自己,求一个念头通达罢了。 魔佛老人沉声道:“既然道友如此食古不化,莫怪本座不念你修行不易了。” 却见老妪眼皮耷拉,面色肃然,心中顿生警惕。 魔佛老人冷哼一声,两只眼睛赫然齐齐睁开,阴森道:“本尊就算仅仅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发挥出真仙巅峰实力,那也绰绰有余了。” 此刻生死相争,仅在一念之间! 老妪面色微变,心中萌生的死志,越发坚定。 七根狐尾在身后化出,一时之间,妖气凛冽,搅动九霄。 “以我苏萍之名,召唤先祖之威降临……” “婆婆……” 苏青璃低唤一声,雪腻脸颊之上两行清泪,忽然滑落。 她就知道婆婆,就知道…… 而在这时,巍峨的白玉关城,玉光忽而一闪,本是用来防御外围攻击的禁制尽数消失,就连关门也是霍然大开。 而这堪比不朽金仙的禁制之力,突然向青丘一族的婆婆身上涌去。 关外,就是传来一声怒吼。 “的们,随本王杀进去……” 第一百二九章 有点儿意思 听到仿佛近在耳畔的啸月妖王怒吼声,青丘几狐神色倏然一变。 虚空之上。 青丘狐国的老妪苏萍,却以某种狐血脉秘法,将青丘狐国白玉关城的禁制之力抽调一空,气息强横绝伦,宛若一尊不朽金仙在临。 苏萍沟壑纵横的面容,也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 一双沧桑眼眸,待看到渐渐冲进关城的啸月妖王,就是冷声道:“来得正好!” 身形疾闪,手中木拐在身前扫出圈圈光华,暂时舍弃魔佛老人,向啸月妖王杀去。 这时,啸月妖王已然变化出了本来面目。 那一张桀骜张扬、鹰视狼顾的面容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可刚一踏入青丘国,心中便是一突,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般。 “你敢?!” 啸月妖王但见凛然杀机倾注,座下马匹都是吓得体如筛糠、瑟瑟发抖。 此妖背后寒毛根根竖起,长吼一声,向一旁闪遁而去。 “轰。” 仿若一个个大西瓜凭空碎开,木杖扫过之处,啸月身旁随行妖帅、妖将战殁九成。 剩余几个在攻击边缘的妖帅,也是被撞落在地,嘴中不停吐着血沫,发出阵阵痛苦的惨嚎。 啸月妖王身形狼狈地踏在虚空,心中后怕不已。 “金仙?” 神智渐渐冷静起来,一边神色戒备地注视着苏萍,一边压抑着心头怒火,对魔佛老人喝道。 “道友,方才为何不出手?!” “啸月大圣若连这一击都挡不下,还不如趁早打道回府!” 心绪稍定的魔佛老人,面色阴沉似水,不冷不热地回道。 啸月妖王嘴巴张了张,冷哼一声,哑口无言。 心道,若挡不下,恐怕连回府都不成,只有死! 魔佛老者已然现出阳神法相,丈二之高的双面巨人,身形魁伟昂藏,举手投足之间,‘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一袭黑色袈裟遮体,混合滔魔气的万道金光,光影璀璨夺目,气势迫人! “嘭。” 魔佛老人面上带着一丝狠辣,突然狠狠踏出一步,气浪翻卷,‘轰隆隆’,远处建筑霍然倒塌。 “就让本座领教下金仙的手段。” 魔佛老人目光凝重,沉声道。 见魔佛老人对上了此行最强敌手,啸月心下稍定,一双凶戾狼眸望向陆北和苏青璃一行,一眼就认出了青丘长公主。 “丫头,出秘境所在,本圣饶你不死!” 森厉之言,炸裂在苏青璃耳边。 “公主,怎么办?” 青丘一个妖帅,妇人面容上有着悲戚,绝望地道。 “和他们拼了。” 这时,刚从关城下来的一个狐族少女,恶狠狠地道。 少女一袭鹅黄长裙,身形娇,玉容苍白。 左臂手持一柄宝剑,而右臂赫然空悬,断口处尚流淌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正是青丘十四妖将余下的六个狐族少女之一。 苏青璃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清寒凤眸,目光复杂地看向陆北,柔声道:“我青丘一族正值生死存亡之际,这一切本与陆公子无关,陆公子还是……独自离去吧。” 陆北微微一笑,淡淡道:“就算陆某要走,恐怕别人也不让。” “而且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先前之言并没有多少诚意。” 苏青璃神情微愕,低头不语。 “是你?”看到陆北,啸月妖王心中怒火涌起,冷哂道:“就是你杀了本王子嗣?” 血脉深处的感应,可不会错。 就是此人! 陆北淡淡一笑,认真地问道:“是不是杀了你,你们祖孙三代就能团聚了?” “狂妄。” 闻听此言,啸月妖王脸色发青,不屑地冷笑一声,就是朝陆北扑杀而来。 陆北神色淡然,手持后灵宝六根清净竹,随之和啸月妖王争斗一处。 这时,三圣公主杨婵也是从石塔中跃出,一双明眸眨也不眨地看着空中相争的二人。 纵然她已见识过陆北曾在西海强势斩杀佛门护法韦陀,颗此刻心中仍是担忧不已。 正待出手相助,却被陆北以神念传音所阻。 青丘长公主苏青璃,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三圣公主杨婵一眼。 高空之上。 啸月妖王越打越是心惊,闪过身来,目露惊惧,冷声道:“你不是仙?!” “是不是又如何?” 话音方落,身形闪烁,陆北抬手之间,雷狱指神通施展而出,就是向啸月妖王点去。 先雷之本源精粹无比,化作一道无形雷网,落在啸月妖王身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 啸月妖王身形一个麻痹,惊疑不定道。 就待挣脱桎梏。 “呼。” 后灵宝六根清净竹带着凛然杀伐之力,当头而落。 “砰。” 啸月妖王神情惊骇欲死,怒吼一声,周身法力流转不息,猛然挣脱雷网控制。 后灵宝六根清净竹已然落下。 啸月妖王神色大变,拼命躲闪不及,只能忙将头向一旁闪避。 “喀嚓。” 筋骨碎裂之声响起,清脆而突兀。 六根清净竹赫然落在啸月妖王左肩之上。 可是,沿着翠绿莹莹的竹节向上逡巡,却能明显看出神情默然的执竹之人,眼底深处分明有着一些失望情绪。 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以他如今寻常神通,仍不能对真仙一击必杀么? 而堪堪闪遁在远处、逃得一劫的啸月妖王,已然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左半边身体也已完全塌陷下来,惊怒道:“好。” 心随意动,碎裂的妖体一阵白气涌动,正要恢复原样。 “轰。” 由着一行木行本源催动的太阳真火,突然爆发开来,身形趔趄的啸月妖王闷哼一声,便是眉头一皱,嘴角有着鲜血流下。 “卑鄙!” 啸月妖王额头上布满汗水,一双凶眸怒视陆北,怒喝道。 鼠辈何以狡诈如斯! 竟然在方才那一击中藏下暗算手段。 此刻的啸月妖王,心中已然出离了愤怒。 闻听啸月之言,陆北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的脸色,微微有了一些异样。 “实话,陆某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话虽如此,然而,又是一根雷狱指,以雷霆之势向啸月点杀而去。 这一指虽然迅疾。 但啸月妖王桀骜面容上却满是不屑,此妖讥笑一声,就是轻而易举地向一旁躲去。 心头冷嗤,真当他啸月没有防备吗? 可,倏然一道手掌自九而落,正是红尘印神通。 “恩?” 啸月妖王心中刚刚生出的得意还未散去,就只觉生死加身。 此妖怒吼连连,锋利的双爪裹挟青色气流,向红尘印撕去。 “给本王破!” 轰隆隆的爆炸之声响起,漫烟雾散去。 啸月妖王却已然不见踪迹。 炼妖壶中。 啸月妖王现出青色巨狼本体,正一脸惊异地看着周围迥异外界的山川,目光倏尔一变。 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自家儿子的气息。 就在这时,啸月还未探究,忽而扬起狼头,神情惊恐欲死,连连怒吼道:“不……本王不甘心,本王还未成金仙,还未成为真正的妖圣……” 外间。 陆北手执炼妖壶,先灵宝藏青色的壶身,宝光上下一体,仿若流水盈波,又似苍岚生烟。 正在幽幽转动,地人三才禁制之力骤然发动。 陆北面容微微一白,待听到炼妖壶中终于再无声响,方停止以真灵调动先灵宝。 不知想起了什么,那一张冷峻面容,满是怪异之色。 “这啸月妖王,有点儿意思。” 第一百三零章 你伤的不轻 “陆公子,那啸月妖王呢?” 苏青璃目光隐隐带着期待,来到陆北身畔轻声问道。 “死了。” 陆北着,目光越过芳心惊颤的苏青璃,落在不远处的杨婵身上。 “陆北,刚才……吓死我了。” 三圣公主杨婵,糯声道。 “不用担心,我没事儿。” 青丘长公主苏青璃犹自不敢相信,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陆北。 转眼却见杨婵和陆北二人深情凝视的样子,本是欣喜的心情,就是涌起阵阵恶寒。 这两人…… “这魔佛老人不愧得道万年的人物,手段层出不穷。” 陆北收敛心神,将目光投向虚空之上的战场,沉声道。 但见虚空之上。 流光绚烂,法力激荡四溢之处,一片狼藉。 魔佛老人竟以真仙巅峰道行,和此刻已然堪比不朽金仙的苏萍,斗法斗的有来有往。 虽然在气势上被苏萍死死压制,但陆北却能看出,苏萍已是强弩之末了。 禁制之力可依不可持! 显然精通攻伐的魔佛老人,同样看出了端倪,不再以硬碰硬,而是等待时机。 此刻的二人实力仿佛,心神全在斗法之上,根本无暇分心丝毫,甚至于啸月妖王的陨落,都没有被二人放在心上。 苏青璃目光失神,心中越发忧虑,螓首偏转望向陆北,目光挣扎半晌,正要,‘陆公子,可否……’ 想了想,这话连她自己都没脸再出口了。 上方的交手,已然是金仙级别的生死攻伐。 陆北已经斩杀了一尊长生真仙,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让人家去冒生死之险,掺和到金仙级别的战斗中。 念及此处,便是惨然一笑。 苏青璃啊,苏青璃……你矫情什么,难道在这你曾经认为的人族蝼蚁面前,你还有什么骄傲可言吗? 苏青璃心思自责、懊恼、自伤。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偶尔感知到虚空斗法的激烈和凶险余波,玉容愈发苍白,神色幽郁之气不散。 突然空中‘轰’的一声爆鸣,四野震动。 “陆公子……”苏青璃娇躯一颤,暗暗咬了咬银牙,凝声道:“青璃求陆公子出手相助……青璃愿以那件妖庭秘宝,额……” 到此处,苏青璃神色微顿,心下一横,望见站在一处的杨婵和陆北二人,高声道:“陆公子若出手,青璃愿以身许之。” 话音方落,惨白如雪的脸颊上,有着两朵不正常的红晕飞起。 陆北本来正在以神念,细细体察虚空之上交战二人的气机消涨。 毕竟,金仙级别的斗战攻伐,以他如今手段,并不能等闲视之。 而且,两位金仙正在作生死之争,他若贸然插手其中,无异于面对两位金仙的威势压迫,殊为不智。 他正在寻找一个契机。 乍然听到耳边声音,陆北便是转头,目光诧异地看了苏青璃一眼,没有话。 杨婵目光乍寒,晶莹玉容淡漠如冰,同样没有话,沉静地看着陆北和苏青璃二人。 在陆北极具压迫的目光中,苏青璃渐渐低下头去,芳心已是羞愧到了极致,嗫嚅道:“陆公子,我……” 可余光之中,却见不远处的那人,突然伸手在同伴男子的手背之上,轻轻捏了一下。 苏青璃心头一跳,心中已然确定。 “若时机相宜,陆某会出手的。”陆北神色淡淡,又是思索了一下,顿声道:“在下对上古妖庭的秘宝很是感兴趣,青璃公主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陆某见识一番?” 闻听此言,苏青璃心下一松,抬起头来,目光游弋不定道:“陆公子,此事,青璃作不了主。” 陆北微微点了点头,神情不置可否。 其实,他选择出手与否,从来不会因为此女的态度而左右。 对于青丘狐国,他不过是在成就真仙之前,想了结掉一段因果罢了。 若他实力不济,面对此情,除却苏青灵,他会稍稍护佑一二之外。 青丘就是在他面前阖族全灭,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杨婵不再以言语相劝陆北,而是目光幽幽地盯着苏青璃。 虚空之上。 突然一道炽耀流光跌落虚空,禁制之力如潮水一般,再次涌向白玉关城。 “婆婆。” 见此,苏青璃忙化作一道遁光,向苏萍飞去。 忽而,冷笑之声震动九霄,金光和魔气同时收敛。 魔佛老人的身形现出,冷哂道:“咳咳……我辈修道之人,怎可借助外物?你这真仙道行,也是名不副实。” 魔佛老人浑身浴血,掩口咳嗽不止,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可一双眼眸却炯炯有神,望着青丘国的苏萍,魔意森森的目光冰冷无比,透着轻蔑。 此人,以捷径成就长生真仙,不值一哂。 苏萍慢慢站起身来,拄着木拐的手,都在打颤不止。 “哇。” 一大口结着黑色冰块儿的鲜血吐出,刚一离体就是蒸腾成雾。 苏萍也重新变成原来的模样,满头银丝,衰老虚弱,一双老眼望着虚空之上的魔佛老人,正要些什么,可嘴张了几张,却是一个字都不出。 伤势太重,又加上禁制之力反噬,苏萍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大限将至。 “婆婆,你怎么样了?” 苏青璃眼眶中,泪光莹莹闪烁,低声道。 而石塔中的公主苏青灵,远远见得此景,更是差点挣脱雪姨的手臂,向这里冲来。 魔佛老人早已散去阳神法相,周身气息渺渺,森然气势几乎笼罩了半个青丘狐国。 “啸月……” 魔佛老人正待呼唤啸月妖王,联手向苏萍杀去。 倏然,一个冷冽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魔佛道友,可还认识陆某?” 陆北飞身在前,踏立虚空,淡淡笑着道。 “是你?”魔佛老人目光一凝,放出神念四下探查,心中惊讶,沉声道:“啸月呢?” 无怪魔佛老人不知,他自从进入青丘狐国,精神就处于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尤其在苏萍爆发出金仙之力后,更是无暇他顾。 此时一见陆北面容,所有关于陆北的记忆齐齐涌上心头,心中实是忌惮了极致。 “他在等你!” 陆北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掌中的后灵宝六根清净竹。 “你杀了啸月妖王。” 魔佛老人气息微扬,平静地道。 语气之中,并无一丝一毫的惊疑,有的仅仅是笃定与平常。 盖因,所有关于陆北的惊疑和一切不确定,都已在几十年的幽冥界,消失不见。 “哦?” 陆北眉头微皱,目光意味不明。 魔佛老人伸出恍若鸡爪的大手,自怀中颤巍巍地取出一颗紫色丹药。 当着陆北的面一口服下,动作不疾不徐,黝黑面容之上疲惫的神色稍稍缓解许多。 继而,闭上一只眼眸。 右边脸颊那一只慈和的眸子,镇定地望向陆北,沉声道:“陆道友,来,你和贫僧也算相识一场……当年在幽冥界时,道友从无数真仙和金仙手中,夺得三光神水,而后飘然而去,风采何等绝伦,贫僧至今难忘。陆道友可曾记得,那时贫僧却没有对你怎么出手。莫非今日,陆道友却要妄结因果,阻挡贫僧行事?” 魔佛老人此言一出,仿若一颗大石砸落在平静的湖面,溅起一大团水花。 苏青璃玉容大变,目光已是惊惧,而苏萍则是冲她摇了摇头。 其实,就连陆北也是稍稍动容。 “看来,你伤的不轻。” 陆北神情自若地上下打量了魔佛老人一眼,继而面色一冷,从容道:“若你愿认我为主,陆某倒是可以救你一救。” 死一样的沉默之后。 “道友是认真的?” 魔佛老人目光森厉,气息冷寂,一字一顿道。 “我从不开玩笑,尤其是对死人。” 陆北正色道。 身后的苏青璃已然听得一颗脑袋晕晕,樱唇微微颤抖,看着陆北的目光,宛如一个……收真仙为仆,你怎么不上? 第一百三一章 那么你是谁(10/8) 老妪苏萍一双失去神采的目光,回复了几分湛然之光,心道,果然如此。 在陆北刚来青丘之时,她就凭借着血脉赋有所感应,本以为还是错觉,不想竟真的是大能来临? 莫非这是一尊真正的不朽金仙? 定是金仙!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魔佛老人,那深藏于心底的忌惮。 这种忌惮给人的感觉好似由来以久,甚至和这位陆道人方才强悍击杀啸月妖王,所展现出来的攻伐之能,并没有丝毫关联! 金仙大能和我青丘竟然有着因果牵连,且这位大能还能出手相助,这……老婆子死也瞑目了。 念及于此,几近油尽灯枯的苏萍,心中顿生欣然。 又转而看到了神思不属,眸光定定的苏青璃,心中仿若划过一道亮光,望着陆北的目光不由更是多了几分热切。 魔佛老人神情冷肃,目光阴沉,不再出言和解。 而今,唯有战! 魔佛老人两眸猛然睁大,身后一具阳神法相虚影现出,魔气化作一袭袈裟,伸出手来,一根白骨森森、血丝饶线的禅杖落在掌心。 “铛铛。” 魔佛老人一把握紧,辛铜之环急剧晃动,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 左手轻轻摩挲,低声喃喃道:“陆道友,此杖为白骨追风,四万三千前,随贫僧从南疆一魔道卒,一路杀伐而成仙,本座困在真仙门外,后偶遇一大德高僧点拨,悟得‘一念之间,佛魔即我’的真意。本座心存慈悲,纵然屠戮众生,十步之内,血化泽国,也可登临道之绝巅……本座遂成长生真仙,真仙巅峰,而后此杖再也未曾动用。” 魔佛老人顿声道。 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那人,一定是个邪僧。” 陆北面色肃穆,丈三之高的阳神法相同样无声现出,浑身雷弧噼里啪啦。 灵台一点水滴印记熠熠闪烁。 忽而眸光低垂,望着手中的六根清净竹,一双冷眸急剧闪烁,缓缓道:“他的在理。” 话音未落,两道魁伟法相身形惊散一路烟云。 一道翠羽流光恍若九点落,向森骨之白形成的光幕碰撞一处。 “轰。” 陆北后退十余丈远,单手握紧掌中绿意莹莹的翠竹,望着不远处的魔佛老人的目光逐渐凝重。 “扑簌簌。” 那是额角的一缕发丝被气浪扫落,汽化成灰的声音。 魔佛老人肩头之上,一个窟窿赫然现出,血肉边缘燃烧出青红二色翻滚的火焰。 “滋滋。” 魔佛老人冷哼一声,左手一把将火焰按灭。 “妖火,木行本源……陆道友怎么不使出你的星斗之术了。” “这点儿可不够看!” 魔佛老人挥舞白骨追风,奋起砸下,精气神三花被此魔调动三成。 白骨追风,快若一线,且是可以不断延长的直线,向陆北砸落。 陆北冷哼一声,挥手一道掌印打出,血意莹莹之中,无数丝线缠绕繁复,恍若红尘人心,包罗万象。 “嗡。” 禅杖之上的辛铜之环高速颤抖,剧烈嗡鸣。 而那禅杖之下,一只肉掌轻描淡写地接住。 “炼体,真身境界?” 魔佛老人胸口剧烈起伏,尽量以一种讶异的语气道。 “是啊,一门很是鸡肋的神通,陆某都没怎么用过。” 陆北左手挡下白骨追风杖,叹了一口气,这时目光微动,感知白骨杖上的杀戮魔意,脱口赞道:“真是好灵宝,可惜遇人不淑。” “你找死。” 魔佛老人怒声道。 方才,陆北纵然魔佛老人为仆,此魔仍是神色不变,但却被陆北随口出的一句话,激得心绪难平。 盖因,如魔佛这样的长生真仙,自然不会轻易为陆北言语态度所动,但却被陆北来自本心的质疑而惊怒。 那一个可惜,正是质疑他魔佛的道。 白骨追风杖,白骨化光,森森如妖,向陆北拦腰斩去。 陆北神情默然,以后灵宝六根清净竹与其争斗一处。 “轰。” 突然一点翠色光芒出,一簇黑色血花闪现,魔佛老人神色惨白如纸,望着身后的陆北,复杂和惊惧交织一处,呐呐道:“为何……” 哪怕胸口和两肋赫然有着两个蓬蓬燃烧的血洞,始终难以愈合,也是没有被魔佛老人其放在心上。 “你是想问,为何我懂你的道?” 陆北收起六根清净竹,平静地望着魔佛老人,目光露出思索,顿声道:“其实,你既不是魔,也不是佛。那么,你是谁?” “你是谁?” “是谁?” “谁?” 仿若一个巨大的无形囚笼自无尽虚空,向魔佛老人压迫而来,一声声叩问在魔佛老人的真灵之中。 魔佛老人苍老的目光满是迷茫,“我是谁?我是谁?” 继而目光渐渐失去神采。 惨然一笑,他竟然不知道他是谁,他早已遗忘当年那个魔道卒子,曾经的过往。 …… 那一年,一个粗布衣衫的黑脸少年,身形踉跄着离开了身后燃成彤彤火光的南疆村寨。 那一双仇恨的目光,在暗夜之中,怨毒的令山道上拦路的野狼,都不敢和他对视。 我徐元定要灭元魔宗满门! 对于少年而言,宗派和满门这等完全不匹的词汇,却是他能发出最为恶毒的诅咒。 那一年,黑脸少年拜入南疆某个魔宗下的一处魔洞,不久就变成了一个长着一脸毒疤,丑陋面容的青年。 从此,他道号叫魂煞,元魔宗血沉洞的师弟。 第一次颤颤抖抖地从背后插着蓝色匕首,嘴中吐着血沫、兀自怒视着自己的同门师兄身上,取出一颗红色丹药。 山洞之中稀疏的光线抖落,阴影相叠交错……将那一张欣喜若狂的丑陋面容,映照得几近扭曲。 那一年,成就仙的黑脸老人,脸上骇人的毒疤,早在成就神仙道行时不见。 一月圆之夜,他偶过一处村镇,途径大江之旁。 忽见一对儿盲哑姐弟,弟弟落入江中挣扎,伸着两只手臂在滚滚江水之中浮浮沉沉。 姐姐望江低声抽泣,闻听呜咽之声,撕心裂肺,痛入断肠。 他不觉神情恍惚,随手救下落水之人。 却不知何时,远处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僧人,踏江涉水而过,他神情专注,不时抬头看,仿若在满月普照的穹,看到了永夜。 轻轻在地间,发出一叹,那是怎样的叹气声? 怅惘,寂寥,还有一丝绝望。 这时,猛然回头,那一张庄严华美的面容上,望着神色不善的魔佛老人,一双眸子温润平和,却给人一种上明月难争其辉的感觉。 僧人倏然展颜一笑,“你原来会救人。” 并不是以疑问和惊异的语气,好似平常至极的话语,却充满理所应当的笃定。 一言落下。 从此,南疆少了一个杀人无算的魔头,多了一个喜怒无常的魔佛老人! …… “我是谁?” 一层薄薄狱雷网落在兀自喃喃自语、目光复杂、面色恍惚的魔佛老人身上,此魔仍无所觉。 先灵宝,炼妖壶藏青之光遮蔽地,如水哗哗流动。 壶口之中骤然爆发一股巨大的吸引力。 “我是……元哥儿……” 这声音并未传远,只见黑光一闪,就是将重伤濒死的魔佛老人纳入其中,地人三才之势幽幽转动,禁制镇压而落。 陆北收起六根清净竹,沉寂的面容上,却无任何喜色流露。 忽而仰头望去,却不知何时,夜幕深重。 但见周星斗,璀璨夺目,亘古永恒,丝丝缕缕的清光洒落,仿若不曾见过地的任何变迁。 陆北的心头忽然浮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句话。 “陆北,三界所谓的长生之辈,多如漫星斗,不多你一个陆北,也不少你一个陆北……你愿意做那样的真仙吗?” 他不愿! 从一开始。 “这……” 苏青璃一双凤眸满是惊诧之色,巧檀口微张,樱颗贝齿在映着星光晶莹闪闪。 一个荒缪的念头在心中浮起,三言两语之间,就结束了。这嘴炮技能…… 第一百三二章 封月洛水秘 星光无声洒落,青丘狐国却在静谧的夜色之中,被一种哀伤的气氛笼罩。 在几位狐族妖将的带领下,青丘一族压下心中悲痛,清理满眼的断壁残垣,尸体残骸。 殿中。 夜风吹动帷幔,几只落地烛台上的幽幽灯火,便是发出‘滋滋’之声。 “咳咳……陆公子,多谢方才仗义出手。” 苏萍躺在床榻上,那一张越发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一股安详的气息。 她已经渐渐感受到血脉之中力量的消逝,大限将至。 苏青璃和苏青灵姐妹在一旁心伺候着,面色悲戚。 陆北坐在不远之处,神情默然,沉吟道:“那魔佛和啸月二人和陆某有些因果,倒也算是适逢其会。” 这时,苏萍重重咳嗽几声,望向陆北的眼神,灼灼凝视,道:“老身可否冒昧问陆公子一个问题?” “陆公子可是大能转世?” 之所以有此问。 盖因,在先前和苏青璃和苏青灵的交谈中,老妪已然明白陆北修道岁月不足百年。 若是这样的话,百年而至不朽金仙,除了原本是一尊大能转世,根本没有其他解释。 杨婵也将一双妙目投向陆北,她的心中同样有着好奇。 过往的经历,陆北却是很少向三圣公主提及,当然,三圣公主也从不直接去问。 如果你很想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和性情,最好的方法无异于是去观察和思考。 陆北笑了笑,目光湛然,认真道:“不是。” “其实,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么?” 吕纯阳不就是是金仙大能转世么,可,那又如何? 苏萍见此也不再细究,忽而问道:“陆公子如此年轻有为,可曾有道侣?”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就是异样了许多。 苏青璃娇躯一颤,望着陆北的如水目光盈盈波动,心中寻思。 若是为了青丘安危,她倒也不是不可以屈身侍奉此人。 而且此人…… 心念及此,苏青璃一双凤眸眼角余光中,果是见杨婵面生异色,抿唇不语,定定地看着陆北。 陆北淡淡一笑,没有话。 “唉,是老身冒昧了。” 苏萍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于此事绝口不提。 苏青璃神色变幻片刻,不知想到何事,一双倔强的眼神愈发坚定。 “陆公子可知啸月妖王和魔佛老人,为何对我青丘咄咄逼人?” 苏萍清咳了一声,道。 陆北正色道:“正要请教老人家。” 实则,他已经从先前的只言片语和炼妖壶中被镇压的魔佛老人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原委。 但,青丘的婆婆,既然提到此处话头。想来,定是有着一些其他的变故。 “来,却是为了一件上古妖庭的秘宝,封月洛水……” 老妪苏萍就是娓娓道来。 过了一会儿。 陆北恍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原来,封月洛水是上古妖庭,用来洗炼妖族血脉秘宝的关键载体。 其核心之物‘封月铲’这件神兵,上面有着银月妖圣的血脉封印。 而外面同样有着洛神的封印力量。 由于可以洗炼妖族一身血脉,提升修道资质。洛神的宠物,一只白狐却是将封月洛水盗走。 而洛神作为地皇的女儿,心思纯真善良。 虽然被自己的宠物,青丘白狐背叛,给盗走了封月洛水……可事后也未曾问罪。 相反,却是将可释放出一定的上古妖庭秘宝之力的功法,派人送给了青丘狐国。 洛神曾言:“你我主仆一场,你若是想走,告诉我就是了,为何要偷偷跑掉呢……” 无人知,洛神在出这种话时,语气是何等的苦涩和悲伤。 不像丢失了宠物的主人,却像一个被父母无情抛弃的孩儿…… “陆公子,这件封月洛水有着两重封印。而银月妖圣的那重封印,因为传自上古妖庭秘法,老身多年也未曾解开。” 到此处,苏萍神情恍惚,幽幽叹道:“青丘自十万年以来,受地厌弃。族人身上的九尾狐血脉越来越稀薄,到了老身这一代,已是仅有五尾,连真仙都成不了了……而没有修为可以依持的青丘,族人甚至要受一些仙妖王的欺凌,就连族中的公主,都逐渐沦落到以色娱人的地步。” 到此处,不知想起什么,老妪情绪渐渐悲愤,而苏青璃也是目光晶莹。 不过此女素来性情倔强,凤眸凌厉一闪,神色就是恢复平静。 苏青灵本来仰起的脸,同样慢慢低下头来。 陆北和杨婵对视一眼,静静听着,也不好贸然出言宽慰。 “封月洛水中的力量,却让老身纯化出了第九尾。但可惜,也不知其中出了一些什么差池,还是因为老身当时太过贪心,抑或是银月妖圣的封印作祟,老身这九尾……” 苏萍苦笑一声,面带苦涩道:“九尾也就是让老身成就长生真仙的程度。而当时青丘正值青黄不接,群敌环视。老身冒死突破真仙,为此折了根基……后来又多次运用燃烧血脉的秘术神通,更是雪上加霜。” 老妪到此处,神情怅然。 苏青璃神色微动,失声道:“婆婆。” 这些,她完全不知道封月洛水之力,竟然还有着这样的隐患。 怪不得,她上一次……婆婆定是故意的吧。 苏萍摸着苏青璃的脸颊,慈祥笑道:“青璃,你本就有着六尾血脉,有着长生之资。上次你洗炼九尾狐血脉失败,其实是我有意为之。不想这样的宿命再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和青灵是我青丘一族,最后的希望了。” 望着婆婆苍老枯皱的面容,苏青璃目光黯然,柔声道:“婆婆,若真有那一,青璃不怕。” 婆婆年轻之时,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青丘一族,拥有狐血脉的族人,就算寿元耗尽,都不曾变得鸡皮鹤发。 在这一瞬间,苏青璃的心头,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 陆北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幕,皱眉陷入沉思。 这被封印的上古妖庭秘宝,定是让银月妖圣暗中施了什么隐秘手段。 若是不顾封印强行使用,对于使用者可谓隐患颇多。 恐怕这一点儿,就连那位宅女洛神,都没有意识到。 当然,也有老妪苏萍急功冒进的缘故。 能让其从五尾仙的资质,提升到伪九尾、堪比六尾真仙的程度,也足见不凡了。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寻思自家的血脉之事。 他精修罡三十六变神通。 这门避劫神通的核心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各种大神通。 另一则是化术法门,有着三重境界。 第一重修至大成,可瞒过长生真仙以下的所有仙道人物神念探查。 第二重则可瞒过太乙金仙以下的仙道人物。 第三重更是这门神通的圆满之境,可以瞒过大罗道尊。 而陆北目前在第二重境界的路上,未曾修至大成。 而要想修至三重大成圆满,或者想在第二重境界之时,变化出一些上古妖兽,就要收集一些上古妖兽的精血。 更遑论陆北所修的五德升轮术,对于五种传中的神兽精血,都有着渴求。 他现在血脉之中拥有来自金乌、鲲鹏、青鸾……和北俱芦洲陨落他手,又通过先灵宝炼妖壶炼化出来的妖族精血。 甚至方才的啸月妖王,都贡献了几滴银月妖狼的精血。 这些妖族精血,有些来源是长生真仙、不朽金仙、太罗金仙,可谓纯度不一,量度不一。 唯有将它们通过上古妖庭的血脉秘宝洗炼后,提升精血层次,他才能将三十六罡变化之术和五德升轮术修炼到极致。 以陆北推衍,五德升轮术,定是和人道有着一些勾连。 而罡三十变之术,估计可能和妖道有着什么关联。 至于魔罗血身,显而易见。 其实,陆北仍是没有认清一个事实。 何谓帝,司黎牧生,统御三界,凌驾六道。 而这六道并非轮回。 六道者,代表着此方地的六种走向, 魔、妖、巫三道,曾经的地霸主;仙、佛、人三道,如今的地主流! 第一百三三章 陆某可阻之 殿中。 清冷而空旷。 老妪苏萍叹道:“而今老身大限将至……” “婆婆。” 少女苏青灵声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落叶归根,狐死守丘,老身能在生于斯、长于斯的青丘……”到此处,老妪苏萍不禁老泪纵横,两个手臂揽住苏青灵和苏青璃,“可终究是放不下你们啊。” 陆北神情沉寂,眸光动了动,就是站起身来。 转头望去,见杨婵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独自向殿外走去。 殿外。 正是夜深。 偌大的青丘狐国,高处皆是挂起了一个个白灯笼,远处的石塔也是挂上了一串串风铃。 在夜色之中,灯笼静静摇曳,风铃叮当作响,苍凉而孤寂。 “陆北。” 不知何时,杨婵已经站在身后,低声唤道。 晶莹如玉的面容上,一双粲然好似星辰的明眸,有着莫名的神采熠熠闪烁。 陆北回过头来,无声笑了笑,目光温柔流转,没有话。 走上前去,两道倒映在宫墙上的清影,渐渐拥在一处。 远处风影摇曳,星光朦胧而落。 …… …… 翌日。 光大亮。 在一处干净宽敞的院中,圆形石桌之上,藏青色的炼妖壶,静静地搁放在上面。 石凳之上,一个素衣青年端坐。 他身形挺拔,气质冷冽,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炼妖壶,眉宇之间流露出思索之色。 神念探入其中,倏然化作一道分身。 炼妖壶中。 魔佛老人神情萎靡,低下头来,气息已然衰弱到了极点。 虚空之上,三道粗若水桶、禁制微微的符文锁链,将其牢牢禁锢,不得挣脱。 “魔佛道友,可曾想通了?”陆北所化出的神念分身,沉声道:“认陆某为主或者……陨落。” 死一样的沉静。 “陆道友,论起道行来,你不过一个仙,凭什么收老夫为仆?” 魔佛老人忽而抬起头来,冷声道。 “就凭这先灵宝?” 一双阴沉的眼眸深处,有着发自内心的讥诮。其实,不止是在讥笑陆北痴心妄想那么简单。 “凭什么?”陆北微微一笑,肃然道:“就凭道友的生死而今受制陆某;就凭道友真灵之伤,陆某可以根治;就凭陆某几十年前,尚是一蝼蚁,而今却已是站在长生真仙门外,且可以随时踏出这一步。” 陆北到此处,目光清冽,并没有任何自傲之色,顿声道:“就凭……你不是第一个。” 见魔佛老人神色急剧变幻,目光黯然,直到渐渐平静。 陆北取出一瓶三光神水,端详半晌,神情淡漠如冰,望着魔佛老人,沉声道:“陆某给你三时间考虑。答应,这就是你的,不答应?” “灰灰。” 随着一声冷哼,神念化身倏然碎逸成点点光影。 而那瓶三光神水,却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流光澄莹,动人心神。 陆北收回神念,面上陷入沉思。 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事,即得自啸月妖王的精血。 昨夜,他已经炼化精血,若他此时愿意,甚至可以变化出银月妖狼的模样。 这是他获得的众多妖族精血之一。 而精血之中却藏着一个大秘,正是解除封月洛水之上银月妖圣封印的法诀。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定下计来。 这时,馥郁幽香传来,清软酥糯的声音从院外响起。 “陆北哥哥,婆婆让你过去。” 少女苏青灵一袭雪纺长裙,站在院外唤道。 脸之上,已是泪眼朦胧。 杨婵目光微动,正要跟上,却被陆北按住雪肩。 “婵儿,你别去了。” 陆北随着苏青灵来到昨夜的殿中。 步入其中,他明显可以感受到一股死气笼罩。 “陆公子,”老妪苏萍感知到陆北到来,神色恍惚一下,面颊之上突然现出异样的红润,而一双苍老的眼眸,明亮异常。 陆北看着老妪苏萍,凝声道:“前辈。” 苏萍已是回光返照,非药石可救。莫三光神水,就是大罗金仙亲自出手,都是束手无策。 真仙的陨落,是真灵奔溃成碎片,连轮回的机会都很难会有。 尤其是苏萍这样的长生真仙,竟然在一次次的施展血脉秘术之中,将寿元生生消耗殆尽。 这无疑是对地规则的蔑视。 那一线轮回之机,自然要被斩断。 苏萍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惨然一笑道:“陆公子,老身以封月洛水相赠于你,可否换来一个承诺?” “婆婆……” 苏青璃面色急切,出言道。 “青璃,咳咳……”苏萍重重咳嗽几声,挥手止住苏青璃再言,笑道:“陆公子对我青丘有着大恩,这一切老身都看在眼里。本来应该将‘封月洛水’赠予陆公子,可这是先祖之宝,老身不敢擅专,不过……若是陆公子承诺老身一事。” 陆北微微动容,凝声道:“什么承诺?” “若老身没有猜错,陆公子修炼的避劫法门是罡三十六变吧?”苏萍目光打量着陆北,见陆北神色不为所动,心下虽然失望,但仍是续道:“以老身所知,这门变化神通本就是取自上古妖庭,妖族精血又是不可或缺之物……若想大成,血脉必须提升到‘返祖’级别的程度。” 苏萍到此处,精神越发疲惫,又是道:“而封月洛水之中封印有上古妖庭可以用来提升妖族血脉的秘宝……陆公子若看护我青丘万年,青老身就算违背族训,背负身后骂名,也会将封月洛水双手奉上!” 完此言,老妪苏萍再也不言,一双苍老目光,望着陆北。 她并没有什么让陆北以道心发誓之类的要求,盖因,此举除却徒惹反感之外,并无其他作用。 她相信陆北一旦答应,定能将青丘的存亡安危放在自己心上。 “陆某行踪素来飘忽不定,三界之中,仇家也是不少,不可能在青丘坐镇。” 陆北神色肃然,思索道:“不过,若是在青丘有着大敌来临之时,陆某可阻之。” 毕竟,封月洛水之中的妖庭秘宝,对他作用实在太过关键。 苏萍幽幽叹道:“老身相信陆公子。” 转而就是望向青丘狐国长公主苏青璃,良久之后。 仿若一股气机从老妪苏萍身上抽离。 陆北就是一叹。 老妪苏萍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意,缓缓道:“青璃,我死之后,就将…封月洛水…交给陆公子。” 目光渐渐涣散,苍老的手无力垂下。 “婆婆……” 苏青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再也忍耐悲痛,泪水夺眶而出。 而苏青灵也是趴伏在苏萍的尸身上,双肩抖动,恸哭。 …… …… 第一百三四章 谁是你道侣 青丘秘境之中。 淅淅沥沥的雨,从空落下,地之间,视线一片苍茫。 三道人影一前两后,踩着曲曲折折的碎石径,向前走去。 朦胧烟雨,如纱如雾。 正是深秋时节,就应该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陆公子,就在这里了。” 苏青璃一袭素色衣裙,身形高挑婀娜,素手撑着雨伞,犹如葱管的纤纤十指,蔻丹明堪琉璃。 此女鬓发之间别着一朵淡白色的娇弱花瓣,素雅洁白。 在一株榕树下,缓缓顿住步伐,回过身来,对陆北柔声道。 她的眉眼之间尚有一股萦绕不散的哀伤,那一张雪腻莹润的脸颊,更是憔悴。 回头见陆北神思悠远,苏青璃展颜一笑,一双凤眸清寒不减,可这笑容分明却有几分凄婉的味道。 此时,已经距啸月妖王一行祸乱青丘狐国,过了七八。 若按凡人之中的风俗,今日正是苏萍的头七。 深秋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吹散了苏青璃的鬓发。 陆北一袭素色书生长衫,气质冷清,不避风雨,那一双平静而清冽的目光越过雾霭雨雾,投向脚下江面对岸之上的一座祭坛。 六角祭坛之上,六根布满铜锈的铜柱,延伸出六根黝黑的符咒锁链,紧紧缠绕着一个类似奇门兵器,月牙铲的兵刃。 这兵刃静静立在那里,在逐渐凄迷的雨雾之中,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冰寒气息。 陆北目光湛然,没有话。 三圣公主杨婵也是默默站在一旁,不过一双妙目,则是时不时以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苏青璃。 此举自然引得青丘长公主苏青璃的暗暗蹙眉,玉容之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心道,此人好不知趣。 杨婵明眸微动,似乎也感受到苏青璃的厌恶,也不再看苏青璃。 而是以神念传音向陆北道:“陆北,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闻言,陆北转过头来,望着杨婵,同样以神念传音道:“怎么,不喜欢这里?” “不是。”三圣公主纵然此时以一身男装打扮,可仍是眉眼精致如画,仿若翩翩浊世公子,贝齿咬了咬下唇,解释道:“就是想回去了。” 陆北无声笑了笑,目光一瞬不眨地注视着杨婵,出言宽慰道:“待取走封月洛水,咱们就回家。” 闻言,杨婵眼睫轻颤,平静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涟漪。 不知为何,就是松了一口气,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宁静下来。 就在这时。 六角祭坛之上,好像遥遥传来狼的阵阵嘶吼之声。 陆北心中一动,凝神观看,却见那柄封月铲晃动不止,黑色波纹向四方蔓延,铜柱伸出的六根锁链哗啦作响。 同时,他能感应到血脉深处炼化啸月妖王的精血,突然悸动不止。 陆北面上就是露出一些疑惑。 “陆公子,这封月洛水不定时就要如此……所以,平时都是以禁咒困附的。” 见此,苏青璃撑着一把油纸伞,迈着盈盈步子,走到陆北身畔,轻声道。 “原来如此。”陆北忽而感觉到身旁有阵阵幽兰香气浮起,眉头皱了皱,沉声道:“长公主殿下,可否将封月洛水的禁制解开了。” “那是自然,封月洛水已是陆公子之物,青璃这就去解开禁制。”望着陆北那一张冷峻的面庞,苏青璃晶莹玉容之上,满是复杂。 此女眸光闪烁,吹弹可破的粉腻脸颊微微发红,一边伸出自家纤弱的柔夷,将手中雨伞递给陆北,一边樱唇轻启道:“陆北,你可以……叫我青璃的。” 到最后,苏青璃微微抿唇,注视着陆北的神情,一双清寒的凤眸中,明显有着一丝不太相称的娇羞之意流露而出。 陆北眉头越发皱紧,神情沉寂,一把伸手接过雨伞,然后,就是目光一滞。 盖因,这位青丘长公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以手指,轻轻地挠了挠了他的手心。 继而此女身形翩然飞起,越过面前流淌的水流,向对面祭坛飞去。 望着虚空上苏青璃的背影,陆北目光幽邃,明晦不定,也不知在寻思什么。 “陆北,你可以叫我青璃的。”这时,杨婵走上前来,故意拿捏着声音,细声细气道。 “婵儿。” 陆北好笑地看着端庄妍丽,娇嗔薄怒的少女一眼,少女娇哼一声,螓首偏转一旁,也不理陆北。 陆北摇头一笑。 不大一会儿。 在陆北和杨婵二人的目光注视下。 苏青璃轻盈地落在了祭坛之上,暗暗掐动手中指诀,随之法力涌动,封月铲之上的禁咒锁链,便是向四面立柱倒卷而去。 苏青璃神色不变,探手一招,封月铲就是变作尺许大,落在她的手中。 苏青璃眸光低垂,打量着封月洛水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生出怅然的情绪。 这件由青丘一族掌控几万年的妖庭秘宝,如今就要落于外人之手了。 其实,若本宫能够……就算名义上也成。 可,这位陆公子好像,好像不怎么喜欢女人。 念及于此,苏青璃脸颊微微一红,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 无人知道,方才苏青璃在做出那番撩人举动之时,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跳动的又该是何等厉害。 就算勾引男子是青丘一族生就会的技能,但于青丘长公主苏青璃而言,方才却是第一次! 陆北从苏青璃手中接过封月洛水,感应到血脉之中传来的隐晦召唤,心头不由凛然。 “陆北,一会儿就走吗?” 杨婵见陆北将封月洛水拿在手中打量,就是在一旁低声道。 陆北点了点头,没有话,而是以血脉之中的金乌精血,试图去感应封月洛水中的妖庭秘宝。 苏青璃却是眼眸微动,神色踯躅道:“陆公子,这最外面一层的封印,需要封月洛水功法才能解开。” “哦,”陆北打量了神色踌躇的苏青璃一眼,方凝声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这外面的一层封印力量,核心就是洛神的上古封印之法。而洛神当年将解除封印的法门【封月洛水功法】传授给了我青丘一族,可唯有将那门功法修至最高的第六重境界,才能完全解开洛神的封印。” 到此处,苏青璃一双凤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北的喜怒,面上露出无奈,柔声道:“可,青璃如今也不过第五重境界。” “竟有此事?”陆北冷眸闪烁,狐疑地看着苏青璃,微微一笑道:“那长公主的意思呢?” “依青璃之见,反正陆公子又没有他事,不如暂且在青丘停留一段时间,等青璃将封月洛水功修至第六重,不知陆公子意下如何?” 苏青璃轻声道。 “不行。” 杨婵玉容罩霜。 “杨公子,可是有什么高见?” 闻听苏青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杨婵,嘴角微微扬起。 她虽然尊重这二人的选择,但此时显然不是让这位杨公子坏事儿的时候。 杨婵目光恼怒地看着苏青璃,顿声道:“不行就是不行。” “杨公子……”苏青璃也是面带薄怒,就待出言。 “婵儿,”陆北笑了笑,走到杨婵身畔,突然挽起杨婵的玉手,神情沉静地望着眼前的青丘国长公主苏青璃,温和笑道:“青璃公主,正式认识一下,这位是陆某的道侣,杨婵。” 这时,白色灵光闪现,杨婵一脸含羞带怯地变化出女子装扮。 一袭白色宫装长裙,端庄明丽的三圣公主,轻轻挣脱一下玉手,没有挣开,就是扭过脸道:“谁是你道侣。” 第一百三五章 昨夜非昨夜 自从陆北在苏青璃面前,将杨婵介绍一番之后。 也不知何故,杨婵就没有再和陆北过一句话了。 三圣公主抱着白雪,整日和苏青璃的妹子,苏青灵在一块儿玩耍。 而青丘狐国的长公主苏青璃,除却当时神色异样了一瞬之外,而后就开始变得好像若无其事一般。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过去。 月上中,霜露齐落。 陆北独自坐在院中,面容上有着一些怅然,缓缓取出封月洛水,以手摩挲。 一种令他血脉沸腾的力量,从指尖丝丝缕缕地进入身体之内。 陆北目光悠远,心中寻思。 “这件妖庭秘宝的原形,到底是什么呢。” 他曾以神念探查其中,却被一道韧性十足的水行封印阻隔在外。 “看来唯有等苏青璃什么时候想通了。” “不过,最多再等她两。” 陆北心中定下计来。 其实,他并非没有看出苏青璃的心思。不过,现在经过自己先前的一番举动,此女应该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这时,心中忽而一动,就是将自身神念沉入炼妖壶中。 炼妖壶中。 魔佛老人被三根符文锁链紧紧束缚身形,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那个素衣青年。 三早就过去。 从魔佛老人红润如婴儿的脸膛,显然可知此人已经用了那瓶三光神水。 不仅如此,此人或许是心境又上了一层楼的缘故,此刻却不再是以老朽的僧人面目出现,而是一个中年大汉的模样。 “看道友气息,伤势有所好转。” 陆北淡淡道。 “托陆道友的福,真仙巅峰之境,徐某指日可待。” 魔佛老人,不,或者徐元缓缓道。 面色平静如水,毫无一丝波澜。 其实,徐元目光幽沉地看着陆北,心思复杂。 实是感慨不已,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和陆北一番斗法,他不破不立,竟然看到了不朽金仙的门槛。 陆北目光湛然地紧紧盯着徐元,洒然一笑道:“哦,仅仅如此吗?” 闻言,徐元面上倒无丝毫愠怒之色,而是无声笑了笑,沉吟良久,道: “既然徐某已经认陆道友为主,不知,陆道友何时可以放徐某出去。” 陆北也是收敛神色,顿声道:“只要让陆某种下禁制手段,徐道友自然可以出去。” “那么可有期限?” 徐元思索了一下,从容道:“陆道友应该知道,就算徐某当真化成灰灰,也不会受你终生奴役。” 徐元出身魔道,自然不会认为陆北在没有钳制他的情况下,就放他出去。 定是要以手段控制! 而如陆北这样的人,既然如此有恃无恐,他也不会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陆北的禁制手段。 但,想让他徐元给别人当一生一世的仆人,毋宁死! “十万年如何。” “不行,不行,太久了。”徐元摇了摇头,忽而见陆北神色不虞,目光一阴沉,就是出言解释道:“句不好听话,以陆道友进境之快,徐某若不定下一个期限,终生可能受制于陆道友。请问,陆道友若是徐某,可会甘心?” “自然不甘心。” “不仅仅是不甘心……恐怕那时,徐某每日想着不是如何修炼,而是如何反噬!道友以为呢?” 陆北笑了笑,冷哂道:“反噬?” “你只有一次机会。” 随着主人的杀机一动,炼妖壶空间之中,忽而下起淅淅沥沥的墨色雨滴。 而这恰恰正是,已然真仙道行的陆北,对先灵宝炼妖壶掌控力愈发强势的表现。 见此,徐元面色微滞。 “徐某以道起誓,五千年之内,陆道友若有任何吩咐,徐某就算刀山火海,也义不容辞。” 言及此处,徐元面上有着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陆北神情默然,很久没有话,在逐渐令徐元压抑的气氛中,忽而冷声道:“你放开真灵,不得存在任何抵抗意志。” 这算是认可了徐元的提议。 徐元心中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继而涌出欣喜喜,可这时,又听到陆北放开真灵之言,心下则是一忧。 这什么禁制手段,闻所未闻! 罢了,罢了,徐某就鞍前马后五千年吧。 徐元心中一叹,思索道,眼前这人数十年而至真仙道行,除却在幽冥界北斗七星宫时,得罪了庭的一个什么不得势的星君外。 他也未曾听招惹过什么势力。 五千年而已,真仙一个闭关,也就过去了。 尤其徐元念及,陆北在仙道行时,攻伐斗战之能就已然堪比真仙,又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让他徐元打生打死呢。 想到此处,徐元心中再无一丝顾虑,很是爽快地放开了真灵掌控。 徐元只觉灵台微微恍惚一瞬,继而抬眼望向对面神情看不出喜怒的陆北,下意识地就是感知自身禁制情形,心头凛然。 盖因,以他准金仙的道行,都不能捕捉到一丝禁制痕迹,如此浑然成,实在可怖。 而且,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来自自己真灵深处。 自己的生死,在眼前青年一念! 而且,好像不仅仅如此。 莫非还有着什么‘主死人死’的坑人后手。 “这是什么级别的禁制?” 纵然明明知道不该出言询问,可徐元再难忍受心中的忐忑和疑虑,涩声问道。 “弥罗道禁。” 陆北冰冷地吐出四个字。 这禁制手段,原本还是当年他在北俱芦洲领悟道轮之光,进而揣摩出的禁制手段。 当时这门禁制手段未曾大成,用来对付过地心石龙,挟持红儿公主之时,恩,建功颇多。 许多年过去,这门禁制手段,早已被陆北研究成了一门成体系的道轮神通。 已见大罗道尊的三分颜色。 以弥罗道禁命名,则是他心中的野望。 在这道禁神通之下,除非徐元以后突破太乙金仙,否则,就别想在他没有解开禁制之前,兴风作浪。 当然,这门弥罗道禁神通,也并非没有施展条件,唯一的条件,就是需要被制之人心甘情愿。 闻言,徐元眉头皱了皱,忌惮地看了陆北一眼,沉吟良久后,凝声道:“陆道友,徐某是第几个?” 这问题问得很是突兀和奇怪,但陆北却深知徐元的言外之意。 “你不是最后一个。” 陆北冷冷一笑,随口应道。 徐元重重叹了一口气,继而沉默不语。 着,陆北挥手便将炼妖壶中地人三才之力形成的符文禁制撤去, 此举可谓轻描淡写。 随着他道行踏入真仙,不仅是炼妖壶,就连其他一些先灵宝,他也可以稍稍御使一二了。 光影穿梭变幻,徐元随着陆北神念分身从炼妖壶中走出,望着穹,叹道:“昨夜非昨夜,世间再无魔佛,仅余徐元而已。” 陆北神念分身化作一道流光,投入自家灵台,也不客气,出言吩咐道:“徐道友,这里是青丘之国,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最好还是先找个地方隐匿下来吧。” “徐某醒得。” 徐元收起感慨,冲陆北施了一礼,就是化作一道墨色流光,向漆黑如墨的夜色隐去。 良久之后,陆北冷眸闪烁,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屋中走去。 盘膝于榻上,正待闭目调息。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的轻盈响动,陆北目光隔垣洞见,看清来人,眉头就是一皱,心道,她怎么来了。 “陆公子,青璃有一事请教。” 外间正是青丘狐国长公主苏青璃。 第一百三六章 可是我介意 陆北心中思索,莫非是这青丘长公主想通了。 星夜之下。 苏青璃一袭素色宫装长裙,身形窈窕静姝,婷婷袅袅地走进屋中。 厢房之中,一灯如豆,暗香浮动。 苏青璃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在腹之前,气质娴雅宁静,一双凤眸定定地看着陆北,那一张晶莹玉容似嗔还喜。 见陆北仍是保持打坐炼气的动作,苏青璃眸光一闪,展颜笑道:“陆公子如此勤勉,怪不得能在短短几十年,踏入仙道行。” “青璃公主谬赞了。”陆北神色不变,上下打量了青丘长公主一眼,沉吟道:“公主殿下星夜至此,可是有事?” 苏青璃明显刚刚沐浴更衣过,一袭淡淡薄纱微浮,精致的锁骨,明洁如玉。 白色抹胸之下鼓鼓囊囊,阵阵清香浮动,陆北眉头皱了皱,忙是收回目光。 “没事就不能找陆公子吗?” 闻言,苏青璃眉眼含情,娇嗔道。 陆北神色从容,清声道:“青璃公主有话不妨直言。” 苏青璃见陆北神情肃然,忙是收敛话语中的魅惑之意,出言解释道:“陆公子,当年青璃年少懵懂,不知轻重,得罪了陆公子……今夜来此,正有和公子致歉之意。” “青璃公主,当年之事,陆某已经忘记了。而且,陆某如今在青丘狐国,青璃公主再那些往事,除了徒惹感慨,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闻言,陆北笑了笑,洒然道。 苏青璃也是笑了笑,晕黄灯光之下,恰如星月生晕,容颜娇媚如花,柔声道:“公子得也是,却是青璃考虑不周了。” 二人一时间,又是齐齐陷入沉默。 “青璃公主,若无……”陆北目光闪烁,正要出言送客。 “陆公子,你看这青丘如何?” 苏青璃忽而抢先出言问道。 一双妙目异彩涟涟,眨也不眨地看着陆北。 “挺好,”陆北神情微愕,又觉得自家所言似乎有着明显的敷衍,只得出于礼貌,沉吟道:“山清水秀,恩,都挺好。” “扑哧。” 苏青璃莞尔一笑,素手掩口道:“陆公子好生风趣。” 陆北也是附和地笑了笑。 “既然山清,水秀,那人呢?” 着,苏青璃贝齿紧咬下唇,一双温柔如水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陆北,柔声道。 陆北神情默然,在苏青璃渐渐变得羞红的脸颊中,湛然目光对视着苏青璃的眼睛,凝声道:“长公主殿下应该知道,陆某已经有道侣了。” 闻言,苏青璃目光一滞,玉容发白,眉睫轻颤不止,嘴唇咬得发白,涩声道:“青璃……知道。” 螓首低垂,语气幽幽,仿若自语一般道:“青璃尝听人言,凡人英雄者,三妻四妾都属常事。” 到此处,苏青璃抬起头来,看着陆北,道:“陆公子,青璃……青璃并不介意。” 在陆北目光的注视下,苏青璃心中闪现出羞愤欲死的情绪。 雪腻粉嫩的脸颊滚滚发烫,对她而言,这种话真是好不羞耻。 “可是我介意。” 恩,陆北十分想这句话来着。 但此言终究太过伤人,他自然没有出半个字,而是沉声道:“青璃公主,我还以为你来是封月洛水之事,实没想到……” “其实,青璃公主若是担忧陆某不能真心护佑青丘,大可不必如此。” 陆北微微一笑,斟酌道。 闻言,苏青璃娇躯剧颤,面色越发惨白,螓首低垂到胸前,紧紧抿着唇,再不话。 “青璃公主不必多虑,若无他事,就先行回去休息吧。” 陆北笑了笑,着兀自站起,去提茶壶倒水。 于他而言,以言语安慰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尤其是女人。 因为,他从来不用言语。 “哗啦啦,”茶碗盛满香茗,清香四溢。 陆北正待举起,手臂就是一晃,热水差点溅在手上。 “青璃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北凛然喝道。 盖因,有着两条雪藕般的手臂,紧紧环绕在他的腰间。 同时,一个火热的柔软身躯,正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陆公子,青璃别无他求,但求一夕之欢。” 酥糯温软的湿热气息,在陆北耳畔响起。 陆北神情微微恍惚,继而身形一个闪烁,就是轻轻挣脱苏青璃。 冷峻如刀的目光打量着一脸讶异的苏青璃,他浑然视此女淡白薄纱之下的酮体如无物,目光幽沉深邃,神情看不出喜怒。 “穿上衣服吧。” 陆北轻轻拿起玉碗,轻轻抿了一口,冷声道。 苏青璃挥手之间,脚下散落的衣裙一一向身上飞去。 此女凤眸幽幽闪烁,认真道:“陆公子,这样,青璃从此是不是就算你的人了。” “青璃公主,你以为这样的玩笑很有意思?”陆北神情一沉,冷然问道。 闻言,苏青璃娇躯剧颤,面色惨白如雪,一双凤眸仍是倔强地看着陆北。 “长公主殿下,明人不暗话,陆某知道你已经将封月洛水功法修炼到了第六重。”陆北神色淡淡地着,就将‘封月洛水’重重放在几案上,眉宇深锁,沉声道:“就算长公主不解开洛水封印,陆某也会在两后离去,待到那时……” “长公主,好自为之。” 陆北沉着脸了一句,就不再出言,仰头喝了一口茶,压了压火气。 这青丘一族的魅术,着实霸道。 “陆公子,你是不是一直都认为……”苏青璃惨然一笑,声音低沉道:“青璃前倨后恭,而今又恬不知耻、跑来自荐枕席……是一个下贱的女人。” 着,一阵嘤嘤哭泣之声传来。 陆北回头紧紧盯着苏青璃,神情漠然如冰。 “陆公子,青璃真不知如何是好了。”苏青璃抬起头来,泪光点点,梨花带雨,凤眸中的倔强再也不见,轻声道:“婆婆她老人家……而陆公子拿了封月洛水又要走,我青丘该如何是好……” 陆北神情沉寂,沉吟良久,方凝声道:“青璃公主,多虑了。” “其实,陆某行走三界之中,其实仇人也不少,若时刻待在这里,却是害了青丘一族。” 见苏青璃仍是眼眸晶莹闪烁,泪流不止。 陆北仔细想了想,就是缓和了语气道:“至于青璃公主的为人,陆某认为你也有你的难处。陆某并没有瞧不起青璃公主的意思。” “陆公子……” 闻言,苏青璃神情欢喜,就是带起一阵香风,朝陆北怀里扑去。 陆北神色尴尬,两只手高高扬起,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感受到身下柔软且挺拔的触感,来回摩挲,心下就是一凛。 苏青璃趴在陆北肩头轻轻抽泣,一双丹凤眼,眸光不停闪烁。 心道,青灵这死丫头,怎么还没来? 你姐姐的便宜都快被这人白占完了。 院之外,一大一两个少女,一边走着,一边有有笑。 “婵姐姐,别回去了,晚上我还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苏青灵拉着杨婵的手,吃吃笑道。 “青灵,不行呢,我都那么久都没理你陆哥哥了,他不定该生气了。” 杨婵眉眼弯弯地看着苏青灵,温婉笑道。 “好吧,婵姐姐。”苏青灵撇了撇嘴,怏怏不乐道。 心中却寻思,好像也没多久啊,不就是一吗? 第一百三七章 夜来风雨声 屋中。 一股暧昧的气氛逐渐升起。 就算陆北定力不凡,也被青丘长公主苏青璃,有意无意的撩拨,给弄得心头火起。 盖因,这苏青璃不停在怀中磨蹭,而且雪肩抽动,哭哭啼啼。 陆北神色逐渐不耐,正想要将此女一把推开。 忽而屋中光线一暗。 两道清丽的人影敛起裙琚,跃入屋中,继而一道欣喜的空灵声音响起,“陆北,有没有…” 继而,三圣公主的声音,被死死压在喉咙中。 “哎呦。” 陆北豁然一把将苏青璃推开,目光阴沉不定,默然不语。 望着三圣公主杨婵的神色,平静且复杂。 “我…打扰了。” 望着二人脚下的一条白色抹胸,三圣公主目光呆滞片刻,玉容如雪煞白,身躯晃了几晃,以素手掩口向外跑去。 星光之下。 杨婵身影落寞,明澈灵动的眼睛中蓄满的晶莹泪水,再难忍耐,就是夺眶而出。 “姐姐,你们…”苏青灵檀口微张,神色惊异,正待出言,忽而神色大变,失声惊呼道:“陆哥哥!” 但见青丘长公主苏青璃,修长如白玉的脖颈,被陆北一手紧紧握在掌中,那一只手,青筋暴起,显示出主人心中压抑的愤怒。 苏青璃花容失色,望着陆北的目光,惊恐欲死,面容由白转红,继而转青。 陆北静静地考着苏青灵,掌心法力吞吐不定,目光冷冽,森然道:“长公主殿下,莫非这就是你的算计?” “陆…陆公子…”苏青璃凝声道。 “看来陆某给了你一个错觉。”陆北到此处,眉宇间流露出懊恼的情绪,厉声道:“真当陆某软弱可欺不成?” “陆哥哥,姐姐,姐姐她会死的。” 这时,苏青灵手死死地拉住了陆北的衣袖,仰起来的雪腻脸,泪珠涟涟。 “啊…” 苏青璃被陆北狠狠丢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陆北。 陆北冷笑一声,森然道:“明日若不解开封月洛水封印,自你以下,青丘族灭!” 着,封月洛水被陆北狠狠抛在地上。 “铛。” 这件藏有上古妖庭血脉秘宝的兵刃发出金铁之声,向夜幕中传去。 苏青璃惨然一笑,抿唇不语。 “记住,没有下一次。” 陆北走出屋外,突然顿住步伐回头冷声道。 待到屋外,冷风吹来,陆北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才去找杨婵。 方才杨婵离开之时,白雪却是紧随身畔,陆北心头倒也不算太过忧虑。 唯一所虑者…念及于此,陆北不由心中一叹。 三圣公主,纵然没有这一次的误会,但她也终究会知道红儿的存在。 而且,他也并不认为,三圣公主真的一点儿没有看出来,这里面存在着什么误会。 毕竟,他已经当着苏青璃的面,已经明确过他们二人的关系。 那么还有一个解释了,不满,不满于自己以往的顾左右而言他… 想到这里,陆北就是苦笑一声,人生第一次为之感到无可奈何。 还想左拥右抱,真是想的不要太多。 当然,让他就此放手,也是不可能的。 唯今,只有哄骗一时,且是一时了。 陆北摇了摇头,终究做出了和无数前辈先烈们一般无二的无耻决定。 …… …… 南赡部洲。 长安城外。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一袭黑色大氅,身形挺拔,气质深沉,背对着身后巍巍的长安城,负手而立,神色冷冽。 此时冷风吹起,深秋以来的第一场雨,绵绵而落,空气中透着一股湿冷的气息。 身后的李焕章焦虑地看着西方空,忽而看到雨幕之下,一道流光摇曳而过,就是喜不自胜道:“二爷,哮犬他们来了。” 杨戬目光炯炯,望向落在不远处的一人一狗,凝声道:“华山那边情形如何?” 这时,哮犬见到主人,就是嗷呜一声,摇着尾巴,跑到杨戬身旁,蹲坐下来。 “回二爷,”姚公麟拱了拱手,沉吟道:“三公主没在华山,不过哮犬已经开始搜索。” “主人…”这时,皮毛油光发亮,毛色黝黑的哮犬口吐人言道:“三公主,就在南赡部洲的…” “西南方向。” “主人知道?!”哮犬眼眸惊异,失声道。 杨戬并没有解释着是从佛门的观音尊者那里得知,而是望着长安城,冷声道:“陆北,道号太微,巴蜀渝阳郡清河县人,此人修道不足百年,便已经是仙道行…” 着,杨戬就是神情凛然地将陆北的来历一一道出,竟然分毫不差。 “二爷何以知此?” 姚公麟低声问道。 杨戬神色顿了顿,沉声道:“我方从长安城出赖,从其人府中的婢女口里得知,算起来对于此人秉性,有一些了解。” 想到那几个婢女,杨戬目光复杂,且不提那几女,竟然都是寿元超脱凡俗…若非他以惑神之法,还真不知道陆北那么多的隐秘。 “红儿表妹果然倾心此人,既然如此,此人为何还要招惹三妹?”杨戬目光冷漠,心思冷然:“莫非不知然三圣公主是我杨家的人?” 心念及此,胸中杀机已然沸腾。 不过,想起一事,杨戬心↓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不管如何,此人一来能在短短的不足百年时间之内,从一普通凡人,而踏入仙道行。 足见心性绝非什么浅薄的登徒浪子,而且其人的婢女能够守身如玉,显然此人也并非什么不堪的魔修。 这也算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二爷,现在我们怎么办?”这时,李焕章就是问道。 杨戬收回纷乱的思绪, “随我去洛阳,大势至何观音尊者都在那里,他们有着查探太微道人的手段。” 闻言,姚公麟就是神色踌躇道:“二爷,我等和佛门之人联合一处,是否会引起…” 着,就是以手指指向了夜幕降临的苍穹。 “玉帝?”杨戬目光冷冽,哂笑一声,道:“我杨家的事,与他庭何干?” 完,也不顾李焕章和姚公麟二人面面相觑,身形猛然越起,飞入虚空,身后黑色大氅猎猎作响。 彼时,夜幕深锁。 雨,下的紧了。 第一百三八章 花落知多少 长夜之下,星光黯淡。 一座普通农家院。 翠竹飒飒,桃华夭夭。 院中的藤椅之上,三圣公主抱膝蜷缩一团,晶莹玉容上露出怅然的神情。 那一双粲然好似星辰的明眸,望着夜空中几个稀疏的星子,面色怅然,静静出神。 秋风萧瑟,身后的桃花树火红如霞,一树花香浮动。 一声幽幽长叹。 杨婵那一张莹润如玉的脸颊两侧,就是覆上了一层薄薄清霜,秀眉之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愁。 “婵姐姐。”白雪蹲坐在一旁,用一颗美丽的大脑袋蹭了蹭杨婵的手背,柔声道:“雪儿觉得,陆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哪样的人?” 杨婵转过头来,定定地注视着白雪,轻声问道。 “就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啊。”白雪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闪烁几下,轻声道:“先前多半就是误会呢。” 到此处,白雪却在杨婵狐疑的目光中,反以疑惑的目光望向杨婵,娇软道:“按这种十分明显的误会,婵姐姐怎么会相信的。” “误会吗?”三圣公主杨婵目露思索,秀眉紧蹙,低声道:“那也是他不知洁身自好,不得自己不规矩,对人家动手动脚,这才让人家以为……” 到此处,不知想到了什么,杨婵脸颊微红,冷哼一声,不再出言。 “这……” 白雪为之失声,撇了撇嘴,仿若第一次认识这位平日里举止端庄,温柔可人的三圣公主般。 心道,陆哥哥啊,陆哥哥,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这么一个心眼的女人啊。 相比来,还是红儿公主大方一些呢。 “雪儿,你能给我他以前的事情吗?”杨婵长出了一口气,幽幽叹了一口气,泪痕未干的晶莹玉容上,就是浮现出一丝自嘲,喃喃道:“来,我除了他叫陆北之外,竟然一无所知呢。” 白雪眸光急切,嗫嚅道:“我,我……” “算了,”杨婵凄婉地笑了笑,望着渐渐昏沉的际,盈盈如水目光微动,挥了挥手道:“我都离开华山那么久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闻言,杨婵眼眸微动,娇躯一颤,就是从椅子上站起。 语气复杂的声音在院外传来。 正是以化虹之术,从青丘狐国遁来的陆北。 “很多事,雪儿她也不知道。”陆北神情默然,一步步从远处走来,待走到杨婵身畔,双手扳过伊人雪肩,柔声道:“婵儿,以前并非我不想,而是怕你担惊受怕,胡思乱想。” 闻言,杨婵盈盈如水的目光,就是注视着陆北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面容上看出言语真假。 继而杨婵冷哼一声,螓首向一旁偏转,也不再去看陆北,紧紧抿着樱唇,冷声道:“你不告诉我,我才会胡思乱想,担心…” 陆北笑了笑,沉默良久,从后边揽住气鼓鼓的少女,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低声道:“那不知三圣公主,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什么,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杨婵轻轻挣了挣身形,自然挣不脱,也只得作罢。不过,粉腻雪白的脸颊红晕染霞,弯弯睫毛颤动不止,语气态度有了一点儿缓和。 正待出言,“你…” 玉容涌出羞怒,三圣公主却是伸手按住了腰间一双游弋不定的手。 “可我不清楚啊,”陆北微微一笑,眸光微动,附耳柔声道:“婵儿,你知道不知道,你生气的时候…先前我都看呆了呢。” “胡…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闻听耳边这番动人的情话,又感受耳边的作怪,杨婵心旌摇曳不已,目光深处涌起甜蜜,糯声道。 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她猛然想起一事,就是转过身来,明眸圆瞪着陆北,失声道:“你…你还没怎么回事儿呢?” “从哪起呢?” 陆北微微愕然,而后收敛神色,一双眸子温润如玉,笑着道。 并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神色坦然地看着杨婵,同时伸出手来,以手背轻轻擦拭杨婵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至极…让杨婵心跳就是慢了半拍儿。 “就从红儿公主起。” 娇羞不胜的杨婵,芳心虽然欢喜,但一张晶莹玉容却波澜不惊,想起西海韦陀之前所言,就是板着俏脸,一字一顿道。 “红儿公主啊,当年有过一些交集。”陆北面上露出很是久远的回忆,见杨婵面色一沉,伸手轻轻抚了抚杨婵额头的空气刘海儿,目光幽深冷漠,缓缓道:“当年我还是一个普通凡人,曾经渡过茫茫西海,去西牛贺洲求道,差点被韦陀所杀,却是被路过西海的红儿公主所救,惊鸿之间,见过一面。至于韦陀之言,不过捕风捉影罢了。” “就这么简单?” 三圣公主先是听到陆北陷入危境,就是抓紧了陆北的手,而后听到红儿公主,则是神色狐疑道。 陆北轻轻一叹,沉默不语。 见此,本已心中信了九成的杨婵,这才完全确定无疑。 心想,也对,红儿表姐修为早已踏入真仙境界,就算眼前这人再如何花言巧语,也不至如此。 “我倒是期待发生一些什么,但你觉得世间除了心地善良,娴静明止的三圣公主之外,还有人……会这么有眼光?” 陆北面不红、心不跳,情话或者谎话,张口就来,且神情认真而从容地道。 “噗嗤。” 杨婵忍俊不禁,娇嗔道:“哼,你知道就好。” 见此,陆北目光微动,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唉…总算暂且瞒过一时了。 至于什么渣不渣,难道非让他出大实话,再让受得情伤的三圣公主一气之下,回到华山。 然后等待几百年后,被佛门某位大能算计,嫁给一个叫刘彦昌的凡人。 恩,到时候,不定沉香劈山救母,不会跑到峨眉山向身为斗战胜佛的猴王学艺,而是会向他这个杨婵的昔日故人陆北学艺。 待到那时,让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在自家身旁陆叔叔前,陆叔叔短? 自己在缅怀,纠结,感慨一番。 …想想都膈应。 可能在那个后世,会有人格外喜欢这个调调吧。 其实,生活虽艰难如此,可难道就非要头上带点儿绿,才能过得去? 不过,待又念及先前惴惴不安,俨然比修炼之事还要上心的自己,陆北眸光深沉,暗暗摇头,心底不由生出一股不出的疲惫和厌倦。 实则陆北身在道途之上,若耽于肉欲情爱。 那么,世间可有比通过修炼,令生命层次提升的过程,更能让人倍感愉悦? 毕竟,进化才是生命的终极需求。 或许陆北都不知道,若当真有宿命存在,那么这一切就是在经历。 经历跋涉,经历挣扎,经历感动…直到… 而一旁的白雪早已鄙夷地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跳到房顶之上。 心中叹道,陆哥哥,你就算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婵儿,苏青璃此女心思狐疑诡谲,你应该也能看出她是特意引你去的吧。” 陆北望着逐渐阴沉的夜空,仿若要下雨般,凛声道:“不过,我已经警告过她了。” “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要撑起那么大的青丘狐国,你也别过于苛责了。” 杨婵目光闪烁,柔声道。 闻言,陆北不由哑然。 “你笑什么呀?” 杨婵羞怒地看着陆北,掐了掐陆北的手臂,清声道。 “没什么。”陆北嘴角抽了抽,抬头看,轻声道:“怎么下雨了?” 摇头一笑,念及南地的秋季阴雨连绵,也就不再惊异。 紧紧挽着杨婵的玉手,向屋中走去。 一夜过去。 翌日,光大亮,白雪在廊下伸了一个懒腰,顶着两个黑眼圈,抽了抽巧琼鼻,无意识地甜腻地娇哼一声。 一颗美丽的大脑袋抬起来,望着院中的那株桃树,不由得怔怔出神。 一夜风雨,桃花纷纷而落,那一朵朵落地的粉白莹润花瓣之上,分明有着颗颗晶莹雨珠滚动。 第一百三九章 那如何是好 洛阳。 光蒙蒙亮,上落着雨。 一家客栈。 店掌柜王老实拨动算盘的同时,不时抬起头来,好奇且惊疑地打量着靠窗端坐的三人,一狗。 摇了摇头,实在摸不清是哪一家的富贵公子。 这一大清早儿的,在这喝什么闷酒。 不过,有生意做,他也不能拒之门外不是。 想到此处,王老实摇了摇头,继续打着他的算盘。 杨戬一袭玉色常衫,身形挺拔,气质冷清,一盏一盏地不停饮酒。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雨,他的心情无端地坏了起来。 张伯时和李焕章对视一眼,李焕章嘴唇翕动,正要话。 杨戬忽而面色一白,眉宇之间生出一股烦闷,手臂晃了晃,“伯时,你出去看看…”刚一开口,心中就是为自己发出的声音一惊。 嗓音沙哑干涩,杨戬正待细究,心口就是一疼。 “二爷,你没事儿吧。” 李焕章忙是作势搀扶。 “无事,无事。” 杨戬摆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 就在这时,杨戬心有所感,沉声道:“大势至他们来了。” 过了一会儿,王老实忽而抖了抖酸涩的手腕,抬头看去,心下一惊,但见靠窗唯一的一桌客人已经不见。 “他们还没给…”王老实正待呼喊,就是被桌案之上的一锭金子死死吸引目光。 …… 大势至菩萨见到杨戬到来,神色微顿,双手合十,冲杨戬点了点头。 “师叔,”杨戬冲着站在凉亭之上的观音尊者拱了拱手,凛然道:“那位太微道人,可否确定其人方位?” “贫僧方从燃灯佛祖那里获得三次卜算因果之能,掐指一算,就能知那陆北所在。” 观音尊者高深莫测地道。 着,就要掐指算去,忽见杨戬神色踌躇,但听杨戬森然道:“师叔,能否在擒拿下那太微道人后,交给师侄处置。” “这…师侄,到时再吧。” 观音尊者无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道。 这时,就是掐指算去。 一股超越太乙之境的玄奥力量向虚空延伸…… “咦?” 观音尊者神思悠远,失声道。 “师叔,如何了?” 观音尊者摇了摇头,樱唇轻吐道:“不知为何,却是无法算清其人具体方位,只能知道大致是在南赡部洲西南方向的九华山附近。” “九华山方圆八千里,范围实是太广。”杨戬目露失望之色,沉声道:“不知可能二次卜算?” 一般而言,二次卜算交叠在第一次之上,将会更加准确。 “贫僧再试试,不过还需静等一炷香的时间。” 观音尊者面色凝重,心中不禁浮起疑惑。 就算这陆道人拥有先灵宝,能够稍稍干扰屏蔽机,可那也得至少金仙的道行才能御使。 观音尊者想了片刻,实在摸不着头绪,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南赡部洲。 仍是那座普通的院。 夜尽明。 陆北一袭素色长衫,望着逐渐阴沉的色,神情默然。 “陆哥哥,”白雪化作一道流光正待跳上肩头,却被陆北闪过,白雪就是怒瞪着陆北。 陆北冲白雪淡淡一笑,以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肩头,那里有着一个清晰的牙印。 他不由忆起昨夜,却是柔软温润…个中妙处,实不足与外人道。 就在这时,心头不由一凛。 灵台之中,先至宝昆仑镜光芒大放,陆北就是冷笑涟涟,心中冷哂道:“好手段。” 他身具数件先灵宝,竟然没有办法屏蔽这股机卜算之力。 若非性命交修的先至宝昆仑镜,恐怕真要被人立刻窥破行藏。 看来,此地是不能久留了。 念及于此,陆北就是向屋中走去。 这时,杨婵方梳妆而出,一袭白色宫装长裙的三圣公主,容光四射,明艳娇媚,眉眼之间尚残留着一丝初为人妇的媚意。 正要站起身来,就是秀眉紧蹙,疼得抽了一口凉气。 见陆北走进屋中,杨婵没好气地白了陆北一眼,娇哼一声。 陆北屈指之间,将一滴三光神水向杨婵弹去,见杨婵神色稍霁,就是低声道:“婵儿,佛门的大势至和观音尊者,不久将会找到这里。” 杨婵玉容微变,目光惊异,凝声道:“他们找到这里了。” “恩,估计就在两三个时辰内。” 陆北沉声道。 “那如何是好?”杨婵心中一沉,急切道。 “我们先离开这里去青丘狐国,从苏青璃那里拿回封月洛水,然后我再送你回返华山。”陆北冷眸清冽,神情自若地道。 还有一事他没有,待到将杨婵送回华山之后,他就觅地突破长生真仙境界。 待到那时,再好好会一会佛门来人。 他手持数件先灵宝,纵然佛门一尊金仙菩萨来此,他也浑然不惧。 杨婵一剪秋水挣扎良久,声若蚊蝇道:“要不要,你随我去灌江口…我去求求二哥。” 陆北神情微愕,倒也没些什么矫情的话。 而是伸手揉了揉杨婵的刘海儿,在杨婵不满的目光中,洒然一笑道:“你二哥若是见到我,不得活劈了我呀。” “哼,你也知道?”杨婵皱了皱如玉瑶鼻,眉睫轻颤,糯声道:“昨,人家…人家都没准备好…你就…” 着,三圣公主面色羞红,不再出言。 “咳咳…”陆北清咳一声,收敛尴尬神色,伸手将娇嗔薄怒的杨婵拥在怀中,神色郑重道:“婵儿…我陆北会娶你的。” “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做三界之中,人人都眼羡的新娘子。” 陆北神情思索,声音低沉地着,昨日非昨,恍若一梦,两世叠加,他似乎也动了一些真情,眸光微动,心中却补充道:“红儿公主,你也一样…” 闻言,怀中少女娇躯一颤,盈盈睫毛轻颤不止,两行清泪沿着明丽娇嫩的脸颊滑落。 从昨夜醒来,那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之中,始终悬着的一块儿大石终于落地。 陆北不再出言,挽起杨婵的玉手,挥手之间,将一些随身之物带走,回头之间,待到见到床单之上赫然剪出的窟窿。 目光不过停留片刻,就被羞怒万分的杨婵,以身体给遮挡住。 陆北淡淡一笑,二人也不再出言,向青丘狐国遁去。 第一百四零章 不能指望了 青丘狐国。 一座华美的宫殿。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站在廊下,正是苏青璃姐妹。 苏青璃穿着素雅长裙,秀眉之间有着淡淡的哀愁,见陆北来到,神色很是复杂。 “陆公子,这是封月洛水。” 陆北从苏青璃手中接过封月洛水,神念投入其中,明显能感知表面一层洛神封印之力,已然消磨一空。 陆北点了点头,自怀中取出一个玉佩,“若是有事,捏碎玉佩,我会即刻赶到。” 苏青璃伸手接过,郑重贴身藏好,道:“公子,青璃有一事相求。” “。” 陆北神情肃然,吐出一个字。 苏青璃拉着自家妹妹的手,望着陆北的目光,露出一丝柔弱的祈求,清声道:“陆公子,我这妹妹身具九尾狐血脉,到时成道之时,可否护佑一二。” 一袭白色雪纺长裙的苏青灵,怯生生地看着陆北,昨晚的经历仍是历历在目,让她一时间对于陆北,都是感到了一些陌生。 这时,本来静静站在一旁的三圣公主,莲步轻移,牵起苏青灵的手,瞪了陆北一眼。 陆北神色稍稍缓和,思索了一下,道:“…你不必担心,若是青灵需要,上古妖庭的血脉秘宝,我也不会敝帚自珍。” “多谢陆公子高义。” 闻言,苏青璃感激道。 见再无他事,陆北暗中和徐元招呼一声,令他暂且照看青丘狐国。 继而不再停留,冲苏青璃姐妹点了点头,就是和杨婵离开了青丘。 苏青灵目光委屈,声道:“姐姐,陆哥哥果然变了呢,都不和我话了。” 苏青璃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家妹的脑袋,又是取出怀中的玉佩,玉佩并不温润,相反却有一种冰凉的触感。 她的心中不禁涌起懊悔和自责,若非先前她自作聪明,想来也不至如此吧。 方才,她看到那位杨姑娘,眉角已开,眼含春意…想来定是对那陆北托付终身了吧。 几十年前,苍梧山之上,那个她不屑一顾的人族少年,终究是以一种她想象不到的方式,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又转身飘然离去。 “姐姐,晴了呢!”豆蔻一样的少女苏青灵,很快被新的事情吸引住心神,望着青丘狐国法阵上空,横跨的一道彩虹,眉笑眼开道。 苏青璃螓首抬起,目光失神片刻,微微一笑…虹光虽美,可终究是一场虚幻。 …… …… 华山。 华山自古一条道。 曲曲折折的山道,险峻而陡奇。 纵是深秋,百草凋零,但仍有不少秀丽松柏,在瑟瑟秋风中,站的笔直。 缭绕的云雾之间,几只飞鸟发出喑哑的啼鸣,山中越发清幽。 山道之人,一男一女踩着石径,边走边声着话。 “陆北,这是华山的外围,为了防止惊扰凡人,除却幻阵外,并无其他法阵。”杨婵挽着陆北的胳膊,伸出手指着远处的一片梅花,浅浅笑道:“那里是梅坡,若在冬夜之中,若是踏雪寻梅,别有一番韵味。” 陆北目光逡巡,对于华山他并不陌生,当年求道于南赡部洲名山大川之中,也曾在此地访过扶摇子陈抟。 三圣公主杨婵一路,一路驻足介绍,陆北也仿佛忘记了有着追踪的佛门之人的存在,可纵然走的很慢,也渐渐走到了一处界碑之外。 “婵儿,就到这里吧。” 陆北笑了笑道。 杨婵娇躯一颤,目光盈盈地看着陆北,烟波横生,心底不禁涌出一股酸楚。 也不奇怪,二人刚刚确定关系,正是如胶似漆之时,不想转眼分离,三圣公主心中的伤感可想而知。 “白雪,”随着陆北的呼喊,白雪就是落在地上,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陆北。 “你留下来,替我照顾你婵姐姐。” “陆哥哥…”白雪惊呼一声,见陆北看着自己,就是撇了撇嘴,点了点大脑袋,弱声道:“好吧。” 心里已是委屈到了极致,这是让我留下来给你的婵儿解闷吗? 陆北不再耽搁,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忽而回头,见杨婵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双明眸之中晶莹闪烁,有着泪光点点。 陆北挥了挥手,微微一笑。 一道流光闪烁,陆北身形便是消失不见。 就在陆北和杨婵离去的两个时辰之后。 那座普通院,桃花树下,来了一群陌生的客人。 “看来应是这里了。” 大势至菩萨双手合十,道。 观音尊者玉容淡漠,望着四面院墙,道:“这外围有着灵山佛力的气息,想来定是那陆道人夺自摩妙的六根清净竹了。” “好像没人!”李焕章以神念大致扫了一下,就是低声道。 张伯时道:“似乎是刚走,茶壶中的茶还是热的。” 一言出,观音尊者和大势至菩萨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神情确定一个事实。 那位陆道人竟然提前感知到他们的卜算手段。 闻言,杨戬神色阴沉,气息凛冽,也怎么不话。 三步两步之间,迈入屋中,目光和神念向屋中一应摆设扫去。 掀开帘子,忽而走进一个房间,鼻翼就是动了动,眉头皱了皱,心头就是一紧。 目光向床榻扫去,清源妙道真君额头青筋跳了几跳,黑色大氅下的手,更是握得手背发白,身躯微晃,双眼几欲喷火。 “二爷,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焕章的声音从身后远处传来,杨戬心中一跳,转过身来,目光清冽,沉声道:“没有,那太微道人应该是刚走。” 负手之间,一道水行法力悄无声息之间,将逸散在厢房内空气中,那淡不可察的奇怪味道,给涤荡一空。 “二爷,现在我们怎么办?” 李焕章问道。 “你去出去问问两位菩萨,如何计议。”杨戬神情镇定地吩咐道。 李焕章忙是出去询问。 杨戬这时,方捂住心口,冷眸闪烁,面容重新恢复冷峻,若无其事地向外间走去。 “慈航师叔,可否出手再次卜算?” 杨戬嗓音沙哑,出言道。 “第三次卜算之力更强,纵然大罗道尊也可窥见一些行迹,不过需要十二个时辰。” 观音尊者神色狐疑地看了面色苍白、双眼隐隐有着血丝的杨戬一眼,道。 “那有劳师叔了。” 杨戬面沉似水,拱手言道。 “师侄客气了。” 观音尊者淡淡一笑道。 这位阐教三代第一弟子,她可是知道,素来心高气傲,能让其人如此低姿态,也诚然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三人着,也不停留,就是离了这座院。 在虚空之上,架起一团祥云,缓缓向远处行着。 就在这时,云头之上,哮犬突然‘嗷呜’一声。 “。” 哮犬这才开口道:“主人,三姑娘回华山了。” “你什么?!”杨戬目露精光,心中又喜又忧,望向观音尊者,凛声道:“慈航师叔,我想先行回华山一趟。” 观音尊者点了点头,清声道:“师侄但去无妨,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回到洛阳即可。” 杨戬点了点头,就是带着张伯时,李焕章,哮犬一行,向华山遁去。 “师兄,清源妙道真君这是…?” 大势至菩萨面色踌躇道。 观音尊者叹了一口气,道:“还能怎么样,多半不能指望了。” 大势至菩萨望着下方的那座普通院,一双淡金色双眸,苍老目光隔垣洞见,无奈摇了摇头。 沉吟良久,方道:“当真要杀那陆道人?” “唉…” 观音尊者,涌现一抹无奈,也不正面回答,冷声道:“我佛门三成气数,不,五成,可谓尽数坏于此子之手。” “若此子仍能在你我二人手下不死,那就请教佛祖,从长计议。” 观音尊者仰头看了看空,这时,阴沉的色虽逐渐明朗起来,但她却越发看不清机了。 大势至菩萨心中苦笑涟涟,低声道了一声佛号。 观音尊者以自家卜算手段掐了掐手指,仍是不得任何究竟,摇了摇头,二人再次向洛阳回返,静等第三次卜算。 第一百四一章 相伴者寥寥 这是一座无名荒山。 广千里,高里许。 枯黄的蒿草,齐到胸口。 在南赡部洲,这样的无名荒山,实是不少,并不出奇。 崖壁之前,一条干涸的河,河床之上塞满了枯枝败叶、动物残骸,斯地斯时,端是平添了几分萧索味道。 陆北自离了华山,也不刻意觅地,而是随意腾云飞起,最终在此地停留,盘膝坐在一棵枯树下。 他打算在此地成就真仙境界。 普通的地方,荒凉而萧瑟,不见一个人影。 恩,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发出惊叹的路人。 但,两千年之后,这里却是四季如春、仙人如织。 因为它有了一个响彻三界的名字,帝山。 太微本纪曾载:【帝未得道前,一日信步所至,见山凉秋冷,人烟俱无,有感仙道苍茫,道途相伴者寥寥,同行皆为枯草,遂在此山寻道成真……】 陆北神情默然,轻轻一叹,就是消失在山间。 好像他不曾来过。 炼妖壶中。 陆北方一取出黎椿神树树心。 “嘭,嘭。” 仿若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彻在炼妖壶空间之中。 树心是一团青色光球,急剧闪烁,映照着陆北的面色明晦不定。 陆北闭上双眼,运起法诀炼化,堪称浩瀚的乙木本源之气,便向他涌去。 灵台之上,金银铅三花虚影,熠熠闪现,流光溢彩。 从五庄观镇元大仙那里学来的烙印真灵法诀,如流水一般在他心中流淌。 “意守虚灵,通玄无宗,涅阴明阳……” 灵台虚空大陆的墨色苍穹之上,在浩瀚无垠的真灵星空……后乙木本源,恍若划过夏夜星空的流星,璀璨而美丽。 在亘古永恒的星河中,流火纷飞。 不知不觉间,炼妖壶中就是大半年过去。 木之本源二成,二成半,三成……直到九成半,方缓缓降下烙印的速度。 而陆北掌心中的黎椿树心尚有鸭蛋大,不过却是最为精粹的后本源力量。 陆北心中不禁无限欣然,正待一鼓作气,完全炼化黎椿树心,突破木行十成圆满之境,成为真正的一行本源真仙。 就在这时,以阴阳朝元的五气在陆北身后映出五彩,一道白色光点,从五气之中跃出,向陆北灵台点去。 与此同时,黎椿树心消失一空,而木行本源猛然一跃,堪堪进入十成之境。 一股长生真仙的凝然气息,在偌大空间之中轰然散开,似乎要突破炼妖壶而去。 陆北身形就是一震,双眸猛然睁开,眼中闪过明悟,口中喃喃,“元灵?” 摊开空无一物的右手,叹道:“本想还能剩下一些给婵儿呢,没想到自己都差点儿不够。” 不过,又想起自己迥异此界的真灵,目露思索,喃喃道:“怪不得,五气阴阳朝玄元者,恐怕就是在成就长生真仙的一瞬,将真灵修成元灵…相对真灵,元灵似乎要坚韧一些,烙印也更为容易,而且似乎可以…” 陆北伸出手指,一道白金色的雷霆电弧‘霹雳啪啦’响起。 正是先雷之本源。 “这先雷之本源一部分,是我斩下的太古雷灵获得,而另外一部分则是镇元大仙善尸化身,地甲前辈夺来的勾陈大帝底蕴……虽然本源位属先,品级颇高。但对于勾陈这样的转世生灵而言,都相当于后本源使用,令其成为不朽金仙而已。” “而离体之后,更是有着三成折损……纵然已经炼入阳神法相,但实则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仍在我一次次使用当中渐渐消磨。” “以往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烙印,可惜不知为何,并不能烙印其上。那么,而今这元灵又是否能烙印呢?” 陆北心中思索,暗暗掐算时间,沉声道:“权且试试吧,若是成功将这雷之本源修至圆满,我就当处在真仙一境之巅。” 洛阳。 观音尊者看了看逐渐漆黑的色,凝声道:“不等清源妙道真君了。” 着正待掐指算去,这时,大势至菩萨凝声道:“师兄,杨戬来了。” 只见月夜之下,一袭黑色大氅,内穿亮银甲,手持三尖两刃刀的杨戬神情阴沉,迤逦而来。 身后跟着李焕章、张伯时和哮犬一行。 观音尊者笑道:“师侄回来了?” “恩。师叔,开始吧。” 杨戬冷声道。 心头浮起华山之上的一幕幕场景,不禁生出无奈。 且杨戬御使纵地金光神通,火急火燎地向华山赶去。 迈入华山灵境之中。 踩过一地缤纷桃花,杨戬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敛面色神色,尽量不让自己表情看上去那么愤怒。 “三妹在吗?” “二哥?” 一道少女的惊喜声音响起。 桃花树下,杨婵一袭雪白宫装长裙,身形窈窕静姝,气质端庄明净,或是刚刚沐浴过,披在雪肩之上的三千秀郁青丝没有梳成发髻,而是用红绳束起,怀里尚抱着一个可爱伶俐的猫。 猫通体雪白无暇,正慵懒地闭上眼睛,长长睫毛轻颤,皱了皱红红琼鼻,似在睡觉。 杨戬也没有在意,望着自家三妹,目光就是一凝,正要出言呵斥,却对上一双明澈如玉的眸子,改口道:“三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额,回来很久了。” 杨婵螓首低垂,目光躲闪道。 “是吗?”感受到自家三妹的疏远态度,杨戬淡淡一笑,走上前去,拍了拍杨婵的削肩,叹了一口气道:“三妹…” “哥,你怎么了?” 杨婵坐在椅子上,神色不自然地望着杨戬,疑惑道。 “没什么,”杨戬顺势找了张椅子坐下,如刀削斧砍的脸庞,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以一种低沉的沙哑声音,感慨道:“三妹,这些年…二哥一直忙于修炼,对你确实关心过少了…” “二哥,怎么突然起这些?”杨婵明眸微动,放下白雪,给杨戬倒了一杯清茶,双手递了过去,梨涡浅笑道:“二哥,给,喝茶。” 杨婵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口品着。 杨戬接过,抿了一口,轻声道:“三妹,你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二哥…二哥…” “二哥,你什么呢?”杨婵娇嗔打断道。 “三妹可认识陆北?”杨戬神情肃然,终于图穷匕现,根本不等玉容微变的杨婵话,就是自顾自言道:“此人得道不足百年,未成真仙,就已相继得罪了东岳大帝父子、上八洞八仙、佛门两尊菩萨,可谓遍地仇家…此人心性酷烈凉薄,出手狠辣,虽然有着些许资质,但正因如此,却不可轻易信之。” “三妹,这些你可知道?” 杨戬目光冷闪,凝声道。 “二哥你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杨婵以手抚了抚鬓间秀发,声道:“我…我又不认识他。” “三妹,此人不可轻信。”对于杨婵睁着眼睛瞎话,杨戬置若罔闻,眉头皱了皱,终究没有出陆北和红儿公主的牵扯。 毕竟,他也不是太过确定。 且这种事,也不能乱。 在杨婵复杂的玉容中,杨戬目光冷峻,沉声道:“总之,二哥不喜欢这个人。” “二哥,”杨婵眸光晶莹闪烁,失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杨戬霍然站起,面色阴沉,沉声道:“此人轻佻不端,且四处惹祸树敌…纵然以往进境甚迅,可如此凉薄心性,此生长生真仙多半难成,我杨戬的妹夫,岂能是一个连长生都不能的蝼蚁?” “那我也不是没成真仙吗?” 杨婵气苦道。 忽而想起什么,三圣公主明眸眨了眨,柔声道:“若他成了真仙呢?” “哼,就算他能成真仙,也得打过二哥才是。” “二哥,你…” 三圣公主闻言就是一滞。 杨戬负手而立,面上现出睥睨之色,冷声道:“而且……不教训一番此人,二哥难消心头之恨。” 想起那陆道人,不经三媒六聘,就…… 每念及此,他都恨不得将这个混蛋,抽魂炼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二哥,你别胡来啊。”杨婵心中大急,站起身来,拉着杨戬的衣袖撒娇,又是试探道:“二哥,你打算…” 杨戬抽回手臂,目光冷漠,冷声道:“打断四肢,永镇华山。” “这…” 闻言,杨婵目光呆滞,惊呼一声。 却见杨戬已经越出灵境,一道冷冽声音遥遥传来,“三妹,这灵境已经被我封印,你哪也别去,先在华山冷静一下吧。” 闻言,杨婵恍若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第一百四二章 为何不还手 洛阳。 松鹤亭。 观音尊者掐算半晌,在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和大势至菩萨的目光注视下。 神情蓦然一愣,诧异道:“竟然就在附近?” 无名荒山之上。 “咔嚓。” 虚空一道雷霆劈落,赫然打在枯涸河之旁的一棵枯树上,‘噗’的一声,火焰蓬蓬燃起,金黄的火焰一下子蔓延开来。 忽而风雨交加,山谷呜咽之声大作。 几缕青烟袅袅升起,一场将要席卷千里荒野的山火,眼看就是消失于无形。 “就在这个地方?”望着眼前荒凉如斯,李焕章回头看向张伯时,难以置信道。 “菩萨在这里,那定是在这里了。” 张伯时笑了笑,一只布满老茧的蒲扇大手,顺势摸了摸哮犬的狗头,哮犬‘嗷呜’一声,回过头来,不满地冲张伯时呲了呲牙。 杨戬轻飘飘的目光投向一人一狗,张伯时顿时悻悻然。 观音尊者和大势至二人,无声无息之间,便以浩瀚的神念将整座荒山覆盖。 最终二人目光不约而同地定格在那棵被雷击中的枯树上。 山风呼啸,枯树喑哑。 “哼。” 杨戬目光凛冽,冷肃眉宇隐隐含着煞气,右手握紧的三尖两刃刀,遥遥指向枯树,冷哼一声。 “嗤”,匹练的白金色光芒,霍然从虚空挥斩而落。 “轰。” 粗若水桶的枯树先是裂成两半,继而化为一团齑粉! 炼妖壶中。 外间一,在炼妖壶中即是一年,相对于第一次木之本源的烙印,陆北对先雷之本源的烙印,却是顺利得……不像话。 陆北面如玄水无波,双眸紧闭,光洁明玉的灵台却炽耀夺目,周身仿若有烟霞浮起。 忽而他神色一顿,即是从修炼状态脱离。 真仙巅峰的强大气息,仿若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的虚空席卷,可惜却也同样如潮水一般,起伏不定。 一道青色圆形光漩,如蝶左右翻飞,隐成一条双角苍龙之形,在陆北身旁徜徉。 而白色雷霆则是化作一头雷夔,两角耸立,四蹄翻飞。 两种后本源并没有如三界的许多巅峰真仙那般,生生流转不息,而是互相对立。 感知这般情形,陆北眉头紧皱,心思困惑……对于自己的境界,他不知道该如何确定了。 真仙还是真仙巅峰? 不过无论是从气息或者是道行,却是真仙一境之巅无疑。 因为陆北能明显感知到,下一个境界,正是不朽金仙!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寻思。 “自长生真仙始,开始修后五行本源,五行严格来就是组成此方地的基础,抽象而神秘,不可言;什么修至一成、两成,其实本来不存在,之所以如此,正像旁人被问及你考试考的怎么样?你可以‘差不多’敷衍塞责,也可以有几成把握…至于到底怎么回事儿,哪能确定无疑?不过是,者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儿;听者会心一笑,心照不宣罢了。” 令陆北忧虑踯躅的当然不是这些无聊的事情。 而是,五行之外的雷之本源,是后本源,却有一丝先的至高无上气息流露。 是道源,却也就堪比后本源的威能。 到底算是什么?五道大题之外的附加题? 又想起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陆北目光凛然,心下微动。 看来还是去往庭,当面问一问勾陈大帝,比较妥当。 至于勾陈会不会,陆北表示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陆北摇头一笑,收回稍显轻快的思绪。 不管如何,自来这方仙佛神魔遍地的西游世界,他总算有了一些自保之力。 陆北见时间还有一些,便打算祭炼一下先灵宝。 元灵虚影当先投入一气浮生图,准备炼化一部分先道禁,不知不觉间,陆北忘记了时辰。 就在某个时刻,藏青色的炼妖壶骤然急剧嗡鸣一声,继而发出惊动地的晃动。 “轰……” 山岳崩裂,一片狼藉。 一道凌厉杀机隔着莫名虚空,向炼妖壶中的陆北斩杀而来。 虽被先灵宝炼妖壶,阻隔在外威能九成,但仍有一成力量落在空间之中。 这也正是炼妖壶中,山川陆泽被毁的原因。 陆北冷哼一声,面色阴沉似水,他刚刚突破长生真仙的喜悦心情,被破坏殆尽。 一道掌印迎击而上,每一次闪烁,虚影凝实,“轰”的一声,虚影和寒光同时湮灭。 光影穿梭,炼妖壶已然空无一人。 枯树一枝之上。 陆北一袭简素白衣,手持六根清净竹,踏立虚空,神情冷漠地望着对面一行之人。 而衣袖下的右手掌心,依稀有着一道血线一闪即逝。 冷峻的面容,平静无波。 “陆友终于舍得出来了。”大势至菩萨微拢目光,低声道, 观音尊者玉容罩霜,如水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那道人影。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目光如刀,本正漫不经心。 这时却目光如刀,一寸一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北,可眼前重重迷雾笼罩,恍惚而不真切。 以他道行,竟至如此?! 眉心竖纹隐动,第三只眼睛猛然睁开,向陆北望去,如万载不化寒冰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异色! 轰隆隆…… 空又有一道雷霆降落,正待向高处的枯树落下,迅疾如斯。 却被那个身形挺拔的白衣青年,猛然抬头,一个冷厉眼神。 虚空之上,雷霆莫名一滞,恍若感受到一股至高无上的气息压迫。 那是不许,不许它落下。 雷弧“噼里啪啦”,在虚空四散流逸开来。 一股巅峰真仙的超脱气息,同时释放而出,在一刹那之间,笼罩了整座无名荒山千里方圆。 荒山蒿草深深,枯似黑铁的林木,就是一片郁郁葱葱…… 大势至菩萨神色大变,惊呼道:“陆…友,成了长生真仙? 张伯时和李焕章二人更是微微眯眼,不敢直视。 而哮犬将头搭在双膝之上,惊异不定地看着陆北。 “这就是你的依仗?” 杨戬面色微愕,目光也是微凝,不知想起了什么,心中恼怒愈甚,面上煞气腾腾,冷笑道。 观音尊者和大势至二人则是交换了个眼色,却是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此子绝不可杀。 唯有先行镇压,羁押灵山,交由佛祖处置了。 “阁下是?” 感知到其中一个黑氅银甲的青年,正神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陆北心下虽然微微讶然,但面上神情自若,沉声道:想来,方才就是阁下出手了,不知高姓大名?” “杨戬。” 杨戬目光凌厉,道。 陆北目光闪了闪,神情有些不大自然,思索了一下,拱手道:“真君所为何来?” “杀你。” 两字即出,一道身形急剧闪烁,一柄三尖两刃刀搅动亿万锐利白金光芒,就是向陆北斩杀而去。 清源妙道真君不愧攻伐斗战的高手,出手之间,不带一丝烟火气息,招式精妙绝伦,堪称妙巅毫厘,出手的气象反而平平,只是光芒闪烁一片,不过十成力量却逸散一到两成。 这一点儿尤为不凡。 越是气势浩荡,恰恰是对自身力量掌控不足。 陆北心下不敢轻视,目光凝重,脚踏灭世黑莲,无距神通被他疯狂施展而出,就是向一旁闪去。 见躲过攻击范围,心下方微微松了一口气。 忽而,一柄三尖两刃刀划过一道弯月寒光,向胸前划过,陆北就是一退。 “为何不还手?” 杨戬顿住身形,望着陆北的目光波澜无惊,冷喝道。 “陆某不能和真君动手。” 陆北面容沉静,道。 自己前一把人妹子睡了,第二哥哥来兴师问罪,他若是在直接动手,这…还要不要脸了? “不能?”杨戬冷笑一声,一时沉默无言。 方才见到这厮,真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第一百四三章 神通第二重 杨戬不再出手,却是冷着脸看向陆北。 这混蛋能够在他手下走过两招而毫发无伤,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见杨戬暂时不再出手,陆北自然不会主动向杨戬挑衅,而是看着观音尊者和大势至菩萨,神色淡然。 “不想贫僧还能见到陆道友走到这一步。” 大势至目光竟然难得的慈和无比,感慨道。 陆北笑了笑,没有话。 观音尊者微微摇头道:“师弟,此人心志坚定,实非言语可以动摇。” 着,以神通暗暗封锁周围虚空,不让陆北逃脱。 大势至菩萨叹了一口气,一袭金色袈裟随风扬起,一步飞上虚空。 一双苍老的眼眸望着远处手持六根清净竹的陆北,眼神之中有着懊悔的情绪流露,同样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赏识,闷声道:“就让贫僧见识一番陆道友神通。” “苦海无涯,菩萨可知彼岸何处?”陆北微微一笑,飞腾空中。“陆某不才,愿送菩萨一程。” 六根清净竹之上如蛇的雷光闪烁游走,青翠莹莹,毫芒点点…就是向大势至绞杀而至。 大势至菩萨,五指虚成一掌,立于胸前,身后无量佛光涌现。 而佛光之中,恍有无量量众生,端坐蒲团之上,各持一只木鱼低声呢喃、吟诵佛经。 忽而,无量量众生手中木鱼响声一致,‘咚咚’的声音,恍若战鼓擂起,地空寂,朵朵金花自虚空落下。 “诸法无我。” 大势至的成名神通,佛门三法印之一。 一道燃着佛光金焰的佛印,向陆北点出的枪芒拍去。 “轰。” 两道人影一触即分。 大势至面容惊异,一双老眼放出两道摄人精光,叹道:“陆道友手持六根清净竹,合该与我佛有缘。” 手持后灵宝六根清净竹的陆北,竟然和他在方才的交手之中,不分秋色。 “这陆北这么厉害?” 观战的李焕章目眩神驰,难以置信道:“那可是佛门的大势至菩萨啊。” 佛门第一打手虽然是观音菩萨,但西方众菩萨、佛陀当中,大势至菩萨却也能够排进前十的。 一手三法印神通,也不知拍死过多少魔道巨擘、真仙大妖、甚至金仙妖圣! 数万年以来,很少有人见过大势至菩萨用什么厉害灵宝,就是单单凭借着一双肉掌。 这并不奇怪。 西方本就贫瘠,不比先后投奔的截教和阐教门人,大势至很早以前就是灵山二圣的弟子。 “大言不惭。” 杨戬倒是看得清楚,陆北身上分明有着一件防御的先灵宝,将大势至的力量给削弱了七成。 什么不落下风,也就是欺负欺负大势至菩萨没有趁手灵宝。 而且,大势至菩萨的第三式掌印神通,才最为棘手。 第三印,六百涅槃寂静印,连他都不可轻忽。 面对大势至菩萨疾风骤雨一般的神通攻击。 陆北神情从容,不时饲机反击,仗着一气浮生图护体和魔罗血身,和大势至这位金仙巅峰道行的菩萨,竟然争斗的有来有回。 大势至攻不破他的防御,但他的攻击也被大势至轻易化解开来。 见此,陆北心中就是一叹。 来,不朽金仙他也曾在北俱芦洲的太微渡外,斩杀过一次。 虽然那一战充满侥幸,不可复制。 虽然那仅仅是一尊普通金仙,不是眼前金仙巅峰道行,凝练佛陀金身的大势至可比。 但那也是一尊金仙! 金仙号称不朽,何其难杀,当年都是杀了一尊。 可他如今面对大势至这样的成名高手,却不能战而胜之,实在令他多少有些沮丧。 有一种越活越回去的感觉。 若是旁人知道陆北的想法,定要嗤之以鼻。 一个真仙巅峰还想战胜一尊不朽金仙,活在梦里?! 大势至自然不知道陆北的疯狂想法,二人相争片刻,这尊佛门菩萨就是明白,陆北身上定是有着那种先级数的防御灵宝护持。 大势至一掌迎击而出,一袭袈裟向后飘飘飞起,宝相庄严朴素,神情慈祥悲悯。 这是一个眉头皱成‘川’字,淡金色面容之上……一绺绺金色肌***壑纵横,像老农多过像和尚的沧桑老僧。 他的脸上,能够看到流淌的岁月,那是大势至生命之中不曾驱逐的佛法印记。 “涅槃寂静印。” 大势至双手合十,地一时寂灭无声,就连大势至菩萨身后的佛光都霍然熄灭。 陆北面色凝重,但见虚空之上,一道明明煌煌的掌印,恍若吸引了世间所有的光明。 不过一刹,永夜降临! 佛……依世俗谛而断我见,断我执,断上下分结,五上分结。加修四禅八定,五神通…… 一股大寂灭、大涅槃、大自在的意境,向陆北包围而来。 陆北神情微微恍惚半晌,便是冷哼一声,收起后灵宝六根清净竹,同样一道掌印向虚空打去。 红尘万象,佛奈我何! 缭绕人心的红尘意境,和虚空之上的寂灭意境碰撞在一处,僵持不下,彼此攻伐消融。 与此同时,一道掌印霍然落下。 一气浮生图上下一形,混元成,波动杳杳,玄妙不凡。 “咔嚓。” 陆北面色一白,筋骨节节碎裂,一口金色鲜血吐出,落地生花。 金色的莲花! 灭世黑莲化作一道墨色流光,陆北就是一步跃上虚空,目光森厉地望着神色复杂的大势至菩萨。 “菩萨倒是好脾气,方才竟然还能手下留情。” 陆北闷哼一声,冷冷道。 方才那掌印之中的蛊惑佛法,若他真的寂灭由心,从此皈依,那掌印定不会落下。 可惜,他不愿! “菩萨,也接陆某一式神通如何?离曜火日枪。” 随着话音落下。 虚空有无量火焰生出,陆北手中翠竹横扫,依稀化枪。 但见重重虚空之上,一会之数的枪芒虚影形成,倏然再次变化。 一元枪芒,赫然现出! 离曜火日枪神通第二重,时至今日,已然被陆北轻描淡写地施展出来。 十二万九千六百根枪芒,在虚空燃烧,其威可怖,就算一尊不朽金仙都不敢轻忽。 在大势至菩萨的惊异目光之中,一元枪芒列成火光枪阵,轰然自虚空落下。 观音尊者目光闪了闪,却并没有出手。 其实,无论是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都是有着自己的骄傲,两尊菩萨出手去对付一个辈,实在是…… 杨戬抬头望着在枪芒飞影之中,疲于招架、身形狼狈的大势至菩萨,再望向那道高空之上的身影,神色微微动容。 因为,直到此刻,这一击才算有了一些伤到他和观音尊者……这种金仙的力量。 就在这时。 在虚空之上的陆北,目光冷冽。 一指点出,一道白色雷霆圆环,向大势至菩萨点去。 正是雷狱指。 雷之本源烙印在真灵之上,从此有若本能,却是能稍稍定住大势至菩萨一瞬。 大势至菩萨身形果然微顿。 不过一瞬,‘噗嗤’,就是一道枪芒穿过…… 观音尊者神色大变。 第一百四四章 五蕴空禁术(10/9) 离曜火日枪源自上古十大妖神之一,毕方的得意神通。 这门堪比道尊级的大神通,共有三重境界。 第三重修至大成,一量之数的离曜枪芒,倏尔合一,可与大罗金仙争锋一二! 陆北如今虽然仅仅修至第二重,但已有金仙级别的攻击威能。 也就是拥有伤到了大势至,观音尊者,杨戬这些不朽金仙的资格。 一般而言,对于大势至菩萨……这等拥有金仙巅峰道行的佛陀,这种级别的攻击威能,也就是让其人微微侧目的程度。 并不足以伤到大势至菩萨。 但凡事都有意外。 由雷之本源施展而出的雷狱指,蕴含一丝至高无上的先气息,其中又融合了陆北许多年来,对于禁制一道的理解。 以往,他先后获得数件先灵宝,皆是受制于低微道行,而一时炼化不了。 这并不意味着他这么多年,就什么也没有干……参悟先灵宝的禁制,却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无论是弥罗道禁,还是雷狱指神通,皆是源自于此。 终于,在他成就长生真仙之后,不仅是在道行,还是在神通手段上,都有了一个跳跃性的提升,与之前可谓判若云泥。 虚空之上。 大势至菩萨,被存在介乎于虚实之间的一元枪芒,连连攒射而过,苍老的面容之上,就是流露出痛苦的情绪。 不过,佛陀金身素来以坚韧闻名。 对于大势至菩萨而言,虽然离曜枪芒正在不断磨灭着他的金身生机,但若想让一位金仙巅峰道行,足可镇压一量佛国的金身菩萨就此陨落,却是不能! 大势至菩萨枯瘦的双手挥动,连连拍散虚空道道枪芒,虽然偶尔被离曜枪芒激射而过,却伤而不死,顽强至极。 陆北眸光微动,自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第一次对金仙的难杀,有了一种深刻的体会。 来也不奇怪,佛门如大势至这样的金身菩萨,什么样的劫难没有见识过,若是这么容易好杀。 百万年下来,大量劫无数,怎么活到今的? 早该死了! 陆北心中虽然对于不能击杀大势至菩萨之事,微微有些遗憾。 不过却是对自己的攻伐之能,有了一个比较明晰的定位。 金仙! 来,这还是他修炼时间太短,底蕴不足的缘故。 若再给他多一些时间,今应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陆北面露思索,心下便是生出了离意。 观音尊者初始也为大势至菩萨陷入险境而感到担忧,但想了想,终究按捺住了出手之意。 这时,大势至菩萨金身之上的滔滔金焰已然支离破碎,摇摇欲坠了,有气无力地道:“师兄,这陆道人恐怕要走。” 闻言,观音尊者心中一惊。 与此同时。 无名荒山之上忽而下起滂沱大雨,一朵朵墨色雨花,被卷起的一道道咆哮血色巨龙裹挟着,在地之间搅动风雨。 正是上古妖神英招的神通,赤风墨雨术。 观音尊者神色微诧,正待出手拦阻陆北。 蓦然,忽觉自家神念恍若陷入在泥沼中,正待勾连莫名虚空之中的禁空秘术,清丽的容颜,面色便是一白,目光微滞。 她的心中惊怒不已,冷哼道:“想逃?” 随着话音落下,不见其如何动作,眼前赤风墨雨齐齐消失不见。 可一道金色虹光急剧闪烁,陆北便是向远方遁去。 “本君让你走了吗?”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眉宇冷肃,目光冷冽,话之间,挺拔身形几个闪烁,手持三尖两刃刀,便是追了上去。 “师弟,没事儿吧?” 见大势至菩萨身形狼狈,金色袈裟都是破破烂烂,胸口的血迹点点落下。 见此,观音尊者秀眉蹙了蹙,素手举起杨柳玉枝,将三光神水向大势至菩萨挥去。 大势至菩萨身上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一双浑浊老眼渐渐回过神采,面色不禁羞愧,重重一叹。 “师兄,怎么不去追那陆北?” “杨戬师侄去追了。”观音尊者面罩清冷薄霜,轻声道:“以贫僧看,我二人恐怕留不下此人。” “为何?”大势至菩萨惊异道。 观音尊者宛如新月的晶莹玉容,满是深思之色,凝声道:“方才贫僧布置的五蕴空禁,被此人强行破开了。” “怎么可能?而且五蕴空禁……此术,师兄不是还未修成吗?” 大势至菩萨惊呼一声,疑惑道。 观音尊者苦笑一声:“佛祖上次法之时,曾经赐我一道‘五蕴空禁’佛谛,允我参悟……我方才没有助师弟出手,正是借此施法,不能分神。” 在五蕴空禁之中,莫长生真仙,就是不朽金仙也跳不出掌控。 值得一提的是,世尊如来恰恰正以此法,让齐大圣跳不出五指掌心。 可是,陆北偏偏以先至宝昆仑镜,突破了五蕴空禁的界空封锁,可惜却是不能如以往一样,让他向其他界空转移而去。 明显落了行藏,让杨戬追击而去。 由此也足见此术是何等不凡了。 大势至菩萨眉头皱成‘川’字,低声道:“这陆道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灵宝?何以霸道如斯!” 此言一出,二僧面露思索,一时默然不言。 观音尊者沉吟道:“不管如何,就算你我二人追上去,此人也是很难留下的,而且师兄怀疑这陆道人……” 到此处,观音尊者神色微顿,冷声道:“看来此事唯有禀报世尊了。” “难道就任凭此人逃了。” 大势至菩萨苦涩道。 “师弟可先行回灵山,将此行前因后果,报予世尊知晓,贫僧而后就去追那人。” 言及此处,观音尊者晶莹如雪的脸颊之上有着明显的嘲弄之色,冷哂道:“虽此人突破了贫僧的五蕴空禁术,但肉身之中,同时也被贫僧种下了印记,他逃不掉!” 闻言,大势至菩萨不由佩服地看了一眼观音尊者。 心道,他的这位师兄不愧得佛祖器重,单凭这份儿能以智取,不以力胜的缜密心思,他就不及多矣。 并非没有先例,试问谁能想出用金箍约束猴王,且变出一个花帽子,让猴王自己戴头上? 对心思的把握,真不愧是以《心经》传道的观自在菩萨。 观音尊者望着昏暗际出神,心中却在苦思着对付陆北的手段。 不管其人百年而至真仙,还是掌握一件可以突破太乙级别空禁秘术的至宝,抑或是和杨戬兄妹的复杂关系…… 此人,却是不能以简单的镇压或者打杀手段,简单处置了。 观音尊者如是想道。 忽而一道灵光闪现,观音尊者眸光亮起,心中定下计来。 第一百四五章 那就出手吧 南赡部洲。 光已经大亮。 一路之上,陆北化虹之术惊散重重缭绕烟云,面上却无多少轻松之色,而是无奈。 毕竟,身后的杨戬已经追了他一一夜。 而且,他每一次回头望去,清源妙道真君杨戬都是在身后千里,不远不近、不疾不徐,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陆北眉头深锁,对于这位大舅哥的来意,实在摸不清,心中略一思索。猛然停下金色虹光,神色沉静地看着杨戬。 清源妙道真君也是停下遁光,眉若刀锋,鼻似悬胆的杨戬,一袭黑色大氅猎猎作响,身形挺拔,目光冷冽如刀,神情讥诮。 “真君,这是何苦?”陆北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苦?”杨戬眸光陡然一寒,怒极反笑,森厉道:“太微道人,你干的好事,却来问本君?” 陆北目光微滞,神情默然,不知如何反驳。 先前那事儿,他却是干得不大地道。 但想让他面对杨戬,一些什么杨兄求饶的话,却是不出的。 因为他叫陆北! 陆北目光沉寂,微微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我和婵儿情意相投,真君雅量高致,陆某窃以为真君是能成人之美的。” 杨戬神情冷肃,一言不发,打量着对面腰悬宝剑的素衣青年。 青年面容坚毅,眉目疏朗,顾盼神飞,言谈之间自有一种摄人的神采气度。 更不必,此人还是可与大势至菩萨相较一二的长生真仙。 不得不,三妹倒还有一些眼光。 杨戬目光微动,心中突然生出这么一个荒缪的念头,不过刚一升起,就是被他强行掐灭。 沉默半晌,冷声道:“太微,本君问你,可是当真喜欢杨婵?” 这话问的郑重其事,却有一种难言的意味。 闻言,陆北神情微愕,不过一瞬,就是凛然道:“真君,陆北心意,人可鉴。” “好,那就出手吧。” 杨戬目光凌厉,一柄寒光四溢的三尖两刃刀遥遥指向陆北,冷声喝道。 “恩?”陆北目露讶异,尴尬地笑了笑,涩声道:“陆某不是……不是太理解真君的意思。” “打过本君,从此你和三妹之事,本君不会反对。若是不敌……”杨戬目光冷峻,眉宇煞气浓郁有如实质,沉声道:“当然,本君也不会杀你,那样三妹定会伤心欲绝……唯有打断你的四肢,永镇华山。你此生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和三妹好好过日子,直到……她厌倦你的那一。” 杨戬冷冷着,从头至尾,却是没有提及红儿公主一个字。 不管二人是真是假,陆北既然做了他杨家的女婿,就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不得不,真是难为了一个给傻妹子操碎了心的好兄长。 不管是陆北来到此界的今生,还是陆北不曾来到此界的前世……清源妙道真君杨戬,面对被人骗了身心的三圣公主,当真是做到了一个完美兄长可以做到的一切。 其实,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木已成舟,如之奈何? 陆某人缺德之处,恰恰于此。 当然,陆北若是不文一名的普通凡人,清源妙道真君杨戬,恐怕就不是这般的态度了。 闻言,陆北目光闪烁,不再出言。 既然杨戬要战,他也不吝领教一下此人的手段。 心念及此,陆北祭出六根清净竹,冷漠地望着杨戬。 二人气势上扬,各自占据半边苍穹,一触即发! 杨戬微微动容,目光深处有着一丝激赏。 他本以为陆北会选择继续逃走,毕竟其人的金乌化虹之术,却是不好追击,没想到竟然还有勇气…… 既然这样,杨戬目光冰冷,残忍一笑。 而这笑容落在陆北眼里,心中就是莫名一突。 但见青光和白金光芒相交一处,二人斗在一处。 方一交手,二人心中皆是一惊。 陆北施展出无距近战神通,身法奇快诡谲,可谓步步踏碎在时空节点之上,神出鬼没。 连杨戬都难以用本身神念捕捉陆北身形,而是凭借着战斗的本能意识,精妙无双的武艺,死死压制着陆北。 可就算以三尖两刃刀斩中陆北,仍有一团混元气体在陆北周身,上下翻涌,攻势被磨灭几近七成。 陆北则是面色苍白,心中苦笑涟涟。 在清源妙道真君手下,若非他有先防御灵宝,一气浮生图护持,恐怕就是顷刻败亡、性命不保的下场。 这大舅哥出手当真毫不留情! 而且三尖两刃刀向自己四肢斩杀的同时,还竟往下三路招呼。 看来不仅仅想打断他的四肢那么简单了。 如此这般,陆北也渐渐被打出了一丝火气。 后灵宝六根清净竹,清吟一声,仿若苍龙飞,青云出岫,向杨戬缠绕而去。 “灵宝可依不可持,也不知你是怎么成仙的?” 杨戬神情从容,出手云淡风轻,问道。 尤其当见到陆北嘴角隐约带着点点血迹,身形左支右拙,不知为何,心头本来愤怒万分的情绪,就是稍稍缓解了一些。 闻言,陆北目光讥诮,冷笑一声道:“陆某百年而成真仙,自然对敌手段匮乏,不知真君几何成仙?” 杨戬冷笑一声,出手之间,本已经留了几分,可这时,攻势便如绵绵江水,向陆北绞杀。 但见寒芒闪闪,流景扬辉。 陆北暗暗叫苦,觉得再这样斗法下去,他迟早失手被擒,心头便是一横。 身形闪烁,便突兀地消失原地,落在极远之处,清声道:“杨兄,你也出了气,陆某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先至宝昆仑镜,至高无上的时空力量若璎珞垂条,眨眼之间,陆北消失不见。 杨戬冷哼一声,目光幽沉难测,忽而扬起手臂,一道匹练的白金光华向下方虚空随手斩去,声势惊人,明赫百里。 却也不再去追。 “下次让你好看!” …… …… 却陆北离去之后,便是落在一座县城之外。 轻轻咳嗽几下,身形踉跄几下,他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 正待迈步而入。 却见城门不远处。 一个卖李子的年轻妇人,一袭荆钗布裙,容颜清丽如雪。 一箩筐的李子新鲜水灵,绿叶相衬,妇人叫喊道:“李子,新鲜的李子,不甜不要钱咧……” 官道之上,就有一个推着车的彪形大汉,停下步伐,调笑道:“大姑娘,怎个价钱啊。” “十文一斤。” “恩,太贵了,城里的迎春楼,可才三文一斤……” 大汉此言一出,路上行人,皆是神情怪异地看着彪形大汉和那妙龄妇人。 “爷爷,迎春楼是什么地方?”这时,一个路过的童就是冲身旁的老者道。 “家伙,那是让男人开心的好地方6哈哈。”彪形大汉回头冲着童大笑道。 路人也是发出一阵哄笑。 妙龄妇人面皮涨红,嘴角抽搐,目光却分外冷漠。 见妇人神色不善,大汉不在意地笑了笑,一边推起板车,一边狠狠瞅了妙龄妇人胸前一眼,高声道:“唉,不要了,不要了……李子还是没有樱桃好吃啊。” 不大一会儿,男人们的笑声传远了。 观音尊者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冷哂:“中土之人,心性不端,不修德行,正需我西方佛法教化。” 陆北也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他倒没有什么打抱不平的心思。 他现在最想作的事,疗伤。 观音尊者远远见到陆北从路旁走过,就是笑道:“公子,买点儿李子呗。” 陆北回转头来,向那竹筐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心头便是莫名一凛,灵台之中,先至宝昆仑镜,道道蓝紫色光芒形成星璇。 明晦闪烁,意味莫名。 陆北心中一动,望着观音尊者,眨了眨眼睛,淡淡笑道:“贫僧不吃李子,独爱樱桃。” “孽障。” 观音尊者面色大变,怒不可遏道。 第一百四六章 不像小孩子 被一愚夫凡人出言折辱,观音菩萨不怒。 甚至没有秋后算账,事后惩戒一番的心思。 但同样的言语从陆北口中出,观音却是怒不可遏,宛若受到了一种亵渎。 道理很简单,你会对一个嘲笑你的蝼蚁,生出怒火吗? 不会。 蝼蚁一样的东西,谁会在意? 心情好时,轻轻放过;心情不好,一脚碾死。 观音尊者本来以为自己的变化之法,足以瞒过陆北。 但不想她被识破不,还被出言戏弄,心中实是又惊又怒。 观音菩萨自诩智计无双,善使奇谋。 恩,其实,这一点儿是有着先例的。 尽管这先例不在以前,而在以后。 一开始,观音尊者的确瞒过了陆北的眼力。 陆北又没有修炼过什么火眼金睛一类的法目神通,至于三十六罡之一的隔垣洞见,那仅仅是透视眼一般的鸡肋神通。 变化之道,博大精深,不可觑。 修炼到精微处,甚至可以瞒过海。可并不仅仅只是让人…错认丈夫这么简单。 陆北罡变化的化术法门,通过‘胎化易形’进行第一重变化,再到如今真灵拟形的第二重变化。 这是可以欺骗同道的大神通。 但并不是,陆北修炼到了第二重,可以瞒过太乙以下的仙道人物……就意味着同样可以识破他人的第二重变化之术。 恩,并不矛盾。 西游记中,老猪修炼了罡三十六变,也不是同样看不出白骨精的变化? 当然,还有观音尊者变化之道精妙和熟练的缘故。 三界有位大能曾言,此法无一二诡奇之处,唯占一熟尔! 观音尊者恼羞成怒,霍然现出本身原形。 这尊菩萨,面如月,瑶鼻若玉,唇似涂脂,明澈光洁的额头之上,眉心点着朱砂,泛着圣洁的晶莹光辉。 而脚下那里还有什么竹筐,却是一个紫金钵。 其中幽深难测,禁制冥冥,散逸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陆北身形疾退,心中冷嗤,果是陷阱。 若他将手伸入筐中,去拿什么劳什子的李子,那当真是自投罗网了。 “哪里逃。” 观音尊者挥袖之间,地一片蔼蔼浓雾遮蔽视野。 凡人不过恍惚一瞬,就是各行其是,不以为意。 此举正有掩人耳目之意。 一只纤纤玉手,一掌平平无奇。 自而凝,迅疾落下。 同时,紫金钵‘滴溜溜’一声,飞上高空,赫然映出无量耀眼金光,向陆北照射而去。 见此,陆北镇定自若,微微一笑,目露讥诮。 心道,这当陆某是白蛇了? 可惜,你不是法海。 陆北二话不,转身就是架起一道金色虹光向空遁去。 他完全没有和观音争斗的打算。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观音尊者实是一个比杨戬还要难缠百倍的人物。 先前在和杨戬的交手之中,其实陆北深深知道,看似喊打喊杀的杨戬,手下留情了。 以陆北猜测,杨戬应该是想要称量一番他的心性和手段。 他的表现,估计尚算入眼吧。 金色虹光之上,陆北无暇深思这些事情,心下微动,一道亮光划过脑海。 观音尊者穷追不舍,倒不如自己将此人引往幽冥界。 唯有在幽冥界,六宫元符令才能借助幽冥界的位格之力,发挥出大罗级别的意志威压。 观音尊者面沉似水,脚踏一座金色莲台,则是不疾不徐地跟着陆北。 按捺住心中怒火,对于陆北的遁速,很是惊讶。 若她没有看错,这是金乌一族的化虹之术,而且还掺杂着其他的遁法奥义。 二人一追一逃…… 见远处的陆北越过东方的鬼门关,观音尊者神色忽而一怔,冷笑道:“逃往地府吗?” 幽冥界。 阎罗十殿坐落在重重虚空之上,阴云雾气常年不散。 游方殿。 玄幽十二叶界。 宫殿巍巍,玉阶莹莹。 更有一株株梅花在宫墙之外,绽放着不符时节的芬芳。 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遥遥传来,干净而纯粹。 “荷姨,我变化…你来找我啊。” 一只三四岁模样的萝莉,心翼翼地提着裙琚,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后,一只仿若雪藕的柔软手扒拉着大树。 探出一颗脑袋,一双明澈堪比琉璃的大眼睛,咕噜噜转起,望着远处的绿荷。 女孩儿穿着一身粉红色雪纺裙,头发上系着一根红绳,胸前挂着一只紫金色的长命锁,巴掌大的粉嘟嘟脸,口若樱桃,香腮似雪,伶俐可爱。 忽而,白光一闪,一只秋蝉就是落在榕树之上。 秋蝉两只触须,四处摇动,上下爬动。 一袭水绿色襦裙的绿荷,盈盈走了过来,目光四顾,笑道:“甜甜……你在哪儿呢?” “是不是在这里?” 绿荷颦了颦眉头,杏眸一转,放出神念,走向一株草试探道。 这草从一株花岗岩的缝隙中发出,迎风摆动,煞是惹眼。 绿荷轻轻拨了拨草,低声道:“不是…” 见此,秋蝉晃了晃,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绿荷又找了一阵,叹了口气,幽幽道:“荷姨找不到,甜甜出来,好不好?” “你今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萝莉甜甜没有应,一道神念从四面八方,传音道:“荷姨,你再找找呀。” 绿荷哭笑不得,心道,这家伙就爱折腾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绛色长裙,身形高挑,气息清冷的丽人,出现在玉阶之上,缓缓走来。 正是灵幽。 灵幽秀眉紧蹙,目露忧思,似乎方从外间返回,这时,远远看到绿荷,就是随口问道:“绿荷,你在这里做什么?” “额?……”绿荷正待出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甜糯的传音,就是支支吾吾道:“没什么,我就…出来转转。” 梧桐树上的秋蝉,两个触须卷起,就是打了一个哆嗦。 灵幽一双冷冽血眸之中闪过一丝狐疑,走到梧桐树近前,面色霜寒,冷声道:“死丫头,还不下来?” “娘亲…” 白光一闪,萝莉落在地上,撅着嘴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灵幽。 灵幽面容清冷如霜,冷冽血眸满是寒光,完全无视自家女儿的楚楚可怜之态,樱唇轻吐,冷声道:“玄水真法修炼到第几重了?” “第…第二重了。” 萝莉低下了头,大眼睛转了转,弱声道。 灵幽愣了一下,有心夸赞一下,突然见女儿正和绿荷挤眉弄眼,便是转口喝道:“进境如此之慢,不去修炼,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等娘亲啊。” “嗯?” 萝莉低声应了一句,见灵幽神色不善,娇玲珑的身躯,微微一颤。 低头之间,却是偷偷撇了撇嘴。 在灵幽几欲发作的目光中,忙是跑跑跳跳地向远处去了。 “灵幽姐姐,对这孩子,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绿荷走上前来,柔声道。 灵幽神色稍霁,冷哼一声,道:“她又不是什么孩子了。” 闻听此言,绿荷神情微滞,心生古怪。 心道,若她没有记错,甜甜是前几才刚刚满月吧。 此事要从一个月前起,灵幽在期待、懊恼、焦虑的复杂心情中,于此方界诞下女儿甜甜。 甜甜一出生就是不凡。 生而能言,落地即走。 彼时,幽冥界上空血光漫,隐隐成彤彤红霞,继而红日和皓月当照,地涌血莲,异香扑鼻。 上至阎罗十殿,下至十八层地狱,皆是齐齐一震。 绵延的宫殿之上,秉承地而生的先禁制,也是停止运转。 当时,若非一位大神通者及时出手,也不知多少厉鬼和恶煞都是逃脱地府禁制。 这女孩一出生,年龄更是三四岁仿佛,娇玲珑,粉嫩可爱,仿若瓷娃娃般,灵幽初始欢喜不胜,极尽宠溺。 但没有一个月,就是头疼无比。 自家这女儿名副其实,外表长相甜美,伶俐可爱,但心智通明,调皮捣蛋。 好在打了几次屁股后,终于老实了一些。 念及此处,灵幽叹了一口气:“我这女儿,有时候…简直不像孩子……” 若非再三确认过,她还真当是被大能夺舍了,或是开启了宿慧。 第一百四七章 愈发听不清 且不提灵幽心中对于自家女儿的早熟,是如何百般苦恼。 却萝莉甜甜跑到殿中,缓缓走着,一边走一边撅着嘴儿,嘀咕道:“娘亲也真是的。修炼,修炼……我才一岁啊,修炼。干脆也别叫甜甜了,叫得了…” 清脆而又稚嫩的童音,在空旷而冷清的殿中响起。 萝莉绷着一张脸,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在冰凉的玉阶之上。 正待跳上床榻,修炼功法。 忽而大眼睛一转,手掩口,低声道:“要不要出去找婆婆玩儿?” “娘亲最怕的人就是婆婆了。” “不行,不行,娘亲一会儿肯定会以神念查探的……”萝莉着皱了皱鼻子,脑袋摇成了波浪鼓。 正待作罢,忽而眼睛余光之中,看到桌上的一个大花瓶,宝石莹莹的眼睛亮了亮,粉嘟嘟的脸颊上,就是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 …… 陆北一个闪身,便是落在幽冥界中。 昏暗的空,阴森的鬼嚎,潮湿的空气,虚空之下,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流光摇曳。 身形一个闪烁,便是向阴司所在的地界遁去。 先前不知为何,每次他在堪堪将观音尊者摆脱之后,总会被观音尊者很快再次追到。 令人费解。 不过,陆北心中也猜测到,或是观音尊者在自己身上,种下了某种追踪的印记。 毕竟,此方西游世界,一些神仙大能的手段层出不穷,玄妙非凡。 很多时候,一些神通和法宝的诡异之处……可以,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陆北以神念多次搜检自身,却是毫无发现。 甚至以先至宝昆仑镜的力量照耀自身,可仍是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 他索性也不再将其放在心上。 而是手持金色玉令,便向阎罗十殿所在的阴司重地遁去。 六宫元符令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此物属于酆都大帝的信物,上面寄托了来自酆都大帝的大罗意志,可以镇压太乙金仙以下的仙道人物。 毕竟酆都,可是幽冥界定的帝君,一方主宰。 但陆北却知道,这件东西,必须在幽冥界的阴司重地,才能发挥出这种大罗金仙级别的力量。 而且陆北有种强烈的直觉,若他在罗酆六祭出此令,纵然是太乙金仙,也得望风而逃。 这种力量,陆北称其为,位格之力! 他之所以来到幽冥界,就是打着观音尊者一旦追来,便以六宫元符令给她好看的主意。 陆北身形不疾不徐地向前行着,在靠近阴司阎罗十殿的黄泉河畔,状极随意地寻了一颗大石……隐匿自身气息,盘膝打坐起来,以三光神水疗伤。 同时,静静等待观音尊者的到来! 时间恍若指间的流沙,不经意间流逝而去。 这时,一道白色流光从阴司十殿所属的偏殿飞出。 遁光之上,一只三四岁模样的萝莉,眼眸笑意莹莹,脸上更是流露出欣喜的神情,冲游方殿方向握了握粉拳,脆声道:“修炼,修炼,我就是出去玩儿,也是不影响的啊。” 萝莉打算去奈何桥,帮助孟婆替过路鬼魂盛孟婆汤。 在她看来,这实在是一件极为好玩儿的事情。 “恩,那是?” 萝莉的目光,却是被黄泉河旁的一道挺拔身影吸引住。 不知为何,心下生出一股悸动,就是遁去。 陆北盘膝打坐良久,自觉伤势全消,一身法力已然恢复巅峰,忽而心生异样,就是冷笑一声,“终于来了吗?” 手中把玩着六宫元符令,正待站起。 却见远处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儿,粉脸雪腮,咬着薄唇,一双澄澈明净一如星空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陆北仅仅对视一眼,心中便是一震,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联系,令他浑身战栗。 “大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柔软酥糯的童音,若大珠珠落玉盘般,砸落在陆北心头。 “大哥哥?!” 陆北脸上一黑,嘴角抽搐不停,心中也不出什么滋味。 然而,还没有从风中凌乱的状态恢复过来。 远方际。 一个点倏然变大,一袭月白色薄纱长裙的观音菩萨,脚踏金色莲台,目光淡漠地来到不远之处。 “陆道友,怎么……咦?”观音菩萨面色一变,一双目光落在萝莉身上,讶声道:“这是谁家的孩儿,上何其钟爱?” 观音菩萨心中不由欢喜,暗暗思索。 自己座下本来还该有一捧珠龙女和善财童子,捧珠龙女则是东海的公主。 可不知为何,东海公主命格却是发生偏移,后来她也不得其解。 不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观音尊者见猎心喜,正待出言。 却听陆北冷声道:“陆某很好奇菩萨是如何……知道陆某所在位置的?” 观音尊者收回心思,神色淡淡道:“我佛法力无边,神通广大,陆道友不必惊奇。” “那么,看来陆道友是想通了。” 话虽如此,但观音菩萨却是冷哼一声,抢先出手。 但见道道莲花虚影现出,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映照了半边苍穹。 一只纤纤玉手,通明莹澈,遮而落,就是向陆北抓摄而去。 恍若要掸去一层灰尘,举重若轻,轻描淡写。 同时,从玉手之中分出一道虚影,萝莉抓去。 甜甜花容失色,眼睛瞪大,忙是越起身形,抱住了从心底感到亲近之意……陆北的腰身,柔声道:“大哥哥……” 陆北正待施展无距神通躲避开来,听到这一声‘大哥哥’,好悬没有施法失败,引得反噬。 “轰……” 玉手掌印落在滚滚黄泉河之上,浑浊的黄泉河水,就是被掀起数丈高的浪花。 陆北神情幽冷,单手将萝莉一把抱起,萝莉两个细细的胳膊顺势搂住了陆北的脖子。 眉眼弯弯,嘻嘻笑道:“哥哥…好好玩儿啊。” 陆北面色无奈,轻叹一口气,心道,这孩子…灵幽到底是怎么教的。 不知何时,层层叠叠的虚空之中,却有着两道神念悄然隐匿在一旁,暗中交流着什么。 “娘娘?方才为何阻我出手?”阎罗子的惊异声音响起。 “不到时候。而且,这陆北也能应付。” 并不是苍老的声音,而是一道如山泉叮咚的清丽空灵声音。 仅仅是声音,便给人以惊艳之感。 “如今地大变在即,一些隐世潜修的大罗金仙,三教的大罗道尊,人心思变……虽然受制约定,不能在三界出手,但却有偷偷出动三尸化身,暗暗谋划者……前不久,听红云老祖已经在镇元子的帮助下归来,也不知我巫族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三界。” 阎罗子忽而唏嘘感慨道。 “此事,本尊已有所谋划,你不必太过忧虑,而今的道大势,仍是佛法东渡……” 女子轻轻一叹,神念传音,适时传来。 后面的传音,似乎是牵涉到机演变,却是愈发听不清了。 这时,阎罗子又出言征询道:“酆都已被娘娘动,那么血海?” 从表面来看,两件事情却是没有任何联系,但却又理所当然地被阎罗子提及一处。 “罗酆六的十二军司,不会听我的命令。” 阎罗子语气很是忧心忡忡。 “酆都不是留了一道后手吗?而且冥河也有恶尸坐镇血海,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所以,关键就在这陆北身上……” 闻言,阎罗子沉吟不语。 第一百四八章 菩萨陨落了 下方。 陆北躲过观音菩萨雷霆一击,心思凛然。 他已然动了杀机。 左手祭出六宫元符令,真仙级别的浩瀚法力混合着道轮之光如江河到海般灌注其中,冷哂道:“观音,你过了!” “咔嚓嚓……” 虚空为之镜碎,一股浩瀚深邃的力量,自幽冥界重重虚空之中降临,那是位格之力的加持,至高无上。 与上一次以此威压灵幽不同,由于陆北已经突破真仙,威能要强上百倍,千倍不止! 这惊动地的异象,就连陆北心中也是一惊。 此时,陆北倏然变作十余丈之高,一袭玄色长袍加身, 身形伟岸魁梧,气度凝然威严……恍若君临幽冥的帝王,一界的主宰。 巍峨亘古,强大神秘。 恩,如果不是右手抱着孩儿的话。 身前身后的虚空,有团团玄色气流涌出,遮蔽日,恍若车盖,倏尔玄色气流,化作九条黑龙。 这九条黑色巨龙,身形颀长,龙眸血红如灯笼,低声嘶吼一声,露出狰狞密集的獠牙,一轮幽月之下,其大如盘的鳞片幽幽闪烁,浑然成。 一股至高无上,威严堂皇的气息,一时间笼罩了整个幽冥地。 那是大罗的意志,此界的位格之力。 “哼。” 随着一声冷哼,空旷悠远的地,蓦然一静。 与此同时,阴司阎罗十殿齐齐一震,宫殿上方的禁制光幕如水荡漾,玄色光芒炽耀闪烁。 蜿蜒如蛇的房脊上,一只只形态各异的不死玄鸟、冥雀……两只眼睛忽而动了动,就是活了过来,清唳激越,引吭高歌。 就连十位阎王都被惊动,下意识地整理仪容冠冕,打算向外迎去,却被隐藏在暗中的阎罗子出言阻止。 判官殿。 数十位判官,本来正面容肃然,聚精会神地伏案批阅文薄,偌大的殿中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刷刷声,和笔走龙蛇的沙沙之声。 忽而外间,阴龙长吟和冥鸟清鸣之声,齐齐大作,惊骇人心。 一个个判官皆是抬起头来,抬头望向大殿上空扑簌落下的灰尘,失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月前发生一次,不到一个月又来一次……难道幽冥界也开始地动了? 荒缪的念头,在判官们的心头不受控制地涌起。 “帝尊巡狩幽冥?应该不是吧…” 上首之处的崔府君,手中判官笔一晃,好悬没掉地上,那一张白皙如玉的面皮跳了几跳,神情惊愕不已。 此言一出,一位年纪老迈的判官,老眼瞪大,惊呼道:“怎么可能,帝尊都多少年没有巡狩幽冥了。” 所谓帝尊者,地府有五方鬼帝。酆都大帝平时或可以帝君相称,但若是巡狩幽冥,彰显权柄,连五帝都要尊称一句帝尊。 和地六御称呼玉皇大帝为大尊一个道理。 幽冥界凡是上了身份的人,如何不知,酆都大帝性情怠惰和行事怪诞是出了名的。 若是巡狩幽冥,定是有了大事。 由于酆都大帝离开幽冥界这样的事情,十分隐秘,除却五方鬼帝和孟婆知晓之外,就连罗酆六的真仙和金仙们也是全然不知。 崔府君面露思索,见殿中判官已然无心办公,或两两凑在一处交头接耳,或伸着长长脖子向外看去。 崔府君大手一挥,沉声道:“诸位,都出去看看吧。” 众位判官闻言,忙是整容而出。 一处界云雾倏然张开,罗酆六恍若六重楼阁,层层而叠,现出一座座宫殿、塔林,军营。 十二位军司的军使、六宫的守宫使皆是从光漩跃出神念,惊疑不定地看着远处。 观音尊者玉容大变,这时,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 “给本帝镇压。” 玄光成山,虚影重重。 一道道散发这上古气息的禁咒符文,从六宫元符令中飞出,仿佛要勾连整个幽冥界的力量。 玄光之山猛然凝为实体,便是向观音尊者镇压而去。 望着远处群龙俯首,冥雀相随的异象,观音菩萨恍若以为世尊降临法,演化神通。 观音尊者妙目圆瞪,失声道:“你不是陆北?!” 亿万金光涌出,观音尊者身后升起一轮晕黄色的光轮,这光轮初始极,忽而变大。 莲花大士的金身,端坐莲台,宝相庄严,身姿婀娜,莲花虚影流光溢彩,与上空的玄光消磨一处。 “滋滋……” 令人牙酸和头皮发麻的声音传出。 “咔嚓。” 莲花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成蜘蛛网一般,显然在一界位格之力的碾压下,金身碎裂! 观音清丽如雪的脸颊,现出异样的酡红。 “噗。” 一口通红血雾从口中喷出,玄光山影迅疾一闪,在观音尊者惊恐的玉容中落下! “砰。” 观音尊者闷哼一声,一丈高的金身便是筋骨碎裂,碾作肉泥! “这……”一众判官刚刚出得判官殿,甫见此景,已是惊骇得不出话来了。 从背影看去,似乎是一个青年人突然辣手击杀了佛门的观音菩萨。 莫非帝尊要和佛门开战了。 “菩萨陨落了?”游方殿外,一个鬼将目瞪口呆。 “唉,这仇可结大了。” 崔珏摇头叹息道。 他可不认为观音尊者被人击杀了。 陆北同样也不认为,果然,远处一道白光涌现蠕动,一个衣裙破碎,头发披散,面色惨白的女子出现。 从面容看去,正是佛门三大士之一的观音大士。 “好,好……”观音尊者娇躯哆嗦,嘴唇颤抖,气息虚浮不定,冷声道:“贫僧苦修金身神通万载,不想一朝化作泡影,道友好手段!” 从未有过的恨意在心头涌起,一度令这尊佛门菩萨佛心蒙尘,不能自持。 陆北冷笑一声,正待出言。 “大哥哥,为什么不让我看呀?” 甜糯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却是被一只大手遮住了眼睛的萝莉,抱怨了起来。 听着声音,陆北心中仿若被软化了一般,清咳了一声,轻柔地揉了揉萝莉的脑袋,宠溺道:“甜甜乖,孩子不要看这些。” “大哥哥,不要摸我头啦,会长不高的。” 萝莉皱了皱鼻子,咬着嘴唇道。 陆北叹了一口气,再次望向观音尊者。 “没死吗?那就再接本帝一剑!” 冷哼一声,目光倏然变得无比狠辣,心思一动,身后无量玄光引刹,化作巨剑,向观音尊者斩杀而去。 “阿弥陀佛,陆道友还请手下留情!” 这时,一个青年和尚从远处迤逦而来,这青年和尚一边着,一边目光凝重地冲通明剑光,遥遥点出一指,似要阻挡。 “地藏师弟,速速帮我拿下此獠!” 一见来人,观音尊者娇呼道。 “来得好。” 陆北沉声喝了一句,怡然不惧。 幽冥界位格之力加持,他此刻的道行已经堪比太乙金仙的程度。 剑光倏然一分,七成向青年和尚杀去,另有三成,迎头向观音尊者斩落。 观音尊者心中惊惧,祭起灵宝抵挡,灵光消磨一空,却有一缕剑光破开空隙,观音躲闪不及。 但听“噗嗤”。 一条玉臂齐肩飞出,跌落虚空,道尊级别的意志和位格力量,爆发开来,幽冥阴焱蓬蓬燃起,轰然一声,化作点点飞灰扑簌落下。 “呃……” 不同于以往,观音尊者目露痛苦,玉容几近扭曲,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 身形向远处落去,以左手扶住断臂处,目光阴沉地看着陆北。 第一百四九章 崔珏的想法 地藏王菩萨,见此脸色明显愣怔了一下。 此时,六成玄光凝聚的长剑临来。 这尊菩萨神情从容,一掌迎击而去。 剑光和掌印,刹那湮灭一空。 地藏王菩萨遁到观音一侧,观音面上愤愤不平,正待出言让地藏出手。却听地藏王菩萨,叹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师兄莫要着相了。” 观音尊者目光挣扎片刻,秀眉紧蹙,闭上眼眸的同时,取出三光神水疗伤。 “陆道友,且罢手吧。” 地藏王菩萨长身玉立,面容庄严华美,骨如金锁,一双眸子悲悯直达眼底。 目光稍稍停留在陆北怀中抱着的萝莉身上良久,温和地笑了笑,云淡风轻道:“陆道友,予贫僧一个方便,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地藏菩萨来此,他不问前因,不问后果。 他却直言要一个方便。 陆北却是神情凝重,暗暗戒备,深深地看了一眼地藏王菩萨。 当年,这尊菩萨面对酆都大帝,便是同今日一般无二的辞。 他至今都不理解酆都大帝的退让和无奈,而今,他却是有着自己的无奈。 地藏王菩萨也拥有幽冥界一部分的位格之力! 他无法故技重施,以六宫元符令震慑此人。 不过地藏倒是有趣的紧,却是只字不提其中的隐秘。 也不知是心存忌惮,抑或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缘故。 “那么陆某就给菩萨一个面子。” 陆北眉头深锁,沉吟片刻,不冷不热道。 心中也是无奈。 此方西游世界就有这么一点儿不好,死了一个有名有姓的大能,身后能扯出来一大串。 所以,三界的一些大能很少死斗,都是算计来算计去。 从上古洪荒到封神,三教弟子,有谁见过几个正儿八经陨落的? 好像没有吧。 众目睽睽之下,观音菩萨若当真陨落在他的手中,估计在灵山的如来都得坐不住,下来降妖除魔。 到时……那就乐子大了。 三界大罗金仙,公认第一高手西方世尊如来佛祖,谁敢轻忽? 若他是大罗金仙,不,就算太乙金仙道行。 可惜…… 地藏王菩萨微微一笑,冲陆北善意地点了点头,便兀自搀扶着面色复杂,断了一臂的观音菩萨,向远处遁去。 陆北目送着二人相伴离去,心中思量。 这地藏,他着实看不透。 这时,虚空之上阎罗子和那神秘女子也收回神念。 阎罗子讶声道:“不想此子竟然……怎么可能?酆都此人怎么会舍得把位之力借予此子使用?而且此子何德何能……” “怎么不可能?你太瞧酆都的眼光和魄力了。酆都那一双眼睛可是源自……” 到此处,女子的声音又是愈发听不清了。 “大哥哥,你好厉害啊……地藏叔叔都被你打跑了呢。” 就在陆北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萝莉的娇软声音。 陆北实在无法忍受这称呼,尤其还比地藏矮了一辈儿。 扬手轻轻拍了拍萝莉的屁屁,故意沉着脸道:“以后不许叫我大哥哥,听到了没有。” “额……” 萝莉目露委屈,红彤彤的嘴儿撅得老高,一副宝宝不开心的可人模样。 陆北揉了揉自家女儿的脸,见萝莉就是娇笑不止,他这才满意。 “那叫什么啊?”萝莉睫毛扑闪,扬起稚嫩莹润的脸,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起,也不认生,格格笑道。 “叫……” “我等兄弟,见过陆道友。” 这时,却从远处虚空上的一道光漩中跃出了七名一身戎装,甲胄鲜明的青年真仙,冲陆北拱手,恭谨道。 这些青年真仙,面容刚毅,腰悬宝剑,身形魁梧昂藏,皆是散发出强大的真仙气息。 罗酆六,六宫之中可能还有三教和佛门的棋子,或者一些首鼠两端的骑墙派。 但十二军司的七名真仙、三名真仙巅峰、两名金仙的军使……却是独属于酆都大帝一人的真正心腹。 罗酆六的四位守宫使,在杜冕的带领下,苦笑一声道:“陆道友,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吧。” 陆北闻言神色稍稍尴尬,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会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六宫元符令先前,也就在陆北震慑灵幽时,用过一次。 但那时陆北只能激发此令一部分的威能……而不能调动其中一丝一毫的位格之力。 能调动幽冥界位格之力的存在,起码应该获得一界位格的承认。 可位格之力,怎么会承认一个连长生都不能的蝼蚁人物? 就算他成就真仙,本来也不会获得此令的完全认可。 但道轮之光蕴含着一丝大罗的力量,这一丝力量和真仙以上的道行,就给了六宫元符令一种错觉,此人有帝尊之资。 所以,才会出现先前连陆北都感到诧异的景象。 其实,罗酆六的真仙,当时也曾听过杜冕提及六宫元符令落在了一个陆姓道人手中。 但此辈只当酆都大帝赏识那人,却是没有人去在意。 毕竟酆都大帝,呵呵,不提也罢。 此辈,自然也没有什么听命其人的打算。 哪曾想,陆北很快突破长生真仙,并且能够执掌六宫元符令。 此时,又不知何故却能调动酆都大帝的位格之力,从此镇压罗酆六,代酆都大帝行使帝尊权柄。 众人本来心思复杂,还存着一丝侥幸。 可见到连观音菩萨都被……十二军司的七位军使由着酆都大帝一手培养和提拔,首先选择服从。 一个花白胡须,精神颧硕的真仙老者,走到陆北近前,拱手道:“老朽是泰煞谅事宗宫的林正,敢问这位陆道友,帝君现在何……” “林老,此地非谈话之所,还请陆道友往罗酆六一叙吧。” 杜冕清咳一声,止住了老者林正之言。 老者心下一动,尴尬地笑了笑,忙道:“是老朽鲁莽了,道友,这边请……” 陆北笑了笑,就是抱着萝莉甜甜,向罗酆六走去。 七位军使也是紧随其后,跟上步伐。 阴司判官殿,游方殿,无常殿……大多数人见再无热闹可看,就是交头接耳,议论一阵,各自散去。 一个判官上前一步,问道:“崔府君,这是怎么回事儿?” 崔珏面带思索之色,摇了摇头道:“本君哪里知道,但那人道号太微,看这架势,似乎要在罗酆六暂摄帝尊权柄,若是来我判官殿,诸位仔细伺候就是了。” 见得一位名声赫赫的佛门菩萨在眼前被一位熟人碎裂金身,碾作肉泥。对于崔珏的心神冲击实在太大,他需要一些时间冷静下来。 佛门金身之法虽好,可能实在不适合他这么一个鬼仙。 一个念头在崔珏心头闪过,要不要去转世为人。 未得长生,终究心有不甘。 来,那陆北,唉…崔珏无奈叹了一口气,定下计来。 再积攒一些功德,就去求下阎君,轮回转世吧,碰碰运气也好。 崔府君如是想道。 第一百五零章 罗酆六天事 玄幽十二叶界。 寝殿。 秀榻之上。 灵幽血眸微眯,神情慵懒,斜倚在床栏之上,闭目憩。 曲线玲珑,腰肢纤细。 或许是刚刚生过孩子的缘故,白色抹胸之下,颇具规模,越发衬托的锁骨精致如玉。 此女不知梦到了什么,猛然惊醒,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放出神念去探查自家女儿。 正见宫殿之中,一张床榻之上。 自家女儿甜甜正脸紧绷,闭目盘膝打坐。见此,灵幽就是欣慰地笑了笑。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还不如平凡一些的好。”灵幽想起那位尊者的提议,心中没来由地一阵不安,灵动明澈的血眸冷冽如刀,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所在宫殿就是轻轻摇晃,远处烛火明灭摇曳。 灵幽面色一变,低声道:“怎么回事儿?” 心下不禁担忧,第一时间,却是将神念再次投向自家女儿甜甜,却见床榻盘膝打坐的哪里是什么人影,整一个花瓶儿。 灵幽神情明显一愣,目瞪口呆,继而咬牙切齿道:“这个疯丫头!” 却是将幻化之力和宫殿禁制连成一体,方才她大意之下,竟然都被欺瞒了过去。 这时,绿荷带着几个婢女来到殿中,轻声道:“灵幽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去看看。” 灵幽放出神念探查,玉容一片冷漠,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是猛然顿住步伐。 一道传音落入灵台,灵幽血眸闪烁不定,玉容微白,心慌意乱,喃喃道:“他怎么来了,怎么会碰到他?” 灵幽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中急切,面色愈发幽冷,忙是向罗酆六遁去。 罗酆六。 陆北抱着萝莉甜甜,随着杜冕和林正两位守宫使,穿过长长的玉阶,向一座玉塔走去。 玉塔之下,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为首二人,却是两名中年大汉。 两名中年大汉,一个紫红脸膛,方脸短须,身穿一袭蓝色衣衫,目光沉毅,气势如虎狼睥睨四顾,其名楚镇。 另外一人则是黑脸、高颧、无须,浓眉之下,一双眼睛仿若铜铃,格外有神。 其人穿着一身黑色竖纹长袍,身形魁伟挺拔,腰悬三尺长剑,面上带着笑容,其名柳信。 望着渐渐来到的陆北一行。 两双目光着重地落在陆北身上,给人以压迫之感。 陆北皱了皱眉头。 “阁下就是帝尊指定的那人?” 紫红脸膛的中年大汉,许镇性情粗犷,沉声喝道。 这话一出,一些静观其变的守宫使,目光皆是玩味了些许。 十二军司素来唯酆都大帝马首是瞻,从来不会质疑酆都大帝的权威……这两位金仙道行的军使,性情外粗内细,大巧若拙,也不知此举何意。 “大哥,这是陆北陆道友……” 这时,一个白面无须,气质温和的青年军使,就是朗声笑道。 “周开,某家问你话了吗?” 许镇眉头紧皱,狠狠瞪了一眼周开,凛然喝道。 周开讪笑一声,悻悻然而退。 陆北见得此幕,淡淡一笑道:“两位可是楚军使和柳军使当面?” 楚镇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柳信倒是无声笑了笑,却也没有话应答。相反拿一双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北。 目光肆意霸道,带着金仙级别的神念窥视,似乎要将陆北整个人看透一般。 可惜,且不陆北身怀数件先灵宝护持,就是一身道行已至真仙巅峰,也不是一个不朽金仙可以随意探查的。 陆北面色微沉,冷哼一声。 柳信面容大变,闷哼一声,一双好似铜铃的大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楚镇面上怒气翻涌,正待发作。 陆北却将六宫元符令握紧在手,示于二人,冷哂道:“两位军使莫非不识此令?!” 稍稍催动此令,一股令人心悸的无上气息,就是落在两位军使的身上。 “彭彭。” 二人神色大变,身形剧烈晃动,连连后退数步方止,神色挣扎了一下,抱拳道:“我等见过陆道友。” 陆北收敛神色,郑重道:“免礼吧。” 就在陆北对楚、柳两位军使第一印象极差之时, 这两位军使却是爽朗笑了笑,当先领路,一改先前的倨傲态度,将陆北向身后七层玉塔热情迎去。 这热情甚至不带一点儿矫饰伪装,更不是什么前倨后恭,也是令陆北暗暗称奇。 经过杜冕私下传音,陆北才是知道,这楚柳二位军使就是这般性子,他便不再惊异。 七层玉塔通体有红色晶玉打造,其上禁制铭文繁复,通体澄澈莹莹,仿若血琉璃一般,熠熠夺目。 陆北随着罗酆六的一应臣僚迈入其中,不知不觉间,便是上了最高层。 最高层分别有六扇窗户,每一扇窗户,却是俯瞰罗酆一。 其内,却早有精致而丰盛的宴席设下。 陆北落座,秉承少多看的原则,静静听着这些罗酆六的真仙们,在些什么。 玉塔之上。 共有十二军司的军使,六宫左右守宫使连同杜冕,一共十八人。 还有六人因为要值守六宫,不得擅离,却是没有来到。 其间,倒是没有再出现什么下马威的事情。 陆北却是再次确定,方才那楚、柳二军使就是在试探他了。 在场之人除却萝莉之外,修为至少都是真仙道行,而陆北则是真仙一境之巅。 就算一头猪,到得此境,气度修养都是到得一种新的境界。 这时,六位守宫使不管心思如何辗转,却都是上前冲陆北敬酒。 也没有人去问及酆都大帝的行踪。 并不奇怪,此事除却楚柳二人敢于私下询问之外,其他人若问,就有居心叵测之嫌。 萝莉甜甜倒是非常好奇,从陆北怀中跳将下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由于这丫头仿若瓷娃娃般,可爱伶俐,很是讨人喜爱。 此辈又摸不清她和陆北的关系,却是任凭萝莉到处玩耍。 不知不觉间,诸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罗酆六宫,几个性子懒散的守宫使拱手告辞离去。 此地仅余十二军使、杜冕、林正等人。 这时,见陆北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楚镇朗声大笑道:“陆兄方来罗酆六,还有些不熟悉……这里其实有很多好去处,陆兄可以好好看看。” 陆北笑了笑,道:“楚军使客气了。” 其实,他来幽冥界并没有什么借用罗酆六力量的打算。 他的目的很简单,在此地修炼! 自他修道以来,终日奔波,他需要时间梳理一下所学。 且若此刻回到凡间,不得会被佛门大能伏击。 酆都大帝曾有明言,若正当之命,罗酆六无有不从。 而且在陆北此地,明显可以感受到位格之力又增强了许多。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疑惑解开。 十二军司,十二宫使之中的几位宫使……这就是酆都大帝其人,所能完全掌控的力量。 那么阴司,被三界一些大势力给掺了沙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至于五方鬼帝五位太乙金仙,手下势力的金仙和真仙数量,恐怕连酆都大帝都有所不如。 其实,三界四大部洲,不提一些大势力暗地隐匿潜修的大能。 基本就是真仙一方霸主,金仙名动三界的状态。 恩,倒是仙多如狗,神仙满地走……整个三界的仙道势力格局如此! 这么一,不知不觉之间,陆北已然是此界仙人的中层了。 念及于此,陆北轻轻一叹,将萝莉抱在腿上,突然生出一股萧索的情绪。 第一百五一章 必须得姓陆 楚、柳二位军使见诸事交代完毕,就是以军务在身,让杜冕和周开引领陆北熟悉罗酆六。 二人一文一武,所知之事几乎涵盖了罗酆六的方方面面。 从这一点儿上看来,被酆都大帝倚重的军使楚镇,果然是外粗内细,大巧若拙之人。 这些念头在陆北心中反复思量,便在杜冕和周开的带领下,抱着萝莉,下了玉塔。 一路之上,二人向陆北介绍罗酆六的组织结构。 任何一个庞大的势力,都有一个组织,无论是松散还是严密。 这一点不管是帮派还是政党,别无二致。 罗酆六也是一样。 杜冕亲切地笑道:“陆兄,罗酆六每一就是一座大陆,堪称半个部洲大。上有六宫,有左右宫使十二位……” 见陆北疑惑不解,面上却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周开朗声笑着接过话头:“陆道友可以这么理解,罗酆六就是幽冥界的军营,六宫则是军中主薄和文吏……我等九成来自历朝历代的人族英灵和战魂,通过不断修炼,方才成为大帝坐下的战将、战兵……我等十二军使,生前即是英灵。” 周开到此处,腼腆地笑了笑,淡淡道:“来青史之中,尚留着在下的名姓和事迹呢?” 陆北神情微愕,想了半,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阁下是虞朝的名将,荆侯周开?” 周开摆了摆手,矜持笑道:“什么名将不名将,实在不值一提,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陆北想起楚镇和柳信这二人,似乎也是某一朝的名将来着,不过却是如周开所言。 这些,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此界人族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再到如今,虽然陆北自修道后,没有怎么数过,但自大夏朝建立,也有上百朝过去了。 若按前世人文历史,连传中的夏商周都算上。 不,连仰韶文化、龙山文化、红山文化、大汶口文化这样的新时器时代都算上,满打满算六七千年,就到了现代社会。 不是不可以再往前追溯,山顶洞人还是元谋人? 而且此界神仙大能打个盹、闭个关就是成千上百年。 唯一的解释就是,什么西游,封神……这些后世流传的神话故事,应该是不同朝代的不同人,或许是在梦中,或许是在某个神秘的意识片段下,接受到的此界人文变迁的一部分光影衍射,自己又似是而非地套上一个中国古代背景,流传故事。 又加之两个世界所处能级不同,距离又以人不能理解的方式遥遥相隔。所以,在衍射的过程状况频频……多方面的不确定性,也就导致了陆北来到此界,在时间线上,处于一种稍显混乱的状态。 以至于他在前世就算听到了故事的发生,但来到此界故事却没有发生,甚至已经发生,或者永远不会发生! 正所谓宇宙的奥秘在尘埃里……恩,一本正经的胡八道,这个就不必多了。 …… 周开见陆北面上露出沉思之色,心下一动,笑着解释道:“我等不过借助了六道轮回的力量,方才可以重塑身躯,成就真仙……” 听着周开一番讲述,陆北不由恍然。 阎罗十殿、判官无常、牛头马面、这些前世耳熟能详的名字,应是阴司用来凡人转世所设立的机构。 而罗酆六宫则是都督府、总参一类的军事机构。 五方鬼帝么?倒是可以看作五方军头。 此辈和酆都大帝手下的十二军司,一起构成了幽冥界庞大的战争机器。 他们的立身之本,应该是幽冥界深处的阴沉木或者其他的阴魂修炼资源,阴魂一旦凝出鬼体,就是幽冥鬼族的身份。 成就真仙的关键,在于六道轮回的某种神秘力量。 这一点儿却与庭大为不同。 庭兵,则是来自三十三重大陆的人一族。 这些想法在陆北心中闪过。 就在陆北随着周开和杜冕二人在罗酆六走动之时。 陆北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哼。 怀中的萝莉脸煞白,打了个哆嗦,把头埋在陆北胸口,喃喃道:“大哥哥,我们快躲进来,娘亲来了……” 两道流光划过际。 前方是一个身穿绛色衣裙的女人,她面容如玉,眉似远黛,一双血眸冷冽,可如雪滑腻的脸颊上罩上了一层薄霜。 身后两名穿着玄鳞冷甲、执着鬼崖戟,浑身散发出仙气息的青年鬼将,眉宇煞气腾腾,冷声喝道:“来人,站住!” 他二人把守界入口,却不想阴司的游方掌殿使,竟然不经禀告闯了进来。 没有六宫行文,或者六宫使引路,阴司任何人都不能冲击罗酆六。 灵幽随手一掌将二将挥退,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陆北。 “放肆。” 周开冷笑一声,拔剑在手,正待上前阻挡灵幽。 却被杜冕摇头阻止道:“周兄,游方掌殿使应该是来找陆兄的。” 周开回头看了陆北一眼,正见陆北神色复杂,目光意味莫名。 周开若有所思,长剑归鞘,也就不再出手。 冲那两名鬼将挥了挥手,和杜冕对视一眼,神念传音片刻,周开眸光微动,面色古怪不已。 灵幽一袭绛色衣裙,身形高挑,气质神秘冷漠,一双幽深目光在陆北脸上仅仅停留了一瞬,似乎当陆北不存在一般,然后目光就是落在他怀中的萝莉身上。 牵强地笑了笑,柔声道:“甜甜,随娘亲回家。” 陆北收敛心思,神色淡然地看着灵幽,他实在懒得搭理此女,不过还是顺势将萝莉放下来,揉了揉自家女儿的脑袋,蹲下身来,笑了笑,温声道:“甜甜,以后再带你出来玩儿,好不好啊。” “恩。” 萝莉用力点了点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定定地看了陆北半晌,心中忽而生出一种不舍。 不过终究害怕被自家娘亲责怪,忙是向灵幽跑而去。 灵幽看着这一幕,盈盈血眸闪烁不止,暗地里却松了一口气。 纤纤柔夷正待牵起萝莉的手回返,却感觉手下一空。 惊异的目光之中,萝莉转过头来,忽而跑到神情怅然若失的陆北怀里,撅起嘴儿,在陆北一侧脸颊上‘啪叽’一下,嘻嘻笑了笑。 灵幽面色一沉,心中咯噔一下。 萝莉蹦蹦跳跳地向灵幽跑去,在灵幽复杂的心绪中,挥挥纤细的手,格格笑道:“大哥哥,你可要找甜甜玩儿啊。” 听得这声致命的大哥哥,陆北嘴角本来洋溢的淡淡笑容,倏然凝固在脸上。 闻言,灵幽玉容分明一僵,玲珑娇躯晃了几晃,深吸了一口气,回头乜了陆北一眼,目光玩味、讥诮、同情,不一而足。 冷笑一声,也不出言解释,自顾自地抱起宝贝女儿,在陆北的目送下,向空遁去。 陆北叹了一口气,神情默然地站起身来。 这时,心有所感,就是回过头来。 却是杜冕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陆兄,这些都是你的家务事,杜某本不该饶舌。”杜冕到此处,面色怪异道:“陆兄,杜某以为你应该和游方掌殿使好好谈谈……咳咳,这实在不是个事儿。” 陆北无奈一笑,点了点头道:“杜兄所言极是。” 可一想起灵幽,他就…脑仁疼。 至于是否原谅此女。 原谅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了。不过,自己的女儿,必须得姓陆! 第一百五二章 拖出去砍了 上一日,地上一年。 自猴王上,不知不觉间就是十几年过去。 庭。 御马监。 猴王自来御马监之后,将监中马喂得膘满肉肥,闲暇之时,就是到得河之中和蓬争斗。 不过,由于域外星空战事吃紧,蓬半个月的告假也已经结束,回转域外。 这一日,猴王百无聊赖,查看了文簿,点明了马数,便在监中宴饮。 与众监官安排酒席,一则接风,二则贺喜。 酒至酣处,欢饮之间。猴王突然想起蓬时常嗤笑自己的‘弼马温’之语,急停杯问道:“我这弼马温是个什么官衔?” 一个文吏喝的脸红脖子粗,夹了一口菜,随口道:“官名就是此了。” “此官是个几品?” “没有品从。” 猴王眼眸转了转,眉开眼笑道:“没品,想是大之极也了?” 那人或许是喝高了,大着舌头道:“不大,不大,只唤作未入流。” “怎么叫做个未入流。” “末等,这样官,最低最,只可与他看马。” 猴王闻此,心头火起,勃然大怒,咬牙道:“这般藐视老孙!老孙在那花果山称王作祖,怎么来哄我来养马?养马乃是卑贱之役,岂是待我的?不做他,不做他。” 猴王把公案推倒,耳中取出金箍棒,一路打出御马监,来到南门。 兵将知道猴王受了仙箓,乃是个弼马温,也就没有阻拦。 须臾,猴王按落云头,回到花果山。 见四健将和各洞妖王在操练兵卒,猴王厉声高叫道:“的们,老孙来了。” 群猴都来叩头,迎接进洞深处,请猴王登上宝座,置办酒宴接风。 众猴都道:“恭喜大王,上界去数十年,想必得意荣归了。” 猴王道:“我才半月有余,那里有十数年。” 众猴就解释道‘上一日,地上一年’的道理。 猴王也不在意,轻轻揭过。 又有人问猴王在庭居何职。 猴王面带忿忿之色,摇手道:“活活羞杀人,那玉帝不会用人,他见老孙这般模样,封我做个什么弼马温。原来是与他养马,不入流品之类,我初时到任不知,自在御马监玩耍,只今日问及同僚,才知道是这等卑贱,老孙心中大恼,推倒席面,不受官衔,因此跑下来了。” 众猴齐齐聒噪,宽慰猴王。 猴王心头欢快些许。 就在欢饮之际,有人来报,两个独角鬼王来见。 猴王道:“让他们进来。” 马将军附耳低语道:“大王,狮驼王先前来寻找大王过一回……” “先不忙,回头再。” 还未完,就被猴王打断道。 这时,独角鬼王就是进入洞府,如原著一般,猴王自称齐大圣,在花果山之上张挂旌旗。 如此一来,马将军的回禀,就是被猴王抛之脑后。 庭。 玉帝次日设朝,见得张师引御马监监丞,监副在丹樨下拜奏道:“禀告大尊,新任弼马温因嫌官,昨日反下宫去了。” 玉帝面无表情。 正间,又见南门外增长王领着兵,也是拜奏道:“弼马温不知何故,走出门去了。” 玉帝闻言,即传旨:“着两路神元,各归本职,朕遣兵,擒拿此怪。” 这时,托塔王和哪吒三太子,越班请旨。 玉帝大喜,即封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三太子为三坛海会大神,即刻下界捉拿妖猴。 李王和哪吒点起三军,以巨灵神为先锋,鱼肚将掠后,药茶将催兵,一时间,浩浩荡荡,出得南门,来到花果山。 巨灵神抡起萱花大斧,来到花果山下,就是骂战。 洞府中。 “祸事了,祸事了……” 猴王道:“有甚祸事?” 众妖就道外间有一员将要来捉拿猴王。 猴王登时大怒,“取我披挂来。” 戴上紫金冠,贯黄金甲,脚踏步云鞋,手执如意金箍棒,就是向外越出。 但见空之上,兵旗幡猎猎,甲胄鲜明。 不言之处,一个丈许高的巨人,手持大斧,怒目圆瞪。 巨灵神厉声道:“泼猴,你认得我么?” 巨灵神身高丈许,嗓门极大,震荡得山石都扑簌落下。 猴王闻言,急问道:“你是哪路毛神,老孙不曾见过你,快报上名来!” 刷刷。 巨灵神挽了个斧花,面露傲然,闷声喝道:“你个欺心的猢狲,你是认不得我!我乃高上神霄托塔李王部下先锋巨灵将,今奉玉帝法旨到此收降你,速速卸下装束,归顺恩,免得猴子猴孙遭诛,若道半个不字,教你顷刻化为齑粉!” 猴王怒道:“泼毛神,休要夸口,我本待一棒打死你,恐无人报信,且留你性命,快早些报予玉皇,若依此字号升官,我就不动刀兵,自然地清泰,如若不依,就打上灵霄宝殿,教他龙床定坐不成!” 巨灵神闻言,迎风观看,果见门外立着高竿,上有旌旗一面,上写‘齐大圣’四大字。 巨灵神冷笑三声,声若洪钟,“这泼猴不知人事,你要做齐大圣,且吃我一斧!” 但见白华一闪,劈头砍去。 猴王气定神闲,举起金箍棒相迎,二人就是斗在一处。 远处云头之上,哪吒三太子隐藏身形,目露异色,笑道:“这泼猴倒是有些本事。” 随着话音落下,不过三合,巨灵神拿着断成两截的斧头,落荒而逃。 “脓包,我已经饶了你,快去报信!” “快去报信!” 观战众猴齐齐鼓噪,有人高呼道:“齐大圣!” 大圣!大圣!!! 声震四野,鸟雀惊散。 猴王放声大笑。 巨灵神回至营门,就是跪下道:“弼马温神通广大,末将战他不过,败阵回来请罪。” 李王一袭金色锁子甲,负手而立,四十多岁的脸上,威严而深沉,在巨灵神忐忑的心神中,忽而转过头来,一双虎目,杀气腾腾,沉声喝道:“这厮挫我锐气,拖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殿中诸将噤若寒蝉,低头不语。 巨灵神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几张,颓然地瘫坐在地。 眼看就有两个虎背熊腰的银甲兵冲进大帐,架起巨灵神要走。 这时,哪吒三太子,从一旁闪出,拱手道:“父王息怒,妖猴早已得道真仙,还请且恕巨灵之罪,待孩儿出手一遭,便知妖猴深浅。” 闻言,巨灵神感激地看了一眼哪吒三太子。 李靖冷冷一笑,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哪吒三太子,沉吟道:“可。” 哪吒三太子整理装束,向花果山越去。 猴王准备收兵,见哪吒来的勇猛,气势不凡,心中就是一惊。 迎近上前,问道:“你是哪家哥,闯近我门,有何事干?” 哪吒三太子看着十二三岁模样,却梳着总角辫,遮住前面额头。 此子骨秀清妍,手持火焰枪,腰间挂着乾坤圈,脚踩的风火轮,正不停冒着火焰。 哪吒三太子脆生生喝道:“泼猴,你不认得我?我乃托塔王三太子哪吒是也,今奉玉帝钦差,至此捉你!” “太子,”猴王笑了笑道:“你奶牙未退,胎毛没干,怎敢这种大话?” 金箍棒遥指旗杆上的布幡,“老孙且留你一命,回去让玉帝照着封官,否则打上灵霄宝殿。” 哪吒看也不看,冷声道:“齐大圣?连金仙妖圣都不是,也敢称齐?” 二人自然是话不投机,斗在一处。 第一百五三章 陆瑜之名起(10/10为盟主瞬雨辰童鞋加更完)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因为受制于莲花化身,虽然被困于真仙巅峰多年,但修为高深,武艺精妙。 可惜猴王宛若生为战斗而生,战力要远远在哪吒之上。 但见虚空之上。 哪吒道一声‘变’,眨眼之间,就是变出三头六臂的法相,恶狠狠,手持六般兵器。 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枪儿,就是向猴王扑杀而至。 猴王也是变出三头六臂,三条金箍棒和六把兵刃斗在一处。 约莫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就在这时,猴王拔下一根毫毛,变作本相,与哪吒相争,而真身却一纵,跑到哪吒身后,一棒打来。 哪吒忽觉恶风不善,急切躲闪,却不想肩膀还是被金箍棒擦着一下。 “呀。” 哪吒心下大骇,忙是负痛而走。 李王早已看见,急忙提兵助战。 三太子来到近前,战战兢兢报道:“父王,弼马温真个有本事,孩儿战不过他,已被他打伤胳膊。” 李靖惊疑道:“这厮怎么取胜的?” 三太子就是将过程了一遍。 李王目光明晦不定,面色幻了几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既然如此,且不要和他相持,回庭多派兵,再来捉拿这厮。” 哪吒翻了个白眼,只得听命。 猴王得胜归来,七十二洞妖王,与那四个弟兄,俱来贺喜,在洞福地,欢饮无比。 猴王举杯道:“弟既称齐大圣,我们也可以大圣称之。” “贤弟所言有理,我即做个平大圣。” 牛魔王笑了笑,高声道。 猕猴王道:“我称移山大圣。” “我称驱神大圣。” 禺狨王笑道。 这时,却不见狮驼王出言。 “哥哥,怎么不称号。”猴王放下酒杯,问道:“恩?怎么不见蛟魔王和鹏魔王两位哥哥?” 狮驼王长叹一声,就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将事情了一遍。 猴王怒道:“竟有此事?” “牛魔王哥哥可知此事?” 牛魔王讪讪笑了笑,道:“哥哥也是刚刚知道,先前一直在张罗自家亲事……” 猴王目光又是投向禺狨王和猕猴王,审视道:“两位哥哥呢?” “我等也是刚刚知道。” “你们……” 狮驼王正待出言,却是被牛魔王以目阻止。 猴王本来意气风发,咬牙切齿道:“是哪路妖魔所为?” 这话却是冲狮驼王问起。 “陆瑜。” 狮驼王怒声道。 “此人又是何方神圣?” 猴王稍稍平息心头怒火,问道。 狮驼王就是将自己在北俱芦洲费劲心思打听来的消息,一一道出。 当听陆瑜击杀了十余位真仙大妖,又击杀了一尊金仙大妖之时。 牛魔王转了转眼珠,道:“此人手段好生了得。” 猴王心中沉思,那北俱芦洲,他架起筋斗云也曾去过。 不过,倒是没有怎么深入。但他也知道那里大妖云集。 其实,猴王如何不知金仙妖族方可称妖圣。 不过,他自认他一身神通手段,就是金仙妖圣也非敌手……明知而为之。何也,不以为意罢了。 猴王喝了一口闷酒,道:“这陆瑜莫要落在老孙手中!” 狮驼王见诸妖大眼瞪眼,就是轻轻揭过此事。 一时间接受不了,他本以为几个兄弟应该义愤填膺,抄家伙就上,不想……狮驼王便是心灰意冷起来。 牛魔王走到狮驼王身畔,宽慰道:“老弟,那陆瑜老牛也听过其名,道号太微,此人也不知隐匿何处,三界如此广大,怎么去寻?” “鹏魔王和蛟魔王两位弟弟泉下有知,见你多番奔走,也定会感激你的。” 在七兄弟中,牛魔王修为最高,所以这话就很有分量。 狮驼王喝了一口闷酒,点了点头。 此事却是暂且过去。 不过,太微陆瑜之名却是深深印刻在众妖心中。 却李王回到庭,就将花果山的事情原原本本报给大尊。 庭又是一番扯皮,太白金星自然提出招安。 这一招安,猴王上得来,从此成为名正言顺的齐大圣! 却庭。 玉帝大尊下了朝班,走到御花园。 一袭霓裳华美长裙、头戴金翅凤冠的王母娘娘,雍容华贵,气质娴静地坐在石凳之上,似乎是在等着玉帝大尊的到来。 远处几个清姿逸丽、身材窈窕的仙娥静静侍立,目不斜视,手中持各色宝篮,远远地伺候,也不敢近前。 “拜见陛下。” 见到玉帝到来,仙娥齐齐跪下行礼。 “免礼。” 玉帝迈步进入御花园,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落座下来,见王母面带不愉,温声笑了笑道:“王母为何颦眉,心忧何事?” “还不是红儿。” 王母娘娘抬起头来,一张如芙蓉玉容,端是香国色、倾国倾城,一双清寒凤眸望向玉帝,樱唇轻吐道。 “哦,红儿她怎么了?” 玉帝轻轻拿起一个琉璃玉盏,自斟了一杯,抿了一口,随意言道。 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从容自然,却自有皇者气韵流转其中。 对于自己的大女儿,玉帝还是很上心的。 “她……”王母冷哼一声,凝声道:“不提也罢。” “和七一样?”见王母神色,玉帝心中一沉,放下玉盏,威严的面容上,笑意渐渐敛去,凛声道:“或是和织女一样?” 能够让王母烦心如此的,也唯有这种事情了。 条不容仙凡相恋,王母有维持条的职责。 玉帝一袭明黄色龙袍,面容儒雅明净,一双眸子温润如玉,征询的目光望向王母。 “那倒不是……本宫已经将她关在狱了。” 王母目光清冷,欲言又止道。 原来,自红儿公主返回庭,纵然假装闭关修炼,但也很快被心细的王母发现,已非处子之身。 王母登时大怒。 莫非又是一个七,不,连七都不如,七还起码……至于七公主早已被禁足在七仙阁,不得外出一步。 后来,王母方在支支吾吾的红儿公主口中,得知其竟然失身给了一个人族散仙。 王母的第一想法就是遭了算计。 果然,自己让红儿下界携带的昆仑镜镜框不翼而飞。 王母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恰巧这时,食神却来禀告那人名为陆瑜,正是前一段时间在北俱芦洲妖域兴风作浪的太微道人。 自称妖帝的狂悖之徒! 闻言,玉帝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出言相劝。 王母性情素来刚强果决,自有主见,有些话不也罢。 “玉帝,那件事情如何。” 王母神色稍霁,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那只猴子已经称大圣了。” 起正事,玉帝神情肃然,目光悠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王母凤眸动了动,正待出言。 就在这时,一个灵官步伐匆匆却稳健如飞地远远走来,先是躬身冲王母和玉帝恭谨行了一礼,对着玉帝道:“陛下,老君在凌虚殿外求见。” “告诉老君,朕随后就来。” 在瑶池王母清冷而威仪深重的目光中,玉帝微微一笑,轻声道:“看来,老君也坐不住了。” “老君等这样的机会很久了,自然要上心一些。” 王母神色淡淡道。 纤弱葱管的两根手指,捻起一只玉盏,看着玉帝起身离开的背影,目光幽沉。 “太微陆瑜。” 王母柳眉颦起,凤眸寒光四溢,一字一顿道。 第一百五四章 他至今难忘 幽冥界。 罗酆六。 湖中荷叶田田,湖畔树影婆娑。 一张藤椅之上,一个素衣青年,手中持着一本书册津津有味地读着,神态悠闲而轻松。 青年脸庞冷峻削立,剑眉朗目,气质沉静且冷漠。 陆北轻轻将书册放在膝上,端起一旁几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平淡的目光越过烟波浩渺的湖面,心中思量。 这已是他来到幽冥界的第七个年头。 道行倒是没有大的突破,仍是二源真仙巅峰。 不过,神通却大为精进。 其中,尤以血脉秘术提升最为显著。 他本来拥有金乌、鲲鹏、青鸾、数斯、银月的妖族精血,这些精血级别不一、来源不一、数量不一。 有的是来自地第一只金乌和妖师鲲鹏这样的大罗金仙;有的是来自青鸾和啸月这样的真仙大妖;还有的来自金仙妖圣的数斯族长。 这些,他皆是通过封月洛水之中被封印的上古妖庭血脉秘宝,将精血提升至灵血级真仙的程度。 这意味着,就算陆北上一刻法力全失、金丹磨灭、元神封印……只要他还会背诵罡三十六变中的化术口诀。 就可以变出金乌,鲲鹏,数斯……的本体,以妖躯和人攻伐争斗。 其中,金乌和鲲鹏战力最强,能达到金仙级别的攻伐能力。 青鸾一族最弱,仅仅勉强到达真仙程度。 不过在陆北看来,无论是银月妖狼抑或是数斯也好,统统都是鸡肋! 也就让是他的变化手段,看着稍稍显得繁杂一些罢了。 因为这些妖族的第一代,也即是所谓的‘祖血级’妖族,道行最高者,也不过太乙金仙的程度,并没有修炼至大罗之境。 而另一门法诀,也就是罡三十六变的进阶版,五德升轮术。 此法门的关键,就是夺取龙族(木德)、金乌(火德)、麒麟(土德)、鲲鹏(水德)、白虎(金德)的精血……然后熔炼己身,再和人族王朝气运牵连,借此成就大罗金仙。 以陆北猜测,此法多半是伏羲圣皇创出的。 也唯有这位由妖化人的圣皇,才能创造出这样的法诀。 恐怕这门法诀,五帝也应该修炼过。 不过,五帝是以庞大的人皇气运和功德修炼,最终才成就一源的大罗金仙的。 这也是整个人族气运所能做到的极限。 陆北思忖道:“想来,此法应是通过熔炼妖族精血,以为媒介,窃夺妖族气运为资粮,成就大罗金仙了。” “不过此法尚有一个弊端,就是自身气运从此和妖、人二族紧密相连…证道混元,估计…会很难。” 陆北念及此处,心下不由恍然。 这应是三位圣皇为他铺就的帝之路。 至于为何这么看重他,估计是穿越者的身份吧。 念及此处,陆北笑了笑,倒也没有什么怨怼之意。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两只绵软的手从脑后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个清软酥糯的声音响起。 “猜猜我是谁?” 陆北抓住两只白生生的手,轻声道:“你是甜甜?” “呀,不好玩…爹爹怎么一下子猜到了啊。” 萝莉嘟着嘴,一脸沮丧。 陆北将萝莉抱在怀里,在自家女儿脸蛋儿上亲了一口,朗声笑道:“也不看看,除了我家宝贝女儿甜甜,谁敢遮我的眼睛。” 萝莉眉眼弯弯,就是格格娇笑不停。 陆北逗弄了一会儿甜甜,问道:“你娘亲呢?她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提及灵幽,陆北目光稍显复杂。 七年之间,两个人自然相看两厌,话最多不过三句。 不过,好在灵幽还算识趣,并没有阻止自家女儿和他父女相认。 “娘亲,她…她她去阎罗殿了。” 萝莉伸出手抓起几案上的一个桂花糕,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支支吾吾道。 “是吗?”陆北眉头皱了皱,心下疑惑,不过也不以为意,见自家女儿吃的脸上、嘴角满是糕点渣滓,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轻柔地拂去,叮嘱道:“你慢点儿吃。” 萝莉甜甜一笑,冲陆北眨了眨眼,拿了一个咬成月牙儿状的糕点,递到陆北嘴边,脆声道:“爹爹,你也吃啊。” 陆北无奈一笑,咬了一口,忽而目光一顿,心中疑惑。 却是从远处走来一个青年。 正是杜冕。 杜冕一袭儒生常衫,腰间悬着一杆羊毫笔,气质温润如玉,步伐沉稳有力。 远远看到陆北,目光微动,朗声笑道:“陆兄好兴致。” “让杜兄见笑了。”陆北将萝莉放下,不解道:“杜兄怎么得了空暇来此?” 闻言,杜冕面上和煦笑容渐渐敛去。 “陆兄有所不知,最近血海一族突然异动频频。四大魔王、四大魔将齐出,更有不少真仙级别的修罗,从无尽血海涌出攻我阴司。因为原本牵制血海一方不少势力的地藏和佛门八部龙众,也不知和血海一方达成了什么协议,却是袖手观之。所以,我阴司一方势单力孤,损失惨重。” “五方鬼帝呢?” 陆北目光闪了闪,问道。 “五方鬼帝…要对付一个更为棘手的人物。” 杜冕神色忌惮,目光幽沉,压低声音道:“冥河老祖的恶尸,这一位拥有先灵宝业火红莲护体,又手持元屠、阿鼻两大杀伐至宝,不亚于大罗金仙亲临……以一人之力生生拖住了连同中央鬼帝在内的三位鬼帝。” 陆北思索半晌,虽然知道杜冕言语之中还有着一些隐瞒,不过他也无心细究。 他更没有去问,阎罗十殿的高手为何没有出手相助。 在罗酆六的七年之中,他对于阎罗十殿的所谓阎君,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明悟。 阎罗子此人和灵幽一样,都是巫族余孽! 陆北眉头皱了皱,神色郑重道:“来,佛门方面不出手,恐怕与陆某有关吧……杜兄,若有用得上陆某之处,不必客气。” 闻言,杜冕面色尴尬,拱手言道:“实不相瞒,此次恐怕真的要麻烦陆兄了。” “杜兄,不妨直言即可。” 陆北神色淡然道。 他在阴司修炼了整整七年,无所事事,也想出去活动一下了。 “陆兄,自在波旬的妻子乌摩妃,你可认识?” 杜冕面色肃然,突然问道。 “恩,识得,此女如何了?” 陆北眸光动了动,沉声问道。 “乌摩妃带着二十四名阿修罗公主,在三之前,占据了六道轮回之前三城之一的岚玉城。因为两位鬼帝带着十二军使和六宫真仙,要和四大魔王和四大魔将的血海修罗交战,一时之间无法抽调出多余人手,因此想请陆道友走一趟,夺回岚玉城。” 阴司一方的五位鬼帝,是太乙金仙道行。而血海与之对应的太乙金仙则是血海四大魔王。 可就算酆都大帝在时,也是血海一方占优的。 唯有加上佛门势力,双方才能暂时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无他,以杀成道的冥河,这位四源准圣实在太强。 就算碍于紫霄道契,冥河本尊不能亲自出手,但手下的血神子…… 而今,冥河一尊恶尸拖住三位魔帝,意味着此刻的阴司陷入了劣势。 从调动一尊真仙去应对真仙巅峰道行的妃乌摩都是不能,可见兵力捉襟见肘到了何等地步! 陆北淡淡一笑道:“当年陆某未成道时,也曾和妃乌摩有些因果,如今,正有了结一番的心思。” 当年,妃乌摩曾经一指伤他,他至今难忘! 第一百五五章 这一指如何 岚玉城。 此城依山而建,故此名之。 城中一座五层高塔,笔直耸立,俯瞰全城。 下方站着一群身穿红袍、黑袍的修罗,大修罗。 这些修罗和大修罗浑身仿佛包裹在长袍之中,仅仅露出两个阴森冷厉的瞳孔。 手中按着兵刃,护卫塔下,对于上方乌摩妃的寻欢作乐,而隐隐传来的靡靡之音,目不斜视,置若罔闻。 这时,“哒哒”之声响起。 那是尖尖靴子鞋跟落在地上的声音,在有节奏地响起。 顺着一双纤细洁白、隐泛莹润光泽的腿,往上看去。 却见一个身材丰盈,穿着露肩吊带齐膝短裙的少女,款步走来。 少女身形娇玲珑,瓜子脸、两条柳叶眉,一双灵动而充满稚气的眼睛,粲若星辰。 尤其腰肢格外纤细,盈盈不足一握,颇具规模的雪峰,一颤三晃,给人以腰肢时刻要断掉的惊心动魄之感。 “卑职参见血舞殿下。” 齐刷刷的行礼之声响起。 血舞摆了摆手,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白里透红,樱唇轻启道:“妃在上面吗?” “殿下,恐怕…不方便。” 一个大修罗踌躇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 血舞不屑一笑,脸上满是讥诮之色,迈步上了高塔。 塔有五层,血舞挑起珠帘,迈步而入。 屋中暖风习习,檀香混合着体液的味道,在空气中浮起。 血舞皱了皱眉,对于屋中一女数男的痴缠场景视而不见,一双目光古井无波,轻声道:“妃,阴司调兵来了。” 乌摩妃微微眯起的迷离眼眸猛然睁开,恢复几分清明,好整以暇地擦了擦嫣红嘴唇上的污秽。 同时出言将身旁几个面容丑陋的几个血族斥退。 那几个血族身上满是泥垢,黑不溜秋,双手双脚尚带着镣铐,显然是血海一族最为卑贱的仆役之流。 闻言,这些血海仆役,忙是站起,‘哗啦啦’的镣铐撞击之声响起,刺耳且突兀。 这时,有一个仆役面容扭曲,还在身后动作不停,且越发猛烈起来。 妃乌摩那张国色香的魅惑玉容上,隐有郁郁青气上涌。 此女面上露出舒爽的同时,冷笑一声,“既然如此舍不得本妃,那就永远别走了。” 话音方落,一道血色火焰升起,身后血族仆役就被猩红火蛇舔舐,化作一团飞灰燃烧殆尽。 妃乌摩站起身来,微微晃了晃娇躯,挥手之间,搭在锦绣屏风之上的衣裙落在身上。 “是阴司哪一方的人马?” 妃乌摩问道。 “阴川五路黄泉节度使亲率五十万阴兵,至于罗酆六宫是否派人,目前尚不知。” 血舞神色如常,柔声道。 “在此速速召集其余人等。” 乌摩妃容光焕发,下令道。 血舞施了一礼,皱了皱眉,转身离去。 …… …… 岚玉城二十里之外。 旗幡猎猎作响。 阴司的鬼兵鬼将,气势凛然,身穿玄鬼鳞甲,手持鬼器长刀,在暗红的冥月之下倒映着幽幽寒光。 森然肃杀的气息笼罩了整个阴司大军。 五路兵马使坐在一方高台之上,不时抬起头来,向虚空莫名之地观望,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这时,一个腆着大肚、面容凶恶,腰间悬着三生三叶黄泉剑的黄泉节度使,霍然从椅子上站起,焦雷般喝道:“不等六宫来人了,时不我待,攻破岚玉城要紧!” “黄督使,不可!罗酆六宫明令,我等不得擅自出兵!” 一个面容沉毅、方面阔口的黄泉节度使,出声劝解道。 若是陆北在此,定能认出,此人就是昔日的兵马使徐郜。 “徐督使,在下如何不知,可是岚玉城多落在血海一会儿,就是被加剧污秽一分,时间若是拖得太久,将再难夺回!” 黄林面色凝重,言辞铿锵。 见其他三人微微动容,继而目光坚定地和黄林站在一处,徐郜张了张嘴,叹道:“只得如此了。” “咚咚……” 擂鼓之声,震动地。 阴司五十万鬼兵大军徐徐开动,密密麻麻的阴兵,面色冷漠,不疾不徐地开始蚁附攻城。 一时之间,厮杀声、刀枪出鞘声,阴兵魂飞魄散的惨嚎声,在战场之上,此起彼伏地响起。 就在这时,城池之上恍若烟花爆开,从城中赫然激射出几十道血色流光。 “刷。” 倏然现出二十余道身形曼妙,容颜绝色的女子身形。 正是阿修罗一族的公主! 阿修罗一族公主素来美艳无双,身姿婀娜。但手段狠辣,方一现出,各逞手段,眨眼之间,就有成千上万的阴兵化作飞灰。 纵然阴兵组成军阵对敌,也不过多抵挡了一时半刻。 见此,五位黄泉节度使虎目圆瞪,勃然大怒。 除却徐郜压阵阴兵之外,一个个皆是拔出黄泉剑,冲上高空向阿修罗公主迎击而去。 虚空之上,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气流激荡如爆竹炸裂。 由于阿修罗一族的公主人多势众,足足有二十四位之多,不大一会儿四位黄泉节度使便落入下风,陷入劣势,苦苦支撑。 然而漏屋恰逢连夜雨,一道恐怖绝伦的气息自岚玉城中升起。 偌大的战场之上,异香扑鼻,仙乐齐鸣。 阴司如潮水一般涌起的阴兵,明显一滞。 “乌摩妃!” 望着高空之上,那位身穿华美广绣金线流光曳地长裙、面容妖娆妩媚的女仙。 徐郜面容凝重,目光森厉,生生从牙齿中挤出几个字来。 乌摩妃娇靥如花,眉梢眼角春情未退,冷冷一笑道:“就你们五个来送死吗?” 浑然成的魅惑之意,在地之间无声散逸开来。 着,此女身形几次闪烁,来到近前,优雅洁白的素手紧握成拳,向虚空几处战场击去。 “彭彭……” 本来正和阿修罗公主交手的四位黄泉节度使,感受到本源级神通的威能,一个个神色大变,挥动黄泉剑斩击而上。 可惜却是徒劳,吐血倒飞而出。 四位黄泉节度使,一脸愤恨地看着乌摩妃。 “一群蝼蚁!” 乌摩妃玉容含煞,冷哂道。 三十三黄泉节度使手持无上鬼器三生三叶黄泉剑,十万鬼军加持阴气,号称战力堪比真仙。 但在她妃乌摩手下,却走不过一合! “一群蝼蚁,若自持鬼器神兵有用,还成什么仙?”妃乌摩神情高傲,冷嗤道:“所以,你们可以死了!” 话音未落,乌摩妃讥诮一笑,玉手倏然成掌,向四位黄泉节度使抓摄而去。 玉手莹润无骨,血色光芒和无边煞气疯狂翻涌,一股诱人的甜香恍若囚笼,将四位黄泉节度使团团包围。 几人神情恍惚一瞬,玉手已然落下,带着绞杀一切的血光。 声声怒吼响起,黄泉剑裹挟着三生之力的剑光爆发开来,摇曳心神,便是朝玉手斩去。 就在这时。 “砰”的一声响起,玉手倏然炸裂成点点流光。 “什么人?” 妃乌摩惊呼一声,忽见远处一道破开玉手的指印急剧闪烁,分明余势未消,在她微缩的瞳孔中,越来越快。 “噼里啪啦。” 白金色雷弧急剧游走,来自先雷霆本源的暴虐气息,恍若要毁灭世间一切邪秽的生灵,让乌摩心神惊怖,花容失色。 妃乌摩反手一掌迎击而上,但听‘砰’的一声,她半边娇躯都为之麻痹起来。 连退百丈之远,如玉莹润的玉容,惨白如纸,忽觉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上传来,下意识地将玉掌放在眼前观看,赫然发现一个大洞,雷弧噼里啪啦,一刻不停地侵蚀她的肉身。 与此同时,阵阵焦糊的恶臭味道默然浮起,却又偏偏带着一丝雷火的堂皇味道。 乌摩妃秀眉紧蹙,一双惊惧目光方才投向远处。 但见,远处浓郁阴雾倏然散开、重新凝聚,层层而落,恍若铺下一条玉阶。 一个面容冷峻,腰悬宝剑的素衣青年,闲庭信步,徐徐而来。 忽而一道冷漠的声音响彻在寂寥的地间。 “陆某…这一指如何?” 青年目光冷冽,饶有意味地道。 第一百五六章 你给我去死 偌大战场,落针可闻! 几十年前,一个少年踉踉跄跄地来到幽冥界苦苦求证元神,然而被身为真仙的乌摩妃随手一指镇压,好似要按死一只蝼蚁。 几十年后,少年成为青年,同样随手一指点去,恍若要和过去告别…岁月仿若一个轮回,在此地交叠! 乌摩妃妖冶如花的面容上,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露出了一丝迷惑。 迷惑和茫然,这便是妃乌摩此刻心中的全部感受。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不远处的青年是谁。 目光失神,嘴唇哆嗦道:“是你…!?” 在这一刻,魅惑而动人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这时,二十四位阿修罗一族的公主,从远处渐渐围拢过来,扈从在妃乌摩的身畔,面色警惕地看着不远之处一脸镇定自若的素衣青年。 血舞脸惨白,冷冽道:“陆北,你竟然没死?” 不同于妃乌摩,当年陆北给她可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为此人曾经斩去她要好的姐姐血灵一臂,为此,血灵姐姐至此与长生无缘,只得重新轮回转世。 而且在北斗七星宫中,她本以为此人迟早死于非命,不想… 乌摩妃目露凶光,厉声道:“辈,本妃生平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让你逃了。” “诸位公主助本妃布血煞红莲大阵,绞杀此人。” 乌摩妃一边疗伤驱逐霸道的雷之本源,一边出言吩咐二十余位阿修罗公主布下大阵。 “是。” 清脆而响亮的应诺之声在四面虚空响起。 二十余位阿修罗公主的声音,恰如莺语燕啼、娇媚无比。 有着一些恍若从喉头深处发出,娇滴滴,好似那啥,仅仅只是声音,就让人浮想联翩,燥火上升。 雪白灵动的双臂,白花花一片,玉手中各持血色幡齐齐挥动起来。 但见空被血光笼罩,一朵朵血色的莲花虚影凝聚而成,边缘尚燃着蓬蓬火焰,气象殊为不凡。 “陆宫使心,这是引动业火的大阵。” 徐郜目光一凝,高声喝道。 “无妨。” 耳边却响起陆北沉着的回应。 这时,几位黄泉节度使相继退了过来,一人就是低声道:“徐督使,莫非这便是罗酆六宫来人?” 徐郜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目光冷峻。 “他一人可是血海敌手?” 黄林一只大手紧紧捂住腰肋,那里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撕裂性伤口,且在一刻不停地汩汩流淌着黑色的血。 “诸位不必忧虑,这位陆宫使,徐某以前打过交道。其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方才既然出言不用我等帮助,想来妃乌摩不是对手。”徐郜面色凛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狠狠咬了咬牙,森厉道:“趁此良机,我等正好夺下岚玉城。” “这……” 黄林神情踯躅,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了。 方才,徐郜一脸谨慎无比,心翼翼的样子,举止甚至可以是懦弱了。 不想罗酆六宫的这位陆上使刚一到来,却变得胆壮如此,端是匪夷所思。 这位陆宫使到底什么来历? 黄林苦思片刻,脑海之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他好像知道徐郜底气为何这般足了。 阴川三十三路黄泉节度十余年之前,曾经流传着一个未经当是人证实的传言。 有人这徐郜之所以晋升一路节度,似乎是遇上了一个陆姓贵人。 念及于此,黄林神色不再犹疑,凛然喝道:“本督使亲自督战。” 且不提下方战场阴司鬼军的动作。 却陆北被笼罩在一团红色的血雾幕之中。 其中幻象丛生,禁绝四野。 呼呼… 风声响起,首先是一阵红色烈火从而落,带着无尽的侵蚀之力向陆北袭卷而来。 “子,业火无物不焚,好好享受吧!” 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道女子恨恨的声音,正是疗伤的乌摩妃以神念在暗中窥视阵中情形。 “业火?不知比之太阳真火如何?” 陆北冷笑一声,但听‘唳’的一声,清泠激越。 万道金光涌现,一只翎羽神骏,神态高傲的三足金乌现出,两只翅膀扑棱棱地上下振荡。 一股灼热的滚滚气浪,仿若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三足金乌周身无边金色火焰自虚空生出,随着两只翅膀的煽动,火焰越来越多,几近成海…翻涌着愤怒的赤红波涛,仿若岩浆喷发流动,向业火吞噬而去。 “滋滋。” 这是太阳真火‘燃烧’业火的声音响起。 不大一会儿,红莲业火越来越,直到如黄豆一般,啪嗒一声,湮灭一空。 而太阳真火却变得愈发暴虐,上下翻滚,威能更甚。 金乌两只翅膀扇去,太阳真火就是向缭绕的血雾燃去,但听一阵阵娇斥之声响起。 二十四位阿修罗公主,向四处虚空散去,面容惊惧地看着虚空之上的那只金乌。 “就这么点儿威力?让人失望啊。” 一个冷冽声音自三足金乌嘴中吐出,金乌高大的身躯,在虚空扑棱棱振翼,两只眸子满是讥诮之色。 血舞面容潮红,怒声道:“若是业火红莲在此,你焉能放肆?” 阿修罗公主布下的血煞红莲大阵,只是召唤出先灵宝业火红莲的投影,所以业火威能有限。 在陆北此刻堪称金仙威能的金乌状态下,血海一方自然不敌。 “既然如此,你们可以去死了。” 三足金乌长唳一声,振翅飞起,双翼倏然展开几近百米,火焰灼烧得空气都在微微扭曲。 下方本来攻城的阴兵,也是受到影响,浑然打了一个寒颤。 对于凝聚鬼体、成就幽冥鬼族的阴兵而言,只有阴气才会让他们感到倍加温暖,而这火焰却让他们感到寒冷。 金乌两个尖锐恍若鹰钩的爪子,狠狠地向离得最近,聚集在一处的四位阿修罗公主当头抓去。 庞大的金乌身躯遮蔽日,恍若取代了骄阳。 “啊……” 轻而易举地将四位阿修罗公主仿若纸糊般的抵抗撕碎,继而几声凄厉的女人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 但见,赤红火焰恍若岩浆爆发。 四个阿修罗一族的公主,自被黑丝长裙包裹的纤纤细腿燃起,眨眼之间,就被吞噬一空。 彤彤火光照亮了幽冥界昏暗的空,也将四张或可爱、或妩媚、或冷艳、或娇憨的四张面容映照得狰狞扭曲,不大一会儿四位阿修罗公主便化作一阵热气蒸发。 “艳艳,萍萍,蓉蓉……” 血舞嘴唇颤抖,一双灵动的眼眸晶莹闪烁,两行血泪无声流下,顺着滑腻的脸,不过片刻就淌向雪腻修长的脖颈中。 却浑然不被这位娇玲珑的阿修罗公主殿下在意。 死去的四个公主正是她的姐妹。 一双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三足金乌。 “真是l到爆的名字…” 威严堂皇的三足金乌被一团红色火焰团团包裹,两只神圣高贵的眸子,满是不屑。 狠狠吐出一口炎息,冷哼道。 也不管其余花容失色的阿修罗公主是否听懂。 “你该死!” 娇玲珑的少女血舞晶莹玉容几近扭曲,忽然化作一道血色闪电,几次摇曳闪烁,向那只金乌冲去。 “不自量力!” 灵光闪现,金乌化作一道面容冷峻的青年人影,一道狱雷指遥遥点出,虚空之上的血舞身形一顿,继而在惊呼声中,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抓摄掌中。 在一张娇媚脸的恐惧目光中,陆北淡淡一笑。 “炼。” 黑色的火焰自掌心生出,得自灭世黑莲的炼血之术发动。 血舞牙齿格格打颤,嘴唇发白,毫无一丝血色。 她感觉自身的血肉恍若被一丝丝地抽离消融,生平未曾有过的痛苦在眼底一寸寸地蔓延。 “啊……” 凄厉惨叫还未传远,一颗七孔血菩提在大手之中现出,血意莹莹,宛琉璃。 “砰砰。” 七声恍若心脏的跳动之声有节奏地响起,带着生命的律动。 丝丝缕缕散逸出甜香的可口气息从掌心浮起,蔓延开来。 陆北仰头一口服下,魔罗血身骤然发动,将一位仙血族的血肉精华磨灭、吞噬一空。 可惜纵然仙级别的血肉精华,也不过是使魔罗血身稍稍推进了一步。 连门槛都没有看到。 至于所谓的森森魔意,自然被陆北死死压制。 “比着你姐姐血灵…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陆北眸光冷冽,自顾自道。 其余十几名阿修罗一族的公主,面色震怖,只觉手足冰凉,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妃乌摩玉容阴沉似水,五位修罗公主的战死,令她几近疯狂,这时,掌心伤势已然痊愈,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乌摩妃手中忽然现出一株血色的珊瑚玉树,血色珊瑚玉树,十分幼,就是一株树苗,在妃掌中正兀自剧烈跳动不止。 乌摩妃目光狠辣,嘴唇蠕动,不知念了什么咒语。 一张美艳无双、国色香的脸蛋儿,突然变得鸡皮鹤发,而那血玉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迎风见涨。 不过片刻,就是变作九丈之高。 妃乌摩阴森而苍老的声音响起,“你给我…去死!!!” 第一百五七章 悲伤的故事 血玉莹莹的琉璃树,灵光通明澄澈,向陆北镇杀而来。 陆北目光平静,冷哂道:“后灵宝吗?” 此界仙人多以后灵宝争胜,灵宝之威往往在攻伐斗战之中,发挥出决定性的威能。 既然别人都用后灵宝了。 那么… 炽耀灵光急剧闪烁。 一方巧玲珑的玉碑赫然从陆北袖中祭起,正是先无极碑。 先无极碑和乌摩妃的后灵宝血色树,二者相击一处,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响声。 “咔嚓。” 后灵宝血色树之上,几近半数的血色琉璃被撞碎、湮灭一空。 “先灵宝!” 乌摩妃面色一白,目光愈发幽沉,素手紧握断成半截的血色树,连连后退。 “眼力不错。” 随着话音未落,一道黑色流光急剧闪烁,陆北脚踏灭世黑莲,无距神通被他施展而出,不过眨眼的工夫。 陆北已然闪现在妃乌摩面前,一道血色掌印向此女胸口拍去。 “嘭。” 乌摩妃眼前一闪,还未惊呼出声,猝不及防之下,只觉自己恍若被巨力击中,“噗”的一声,高耸胸口生生凹陷一处。 “哇。” 一口血雾喷出,混合着内脏碎片。 满脸痛苦而愤恨地看着陆北,正待些什么。 不过一瞬,突然又见一道流光闪烁,带着压迫感的人影再次落在乌摩妃身前。 “这遁法……” 乌摩妃心中惊惧,苍老面容倏然大变,正待闪避开来。 忽觉头皮吃痛,一头秀丽乌丝被两只大手猛然薅住。 乌摩妃微微抿唇,目光狠辣,一只玉手握紧成拳,一团灵光带着二行本源的强悍力量,向陆北怀中撞去,连连攻杀。 “砰砰。” 可惜,本该响起的撞击和筋骨碎裂之声,并未适时响起。 却见灵光猛然爆发出来,令紧急赶来支援的其余一十九名阿修罗公主,吓了一大跳。 陆北周身灵光如水上下流动,一团玄色气流将乌摩妃的强横攻击挡住。 一气浮生图护体,乌摩的攻击除却让他面色稍稍一白之外,并无任何影响。 但薅住妃乌摩头发的两只大手却倏然一扭,继而往上一拔。 “噗,噗……” 一颗秀郁青丝遮蔽的美人头颅,被包裹着本源之力的大手生生扯断开来。 头颅一些经络尚连着脖子,可锐利的庚金之气一旋,二者就是被斩断联系。 而脖腔之中如喷泉一般的血液猛然涌出,朝四处激射。 乌摩妃痛的几近昏迷,半边肉身方一脱困,忙是向远处荡去。 而陆北身上一道白光赫然现出,恰到好处地将漫血水轻轻涤荡,一袭白衣如新,纤尘不惹。 目光清冽地看着正待逃遁远处的乌摩妃。 “啊……” “来人…来人…挡住他。” 凄厉的神念传音落在其他阿修罗公主的灵台中,令人心悸。 一众阿修罗公主玉容惨白,就有着一半越出,向陆北围杀而至。 而另外一半却是对视一眼,转身架起一道血色流光,竟然向岚玉城逃去了。 乌摩妃心中已然大骇,脖颈之处血肉如触须剧烈蠕动,正待凝聚出一个新的头颅。 却听冷哼一声。 “炼妖壶。” 先灵宝炼妖壶猛然现出,巨大的吸引力,向先一步冲过来的七位阿修罗公主吸摄其中。 落后半息的几位阿修罗公主花容失色,在这股强大的吸摄之力下,玲珑身形不进反退,腰肢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扭转而过,逃之夭夭。 陆北随意看了一眼,也不去追。 无距神通不愧近战无双,尤其是对于妃乌摩这样的巅峰真仙而言,更是无往不利。 这七年之中,他苦修各种神通秘术,尽管没有试过此刻的战力,但攻伐手段不亚于一尊金仙。 这时,妃乌摩两侧雪肩之上的那一颗头颅已然蠕动生出,晶莹如雪的面容毫无一丝血色。 不过却已恢复美丽容颜,瑶鼻似玉,一双柳叶眉斜飞入鬓,苍白的脸色让人倍加怜惜。 可萎靡到极致的气息,无不在明着方才的断肢重生,对于她的消耗是多么的大。 好看的丹凤眼中满是怨毒和惊骇之色,她的心中已然生出退却之意。 陆北则是目光波澜无惊,神色淡然。 毕竟,从头至尾他就没将乌摩放在眼中。 金仙级别的攻伐战力,不是妃乌摩可以想象的。 妃乌摩心中一旦生出离意,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化作一道血色流光逃遁,却是连岚玉城都不回了。 “你给本妃等着……” 这时,自觉逃离险境的妃乌摩,怨毒到骨子的声音阴测测地响起,与此同时回头望去,正见陆北目光森厉而冷漠,正手持一节翠玉竹子,目光讥诮地望向自己,心中无端一寒。 “现在才想走,不嫌晚吗?” 无距神通第二重‘于地’骤然发动,陆北立身之地的所在空间,如水中涟漪一阵扭曲,人已经落在妃乌摩的身后, 一根碧意盎然竹枪落在他的掌中,狠狠点出。 “噗嗤。” 妃乌摩扭过脸去,一张冰肌玉骨的面容上,茫然而痛苦地看向素衣青年。 “轰。” 由着木之本源催动的先雷之本源爆发开来,妃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嘴唇张了张。 她恍若忆起许多许多年以前的某个无风的夏。 常年红云遮蔽笼罩的罗刹国幻尘都的东城。 一棵枝叶繁茂、根须垂地的须柳树下,一条宽阔的河穿过远处的石桥,静静地流淌。 河水以目远看嫣红如血,捧掌近看无色而清冽。 一袭红色衣裙的少女,头上戴着华美而精致的头饰,明洁如玉的额头上配着一颗晶莹的蓝色明珠。 名叫澜,那是和大海和空一样的颜色。 她柳腰雪肤,冰肌玉润,长长的睫毛之下,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澄澈的恍若世间最珍稀的宝石,转动之间,对视之人依稀能够看到美好的初恋。 国色香的魅惑容颜,令河中的两只鱼都停止了游动,两双眼睛转也不转地看着少女。 少女神情慵懒地坐在一颗大石头上,两只白生生的纤弱玉足在河水中来回晃动,白花花、哗啦啦…那似乎是莲藕在水中生长的声音。 穿过血色树皮的须柳,稀稀疏疏的光线落下,蔻丹明艳而妩媚。 无人知,明这个名叫乌摩的少女,就要嫁给幻尘都十三位修罗皇之一的门罗皇的太子波旬…那可是一尊上古魔王的转世。 强大而神秘。 而远处周围潜匿的道道气息,正是来自门罗皇派来保护未来太子妃的大修罗护卫。 少女在这样的悠闲夏日中,眼眸微微眯起成一线,弯弯的睫毛轻轻颤抖,靠在身后的大柳树上,似乎渐渐睡去了…直到在下体的剧痛中醒来。 在一脸茫然之中看向左臂,但见白皙如玉的手臂上,那原本存在的猩红朱纱不翼而飞! 惊恐的盈盈目光随着嫣红血迹追寻,最终定格在身后…… 而后的许多年,门罗皇三皇子波旬的妻子,那个和波旬一见钟情、至死不渝的坚贞少女…从此变成了一个闻名血海的荡妇娇娃。 这无疑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陆北望着眼前被雷火焚成飞灰的妃乌摩,脑海中闪过昆仑镜的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面色有着一些不太礼貌的古怪,心中如是想道。 第一百五八章 陆某等着他 莱缘河。 河水汹汹,一往无前。 绵延无尽的阴司鬼军和血海一族的阿修罗,仿若两匹高速疾驰的奔马在近千里的莱缘战场,撞击一处,战场惨烈。 虚空之上。 东方鬼帝身穿帝王冠冕,一袭黑色大氅遮体,看似四五十多岁的中年面容上冰寒一片,目光冷漠地望着远处的大自在波旬。 左手之中紧握着一柄虎头大刀,刀长六尺二分,刀锋盈盈如水涌动,散发着一种夺魂摄魄的气息。 二人方才交手不分上下。 一旁的南方鬼帝杜子仁,挥动鬼器长勾,挡下湿婆一击。 便向一旁闪遁而去。 南方鬼帝是三十多岁的中年胖子模样,一双淡眉之下、赘肉将眼睛挤成绿豆大,冷喝道:“自在,莱缘道契签订不足百年,尔等便如此妄为,就不惧冥河老祖怪罪吗?” 声若洪钟,宛若当头棒喝,或许是太过愤怒的缘故,脸上的肥肉颤了几颤。 大自在波旬冷笑一声,还未出言。 “呵呵……” 身后湿婆上前一步,婀娜身姿如弱柳扶风,凄厉尖锐和娇滴滴两种声音混合一起,令听者无不眉头一皱。 “道契,你是…这个?” 但听‘刺啦’一声。 一张上面布满密密麻麻咒文的金色绢帛,被湿婆一撕两半,在撕毁的同时,一股无色的火焰升腾起来,莱缘道契随风飘舞化作片片飞灰。 南方鬼帝目光眯起,几成一条线,寒光四逸,冷声道:“好好……” 那道契上面附着有两位大罗道尊的意志力量,湿婆既然能够悍然撕毁,只能明一个问题,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 两方之人,不再废话,再次斗在一处。 此时不同于以往一次的战争,因为身后两位大罗金仙的存在,双方心存忌惮,留有分寸。 不大一会儿,两位鬼帝手下和血海一方各自就有长生真仙陨落。 双方也渐渐打出了一些真火。 “砰。”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身形突然吐血倒飞而出,面容淡金,气息萎靡不振,一脸惊怒之色地看着波旬。 却是东方鬼帝落了下风。 “你我虽同属太乙金仙,可太乙也有强有弱,而你弱…本王强!” 波旬身形高大威严,身上的虚影仿若吸引了世间所有的光线。 可偏偏一张面容却俊美的好似十五六岁的少年,两个眼睛明亮的好似宝石,他的声音干涩且沙哑,目光桀骜睥睨。 神情漠视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和荣辱。 这一个真正的求道者。 为了求道,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头上的绿帽垒成高塔。为了求道,他可以变作女人勾引世尊‘真正的欲念’,去窃夺大罗道果。 就算对于这种存在而言,男女之相不过一念而已,可若想引动世尊如来的欲念。 那些低端的幻化之术显然是不适用的。所以… 拥有大毅力和大智慧的魔王波旬,又岂是一个潜力耗尽的东方鬼帝能够相匹,若中央鬼帝在此,他还可能忌惮一些。 “咳咳…纵然你波旬强势,可一日不至大罗,你就杀不了老夫。”东方鬼帝面色坦然,踏临虚空,一双沧桑目光毫不在意地自己的伤势,而是淡淡地看着波旬,流着黑色血迹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老夫最多也就吐几口血而已。” 波旬冷笑一声,也不出言反驳。 就在这时,波旬好看的眉头倏然一皱,面色惊怒,身躯晃了晃,以手捂住胸口。 “噗嗤。” 右手猛然向心口插去,但见红光一闪,诡异的是伤口却无一滴鲜血流出。 “彭彭…” 一颗黑石一般晶莹剔透的心脏,落在魔王波旬掌心。 这黑石心脏如篮球大,分明有着两半,上面的两根粗若婴儿手臂的血色经络交缠一处,仿若同心结一般。 而另一半赫然正在迅速萎缩,最终化作乌有。 “乌摩?!” 波旬目光阴沉,痛的面色惨白,冷汗从额角刷刷滴落。 这才是真的痛彻心扉! 岚玉城。 城上杀声震。 几位阿修罗公主抵挡一阵,就是借助城内的法阵,逃往血海。 在一个时辰之后,厮杀声渐渐稀疏零落。城头也重新换上阴司的旗幡。 “嘎吱,嘎吱。” 那是大量的血液流淌在飞灰之上,浸润成一片的泥泞…被一脚踩下去,仿若踩上厚厚雪泥的声音。 徐郜和黄林两位黄泉节度使,引领着陆北向高大巍峨的岚玉城走去…… “此次有赖陆宫使及时到来,否则岚玉城若失,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黄林心有余悸地道。 除却徐郜欲言又止之外,其他两名黄泉节度使也是出言附和。 陆北神色淡然,沉声道:“黄督使客气了,在下受罗酆六所托,理该如此。” 对于陆北的身份,除却罗酆六宫守宫使和十二军使知道之外,如黄林徐郜等黄泉节度使,由于在阴川战场常期驻扎、消息闭塞…并不知道。 当然陆北也并没有肤浅到满世界地到处宣扬。相对于狐假虎威,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几人迈步进入岚玉城,城中早有接风宴设下。 几人简单用过酒菜,在花厅之中喝茶。 徐郜面色凝重,欲言又止道:“陆兄,乌摩妃死于你手,恐怕自在波旬不会善罢甘休,此事还需上报六宫才是。” 自在波旬是一尊拥有太乙金仙修为的魔王,虽然此刻正和五方鬼帝对峙,但难保不会在其妻乌摩陨命之后,情绪失控,朝岚玉城派出化身。 黄林这时也回过神来,想起事情的严重性, 胡子拉碴的大脸,喜色渐渐敛去,眉头深锁,瓮声道:“波旬正和五方鬼帝对持,也有余暇派遣出化身?” 徐郜叹了一口气,“太乙之辈不是我等可以想象,而且和鬼帝对峙交手,也难保不会有着什么诡异的神通,而且不要忘了…血神子。” “血神子!” 闻言,黄林面色大变,失声道。 血神子虽是冥河老祖的成名神通,但并不意味着这神通,除却冥河老祖之外,再无人可以使用。 陆北面上镇定自若,轻轻抿了一杯酒,心中思索。 就算波旬派出化身,估计也在金仙层次。 他如今手持数件先灵宝,攻伐和防御之能堪比金仙,并不畏惧。 经过七年的修炼…是七年,实际上通过炼妖壶的力量,他修炼的岁月已然有两千年之久。 一身攻伐神通手段,威能不可测。 这不可测的意思。 恩,就是连他陆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体属于哪一个层次。 不过,在灭杀了真仙巅峰乌摩之后,他给自己暂时的定位是金仙。 “徐督使,黄督使……可速速在岚玉城构建禁制法阵,”陆北轻轻放下酒杯,冷哂道:“至于自在波旬,陆某等着他!” 徐郜和黄林见陆北成竹在胸,也就不再多言,转身布置法阵去了。 第一百五九章 黑莲炼化身 时间如水流逝。 岚玉城。 高塔之上。 陆北闭目盘膝打坐,神情默然,将自家心神沉入炼妖壶中。 一道青年人影落在虚空,化作一道血色流光,踏入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宫殿。 宫殿宽阔的广场上有着三根柱子矗立,按地人三才之位排布。 且三根柱子以金色的符文锁链相互搅缠一处。 四位血海一族的阿修罗公主,身体被符文锁链紧紧束缚住。 一头秀郁的乌丝披散开来,遮住了半边明丽的额头,曲线玲珑的身材被符文锁链紧紧勒出曼妙的印记。 待感应到陆北的气息临近,一个阿修罗公主,倏然睁开一双美丽动人的紫色眸子,无声地笑了笑。 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之力,在精致如画的眉眼间蔓延开来。 “这位大人,您这是和女子…开玩笑?” 见陆北神色幽冷,这位阿修罗一族的上位者,公主殿下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喉头滚动几下,咽了一口吐沫,微微挺了挺胸口。 刹那之间,波浪上下翻滚。 与此同时,其他两位阿修罗公主妙目之中,流露出或忌惮或炙热的神采。 血海一族素来崇拜强者,在这一刻,这些阿修罗公主中,也不乏心思异样者。 这时,就有一个容颜娇媚如花的阿修罗公主,低声软语道:“这位大人若是喜欢,女子情愿为奴为婢…” 陆北冷冷看了一眼此女,眼眸中的腾腾煞气,令此女的声音渐渐黯弱,直至声不可闻。 “哼,你杀了妃,又连连杀我姐妹,我族老祖定不会放过你!” 一个长着鹅蛋脸,五官精致如玉,嘴角有着一个美人痣的阿修罗公主,面带薄霜,怒视陆北,出言威胁道。 在一众‘妖艳贱货’中,此女的言行,实在醒目的很。 陆北心生讶异,但也仅止于此。 终于开口道:“既然已经杀了几个,也不在乎多你们几个。” 此言一出,原本苦苦哀求,甚至愿意自荐枕席的阿修罗公主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极尽恶毒,与之前可谓判若两人。 而那个鹅蛋脸的公主则只是闭上了眼,并不出言。 陆北面色不变,双掌而出,所有骂声戛然而止! 因为一股痛彻灵髓的痛苦已经包裹住了四位阿修罗公主。 继而惨嚎之声响起,连那位鹅蛋脸的阿修罗公主,也是一口银牙死死咬住了嘴唇,喉咙之中发出压抑的闷哼。 这一切,无不明她正在遭受着何等样的痛苦。 不大一会儿,四颗晶莹剔透的七孔血菩提无声悬浮虚空,被陆北探手抓摄而来。 一股诱人的甜香,在掌心氤氲散逸,令人精神一震。 “先前妃乌摩的肉身,并非不能炼成血菩提…但可惜其人血肉有着自己的神意烙印,短时间内无法驱逐,而且得不偿失…不过四位仙阿修罗公主的血肉也勉强够用了。” 陆北冷眸闪烁,心中寻思。 得自灭世黑莲的魔罗血身,是堪比佛门金身的上古魔道炼体神通,可惜其中隐患颇大。 灭世黑莲来也奇,陆北在成就真仙后,也曾尝试炼化这件残缺的先灵宝。 可是分明有着一层隔阂。 换而言之,此宝不受他的掌控! 这一点儿让陆北颇为恼火。 陆北心知应是那位上古魔祖的布置,心头不由暗暗凛然。 其实,在成就真仙之后,他有心弃炼这门炼体神通,毕竟这是那一位可以和道祖争锋的强横人物留下的法门,不得又有着什么夺舍的后患。 可偏偏这门上古魔道的炼体神通一旦修炼,他就不能轻易停止了。 否则,将来在他证道大罗之时,必定成为致命的缺陷。 这一度让他很是踌躇。 当年他初来幽冥界,道行低微,实力弱。 于是,只能以上古魔道炼体神通魔罗血身的霸道,让他在未成元神之前,拥有堪比地仙、乃至神仙的道行和神通。 在前期修道之时,这门炼体神通确实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可是他如今成了长生真仙,这门炼体神通又在真身境界,着实不堪大用。 而且三界之中,一旦成就长生真仙,血肉衍生,肉身随时可以重铸,淬炼。 所以,这肉身也远远没有未成真仙以前那么重要了。 佛门大能甚至有单修一颗舍利神魂的…他们认为肉身躯壳才是修为和道行的枷锁。 而在道门之中,九成九的真仙业已将肉身和阳神融为一体,以各种才地宝锤炼自身阳神。 到得此步,已经突破了物质的转化限制。 肉身和阳神,二者相互转化,实际不分彼此。 而且陆北有先灵宝一气浮生图护体,在肉身还未淬炼完全前,防御方面不用担心。 倒不如抛弃目前这具隐患重重的肉身,而后慢慢以周星力凝练阳神,修出周星神之相。 至于这具肉身,也不能浪费,可以将其打碎。 让全部的血肉精华融入三品灵宝灭世黑莲,炼出一尊身外化身来。 到时,得三品先灵宝灭世黑莲的防御之力。 这具化身的道行,至少当在金仙层次,到时在施展魔道三印神通,所谓的隐患自然不存在了。 化身不同于三尸,三尸斩下的是真灵;化身斩下的是神念。 除非本尊特意斩出自家一部分神念去操控化身。否则,化身完全没有自我意识,就是一具傀儡。 至于灭世黑莲的意识,陆北打算以先至宝昆仑镜的时空之力磨灭掉。 不听话的灵宝,要来何用?! 唯有彻底将灭世黑莲和自己的血肉精华,变作一具毫无意识的傀儡,才是最为适合的处理手段。 “你从此就是陆某第一件完全操控的先灵宝!” 陆北望着手中的三品黑色莲台,冷冷道。 灭世黑莲轻颤一声,似乎感知到自己的命运,竟然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想要逃去。 可惜却被一道雷之本源死死禁锢住。 念及于此,陆北不再耽搁。 将四颗晶莹剔透,蕴含大量血肉精华的血菩提仰头服下,在炼妖壶中盘膝打坐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砰’的一声剧响。 陆北周身无边血光涌现,隐约成一片片珊瑚血影,裸露的肌肤上有着道道血色灵纹现出,正是血身成的迹象。 后灵纹完全凝就! 堪比真仙的炼体境界,真仙巅峰的攻伐之能! 陆北目光冷峻地望着灭世黑莲。 眉心正中,一滴水晶的痕迹熠熠闪烁,一面镜子灵宝飞出。 丝丝缕缕的蓝紫灵光,化作一柄柄无物不斩的利剑,朝虚空之中的灭世黑莲斩杀而去。 “滋滋”的声音赫然响起。 一阵深入灵魂的惨叫在陆北耳边响起,那是灭世黑莲被上古魔祖污秽过的意识。 乞求,仇恨,威胁,不一而足。 “轰”的一声。 灭世黑莲颤鸣一声,残存意识彻底湮灭一空,变成一具空壳。 这一点与斩三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斩三尸首先就是斩杀灵宝的主体意识。 陆北心神沉入其中,反复以昆仑镜探查了许久,见再无隐患,心中一定。 一道阳神人从灵台之中越出,看着留在空地仍自盘膝的肉身,也不耽搁,轻轻吐了一口气。 肉身猛然碎裂成片片血色晶体,向灭世黑莲投去。 陆北阳神人霍然变大如原本身高,法力包裹涌动…骨骼、血肉重新覆盖,除却面容稍稍苍白之外,与以往并无二致。 抬起手臂观瞧,肌肤之上血灵纹再也不见。 但莹润如玉不减,仿若没有铭刻任何灵纹的通明琉璃。不过左臂和右臂却有着五角星和北斗七星图案,熠熠闪烁。 “从此,我只修星神之相。” 陆北满意地点了点头,喃喃道。 而灭世黑莲在法诀和指印的祭炼下,幽幽转起,且越转越快。 墨色光华闪现,一具紧闭双眸,周身沐浴灵光的无漏化身重新出现,化身却是少年时代的陆北容貌。 正是一件死物。 但周身散发出的灵光,无不明这是一件防御堪比先灵宝的人形宝物。 “收。” 陆北低喝一声。 灭世黑莲炼成的化身傀儡,倏然化作一道流光,落在陆北灵台庆云之中。 从此,只要陆北分出神念注入此物。 这件类似傀儡、木偶一类的先灵宝化身,就可以当做一尊不朽金仙使用。 且是那种防御无双的化身。恩,也就是抗揍。 陆北目光闪了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金色法力涌动化作一袭素色长袍,见再无遗漏,出了炼妖壶。 第一百六零章 自在天波旬 寂灵深渊。 无尽元磁之光,仿若翻涌的潮汐,不时席卷而来。 所过之处,无数灵光碎片好似被潮水带出的贝壳,齐齐涌出。 灵光星星点点,又如夏夜河畔的萤火,一个个想要四处奔逃。但一股璇光现出,巨大的吸摄之力将这些灵光重新吸摄而回。 一袭红袍的老者被一大团血色灵光紧紧包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蹒跚而行。 他的掌中紧紧缠绕着一团毫无尽头可言的灵光锁链。 那锁链镌着神秘高贵的紫金色花纹,在混乱的磁光潮汐中,分外惹目。 而顺着锁链向后望去,可见一个身穿帝袍冠冕的青年…手中缠绕着同一根紫金花纹锁链。 酆都大帝眉头深锁,叹道:“冥河道友,还得多久才到…” “道友莫急,再有十年就能看到第一个节点了。” 冥河老祖头也不回,淡淡地道。 看着不远之处冥河的背影,心生悔意的酆都大帝,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正待出言。 可就在陆北将先灵宝,灭世黑莲的意识斩杀的时候。 寂灵深渊极深之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厉到灵髓的惨叫声。 冥河面色微变,冷哼一声,牢牢地抓住锁链,周身血色灵光仿若风中烛火,摇曳不止。 酆都大帝身躯晃了晃,倒是毫不在意。 他面色古怪,幸灾乐祸地笑道:“这是哪一位老朋友,听声音似乎中气十足啊。” 冥河冷哂道:“能在这道放逐之地的寂灵深渊发出声音,除却那一位,还能有谁?不知又是哪一片残灵被人给灭掉了。” 冥河老祖手下的几大魔王都是上古魔祖罗睺的属下,所以对于魔祖的底细,冥河老祖并不陌生。 “这位魔祖,死了都还不消停。” 酆都大帝收敛神色,冷嗤道。 三界大罗金仙人尽皆知。 域外星空的魔族…此辈身为创世元灵的盘古斩杀的混沌三千神魔的后裔,就是受得魔祖残灵的蛊惑,这才对洪荒世界生出觊觎之心。 …… …… 际一团厚厚血云郁积成山,且以一种极为迅疾的速度向岚玉城压迫而来。 血云压城城欲摧! “咔嚓。” 一道红色闪电照亮了半边暗夜苍穹…也照亮了城头之上高个鬼将可怖而阴森的青色面孔。 “快去禀告督使。” 闻听鬼将命令,一个披甲执剑的鬼兵,急匆匆地跑下城头,向府中去了。 自在波旬的化身,拥有着和本尊一般无二的俊美容颜,但双眉靠近左边眼角分明有着一颗红痣。 他的目光无视岚玉城上空的法阵光幕,神情阴鸷无比。 “本王大自在在此,城中阴司守将速来一见!” 饱含怒火的声音带着滚滚煞气,向整个岚玉城席卷,无视一切禁制光幕,向城中遥遥传去。 城中。 一座巍巍高塔静静矗立。 陆北盘膝在蒲团之上,面色玄素,正在低头思索修为之事。 他如今道行在二源真仙巅峰之境。 因为掌握后本源的缘故,如五雷正法、花开顷刻这样的木、雷神通,自然是信手拈来。 但这些神通在同辈攻伐中,只能作为常规手段,在金仙争锋中却是力有未逮。 倒是雷狱指,可以在金仙级别的战斗中发挥一些作用。 而火法神通【回风返火】的基础,则在于金乌和青鸾两大血脉,也就是血脉之力越强,神通威能越强。 先前他变化出金乌之身,更是将火焰威力提升至金仙级别…连业火都是抵挡不住。 至于袖里乾坤之术,这门大神通博大精深,并非一日可成。 目前陆北也只能靠着强横的法力,摄拿一些寻常真仙。 至于罡三十六变中的神通,除却寥寥几种,大部分都是鸡肋的很。 比如鞭山赶石,点石成金。其实,一个神仙就可以做到。 但除了显圣人前,有谁没事儿会去搬山和变金子玩儿? “此界仙人争锋,多以灵宝决胜,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心念于此,陆北眉头皱了皱,喃喃道。 好在他灵宝并不缺。 防御灵宝有一气浮生图;攻击灵宝有先无极碑;辅助灵宝有炼妖壶;本命至宝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的成道至宝,昆仑镜。 另外还有两件趁手的后灵宝,六根清净竹和封月铲。 就在陆北思索之际。 塔下赫然传来徐郜的慌乱声音。 “陆兄,那波旬来了。” 陆北面色一冷,心道:“应该是化身到来了。” 既然自在波旬派出了化身,那他也不必以本尊出动。 心随意动之间,一道血色流光从灵台越出。 一具毫无生气、灵光喷涌的化身现出。 陆北冷眸闪烁,就是向化身分出了一成神念,继而闭目调息,以星力凝练肉身。 那具由灭世黑莲凝练的金仙化身,一双冷冽眼眸霍然睁开,稍稍感受了一下身体中的力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具金仙级别的肉身,应该能够承受住涅真印带来的反噬。” 魔道三印,噬魔,涅真,寂灵。 当陆北在修炼第二印的时候,曾经忌惮其中的反噬,修炼之后就很少施展,而是转修了自创的红尘印。 不过如今么,却是再也不受限制。 念及此处,灭世黑莲化身便消失在高塔之上。 见岚玉城的阴司一方没有任何回应。 波旬那一张俊美的少年面容,倏然变得阴沉似水,凛然喝道:“给本王灭!” 身后滔的血煞之气被魔王波旬引动,恍若一柄血巨锤,向岚玉城砸落。 “轰。” 地动山摇,山河变色。 岚玉城猛然晃了几晃,炽耀光芒爆发开来,却是上面的禁制发动。 阴司一应兵将面色大变。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眼前一闪,一道身形挺拔的青年人影,赫然出现在不远处的虚空之中。 那同样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少年,与波旬不同,少年面容冷峻,目光清冽,手中握着一柄月牙铲。 “波旬?” 陆北神念锁定波旬,冷声道。 “是你?”自在魔王波旬面色一白,一双明澈动人的眸子被陆北死死吸引,阴声道:“果然是你。” 同样的话语,最后一句可不仅仅是语气笃定那么简单,还有泠然且毫不掩饰的杀机。 “你不该杀她,”波旬那一张俊美的脸孔,仿若大理石的雕塑,斧凿刀削,充满层次感。 但两颗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眸,却充斥着一团血色煞气。 他微微抿唇,面上带着回忆之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微微发红,仿佛带着一丝莫名的羞涩。 他低声自语道:“她虽然性情霸道任性,甚至行事放荡…但,” “但…你知道她是个好女人。” 陆北神色玩味地打断道。 他实在无心听波旬在这里抒情,对于波旬这种奇特生物,他也没有如常人一样眼巴巴…上前交朋友的打算。 波旬目光微滞,神情明显一愕,身为可以幻化魔的存在,他的心思何等通透。 眼前的这个少年平淡无奇的话语,明明带着一种不出的嘲讽。 波旬周身气息阴郁了起来,再不废话。 身后滔血煞之气,顷刻化作一柄柄血玉晶枪,就向陆北杀去。 陆北冷笑一声,八百涅真印被他连连打出,道道血影宛若山河倾覆,向血玉晶枪挥去。 “砰砰。” 光影湮灭。 二人身形一碰倏分,平分秋色。 第一百六一章 因为你太弱 自在波旬派出的这具化身,同样有着金仙道行。 血晶长枪,杀伐凛凛。 陆北目光平静无波,挥手之间,将八百涅真印连连打出。 血印神通分光化影,和虚空之上的血晶长枪急剧撞击一处,火光砰溅,继而湮灭一空。 但听‘轰’的一声在虚空猛然响起,漫血晶长枪赫然消散一空。 静止的画卷之中,一道血色流光摇曳闪过。 陆北从容退到远处,神色淡淡地望向波旬,冷哂道:“你就这么点儿能耐?” 闻听此言,波旬大怒。 可那一张俊美的容颜,就算做出恼怒之色。 也仍给人一种难以言的惊心动魄。 他目光阴沉,冷哼一声。 一把血色长戟在双掌之间现出,从上面的灵光禁制来看,应是一件后灵宝无疑。 长戟被波旬挥舞,倏然化作三丈,裹挟着千钧煞气,向陆北挥斩而落。 陆北神色淡然,也祭出后灵宝封月铲迎击而上。 不大一会儿,‘铛铛’之声大作。 不知不觉间,二人又是交手了几十合。 岚玉城城头之上。 四位督使忧心忡忡地看着虚空之上的战况。 一个黄泉节度使,中年模样,面容狭长,但目光锐利明亮,吃人名叫章玄。 章玄道:“徐督使,这位陆道友可是魔王波旬的对手?” 在场诸人之中,若谁对那位来自六宫的陆道友熟悉,也就这徐郜了,因此章玄才有此一问。 徐郜面上轻松,淡淡一笑道:“陆道友既然能够对付波旬,应该不是虚言。” 章玄半信半疑地看了徐郜一眼,不再出言。 “但愿如此吧。” 黄林目光凝重,叹了一口气道。 这时,但见虚空之上,两道光影在每一个呼吸都要碰撞上百次,戟光和铲光交击的金铁之声,震耳欲聋。 由于陆北这具化身的本体,是先灵宝灭世黑莲化出,所以无距这门近战神通,他施展的更为得心应手。 纵然偶尔被波旬长戟击中,他除却身躯微晃之外,丝毫不受影响,更别受伤。 波旬越打越是对陆北的防御力感到心惊。 见一时间奈何不了陆北,思索半,恍然道:“原来你也是化身!” 先前他下意识地以为陆北是本尊来临。 毕竟能够击杀真仙巅峰的妃,起码是一尊金仙。 但不想来者竟是一尊金仙化身。 以金仙为化身,莫非此人的本尊也和他一样,身在太乙之列吗? “就算太乙又如何,杀本王爱妃,实在不可饶恕!” 念及乌摩惨死,自在波旬化身心如刀割,怒声道。 他的手中忽而现出一个血色铃铛,在掌心急剧摇动起来。 “泠泠。” 一股动摇神魂的力量,朝陆北袭去。 “嗡……” 陆北周身墨色光华大放,正是先灵宝灭世黑莲的力量在发挥作用。 “刷……” 封月铲被陆北横于胸前,向其中疯狂灌注法力。 无距神通施展,身形仿佛踏在此界一个个时空节点中,飘逸而诡秘。 但见寒光一闪,半圆弧形的月光斩击而出,向波旬胸口撩去。 “噗嗤。” 一道血线划出,继而急剧扩大,嫣红鲜血如喷泉般疯狂涌出。 “你为什会?” 波旬皱了皱眉,目露惊异。 这尊魔王放出神念肆无忌惮地探查陆北,似乎毫不在意胸肋之间被划出的那道伤口。 他发出的魔音,怎么可以毫无作用?! 波旬自然不会知道陆北的化身是以先灵宝凝练而出的,不会受波旬的魔音影响。 陆北当然也不会去回答自在波旬的疑问,冷哂道:“因为你太弱!” 波旬面色一青。 什么,他波旬太弱?莫非听错了。 就在这时。 “封月!” 随着一声低喝,一道弧形银月急剧闪过。 正是银月这位上古金仙妖圣,在封月铲中藏下的血脉绝学。 匹练月光,一弦如钩。 好似要在西沉之前最后亲吻一次黎明,于无声无息之间,带着不可阻挡的锋锐之气,朝波旬迎头劈斩而去。 波旬那一张俊美妖冶的容颜,倏然大变,挥剑斩击而去。 “刺刺……” 那是切豆腐的声音响起。 “额…” 波旬的肉身从眉心的那一颗红痣开始,倏然划开了一条血线。 “你…” 波旬心神惊恐,只觉难以置信。 “你太弱…” 话音方落,只听见‘咔嚓’一声。 堂堂大自在魔王波旬的金仙化身,两半尸身霍然被一分为二,亿万血色灵光涌现,一颗血色晶体怒吼连连,正待逃遁而出。 那是波旬这具化身的神念晶体。 “死!” 陆北目光现出狠辣之色,身形一闪,血色手掌紧紧握住神念晶体,一把捏住,稍一用力。 “咔嚓。” 一把细碎的血色粉末,自掌心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陆北目光森然,看也不看,返身之间就是重新回到岚玉城。 望着心神震怖的黄徐等人,沉声道:“波旬损了一具金仙化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 着,也不顾几人作何想法,就是飞入城中高塔。 徐郜笑了笑道:“如何?” “这位陆道友…实在…” 黄林目光失神,呐呐道。 其余几人也是目瞪口呆。 …… …… 莱缘河。 虚空之中,有着两方人手正在交手,双方真仙死伤已有两位数了。 东方鬼帝面色阴沉,怒不可遏道:“狂妄,和老朽动手也敢偷偷分出化身。” 波旬目露不屑,却是冷笑不语。 忽而神色微变,怒声道:“怎么会?” 或许是一尊金仙化身陨落的缘故,波旬原本柔弱苍白的面容,更添苍白,让其人俊美的容颜多了几分病娇。 同时,气息都稍稍萎靡了一些。 东方鬼帝目露思索,不过片刻,面现恍然,嗤笑道:“波旬道友,这是化身被灭杀了?” 闻听东方鬼帝的讥诮之言,大自在波旬脸色阴沉似水,半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想些什么。 东方鬼帝趁着波旬一失神,就是朝波旬杀去。 但见气流激荡,二人又是战在一处。 不过,一个疑惑却在东方鬼帝和自在波旬的心头不约而同地浮起。 那位斩杀金仙化身的存在,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一百六二章 至少一千倍 幽冥界,岚玉城。 不知不觉间,就是一个月过去。 自被陆北灭杀掉一尊金仙化身,自在魔王波旬就好像偃旗息鼓了一般,倒没有再次分出化身,来袭杀陆北。 高塔之上。 陆北正在盘膝打坐,却听得外间传来一声呼唤。 正是徐郜的声音。 陆北出得高塔,见到来人,目光动了动,微感讶异。 却见徐郜领着一个绿裙少女。 少女个头不高,杏眼桃腮。 正是绿荷,二人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徐郜面色恭谨地冲陆北拱了拱手,简单寒暄几句,便兀自离去了。 “陆公子,灵幽姐姐让你回去。” 绿荷见到陆北,面上一喜,轻声道。 闻言,陆北眉头皱了皱。 心道,他和灵幽从来都是相看两厌,灵幽这时派人来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陆北索性也不再细思,反正此地战局已然平稳下来,他也不必时刻坐镇。 心念及此,陆北淡然地望着绿荷,沉声道:“我这边先和徐督使一下…稍后就走。” 徐郜还未走远,便被陆北追上,简单叙一番,陆北再次返回,便带着绿荷朝阎罗十殿方向而去。 玄幽十二叶界。 殿中。 清冷且空旷。 两大一三道女子身影,静静坐着。 左边的女仙,一身淡黄色宫装长裙,身形窈窕静姝,她面容如玉,气质雍容端庄。 一双淡淡峨眉下的星眸,悠远而沧桑。玉容线条柔和,她的笑容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玄冥,你觉得他会答应吗?” 黄裙女仙眸光深邃,淡淡道。 此刻她的目光,三分投向左手之处的女仙,却有七分投向女仙怀中的孩儿。 右边女仙,一袭绛色衣裙,柳腰削肩,一秀头发盘成寻常妇人常见的发髻,露出明洁如玉的额头。 与身着黄裙女仙有所不同,她面色幽冷,一双清冽的血眸煞气腾腾。 听到身边女仙的询问,灵幽目光微动,绛唇轻启,幽幽道:“他不会…他素来自负,而且…吃软不吃硬。”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黄裙女仙笑了笑,柔声道:“那你到时可以两句话。” 灵幽神色不变,血眸盈盈闪烁,伸出柔夷宠溺地揉了揉怀中萝莉的头发,轻声道:“他不会听我的,我若…只会适得其反。” 怀中的萝莉甜甜,扬起脑瓜儿,脖子挂着的长命锁,先灵宝幽罗两仪玄藏锁,在晕黄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萝莉的一双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家娘亲,一会儿看看自称平心姨母的黄裙女仙。 她实在不知道两个大人到底在些什么啊。 灵幽玉容清妍如雪,吹弹可破的肌肤透着莹润的光泽,就算生过孩子,身材却不减苗条秀丽。 相反,更多了几分温柔的母性。 此时,她低声道:“为什么要选他?” 在平心面前,灵幽的话似乎变得很少。 “他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据我所知,他和那三位圣皇关联颇深。若非如此,酆都不会这般信任于他。而那处地方,你也知道…” 平心娘娘面色凝重,轻声道。 也不管此刻已然神色不属,目光复杂的灵幽有没有听得进去半个字。 “到时他若不允,你可要劝劝他…否则…” 平心无声笑了笑,语气和目光同时在萝莉甜甜身上顿了顿,不再出言。 “你敢!?” 灵幽心有所感,目光森寒,厉喝道。 萝莉吓得一缩脑袋,将头紧紧埋在灵幽的胸口中,娇的身躯瑟瑟发抖。 她最怕娘亲发火了。 娘亲一生气,就算要打她,她也不敢跑的。 “我又没有要什么,你发什么火?” 平心目光一奇,柔声道。 “甜甜她出生就是不凡,注定是这片幽冥大地的主人,我只不过想让她提前随我修行而已,你紧张个什么?” 平心娘娘玉容柔和,到最后,声音似乎变得颇为委屈,低声道。 “她是我灵幽的女儿,”灵幽血眸冷冽地看着平心,两只素手紧握成拳,如瀑布倾泻的滔滔杀机,向这尊大罗神念分身笼罩而去,一字一顿道:“你的任何算计,我都不许。” 对视着一双不带丝毫感情的血眸,平心沉吟半晌,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 “等那陆北前来吧。” “陆某已经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殿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身影,身后跟着一个绿衣少女。 青年一袭白衣,身形挺拔如松。 他腰悬三生神剑,面容沉寂,目光冷漠如冰,只有看向灵幽怀中的萝莉之时,神色方才柔和了一些。 “爹爹!” 若一只乳鸟投林,萝莉甜甜好似一阵风般扑向了陆北怀中。 陆北张开双臂,抱住萝莉。 顺势将自家女儿单手抱起,在萝莉粉嫩可人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朗声笑道:“乖女儿,想爹爹了没有。” “嗯~” 萝莉甜甜虽然已八岁了,但仍是四五岁的女孩儿模样,穿着一身淡红色长裙。 头发用红绳扎着两个辫子,脸之上,眉眼巧而精致。 正笑逐颜开地看着陆北,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月没见陆北,萝莉却是思念不已。 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粘人。 尤其陆北永远对自家女儿笑脸相迎、温声细语,那种发自内心的宠溺…让萝莉有种宛若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所以在萝莉甜甜心中,自己的爹爹比娘亲可是和蔼了一百倍。 不,至少一千倍。 见得不远处父慈女孝的一景,灵幽螓首偏转一旁,血眸动了动,乜了陆北一眼,继而不屑地撇了撇嘴。 陆北放下自家女儿,让身后的绿荷暂且照顾。 平静而淡漠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了灵幽,望向不远处的黄裙女仙,心思不由生出一些凝重。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心娘娘了吧。在下陆北,这厢有礼。” 陆北神情肃然,施了一礼,心中却在想着一事。 如今以他手段,击杀大罗金仙的神念分身,也不知可有几成把握? “免礼了。”平心冷哼一声,如水目光在陆北脸上停留了足足半晌,见其人目光幽沉,心思难测,便是语气淡淡道:“你的心思可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恭敬。” 闻言,灵幽深深看了一眼陆北,心中冷嗤,这蝼蚁胆大包,不知死活。 看来,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不变。 大罗金仙,就算是一具神念分身,也岂是你一个真仙可以妄动的? 这时,陆北正待找张椅子坐下,一旁的萝莉甜甜,眼珠咕噜噜转了转,嘻嘻笑着拉起陆北的一只胳膊,软声道:“爹爹,坐这边来啊。” 着,就是朝灵幽身旁不远的椅子上拉去。 在灵幽的一脸嫌弃中,陆北神色无奈地坐下。 殿中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蹬。” 这时,实力抢镜的萝莉甜甜,又搬了一张梨花椅子坐在灵幽和陆北二人中间。 伸出两只白生生的柔软手,一手牵起一只纤纤柔夷,另一手牵着一个温厚手掌,同时放在膝盖上。 她仿若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挂着洋溢的幸福笑容,声道:“好了。” 陆北清咳了一声,面色突然变得尴尬无比,轻轻挣了几挣,转头就见萝莉嘴撅得老高,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得作罢。 对于自家这个搞怪的女儿…他差点儿要疯了。 其实,在这七年当中,这已经不是甜甜干的第一件奇葩事儿了。 有时候在灵幽面前忽然叫他大哥哥;有时候当着自己的面,见到薇薇喊姐姐。 后者还好,薇薇脸红一下,也不和这丫头一般见识。 就是前者,也不知道,这熊孩纸会不会被灵幽回头打屁股。 陆北知道这孩子…其实就是故意的。应该是出于想看大人窘迫一下的好玩儿心理。 可能还是灵幽管的太严了。 这样下去,这孩子很有可能成为一只腹黑萝莉。 灵幽秀眉微蹙,血眸微微异样。 不知为何,忍不住地向一旁的那人看去。 正见那人明明坐立不安,却强行在她面前,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淡然自若神态。 没来由地,她的心中就是感到一阵好笑。 讥诮的冷哼之声还未发出。 血眸盈盈转动之间,一张雪腻莹润的清丽脸颊忽觉微微发烫。 一只明显大一号的手掌,突然和她的手碰在一处。 尽管两只手都是触电般地迅速收回,可来自那人指尖的熟悉温度,仍是在一刹那之间,让灵幽忆起很久很久以前… 平心娘娘神情怔了怔,心道:“真是奇怪的一家三口。” 第一百六三章 再闻五帝城 玄幽十二叶界。 殿中。 平心和陆北、灵幽、萝莉三人相对而坐。 平心娘娘笑了笑,绝色的容颜仿若晴雪初霁,明丽难言。 她的目光意味莫名,静静地看着陆北。 与此同时,一股浩瀚深邃的力量在这位大罗金仙身上升腾起来。 “陆道友可知你已大祸临头?” “愿闻其详。” 陆北淡淡道。 他的脸上既没有恐惧和讶异,也没有讥诮之色。 当然,同样没有敷衍。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就是…神情本身很奇怪。 对于一个洞彻因果的长生真仙而言,所谓祸福…如水饮水,冷暖自知。 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深不可测的平心去出言提醒。 陆北面色沉寂地看着平心,心中思索。 不管这位平心娘娘打着什么主意,权且听听,再其他。 灵幽在一旁抿着唇、不话,好像殿中的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联一样。 她好整以暇地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嘬了一口,血眸低垂,她尚有闲心去数一下碗中悬浮而起的茶叶数目。 绛唇粘在玉杯之上,印出一道不大清晰的唇印,优雅从容地放下茶杯。相比于很久以前,似乎在生完孩子后,灵幽的身上多了一些升华过后,沉静的气质。 显然,一孕傻三年。 平心娘娘看着陆北,目光甄然,她看似不着边际地问道:“陆道友得罪佛门很深吧?” “上次地藏来时,娘娘不是已经看到了吗?”陆北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当日,面对观音尊者,有二人暗中窥伺一旁,自以为隐匿的很好,他其实是知道的。 “佛门在陆道友手中先后折损摩妙、欢喜、韦陀等人。为此,佛门气数大损。若非正值大劫将启,灵山必定派出大能镇压陆道友…去西方补足佛门气数。所以,道友可知你如今的局势在累卵之间。” 陆北神色坦然自若,沉声道:“这就不劳娘娘费心了,陆某并不畏惧佛门高手。” 闻言,灵幽神色淡淡,眸光低垂,口饮了一口茶,轻轻地砸吧砸吧嘴儿。 茶水将她那一双鄙夷的血眸,清晰倒映。 “道友不惧,但陆道友的亲人呢?朋友呢?”平心娘娘笑了笑,一双明亮的眸子堪比星辰璀璨,叹道:“佛门又岂会善罢甘休?” 灵幽冷哼一声,突然面色肃然,道:“我们母女不劳陆公子费心。” 此言一出,平心娘娘莞尔一笑。 陆北凛然目光投向灵幽,灵幽则是反瞪了回去。 陆北面色不由阴了阴,凝声道:“娘娘到底要什么?” “我想让陆道友去救一个人!” 平心娘娘见陆北神色微诧,似有意动之色,单刀直入道。 “救谁?” 陆北神情默然,沉声道。 “大巫刑!” 无声无息之间,此地所有机被平心娘娘以莫大神通搅乱一团,同时一个平平无奇的声音在陆北耳畔响起。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陆北目光悠远,他的心中在斟酌。 刑是巫族大巫,有着刑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盛名。 当年,这位大巫曾经以一人之力杀向南门,强势斩杀昊,逼得昊轮回转世,这才成了如今的玉皇大尊。 不过,据这尊大巫,最终被五帝联手镇压在了五帝城深处。 来这五帝城,陆北并不陌生。 他当年刚出巴蜀之地求仙访道,就是在五帝城秘境得到的人道神器赤霄剑。 “我能得到什么?” 陆北心中迅速做出决断,目光微动,淡淡道。 闻言,灵幽诧异地看着陆北。 她完全没想到,陆北竟然答应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灵幽血眸闪了几闪,随口道:“你若去五帝城,势必要和五帝翻脸…” “灵幽?!” 平心娘娘面色森冷,娇斥道。 “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这位陆公子早晚会知道。” 灵幽不屑一笑,冷哂道。 闻言,陆北神色踌躇了起来。 平心娘娘急切道:“陆公子,若你应允下来…道途之上,将再无后顾之忧。” 平心娘娘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到时佛门的鬼蜮伎俩,自然由她这位准圣大尊抵挡。 陆北目光微沉,语气失望道:“娘娘当年舍身化轮回,何等壮举,不想……” “道虽言至公,可对我巫族何其不公。”对于陆北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平心娘娘不以为意。 她面带怅然,轻声道:“况且,大巫刑并无多少不可饶恕的罪孽。而今大劫将至,我将他救出,也算为地多加一丝力量。对于此事,其实,那三位圣皇也是默许的态度。” “陆公子,懂我的意思吗?” 平心娘娘如水柔润的目光,颇为期待地看着陆北。 陆北沉吟道:“不知,平心娘娘又能为陆某做到哪一步?” 见陆北似有应允之意,平心娘娘笑了笑,慨声道:“除却陆道友之外,我不能干预。道友亲人,佛门任何一人,都不许出手。” “可够?” 不许,不允许他们出手。 就算陆北将来再和佛门结仇,不死不休。 他也不必担心其他亲朋的安危,因为有平心娘娘这位强大的存在承担。 “再加上两方如何?” 陆北眉头皱了皱,沉声道。 闻言,平心娘娘晶莹如玉的面容微微一滞,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柔声道:“道友请。” “血海和妖师殿。” 灵幽血眸盈盈,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忍不住讥诮道:“陆公子,还真是仇家遍地啊。” 陆北看了灵幽一眼,冷笑涟涟。 灵幽哼了一声,毫不在意。 萝莉甜甜扬起稚嫩脸,看了看自家的娘亲和爹爹二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有着一抹狡黠之光闪过。 平心娘娘点了点头,承诺道:“这些…陆道友都不必忧虑。” 陆北又和平心娘娘了几句,心头不由暗暗凛然。 果然平心对他的事情,知之甚详,不长安城中的四女,就是杨婵和红儿公主,都是一点儿不差。 也不知道这位准圣大尊,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见事情谈妥,陆北面色稍霁,轻声道:“娘娘可否详细解其间隐秘。” 毕竟救下一个搅动风云的上古大巫,此事非同寻常。 他需要将方方面面准备周全。 若是其中又存着什么了不得算计,比如从此自绝于三位圣皇,这就得不偿失了。 “那是自然。” 平心娘娘爽快道。 正待出言,突然看到对面一家三口很是诡异的场景,便是止住话头,饶有意味道:“此事的原委,灵幽知道…陆道友稍后可以问她。毕竟,到时还需你们二人同去才行。” 着,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平心娘娘的身影慢慢地雾化淡去。 徒留原地,在场一家三口大眼瞪眼,面面相觑。 第一百六四章 离幽冥之前 空旷的殿中。 在平心娘娘走后,刹那之间,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陆北眉头皱了皱,嘴唇翕动,“灵幽…” “陆公子,我已将关于五帝城的所有隐秘,烙印在玉简之中,你自己看看吧。” 灵幽血眸盈盈闪烁,淡淡地看了陆北一眼,而后轻轻挥了挥手,一枚玉简便悬浮在陆北面前。 “给你三时间,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再问我。” 灵幽着,兀自挽起萝莉甜甜的手,也不管一脸不情不愿的萝莉,就是向殿后走去。 “爹爹,我一会儿再找你玩儿啊。” 萝莉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对着陆北神念传音道。 灵幽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吓得萝莉忙是扭过脸去。 陆北无声笑了笑,对于灵幽的冷淡态度,他也不以为意。 伸手接过玉简,正待将神念投入其中查探一番。 转而一想,便停下所有动作,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出了玄幽十二叶界。 罗酆六某座大陆,西南之山。 山上竹林成海,林下山泉清泠。 一座古色古香的精致楼,掩映在一片清幽静谧的竹林中。 陆北绕过以后灵宝六根清净竹布下的后法阵,迈步进入其中。 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正在竹楼之中打坐,忽而感知到外间法阵动静,便是睁开眼睛,向楼外飞去。 望着虚空之上的那道白衣身影,欣喜道:“夫君,你回来了。” 看到浅笑盈盈的纪薇,陆北笑着点了点头,落在院中。 随意找了一张竹椅坐下,掂起一旁木案上的紫砂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薇薇,最近修炼的怎么样?” 纪薇莲步轻移,在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下,同样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的面容仍是保持着生前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清丽可人,却又明显带着少女的娇憨。 凝霜皓腕端起香气袅袅的茶盏,抿了一口,然后双手捧着。 轻声道:“灵幽姐姐上次传授给我的鬼修法门,我已经修炼到第九重了。” “第九重了吗?”陆北目光惊讶,温和笑道:“你这资质比我都强多了,这才十年未到,就要成鬼仙了。” “哪有啊。”纪薇螓首低垂,似乎有些害羞,忽而想起什么,叹口气道:“就是成就鬼仙的雷劫,我没把握渡过。” 所谓周有五仙,地神人鬼。 鬼仙体系正是酆都大帝创出,鬼魂以命魂之躯凝聚鬼体,九转之后渡过雷劫,由阴转阳,凝聚阴神,便是鬼仙。 此辈也就是堪比仙道元神以上,地仙以下的程度。 到得此境,便可受庭或者阴司符箓担任神职,一步步走上神道。 值得一提的是,如楚镇、柳信那样的罗酆六的阴司兵将,他们是人族英灵,因为人族气运护佑,除却魂之外,其余二魂齐全。 所以,只要付出一定代价,或者得到酆都大帝的允许,就可以在六道轮回重新凝聚魂,踏上仙道。 尽管机缘渺茫,但上百万年下来,在庞大的人族英灵基数下,还是有十二军使脱颖而出,经历重重磨难,重铸肉身灵窍,成就长生真仙,甚至不朽金仙。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酆都大帝不遗余力的栽培。 想起雷劫,陆北面色凝重了一些,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薇薇,修炼之事不必急切,等我明日去罗酆六的秘阁,为你多多兑换一些鬼器、法阵,到时再渡鬼仙雷劫不迟。” 纪薇应允了下来。 陆北这才取出那枚玉简,投入神念,细细观看,良久之后,眉头一皱。 “怎么了?” 见陆北眉头皱起,纪薇面色关切地道。 陆北收起竹简,柔声道:“没什么…三后,我打算和灵幽离开幽冥界,你若得暇,可以替我照看下甜甜。” “额。” 纪薇点了点头道。 陆北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根精巧的木簪。 毫光如玉,似乎带着一丝真级灵宝的波动。 陆北淡淡笑道:“这根木簪是我前些日子,以木青芒神针为主材料,按着工宝箓中的法门熔炼而成的…虽然不是什么后灵宝,但却是一件不错幻级灵宝,于你正好合用。” 当年,在东海蓬莱,陆北和刘海斗剑。 刘海曾经祭出木青芒神针暗算陆北,但被陆北夺去,因为他觉得使用此针太过阴柔,一直放在手边,没有用过。 前些日子修炼之时,在岚玉城心血来潮,就在罗酆六用阴功兑换了几件阴性灵材,重新打造成了一件木簪。 纪薇面带欣喜,目光就是被木簪吸引,但见那木簪巧玲珑,顶端珠花摇曳,通体苍青如玉,隐隐泛着银芒。 从陆北手中接过,就是爱不释手。 “陆北,你给我别上…我看看好看不。” 纪薇巴掌大的脸,粉腻的脸颊红晕染霞,娇羞道。 来,这还是陆北送她的第一件东西呢。 陆北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纪薇身前,轻轻将那根木簪别在绾起的青丝之上。 然后,随手在纪薇身前虚空点去,法力激荡,一面通明水镜在凝成。 看着面前一如少女心思涟漪清漾的水镜,纪薇柳叶细眉之下,那一双深情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发簪上太久,而是移向镜中的男子。 神情恍惚,一时间就是痴了。 …… …… 翌日。 陆北心翼翼地抽回身旁佳人玉颈下的手臂,掀开雪绒薄丝被,落在地上,轻轻一招。 刷刷。 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屏风,其上衣衫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 便向罗酆六的泰煞谅事宗宫遁去…那里正是以阴功兑换各种宝物的地方。 不仅是纪薇渡雷劫所需的鬼器,就是他此去常羊山五帝城秘境,救出大巫刑,他也必须多作准备。 清晨,一道金色遁光落在一座九层高塔之下。 杜冕见陆北到来,面上笑意不减,道:“陆兄,塔中管事,我已经叮咛过,你稍后可进入一观。” 陆北点了点头,迈步而入。 第一百六五章 你紧张什么 泰煞谅事宗宫。 秘塔。 一个身形佝偻,颌下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远远见到陆北进来,一张满是折皱的老脸,挂着谦卑而矜持的笑容。 上前一步,出言介绍道:“这位陆前辈,老朽是罗酆秘塔十二管事之一的钱五。” 陆北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塔中的布置对管事钱五微微颔首示意。 “陆前辈,秘塔和十方六道阴功碑互为表里,共有九层。前三层的宝物,可满足真仙以下的仙道人物…中三层有着真仙、金仙所需之物…七八两层则多是太乙金仙所需之物。”钱五笑容热情,恍若招揽客人的商贩,呵呵笑着道:“前辈,秘塔之中,只要有阴功,就连大罗神通、先灵宝都是可以兑换的。” “恩?先灵宝也有?” 陆北心中微微讶异,问道。 在岚玉城之中,虽他曾以幽冥令牌上的阴功兑换过一些灵材炼宝,但实则从未亲自来罗酆六的秘塔。 而罗酆秘塔,除非到得一定的身份地位,寻常人等却是没有资格亲临的…更遑论让一个秘塔管事亲自领路了。 能来这秘塔的,至少都是阴川鬼军的兵马使级别。 这也是陆北进入秘塔,一路之上,很少看到其他鬼影的缘故。 别看眼前的管事钱五虽其貌不扬,对陆北前辈长、前辈短,但实际上也有着堪比仙的神道修为。 不过,真仙之下皆蝼蚁,所谓大道之上,达者为先。 陆北对于这前辈之称,倒也是坦然受之。 听到陆北对先灵宝感兴趣,钱五脸上的笑容更为热切,道:“不瞒前辈,先灵宝也是有的。不过却要第九层兑换了。在那里,帝君有着一具神念分身在第九层的一处界闭关修炼。” 陆北神色微愕,继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先灵宝,估计所需阴功当在文数字了。 而且酆都大帝手中未必有着多少。 至于大罗神通,他倒是挺感兴趣的。 可当陆北向钱五询问,大罗级别的神通需要多少阴功。 钱五老眼放光, “大罗级神通,最弱的幽冥鬼爪,也需至少三千元钧的阴功。七千年前,南方鬼帝曾经兑换过一次……前辈放心,大罗神通皆是帝君亲自创下,就连金仙都可以开始修炼,而一旦传授出去一门神通,帝君便不再传授给第二人……前辈可是要去第九层兑换?” 钱五期待地问道。 眼前之人既然是守宫使杜冕引荐的真仙,必定来历非凡,阴功恐怕不在少数。 因为十二位管事长期在秘境闭关,又加之陆北一向低调。 所以,并不知道陆北的真实身份。 “恩,那个,我就是问问。” 陆北清咳一声,摆了摆手道。 心道,酆都大帝,这算不算是被耽误的商人。 他自来幽冥界,不提当年击杀血海一族修罗和大修罗积攒的阴功,单斩杀乌摩妃和十余位阿修罗公主。 其中所积累的阴功…虽然他没有怎么留意过,但自觉也有二三百元钧了吧。 可听闻这钱五先前之言,也就是在第七层买本金仙秘术的水平。 看来不论是前世还是此界,都有一个真理,钱难挣… 陆北又是问道:“你这里可有鬼仙渡劫所用的防御鬼器?比如法阵一类…?” “当然有,有幻级灵宝祁阳子母鬼幡一套,前辈可要?” 见陆北不要,钱五心中稍稍失望,打起精神,笑着道。 “带我去看看。” 陆北微微颔首。 钱五忙是当先在前带路,直到在二层秘塔的东阁处停下。 在一道通明光幕前止住步伐,轻声笑道:“忘了告诉陆前辈,东阁多放神兵法宝;西阁则搁丹药灵草;南阁置功法秘术;北阁则养仙兽灵宠。” “前辈只要以幽冥令牌催动神念,引动秘塔禁制光幕,便能自如浏览其中所有的宝物。” 闻听此言,陆北暗暗向幽冥令牌中催动神念,在光幕之中浏览寻找,果然见到一套品相不凡的旗幡。 旗幡一大一,上面镌着黑金色的花纹,道道澄莹流光沿着莫名纹络,在旗幡之上不停涌动,给人以浑然成之感。 “前辈,祁阳子母幡一大一,可以是鬼修九转渡劫成就鬼仙的防御至宝。”钱五老眼眯成一条线,笑着道:“若是前辈满意……” “就它了。” 陆北面色沉寂,目光闪了几闪,暗中以神念查看,却是一件幻级灵宝无疑了。 此界仙人所用法宝,一部分是仙人自己采集灵材祭炼而成,另外一部分则是大势力流出。 比如庭,龙族,还有这罗酆六,他们都有着专门炼制灵宝和神兵的能工巧匠。 值得一提,神兵是灵宝,灵宝却不是神兵。二者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类的灵宝,自然可以被称作神兵。至于辅助性质的灵宝则不能,这些灵宝种类繁多,不胜枚举。 而法宝等级的划分,则是灵材决定了祭炼禁制的上限,决定了灵性孕育的可能,决定了灵性威能的大。 从地煞级禁制开始,再到罡级禁制,慢慢孕育出一丝灵性,最终成就幻级灵宝、真级灵宝。 至于后灵宝,炼制之法往往掌握在三界的一些大能手中,并不是如普通灵宝一般作为制式兵器。 而由于秘塔多是向幽冥一族的鬼修开放,罗酆六的工匠则是炼制成以阴性法力催动为佳的禁制法阵,所以又称鬼器。 比如三生三叶黄泉剑,既是神兵,又是后灵宝,它还是鬼器。 其实,也并不是灵宝级别越高,渡劫效果越好,而是要看灵宝主人所能发挥出的威能。 这一点儿,从陆北身上早已经得到了映证。 这个就不必多。 罡禁制的法器,陆北看不上,自然不会让纪薇使用。 而真级灵宝,以纪薇未成鬼仙的修为,也无法称心如意地御使。 所以幻级灵宝就很合适了。 “可还有其他补益鬼气、疗伤、巩固鬼体的丹药?” 陆北问道。 老者钱五忙是介绍道:“当然有,前辈且随我来。” 着,就是领着陆北朝西阁走去。 陆北又挑了几种品阶尚可的鬼修丹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并非他舍不得阴功。 而是丹药品阶太高,对修为太低的纪薇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知不觉间,陆北就是为纪薇挑拣了一些灵宝、丹药。 又是在第七层取走了一门本源神通、一门剑法,以及几种用来炼制神兵的灵材。 可惜的是…并没有用来烙印真灵,提升道行的本源灵物。 想来也是,三界之中那种本源灵物本就稀少。就算有,也早被一些真仙死死把持。 毕竟,道行才是根本,灵宝什么的终究是外物。 陆北自觉阴功所剩不多,又发现不知不觉间,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也不再耽搁,便打算取出幽冥令牌让钱五扣去所需阴功,然后早点离去。 话花钱一类的事情,果然是愉快的时光。 “这个……” 钱五面带满意地伸手接过一个令牌,正待掐诀扣去其上阴功,但听罗酆秘塔急剧嗡鸣一声,道道灵光涌现。 钱五吓了一大跳,这才拢眼细细观瞧,嘴角颤抖着,身躯颤颤巍巍道:“六宫元符令,这位前辈……” “怎么了。” 陆北神色疑惑道。 他回头一看,面色也是稍稍有些尴尬,却是他拿错令牌了。 拿出来的竟然是六宫元符令。 “前辈,不,大人,这阴功不用扣了。” 钱五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恭谨道。 “为何不用扣了?”陆北皱了皱眉头,问道。 “大人有此令在,如帝君亲临,自然不用扣了。” 钱五拱了拱手,解释道。 他终于想起来了,在年前的秘塔管事轮值时,赵四曾经和他起的一事。 罗酆六宫来了一位尊敬的来客,其人手执六宫元符令,叮嘱他不可慢待。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尊敬的来客了。 转念一想,先前那杜冕也是够阴损的,先前除却一脸诡秘的笑意,也不明言告诉于他。 眼下的问题是,这位陆前辈拿着六宫元符令,若是在秘塔扫荡一番… 恩,此事不必担心。 还有帝君神念分身在九层坐镇,这位陆前辈应该、也许不会太过‘放肆’吧。 念及此处,钱五心绪稍定。 其实,钱五之所以如此畏惧,并非怕担什么责任,而是…此人俨然将塔中宝物当成自家的了。 而阴功在他眼中,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最深层次的原因还是……此人卡在仙巅峰境界多年,而后才受得酆都大帝指点,以迷财之法入道,所以才会如此心疼。 “哦,”见钱五面色急剧变幻,陆北冷眸闪烁,若有所思,收起六宫元符令。 平静地看着钱五,直到看得这位秘塔管事心头微微发毛。 陆北抬头向第七层入口看了一眼,目光意味莫名,沉吟道:“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 “前辈…” 钱五心头咯噔一下,涩声道。 “你紧张什么?”陆北朗声笑了笑,洒然道:“既然如此,那陆某就告辞了。” “这位陆前辈,真是…厚道人啊。”看着那道洒脱的背影扬长而去,钱五手捋颌下胡须,赞不绝口道。 “下次,陆某有空再来。”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钱五面色发苦,身形就是一个趔趄。 秘塔之外。 杜冕早已等候多时,见陆北出来,意味深长地笑道:“陆兄,可还满意吗?” 陆北笑了笑,也不点破,道:“杜兄,最近局势如何。” 杜冕渐渐收敛面上笑意,正色道:“陆兄不必担心,佛门已经答应出手相助了,毕竟,他们还要有求于我阴司。” “是吗?” 陆北也没有兴趣细问,和杜冕又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第一百六六章 通玄和洞灵 常羊山。 此地在巴蜀极北,于渭水相隔并不太远。 刑当年执干戚杀上南门,当时一代帝昊陨落其手,后来刑则被庭五位帝君联手镇压在了五帝城秘境。 而作为头颅镇压之地的常羊山…则成了五帝城秘境真正的入口。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上落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整个常羊山被一层朦胧雨雾紧锁。 倏尔,地一明。 两道炽耀流光一短一长,从云巅落下,立在山头,化作两道人影。 正是从幽冥界而出的陆北和灵幽。 陆北回头看了灵幽一眼,眉头皱了皱,没有话。 灵幽一袭绛色衣裙,身形窈窕,气质神秘高贵。 在陆北的湛然目光注视下,她的面色稍稍有些异样,一双清冽血眸盈盈转动,也不去看陆北,而是望着眼前的雨雾,清声道:“五帝城秘境最深一城青云城,镇压着大巫刑的头颅。而前四城,则是镇压着刑的四肢,稍后进入其中,你只要护送我进入第五城就行,余下之事,你都不必理会。” “倒是与玉简里的别无二致。”陆北面色肃然地听着,眼中露出思索,沉声道:“可为何,我的心中还是隐隐有着不安。” “那只是你的错觉。”灵幽撇了撇嘴,玉容之上带着讥诮的笑容,戏谑道:“怎么,怕我算计你?” “算计…你没那个脑子。” 陆北随口应了一句,心中却对平心娘娘生出警惕。 他肯定忽略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有心反悔,但想想既然答应了一位准圣大能,若是再中途出言反悔,估计下场,可能不会太好看。 “你…”灵幽被一脸若无其事的陆北噎了一下,心中羞愤难言,气得娇躯颤抖,一双清冽血眸满是腾腾煞气,冷声道:“你果然还是像从前一样讨厌。” 陆北不屑地看了神色幽冷的灵幽一眼,忍不住想回怼过去,转念又一想,便是冷哼一声,就此作罢。 二人一时默然。 灵幽深吸了口气,那一张如雪无瑕的清丽脸颊上,恍若有着一层淡淡晕红。 她面无表情,绛唇轻启道:“秘境入口出现了。” 随着灵幽话音落下,在陆北眼前,常羊山最高的山峰那面藏青照壁之上,光影扭曲如一潭清水突生圈圈涟漪。 灵幽血眸闪烁,暗暗掐动指诀,一指遥遥点去。 但听‘砰’的一声,无尽光芒爆发,一道星璇形入口渐渐扩大。 “走。” 陆北面色一沉,再不耽搁,随后遁入其中。 …… …… 太清玄微界。 云蒸霞蔚,山河壮丽。 一座陡峭险奇的山峰。 六位男女不一、形容各异的仙人,在蒲团之上打坐修炼。 钟李二仙双眸紧闭,身形凝然如松,身后有云霞浮起,白气缥缈。 一派缥缈若仙的得道全真模样。 “呼呼。” 四条白色气流,从二仙鼻中冲溢而出。 钟李二仙就是齐齐睁开眼眸。 刹那之间,眸光辉映,粲然若虹。 汉钟离面带愁苦之色,“道兄,一味苦修实在是进境缓慢。” 铁拐李眉头紧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陆北魔头,道行一日千里,我等现在也只能躲在太微界了。” “纯阳道友不是去寻访我人教的洞灵和通玄两位真人了吗?那两位大能神通广大,若有一人肯亲自出手,定能镇压那陆北魔头。” 洞灵和通玄二真人身为人教四真人之一,一身道行至少当在金仙巅峰之境。 韩湘子面相清隽,一袭儒衫蓝巾,器宇轩昂,然而他的眉宇之间却有着一股幽郁之气久萦不散。 这时,远处眉目疏朗、唇红齿白的蓝采和,叹道:“南华和冲虚两位真人素来仙踪飘渺,且久不过问我教世情,难以相请,不知洞灵和通玄两位前辈,又是怎么样?” “我等七人气运相协,可谓同气连枝,唯有如文始老师所言,找寻到另外一人突破修为才是要紧。至于那陆……陆北魔头,可暂且让其多苟活一段时日。” 这时,身穿一袭荷花雪纺长裙,妍丽清冷、肌肤似雪的何仙姑,抿唇道。 言及陆北,冰清玉莹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恨意。 自当年陆北以神仙道行,在东泽神山强势击退眼前六仙后。 六仙心中惊惧,从此一步不出太清玄微界,唯恐落单被陆北袭杀。 直到此刻,钟李二仙已在仙境界多时,仍不能到得一境之巅,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 就连众仙修为最弱的韩湘子,此刻也才堪堪达到神仙巅峰境界。 也就是,自从此辈和陆北分离,除却蓝采和性情恬淡,到达仙巅峰之外,韩湘子到达神仙巅峰,其余三仙皆是毫无寸进。 “咦?” 就在这时,汉钟离猛然抬起头来,欣喜道:“纯阳道友回来了。” 但见虚空之上,一道白色流光急剧闪过,惊散一路鸥鹭。 一个大袖飘飘的白衣仙人,从高空飞下,落在六仙面前。 “纯阳道友,两位前辈可曾应允?” 铁拐李忙是站起身来,拄着铁拐灵宝,一脸期待地问道。 纯阳真人摇了摇头,朗声道:“通玄和洞灵两位真人,贫道去寻访时,不在洞府……听两家的道童,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两位真人一同去了常羊山。” 闻言,钟李二仙面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 纯阳真人笑了笑,身为真仙巅峰的仙人,风度翩翩,面上带着一丝矜持的喜色,转而道:“不过,贫道方才却从华阳真人那里得知一个好消息……我等气数补全之地,当在十年后的长安之地。” “此言当真?”汉钟离目露精光,神情振奋道。 “千真万确。” 吕洞宾微微一笑,语气十分笃定。 见此,其他几仙对视一眼,面上皆是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 常羊山。 两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一前一后,落在一处山巅之上。 好巧不巧,正是先前陆北和灵幽二人站立的地方。 左边老者在二人之中身量略高,其人身穿一袭蓝色道袍,面皮白净如玉,神态从容,颌下三缕墨髯,迎风飘拂,气息渊渟岳峙。 此人正是金仙巅峰道行的洞灵真人,原名亢仓子。 洞灵真人手中握着一个象牙玉笏,其上金玉文字如蝌蚪状,正是其人一生道行精粹《洞灵真经》。 右边老者身穿一袭麻衣道袍,脚下踏着草履,颌下蓄着短须,一张方形脸膛上,折皱沟壑,密布纵横。 但一双眼眸明亮非常,透着洞达世情的睿智。 其人正是拥有太乙道行的通玄真人,名文子、姓辛氏、号计然。 “道友,那三位圣皇既然都已经默许了,为何通玄道友还是执意…” 却是洞灵真人苍老的询问声音,带着一些不解。 通玄真人目光淡然,缓缓道:“道友有所不知,所谓机变化,一饮一啄,一劫一机……那刑大巫虽然于数之中合该脱劫,为巫族增加一分气数。但我二人世享人教气运供奉,也应化作一劫,求得另外一分数。而且贫道也有领教这位大巫神通手段,映证一番己道的打算。” 来实在可笑,通玄真人既名通玄,却通不得玄。 其人修为在太乙金仙多年,却迟迟悟不通一个‘玄’字,无法踏入玄初之境。 所以,大罗之境就如夜空之月,可望而不可即。 在进阶大罗的道途上,自然比不过真武,金蝉子等人走得远。 洞灵真人面上若有所思。 心道,这太乙之境的玄妙,着实让人神往啊。 第一百六七章 虎魄炼精血 白凝城。 一座巍峨险峻的城池,屹立在空旷且荒凉的原野上,散发着亘古悠久的神秘气息。 远处则有一座巨碑和白凝城遥遥相望。 “陆道友,那座巨碑是白帝少昊以自身大罗道力凝聚,非其人手中灵宝虎魄刀不可斩灭之。” 灵幽也不看陆北,冷着脸道。 “虎魄刀?”陆北眉头皱了皱,沉声道:“那不是魔神蚩尤的神兵吗?” 灵幽目光诧异地看了陆北一眼,收敛神色,清声道:“你的没错,虎魄刀原本是蚩尤之物,后来落于人皇轩辕之手,而后才传给了白帝少昊……其内封印着一头上古神兽白虎。白凝城中,现在还有着那头白虎的三成精魄存在……你可用神念俯瞰白凝城,是不是很像一头猛虎盘踞?” 闻言,陆北以自家神念观察,果如灵幽所言,白凝城恰如一头猛虎踞坐,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威凝气势。 正待细观,他便忽觉白凝城好似活过来一般,心头凛然,忙是收回了神念。 灵幽轻声道:“稍后你我二人进入,联手斩杀那头虎魄,到时我再以锻刀秘术,凝聚出虎魄刀的一部分威力,到时我会亲自斩灭白帝的道源碑,到时我们才能进入第二城赤霄城。” “道源碑碎裂,会有什么后果?”陆北眉头皱了皱,神色狐疑道。 “这个问题,你好像问得不是第一次了吧。”灵幽无奈地撇了撇嘴,忍不住讥诮道:“你似乎…比以往谨慎了不少。” 陆北目光凛冽,冷哼一声,心头暗暗警惕。 不管是灵幽还是平心娘娘,他都无法完全信任。 二人再不出言,便向白凝城走去。 灵幽方一进入,但听‘轰’的一声,偌大的城池猛然一震,灵光涌现,倏然化作一只白虎。 白虎一身皮毛莹润如玉,凶恶的前额上一个‘王’字栩栩如生,气势凛凛。 两只晶莹的硕大眸子满是高傲和睥睨之色,阵阵低沉的嘶吼声从猛虎喉咙中发出。 但见风声呼啸,地动山摇。 仿若一道白色闪电迅速飞过。 这头白虎神兽便是向陆北和灵幽二人扑杀过来,裹挟道道黑煞锋锐之气,搅动风云。 “镇。” 陆北面色不变,当先祭出先无极碑。 先无极碑迎风就涨,带着雷霆之势从高空落下,力压千钧,遮蔽日。 “铛。” 白虎被巨碑迎头砸落,就是发出刺耳尖锐的金铁交击声。 “嗷…” 白虎被砸了一个趔趄,怒不可遏,一股不朽金仙的气息笼罩了陆北,正待扑起双爪杀去。 “收。” 一只藏青色的炼妖壶在高空现出,道道吸摄之力爆发开来,就是将那头白虎神兽纳入其中。 “哗啦啦…” 炼妖中,地人三才禁制锁链,从莫名虚空延伸而来,将兀自怒吼连连的虎魄牢牢禁锢住。 “轰隆隆。” 炼妖壶中山河破碎,满目疮痍。 正是不甘镇压的虎魄,在发狂逞凶,鼓荡一身气势,试图挣脱炼妖壶的困囿。 陆北面色一白,低喝一声,“炼!” 炼妖壶虚空之上片片雷火齐齐涌发,连连劈落。 眨眼之间,那头虎魄就变得萎靡不已,虎眸渐渐眯起,老实了下来。 “咦?” 陆北心中讶异,目光闪烁,心下暗暗思量。 灵幽在一旁还未来得及出手,就见陆北已然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头金仙气息的白虎神兽。 心中惊异,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有些本事。” “灵幽,这虎魄对我有些用处。” 陆北目光平静地看着灵幽,仔细观察灵幽脸上神色。 方才他将虎魄神兽收入炼妖壶,竟然发现可以借此提炼出白虎的精血。 或者那三成精魄本就是白虎的精血。 他修炼五德升轮术,自然知道地之间,白虎这种神兽已经绝迹,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他怎么可能错过。 “不行,斩灭白帝所凝的道源碑,虎魄刀不可或缺。”着,灵幽冷着脸,螓首偏转一旁,探出一只纤纤柔夷,“拿出来吧。” “已经炼化了。” 陆北面无表情,沉声道。 “你…”灵幽那张粉腻莹润的俏脸猛然一寒,不满地冷哼一声,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你是看上了白虎神兽的精血……稍后就算斩灭道源碑,这精血也不会消耗分毫,到时我再给你好了。” 陆北想了想,也觉得灵幽不会在这等事上欺骗于他。 而且自己的举动,似乎也有点儿家子气了。 其实,这白虎精血太过难得…此次若是错过,陆北也不知从何获得了。 念及此处,陆北淡淡一笑,便将白虎精魄凝炼出的一团精血光球,拿了出来,落在灵幽手中。 灵幽倒是没想到陆北如此痛快,面上微微愕然后,伸手接过精血。 左手灵光一现,一个刀胚在掌中出现。 灵幽面色凝重,催动法力,连连掐诀。 那团白虎精血便被引入了刀胚中,唯听‘轰’的一声,仿若淬火的声音。 刀胚上下灵光一闪,一柄长有五尺的黑刀在灵幽手中静静躺着,刀锋盈盈如水,刀柄古拙厚重。 陆北目光同样被虎魄刀吸引。 灵幽血眸闪烁,叹道:“虎魄魔刀…可惜却是个仿制品。” 裙琚飞扬,翩跹身形跃起,一个闪身,便是重重踏立虚空。 “斩!” 一声清灵的娇斥,一道匹练刀光恍若要划开混沌,以迅疾之势向白凝城远处的那座玉碑斩击而去。 “咔嚓,咔嚓。” 这座由道源之力凝聚的玉碑,仿若碎裂的镜子般,光影纷飞,霍然湮灭一空。 灵幽嘴唇苍白,娇躯晃了几晃,血眸低垂,看了看掌中的虎魄刀,咬着唇,连连掐动指诀。 再次将其中虎魄精血逼出,一团光球随意扔给陆北,涩声道:“且看看少了没有。” 陆北伸手接过,以神念查看虎魄精血,发现果然一丝不少。 这才将淡漠目光投向灵幽,却赫然发现灵幽已经落在远处,以素手捂住心口,秀眉紧蹙,面有痛苦之色。 陆北喉头动了动,“你…还好吧?” 话一出口,心中暗悔。 灵幽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陆北,沉默半晌,血眸盈盈转动,最终摇了摇头。 常羊山外。 “通玄道友,你方才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洞灵真人眉头皱了皱,低声道。 通玄真人点了点头,目光灼灼道:“道力湮灭的声音,你也听到了?” 洞灵真人心中惊异,道力湮灭,大罗级别的力量对撞? 通玄真人神情默然,目光幽幽,望着常羊山的照壁,喃喃道:“这五帝城的禁制空璇,隔着一个月才能再次出现一个缝隙。待到那时,那大巫刑必定已经脱困而出了。而在准圣级别的巫煞之气侵扰下,这方圆万里的生灵……我等还需早早布置下防御禁阵才是。” 其实,这才是他们二人来此的主要原目的。 洞灵真人闻言,心中一凛。 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肃然道:“道友言之有理。” 两位真人再不耽搁,就是在常羊山忙碌起来。 在五帝城秘境的陆北却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下,两位心地淳朴,有上古大贤之称的两位人教真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却是将他救出大巫刑……引出业力的后患给抹除了。 第一百六八章 天都归一斩 赤霄城。 “轰。” 望着远处湮灭在云烟中的赤霄城,灵幽惊讶地看着陆北,恍然道:“我为何…她执意让你过来。” 陆北眉头皱了皱,目光深处有着一些茫然,“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原来,他们二人从白凝城踏入赤霄城。 如在白凝城一般,陆北下意识地以神念探查远处的赤霄城,看看是否会有什么机缘在内,可不想… 仅仅一个眼神,赤霄城连同大罗道碑便猛然晃动起来,然后崩溃了! “赤帝或许和你有缘,见你退避三舍…谁知道呢?” 灵幽意味莫名地笑了笑,继而懒洋洋地道。 陆北心头疑惑,想了想,毫无头绪,也就不放在心上。 想来是他当年执掌赤霄剑的缘故吧。 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二人对视一眼,一时默然。 不知不觉间,二人一路有惊无险地经过黄帝颛顼立下的顿丘城。 最终来到黑帝高辛立下的道碑前。 其实,五帝也就是少昊,颛顼,帝喾,尧,舜…他们大部分都是人皇轩辕氏的子孙后裔。 一方黑玉道碑立在一片深谷中。 谷中有水,波澜不兴。 陆北疑惑道:“这是…为何不见城池” “玄元控水旗可以操控地万水,这谷中便是玄冥真水,至于城池,应该就在水中!” 灵幽血眸闪了闪,面颊莫名一红,神色异样,绛唇轻启道。 陆北正待出言,面色倏然一变。 但见其色呈玄、幽波不生的玄冥真水,一圈圈波纹涟漪悄然生出,继而一只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的神兽,踏水而出。 坚硬如金铁的眼皮霍然睁开,露出两只大如铜铃的眼眸,熠熠闪烁,就是凶戾地瞪向灵幽和陆北二人。 金仙巅峰的气息,向二人笼罩。 对于这只水麒麟而言,它其实早已受够了暗无日的水底生活。 当年帝喾生生将它炼入玄元控水旗中,而后化作一座水下城池,镇压大巫。 “陆北,你替我将这只水麒麟从谷中引出…待我收了这些玄冥真水。” 灵幽低声快速道。 陆北也不话,眼眸之中有着亮光闪起。 若他没有看错,这头黑麒麟应该是黑魂城的精魄,也不知可以炼出几滴麒麟精血。 不过若想斩杀这头麒麟,恐怕必须得出动化身了。 心念及此,一道黑色流光从陆北灵台跃出,落在虚空之上。 灭世黑莲化身,神情沉寂,一袭玄色武士劲装,右手攥紧那柄封月铲。 嗤嗤。 一道半月光华斩出,朝水麒麟杀去。 与此同时,陆北本尊也手持精炼过的三生神剑,施展无距近战神通,加入战团。 三生神剑比起以往,由于凝练了九阳罡金,五行石英一类的后灵材,坚固程度已然堪比真级灵宝。 而得自秘塔之中的【都归一斩】,此剑凡有七式,修炼的基础条件至少真仙道行。 据陆北猜测,应该是酆都大帝无聊之时,随手推衍而出的剑诀神通。 毕竟对于大罗金仙而言,在漫长的生命中,无聊实在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这门剑诀据若是七式合一,以金仙道行可与金仙巅峰道行争锋一二。 而陆北自获得此门剑诀,就在炼妖壶中修炼了大半年的时间,期间又借助了昆仑镜的力量,参悟这门剑诀。 可惜终究时间紧迫,堪堪修炼至第七式‘灵虚斩’。至于七式合一,则是无论如何都修炼不成。 陆北暗暗猜测,应该是这门剑诀不全的缘故,七式合一的法门多半被酆都大帝放在了第八层。 若非灵幽催得急,他都有再入秘塔的打算。 不过,这门剑诀暂且弥补陆北手段不丰的弱点。 毕竟,他修道时日太短,又是刚刚踏入真仙境界,哪儿有闲暇时间去自创几门华而不实的神通。 况且,此界仙人攻伐斗战,太乙以下皆以后灵宝、自身武艺决胜。 至于使用一些诡谲神通决胜,不是一些贻笑大方的神仙,就是大罗金仙。 所以,大多数时候,倒不如直接用先灵宝砸。 但见一道玄色剑光从落下,剑光繁盛夺目,恍若一座巍巍城池从而降。 “咔嚓。” 精魄麒麟长嘶一声,一颗硕大的头颅,猝不及防之下,便被斩落。 可麒麟并未陨落,玄色云气涌起,麒麟就是重新生出头颅,再次向陆北扑杀而来。 除了更加愤怒外,并无一丝一毫的损伤。 陆北目光微凝,心头讶异。 “陆北,这深谷中的真水不涸,这头水麒麟就不可能被斩杀,你只要把它引走就好了。” 这时,灵幽的清冷声音适时传来,带着一种明显的疲惫。 陆北点了点头,不再话。 配合着黑莲化身,将水麒麟向远处引去。 但见灵光和兽吼之声,光声齐发,震耳欲聋。 又不时出来轰隆之声。那是先无极碑将麒麟精魄一次次砸成肉泥的声音。 可惜正如灵幽所言,麒麟精魄每一次被陆北陨落,都会再次云气翻滚,重生而出。 陆北只得和金仙化身,不断和它周旋起来。 而灵幽则在重重虚空之上,俯瞰脚下这片深谷的玄冥真水,面上有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叹了一口气,两只玉手猛然向下压去,唯听清叱一声。 “炼…” 谷中玄冥真水便翻涌着滔滔浪花,一股股地向苍穹涌去, 刷刷。 这些飞起的玄冥真水,在虚空中化出一颗颗玄色条形水晶。 却是玄冥真水的精华,被灵幽以秘法提炼出来。 而这些晶莹剔透的玄水精粹,也被灵幽炼化吸收。 随着谷中真水渐渐干涸,灵幽的气息渐渐强横,原本只是金仙的道行,虽然未曾提升分毫,可渐渐蜕变起来,多了一种不清的玄妙韵味。 “咔嚓。” 虚空之上,一道雷霆劈落,电闪雷鸣,似乎是要下雨了。 与此同时。 陆北和黑莲化身对阵的麒麟突然惨叫一声,被陆北斩杀成一团玄色光球。 陆北一把探手捉去,待感知到其中蕴含的麒麟精血,面上涌出喜色,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朝灵幽投去。 眉头皱了皱,面色就是一变。 但见灵幽一袭绛色衣裙,玉容宛若一块千载不化的寒玉,血眸冷冽之气四溢,给他的危险程度,竟然不亚于当日的观音尊者。 而观音尊者道行当在金仙巅峰,可神通手段甚至不惧弱一些的太乙之流。 而灵幽…要知道,此地可并非幽冥界,六宫元符令对灵幽的威慑效果寥寥。 若此女翻脸,他恐怕不敌。 他可一直没有忘记…之所以他和灵幽暂且维持目前和平共处的状态。完全不是什么有了一个女儿的原因,而是在幽冥界时,他完全压了灵幽一头。 就算出了幽冥界,灵幽对他也造不成丝毫威胁。可如今… 心念及此,陆北心头不由暗暗警惕。 “陆北。”灵幽神色淡漠地看着心思复杂的陆北,沉默良久,轻声道:“青云城…你还是别去了。” “好。” 陆北思索了一下,颔首道。 灵幽见陆北回答得如此痛快,脸上流露出愕然,不过一个呼吸,面色如常。 深深看了陆北一眼,就是化作一道流光,投入谷中的秘境入口。 陆北望着灵幽的背影,冷眸闪烁,若有所思。 第一百六九章 万古长青塔(求支持!) 不经意间,两个月过去。 这一日。 上不知何时飘起的雨丝猛然一顿,却是陆北出得炼妖壶。 他抬头看了看仍旧阴沉的色,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在两个月中,他已然将白虎精血和麒麟精血炼化一空,并用上古妖庭的秘宝凝练至灵血真仙级别。 至此,五德升轮术所需的五种上古神兽精血,除却祖龙精血,基本已经集全。 “这里面多半还是有着老师的影子。” 陆北目光闪烁,口中喃喃道。 不过相比于以往,这些已经不再被他刻意回避。 此术修炼与否,无可无不可。 他也不愿以此证道。 所谓大罗修道源,一源如一轮。 从五行后本源圆满,生生不息,蜕变大罗道源之轮开始,大罗金仙开始修炼道源,直到五源圆满,证道混元。 可是大罗难证,此界也不知多少太乙金仙都被卡在大罗的关口。 而且,就算成就一源大罗金仙,甚至二源巅峰。 在证道混元的过程中,由于真灵不能完美承载五源,仍要借助功德,斩三尸一类的辅助法门。 而陆北却以此界所有人不同。 他以阴阳五气朝元之法,玄元铸仙基,又在成就真仙时,形成了此方世界独一无二的元灵。 而以元灵的莫测和玄妙,陆北来日走出一条新颖的证道之路,并非难事。 事实上,在那个仙主化道的周仙界,混元圣人也就是仙尊的数量,是完全没有限制的。 他们不修功德,不修三尸,或许以前修过,但这些落后的法门明显不合时宜,逐渐被淘汰在仙道文明的滚滚长河中。 至于如何证道混元? 此辈和真仙一样,不过却是以元灵感悟和烙印先本源。 可先本源也就是道源,地有数,如之奈何? 唯有掠夺! 掠夺一个又一个世界,不断补益自己所在世界的本源能级。 那是一个血腥和温情、野蛮与文明共同交织的仙道殖民大时代……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诸万界! 相对而言,洪荒世界或者西游世界,还处在一种莽荒落后的原始状态。 当然,这一切陆北并不知道。 就在这时,陆北眉头一皱,心血来潮之感袭来。 暗暗掐算,仍是不得要领。 心下微动,昆仑镜就是现出,向迷雾重重的前方映照而去。 但见镜中光影剧烈晃动。 一座通巨塔和一方青色玉碑遥遥相对。 “青云城,为什么是一座塔。” 陆北心中疑惑,正待细观,却见那布满铜锈青藤的塔身,一道亮光划过,仿若青云随风飘拂。 而密布铜锈的塔牌上,现出五个篆字,“万古长青塔”。 “原来是青帝的先灵宝投影。” 镜中画面一转,但见九层万古长青塔的第九层。 一个身穿绛色衣裙的清丽女子,在其中左支右拙,不时抵挡着来自长青塔的十余道光影袭杀。 而那些光影赫然是一尊尊散发出不朽金仙气息的傀儡。 傀儡模样丑陋狰狞,似乎是魔族一类的生物。 陆北粗略一数,竟然有九个之多。 那女子以金仙道行应付,虽然一时未曾败亡,但也是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灵幽?” 陆北眉头皱了皱,目光渐渐冷冽。 心道,到底要不要去救。 生平第一次,他犹豫了起来。 此时,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就算灵幽不幸陨落在长青塔中,那位准圣大能平心娘娘若是追溯因果,也不会查到他的身上。 毕竟,灵幽没有让自己跟上…… 念及此处,陆北面色怔了怔,心头一震。 想起灵幽在离去之前,出言让自己一人留下。 莫非…不会,不会,此女素来刚愎,定非有意为之。 可不知为何,眼前却突然浮现那一双目光复杂的清冽血眸,陆北似乎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过了一会,可闻一声长叹响起。 只见一道流光摇曳,原地人影缥缈无踪。 万古长青塔。 此塔据是青帝手中的一件先灵宝,不过本体却在域外星空,此地仅为两成的投影灵光。 此塔镇压了不计其数的域外魔族,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太乙金仙级别的魔族。 而此塔的玄妙之处在于,灵光投影可以将镇压魔族的一部分实力复制出来。 因此,此塔却是作为平日里河水军和北极紫薇星军、南极长生两大星军,练兵厮杀的地方。 此塔之内空间极大,万古长青塔由青帝本人施展投影,可容纳足足二十万兵将同时练兵。 青帝一念定下规则,就算其内兵陨落,也可以复活而出。 这样的万古长青塔在域外尚有六座。 此塔第一层,金丹位阶的兵就可以进入;二层元神、三层地仙、四层神仙、五层仙;六层则非真仙不能踏入,七层真仙巅峰、八层金仙、九层金仙巅峰。 而灵幽则在第九层,此刻要面对九头本体是太乙金仙的魔族的围杀。 这座万古长青塔比起域外星空的二十八座万古长青塔来,几乎是调动了两成的灵宝之力。 以陆北观之,此地的规则,人若陨落其中,是不可能复活而出的。 这正是五帝的最后一道镇压手段。 毕竟,就是一尊太乙金仙面对九位本体是太乙金仙的金仙魔族围杀,也不敢轻言脱身的。 所以,不同于陆北以真仙巅峰道行手持先灵宝,一尊大罗金仙是可以完美发挥出先灵宝的全部威能。 陆北站在万古长青塔的外面,目光淡漠如冰,他的眼前不停闪过自家女儿甜甜的稚嫩柔弱脸,冷声道:“灵幽,我这可不是救你…” 万古长青塔中的魔族投影,在先至宝昆仑镜面前,不值一哂。 着,陆北一步之间,已然迈入第一层。 一个头生独角、浑身覆着黑色鳞甲的魔族,突然在虚空跃出,此魔散发着金丹级别的强大气息。 “饿,好饿…” 这头魔族双眼血红如灯笼,大口猛然一张,一条猩红的舌头下,一颗颗獠牙如同锯齿密布。 ‘哗啦啦’,那是粘稠腥臭的涎水淌落的声音。 “噗。” 此魔口中突然喷出一团幽蓝色的冰焰,此火以迅若闪电之势,打着旋儿,朝陆北头上覆盖。 魔火明晦闪烁,寒光幽亮。 陆北冷哼一声,根本未曾理会,一簇青鸾之火从指间现出,轻轻屈指。同样是幽冷的蓝焰,却如绿豆大。 “轰。” 两种同一颜色却大相差过分的火焰,猛然碰撞一处。 “咔嚓…” 却是火焰连同那独角黑鳞魔族,齐齐化作一粒粒蓝色冰晶碎裂落下。 光影闪烁,陆北已然出现在第二层。 两头散发着元神气息的魔族刚一现出,就被陆北如法炮制,一一灭杀。 地仙、神仙、仙、直到六头真仙道行的魔族。 不同于域外星空的万古长青塔,就算在第六层也是没有这么多魔族同时出来的。 而这里明显不同! 陆北面容上并无任何凝重之色,正待祭出先无极碑。 灵台中的昆仑镜,却看到那一袭绛裙的女子,玉容苍白,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败亡似乎只在须臾。 陆北目光幽沉,神情默然。 光洁如玉的额头,眉心如水滴般的印记熠熠闪烁,正是先至宝昆仑镜。 昆仑镜对灵宝投影最为克制。 先灵宝投影介乎于真虚之间,而昆仑镜却能让其真虚,皆在陆北一念之间。 当年,陆北在北斗七星宫,就以此宝渡过了重重考验,才获得了‘七星璇杓’。 果然,当陆北祭出昆仑镜,那六头魔族还未将那一声嘶吼发出,就恍若一只被捏住喉咙的乌鸦。 镜光一转,虚影扭曲,六头真仙级的域外魔族湮灭一空。 陆北也不耽搁,接着踏入第七层、第八层,镜光所照之处,目光之中所有魔族化作光影碎片,齐齐消失不见。 陆北冷哼一声,一步踏入第九层。 若进入其中,他定要训斥灵幽一番,是谁让她如此自作主张,不知死活的。 而陆北所不知道的是,随着他势如破竹,堪称作弊的进入万古长青塔。外间万古长青塔,亿万灵光炽耀闪烁。 原本塔牌上那密布的绿色铜锈,‘哗啦啦’一声,尽数脱落下来! 推荐一本幼苗《突然就穿越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零章 怎么不去死 万古长青塔。 第九层。 陆北方一踏入,九个散发着金仙气息的魔族,在空中现出。 这些魔族浑身覆盖着黑幽幽的鳞甲,一颗巨大头颅昂扬,大如磨盘的脸上,露出两个黑黢黢的窟窿。 一条长长尾巴在身后高高翘立,尾巴连同后背根根剑刺密集如林,仿若史前生物一般。 风雷水火,一时间铺盖地而来。 陆北冷嗤一声,“破妄!” 至宝昆仑镜镜面发出一道蓝紫色的光柱,通明镜光一一照去。 “噗嗤…” 如往常一样,所有金仙气息的魔族全数消失。 而万古长青塔之上垂落的青藤齐齐震断,一股莫大伟力无声无息从虚空之地向塔身投去。 迷雾一转,陆北面无表情,一步踏出,身边所有景象倏然一散。 面前,却见灵幽在九头金仙巅峰的魔族围攻,这时,一个三头、独眼的魔族,突然从独眼之中发出一道赤色光球,眨眼之间,落在猝不及防的灵幽身上。 灵幽玉容惨白,娇躯一个麻痹,心中暗叫不好。 然在这时,另外一头张着鳄鱼大口的魔族,朝灵幽当头吞去。 灵幽心头一寒,费力抬起螓首,一双血眸倔强地看着那头魔族,惨然一笑,“要结束了吗?” 一时之间,种种往事袭上心头,她发现那些场景中出现最多的却是,自家的女儿甜甜。 所有的人和事,似乎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女儿,我若死了,你爹爹肯定高兴坏了吧。” 灵幽最终才想起,那个令她烦躁不已的男人。 到时不得就是绷着一张脸,那忍着笑意的悲伤…灵幽宛若宝石一样澄澈的血眸,闪了闪,绛唇微扬,讥诮一笑。 “嘎嘣…” 那是上牙咬住下颌、高强度咬合的声音。 灵幽忽觉自家腰带被人以手扯住,向一旁带去,这才猛然睁开眼眸。 但见那人…面容一如既往的漠然,冷峻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眸光低垂,冷笑一声。 “笨蛋,不要误会…我可不是救你!” “你…放开我。” 看到来人的熟悉脸庞,灵幽那张晶莹如玉的面容明显愣怔了一下,继而听到陆北之言。 此女心思何其玲珑通透,一双血眸便满是羞愤和倔强,娇斥道。 闻言,陆北一边以灭世化身挡住九头魔族的围攻,掌间则是毫不留恋地轻吐法力。 “呼。” 将灵幽向自己身后拍去,灵幽身形一闪,在虚空就是一个趔趄。 差点儿为之跌落虚空,一双清冽血眸就是不受控制地带着腾腾煞气,不满地冷哼一声,“陆北,你才是笨蛋,你全家都…” 到此处,灵幽眸光闪烁,脸上一抹异样之色闪过,顿了顿,冷嗤道:“…不知好歹的蝼蚁,此地凶险莫测,你一个真仙,进来就是送死。” 面对灵幽的讥讽,陆北冷冷一笑,沉默不言。 以三品灭世黑莲金仙化身吸引九头魔族的注意力,好整以暇地祭出昆仑镜,正待以真灵御使先至宝。 “破妄。” 这时,九头魔族也将那具金仙化身打得‘滴溜溜’直转,将凶戾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陆北。 可若仔细去看,眼底隐约带着一丝忌惮。 这些魔族并不同于九层以下的魔族傀儡,此辈多少拥有了一些灵智,哪怕这灵智,可谓微不可察。 所以,不远处的按剑青年给它们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正在这时,听到一声凛然的大喝。 “破妄。” 九头魔族心生警惕,顿住身形。 灵幽微微眯眼,却是被陆北眉心正中的那团蓝紫光印吸引了心神,待看清之后,不屑道:“原来还是仗着灵宝…” 陆北拥有不少先灵宝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所以才对陆北鄙夷。 反正,对于灵幽而言,能在陆北身上找到任何一个讥讽的点…她,已经赢了。 其实,灵幽对于陆北当日在众目睽睽下给她难堪,至今耿耿于怀。 若陆北依仗自己的道行也就算了,可偏偏凭借外物,她灵幽又怎么会服气? “灵宝也是本事。” 对于灵幽的嘲讽,陆北冷着脸回应了一句,祭出至宝昆仑镜朝九头魔族迎空照去。 镜光普照,明彻万里。 而对面的九头魔族,望着面前一男一女正兀自旁若无人…此辈好似受到了羞辱。 齐齐仰头嘶吼一声,一团团黑**火打着旋儿从口鼻之中喷涌出来,一路噼里啪啦地灼烧沿行空气,其威恐怖。 黑焰滔滔,绵延成海,一条条扭曲翻涌的火蛇舔舐着向二人烧去。 烧死,只有活活烧死眼前二人,方消他们心头之恨! “轰。” “咔嚓。” 昆仑镜澄莹波动,一道通明镜光,从上而下向九头魔族照去。 魔族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定,恍受雷亟…眼看躯体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似有皲裂之势。 可最终还是没有如以往一般光影碎裂的现象出现,代之阵阵‘嗡嗡’清泠之声在四面八方的虚空响起。 那是万古长青塔的先灵光加持了九头魔族,让他们挡下了昆仑镜光的侵蚀。 这些惊惧不已的魔族,晃了晃自身硕大魔躯,心有余悸地打了一个哆嗦,再次看向陆北的目光,满是被戏耍之后的愤怒。 陆北神情一愣,目光露出思索,低声喃喃道:“为何…?” 灵幽本来正期待着什么,以她卓绝心智。 陆北既然能够从第一层一路顺风顺水地杀到第九层,定是用着那件蓝光灵宝了。 这也是先前大敌当前,她有闲心和陆北斗嘴的缘故。 可见得这一幕,生平第一次,灵幽无奈地翻个了白眼,戏谑道:“陆道友,这是…灵宝不好使了?” 此女那一张清冷如雪的容颜,讥讽之意不减。 陆北神色不善地看了一眼灵幽,沉声道:“应该是万古长青塔发挥了一些威能。” “不过,不妨事的。” “哼,逞能。”灵幽不屑地冷哼一声,就是从陆北身后跃出,迎上四头魔族,清声道:“我们一方两个金仙,一个真仙。而这九头魔族没有太多灵智,你以金仙化身可以拖住几头,剩下的我们慢慢磨杀不迟。” 却是灵幽方才注意到陆北派出的那具金仙化身,在九头魔族围攻之下,虽然身形狼狈了一下,但毫发无伤,心下稍定,生出一计。 陆北眸光动了动,没有理会,而是再次握紧了至宝昆仑镜。 此宝以他真仙道行,兼之性命交修,这才堪堪施展出一些威能。 但陆北知道,方才并不是他御使此宝的极限! “唉,别试了…有用吗?” 由于一尊金仙化身拖住了三头六翅魔族,灵幽此刻对敌之间,也稍稍从容了一些。 转眼正见陆北又祭出那团蓝紫光的灵宝,不由瞪了陆北一眼,撇了撇嘴劝解道。 “当然…有用。” 陆北随口应道。 他的灵台中,点点如萤火光芒凝聚的道轮光晕,倏然四散逃逸开来,化作一条溪,汇聚在昆仑镜中。 昆仑镜光芒大炽,那是地之间最为纯正神秘的光芒,塔中时空急剧扭曲,被搅成股股星璇。 外间的万古长青塔急剧晃动,在这股至高无上的气息威慑下,似乎在恐惧,颤抖。 塔身之上,原本覆盖的藏青树藤,“嘭”,化作片片飞灰,扑簌落下。 “刷。” 一道通彻地的镜光,带着一股摇曳心神的力量,一一向九头魔族照去。 其所过之处,“咔嚓,咔嚓”之声,不绝于耳。 时空连同魔族尽数湮灭一空! “这是什么级别的灵宝!?” 灵幽血眸盈盈闪烁,檀口微张,失声道。 这种力量,绝对不是真仙可以发出的力量,这似乎是…大罗的力量。 “恩?” 却见面色苍白的陆北身形晃了晃,脚下连法力都御使不了,已然从虚空跌落。 “陆北…” 灵幽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急切,想也没想,就是化作一道绛色流光闪过。 她一只藕臂探出,按应该扶住陆北肩膀,从腋下穿过。可也不知此女是不是故意,抑或是习惯使然…竟然以纤纤素手揽住了陆北的腰,轻轻用力朝怀中带去。 动作轻松写意,熟练至极。 毕竟,此女以前… “你…还好吧?”灵幽玉容毫无异样之色,只是一双远黛紧蹙,淡漠的语气中,一丝关切若有若无。 刚刚从昆仑镜的反噬中缓解过来的陆北长出了一口气,神情稍稍恍惚了一下,“无妨。” 他的心中突然有些难为情,心道,这都叫什么事儿。 尤其如麝如兰的馥郁幽香,丝丝缕缕地从灵幽秀颈、锁骨、胸脯向鼻翼浮动。 陆北正要清咳一声出言,他的眉头忽而皱了皱。 这时,灵幽似乎也觉察到二人姿势太过难堪,面色不大自然地放开陆北。 清冽如玉的血眸盈盈闪烁,在一旁静静站立,冷着一张俏脸,沉默不语。 陆北眉头紧皱,目光有着一丝疑惑,声道:“甜甜都那么大了,还没断奶吗?” “额?”闻言,灵幽面色蓦然一怔,继而面现羞愤,血眸煞气腾腾,“你…陆北,你…怎么不去死?” 第一百七一章 大巫刑天出 塔中。 陆北无声笑了笑。 二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灵幽目光复杂,良久之后方面色如常,雪腻莹润的脸颊尚带着一些受伤后的苍白柔弱,淡淡道:“陆北,你先出去,稍后我会毁去此塔。” 陆北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灵幽,从其身旁走过。 突然目光闪了闪,顿住步伐,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沉声道:“这三光神水…来,还是在北斗七星宫…总之,你拿去疗伤吧。” 着,屈指一道流光,盛满三光神水的瓶子便落在灵幽的面前。 灵幽看着玉瓶,整整一瓶的疗伤圣药三光神水澄莹流动,琉璃通明,她蓦然叹了一口气。 …… …… “道友,秘境入口出现了。” 三个月后,看着远处的山崖照壁,洞灵真人手抚颌下三缕墨髯,目露精光,笑着道。 通玄真人呵呵一笑,道:“那我等就会一会巫族来人。” 二人再不话,一前一后,朝秘境入口遁去。 塔外。 一朵三彩祥云之上,陆北腰悬三生神剑,默然站立,静静地看着万古长青塔。 心中不由感慨。 同样是先灵宝,在五帝手中和在他手中,着实壤之别。 更遑论先至宝了。 句不好听话,他手中的先灵宝,甚至明珠蒙尘了。 “看来应该抽出时间好生炼化一番。” 在此界,有的仙人集毕生心力,也仅仅祭炼了一件先灵宝。 而陆北手中完整的先灵宝有三件,炼妖壶、先无极碑、一气浮生图。 后二者非陆北不能御使,毕竟这是界外之物。 而就在陆北思索如何炼化灵宝,提升自己神通底蕴之时。 突然,从远处来了一朵飘飘白云。 云上站着两个老者,见此,陆北目光微动。 “咦?”洞灵真人心头讶异,疑惑道:“好生稀奇,怎么来的会是人族?” “有什么可奇怪的。”洞玄真人神色淡淡道:“此人且由道友镇压,贫道去万古长青塔看看。” 着,轻轻向前踏出一步,其人身形便从云头之上消失,经过陆北身旁,却连出手都懒得出手。 对于太乙金仙通玄真人而言,一个长生真仙值不当得他出手。 洞灵真人则是慢悠悠地腾着脚下白云,落在陆北不远之处。 一双老眼上下打量了陆北,叹道:“友堂堂人族俊彦,为何如此不智,要和巫族勾结一处?” 那一双洞达世情的老眼,以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陆北。 “巫族,勾结?”陆北笑了笑,打了个稽首,道:“这位道友,此话从何起?” “明人不暗话,道友此来,难道不是营救大巫刑吗?” 洞灵真人面容渐冷,呵斥道。 陆北正待出言,却被洞灵真人打断道:“老朽无心和道友作无谓争辩,念道友一身道行不易,且随老朽走一趟吧,好好修身养性。” 此言一出,就是要出手镇压了。 洞灵真人暂时却没有坏去陆北性命的打算。 陆北闻言,面上笑意敛去,淡然道:“既然道友如此留情,稍后,在下不会和道友太过为难就是。” 闻听陆北这番言语,洞灵真人眉头皱了皱,然后不以为然地摇头一笑。 象牙玉笏流光澄莹,朝陆北祭出。 玉笏迎风便涨,不过片刻,便仿若一座型山岳,镇压而落。 陆北微微一笑,挥手之间,一道白色流光裹挟着团团缭绕云气,和象牙玉笏撞在一处。 正是先无极碑。 一个是带着金仙巅峰镇摄之力的后灵宝,另一个是先灵宝。 二者猛然撞击一处。 …这就欺负人了。 “砰。” “咔嚓。” “老朽的灵宝!?” 闻听这一声脆裂的响声,洞灵真人脸上本来一派淡泊的高人做派,倏然消失不见。 伸手将仍在嗡鸣颤抖的玉笏捧在自家掌心,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心生痛惜。 毕竟是一件爱不释手的物件儿! “先灵宝吗?”洞灵真人转而望向陆北掌心正把玩着的一方巧玉碑,目光微凝,凛然道:“道友看道法神通,似乎也是有道门传承的,和巫族搅和一处,不惧自家师长的责难么?” 闻言,陆北神情微微愕然。 见陆北神色变幻,洞灵真人心知中,道:“道友是三教哪一脉的传人,且束手就擒吧,随贫道去见你家师长。” 之所以有此一,盖因在洞灵真人眼中,陆北一身道法气息威严堂皇,不管是神通还是法宝,都不是什么阴邪的路数。 而且拥有一件先灵宝,想来身后的传承也不会差了。 陆北淡淡道:“不劳道友费心,在下行事,只问本心。” “你…” 闻言,洞灵真人嘴角哆嗦,不知道该些什么了。 “呼…” 一袭广袖道袍,青布衣衫鼓动,猎猎作响,猛然从身后飞出一柄朱玉拂尘。 朱玉拂尘落在洞灵真人掌中,清气在拂尘上来回涌动。 “既然道友如此食古不化,就休怪老朽辣手无情了!” “先灵宝,可不止道友有…” 洞灵真人手中这柄朱玉拂尘,赫然也是一件先灵宝,而且已被这尊金仙真人祭炼多年。 拂尘摇动起来,化作万道阴色丝线,向陆北凌空绞杀而来。 陆北面色稍稍凝重了一些。 一尊金仙巅峰道行的仙人,发挥出先灵宝的威能,给了他一些压迫感。 果然,甫一交手。 先无极碑纵然在品阶上,还要远远在朱玉拂尘之上,但在洞灵真人的先灵宝下力有未逮。 “咣咣。” 虚空之上,朱玉拂尘条条银丝,牢牢缠住了先无极碑。 洞灵真人面上重新恢复从容之色,这位人教真人面容清颧,微微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春风化雨之感。 “这位道友,放弃无意义的争斗。且让老朽封禁你一身道行,消磨一些戾气…” “既然手底下见真章,道友何必多费口舌!” 陆北冷着脸打断道。 “好好…”闻言,洞灵真人朗声大笑,沉声喝道:“道友且看老朽神通,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这时,随着洞灵真人话语落下,本来和先无极碑纠缠一处的朱红拂尘,突然抽出一根银丝,倏然在虚空分化两根,三根,四根……直到亿万根,向陆北缠绕而去。 洞灵真人仍是起着生擒的心思。 “灵虚斩!” 陆北目光阴沉几分,腰间‘三生’神剑,这柄后级数的神兵,霍然出鞘,斩出一道破虚剑光。 “斯……” 凌厉如斯! “倒是有些本事,区区真仙,竟然斩出了堪比金仙的一击!”通明剑光映照在洞灵真人脸上,但见他惊叹一声,继而摇了摇头,淡然笑道:“可惜,对老朽无用!” 洞灵真人心思一转,那柄朱红拂尘发出的银丝,倏然合成一根。 却在剑光降临之际,发出“铛”的一声,上下轻轻弹了三弹,仍是完好无损。 “呼。” 一根柔弱纤细的拂尘丝不仅仅发出金铁之声,它还发出了风雷呼啸之声。 向陆北抽打而去。 “嗡…” 却是一气浮生图挡下了拂尘丝的袭击,陆北身躯稍稍晃了一下,面色如常。 “咦?”洞灵真人眉头紧皱,神色大变,目光惊异难言,失神道:“又一件先灵宝?且还是防御灵宝?” 心头浮起疑惑的同时,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来。 一个真仙,何德何能,怎么可以拥有如此之多的先灵宝? 然而就在洞灵真人失神的那么一个瞬间。 “封月!” 冷哼之声从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虚空之中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清秀少年,手持封月铲,朝洞灵真人脖颈斩去。 感知脑后恶风不善,洞灵真人心头一寒,盖因这股破虚斩空的力量,不可力敌。 “刺啦。” 洞灵真人向一旁虚空闪退,现出身形。 以右手按住左肩汩汩流血的伤口,看着远处两个面容相差不多的少年和青年。 “化身?”洞灵真人面色惊疑不定,目光微眯,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 “道友好魄力!” 洞灵真人神情开始凝重起来。 眼前之人,竟然将一件先灵宝斩去灵性,炼出了一尊化身! 陆北冷哼一声,正待出言。 忽而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地向空看去。 但见浓郁乌云遮蔽的墨色苍穹,忽然出现了十二个巨人的身影。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陆北胸口恍若中了一锤,连连倒退几步,心生烦厌欲呕之感。 再一看洞灵真人,同样面色一白,后退几步。 “这是…?” 洞灵真人目光凝重,惊声道。 “刑。” 陆北冷冷吐出两个字。 “头来,头来…” “轰隆隆。” 地动山摇,山河失色。 整个五帝城秘境,竟然隐隐有者崩溃之势。 “咚咚…” 战鼓擂动之声响起,那是一个无头巨人在虚空之上现出高大魁伟的身形。 他双臂肌肉遒劲,身形威武挺拔,手中挥舞干戚,腰间系着一身编麻围裙,周身散发的煞气隐隐染黑了整个苍穹。 “不好!” 洞灵真人感知到虚空出现的道道裂缝,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不由惊惧。 望着陆北,急切道:“这位道友,此地即刻湮灭,速速随老朽离开此地!” 陆北诧异地看了一眼洞灵真人,目光在其人肩头的伤势多停留了一刻,眸光闪烁,默然不语。 第一百七二章 留你们不得 刑大巫方一现出,整个五帝城秘境犹如在一潭平静的湖水,投入了一颗大石。 虚空生出圈圈涟漪,隐隐有着崩溃之势。 洞灵真人见陆北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也就未曾离去。 陆北眉头皱了皱,当先飞上高空,法力运于双眸,向大巫刑眺望而去。 他有昆仑镜护持,所以并不怎么担心此地会湮灭在虚空之中。 目光所及,但见刑立身之处,浓郁到几至实质的煞气,让人心旌摇曳,不能自持。 忽而,一轮金色炽耀大日却在无边煞气中升起。 日光喷薄,沸汤扬雪,生生将一半黑色煞气蒸腾成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 而在飘渺烟气中,现出一个老者的伟岸身形,他身穿一袭麻衣道袍,脚踏芒鞋草履。 尽管和刑大巫的魁伟身形相形见绌,但却自成一方地。 而在老者的维持下,五帝城的崩溃之势稍稍阻住。 老者正是通玄真人。 他的身后赫然有着一座八角祭坛,祭坛之上,有着无数根柱子以密密麻麻的符文锁链勾连一处。 “嗡嗡…” “咔嚓嚓…” 祭坛正在一点点崩碎,显然大巫刑还未真正脱困,而那巨人仅仅是虚影。 可纵然只是虚影,气势也是泠然如斯。 不远之处,一袭绛色衣裙的灵幽,雪肩柳腰,此刻正神色清冷地看着通玄真人。 人教大能辈出,这一位真人,她并不陌生。 “看来这位道友就是巫族来人了。”通玄真人在滔滔煞气席卷之下,坚若磐石,恍若清风拂面,气定神闲地道。 “是又如何?” 灵幽冷声道。 通玄真人凝声道:“道友若想毁去这座祭坛,还需过了贫道这一关才是。” 灵幽冷笑一声,盈盈血眸之中闪过一道凌厉寒光。 二人正要动手,却见两道流光一前一后自远处遁来。 通玄真人目光一奇,望着随后赶来的洞灵真人,问道:“道友,此人为何…” “惭愧,老朽一时镇压他不得。” 洞灵真人面带羞赧道。 通玄真人眉头皱了皱,沉吟不语,只是拿一双沧桑幽邃的目光打量着陆北。 这时,洞灵真人嘴唇翕动,以神念向通玄真人传音。 闻言,通玄真人目光稍稍凝重了一些。 一个真仙拥有如此之多的先灵宝,的确不凡。 灵幽见陆北到来,冲其点了点头,没有话。 通玄真人收回目光,沉声道:“既然都来了,那就一并镇压了吧。” 着,大手一张,五色云气自掌间喷涌而出,光华夺目,朝陆北和灵幽二人一同镇压。 陆北冷哼一声,以先五极碑迎击而上。 而灵幽也抖动玉手,祭出一道墨色绸带,那墨色绸带由玄冥真水祭炼而成,可闻哗哗之声,不绝于耳。 “轰…” 陆北和灵幽二人急退数百丈之远,对视一眼,然后飞快地移开视线。 而通玄真人身形则动也未动,由此可见这位真人法力强横、神通绝伦。 可通玄真人面色仍是不大好看,方才一击虽然仅仅不过是他的五成力量,但也不是一个金仙和真仙可以抵挡的。 洞灵真人道:“老朽去拖住一人。” 着,就是祭出灵宝朝陆北杀去。 陆北却是分出了那具灭世黑莲化身,挡住了一旁洞灵真人的攻杀之势。 而认真起来的通玄真人,出手越发凌厉,陆北和灵幽二人就算联手,也渐觉力不从心。 这时,通玄真人突然大袖一展,蒲扇的大手,握住了一件尺子灵宝。 尺子灵宝通体呈玄黄之色,灵光明澈,禁制微微。 虽看着不过后气息,但给陆北的危险感,却不亚于一件先灵宝。 “功德灵宝。” 灵幽血眸闪过一道光芒,面色凝重,冷声道。 陆北心头恍然,目光越发警惕。 一尊太乙金仙手执先灵宝,决然不可觑。 心念及此,便打算先下手为强,手中三生神剑斩出一道弧形光华,沉喝道:“破空斩!” 剑气激射,带着破空斩劫的力量,向通玄真人杀去。 而灵幽也挥动玉掌,打出了一道凝实到极致的掌印。 与此同时,虚空之上的先无极碑也化作山岳,齐齐杀来。 通玄真人冷哂一声,手中尺子灵宝迎击而上。 “铛。” 清脆悠扬的声音发出,那是剑光斩击在了玄黄尺的身上。 通玄真人神色从容,一把尺子脱手而出,向头顶之上压下的先无极碑,连连点去。 “吟”。 先无极碑无功而返,滴溜溜地落在陆北掌中。 “贫道本不欲痛下杀手,奈何你二人冥顽不灵。” 通玄真人着,面上露出浓郁杀气,再不留手。 盖因,通玄真人眼角余光之中,陡见身后八角祭坛,正在一点点地碎裂开来,他的心中更为焦虑。 手中尺子灵宝高高祭起,举重若轻,而激荡四溢的玄黄之气,恍若秋风扫落叶般,朝陆北腰间横扫而过。 灵光迅疾无比,陆北施展无距神通,也只是躲过一半。 “砰。” 陆北被尺子灵光扫过,面颊升起两片异样红润,闷哼一声,嫣红鲜血从嘴角溢出。 目光惊惧,他有先灵宝一气浮生图护佑,尚且如此…… 而尺子灵宝余势未消,带着镇杀之力,向灵幽袭击而去。 哗啦啦。 玄冥真水在灵幽面前凝就一层层防护光幕,仿若危耸的城墙一般。 可惜,后功德灵宝在一位太乙金仙的全力施展下,威能实在可怖。 不过一瞬,层层碾压而过,但见亿万灵光如岩浆喷涌,流光璀璨,玄冥真水光幕,眨眼之间就被磨灭一空。 而尺子三成余威,直奔灵幽灵台而去。 若是击在实处,定然身死道消! 灵幽血眸微凝,本来高高绾起的青丝,霍然散开,而额间的几缕头发更是被风吹的散乱四舞,苍白的嘴唇无意识地哆嗦着,灵台已然陷入一片空白。 太乙金仙的威势,震慑人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形忽而急剧闪过。 “砰。” 陆北眉头紧皱,‘洼’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出,落在灵幽惨白如雪的脸颊之上,星星点点,雪照寒梅。 纵然有一气浮生图抵挡,可他仍觉五内俱焚,神情恍惚。 “陆北!” 灵幽血眸呆滞,紧紧抓住眼前男子的手,心头剧震。 “他怎么会?!” “太乙金仙…果然名不虚传。” 陆北忍着疼痛,和灵幽向一旁费力遁去,望着通玄真人的目光幽沉如水,一字一顿地道。 可那声音却有着明显的颤抖。 “灵宝终究只是外物。” 通玄真人手中握着玄黄尺,明亮非常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陆北,湛然的目光洞若观火,意味深长。 “你们二人放出刑,其罪大焉,实留你们不得!” 话音未落,通玄真人手举玄黄尺霍然落下。 “吟。” 一道蓝紫灵光忽而从莫名虚空之中降临,却将灵幽和陆北二人身形笼罩,向五帝城外传去。 “轰…” 地动山摇,大地龟裂,一道深入地底的沟壑被玄黄尺斩出。 通玄真人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虚空,目光阴沉几分,冷嗤道:“宙空秘术…” 而在这时,拖住洞灵真人的灭世黑莲,也仗着先灵宝的破空穿梭之能,逃离而去。 但听“轰”的一声,八角祭坛终于崩碎开来,虚空之上的刑身影猛然凝实。 “不好…” 洞灵真人面色大变,失声道。 通玄真人手执玄黄尺,飞临虚空,那尊逐渐凝实的巨人身形,冷哂道:“刑,就让贫道领教一番你的手段!” 第一百七三章 这才是报复 绵竹郡。 幽寂的山谷,一座精致的木楼。 傍晚时分,乌云遮蔽的苍穹,寒风凛冽,地肃杀。 木楼悬着的串串风铃声响起,清泠而悠扬。 不知何时,地之间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松涛明灭,林海摇曳,白色飞花之中,涌起一层层的翠色波浪,绿意惹人。 陆北只觉脑袋嗡嗡声作响,灵台仿若针刺一般,眼皮沉重如山,缓缓睁开。 “你醒了…” 陆北微拢目光,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对儿熠熠闪烁的血眸,宛若暗夜之中的宝石晶莹澄澈。 见陆北醒来,以征询的目光看着自己。 灵幽一双紧颦的秀眉舒缓开来,伸手将陆北扶起来,抿唇道:“这里是我在凡间的一个落脚之地,你先前…突然晕了过去。” 陆北点了点头,也不再细问,顺势盘膝打坐,神情默然地取出三光神水疗伤。 先前以先灵宝一气浮生图,生生受得太乙金仙一击,而后又强行御使先至宝昆仑镜。 此时,的确折了一些元气。 陆北兀自闭上眼眸,调息起来。 灵幽坐在一旁,秀郁青丝披在雪肩之上,屋中的炭火彤彤燃着。 她的弯弯睫毛轻颤,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和她纠缠不清的青年。 他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径直调息起来,这是忘了避讳她吗? 灵幽血眸紧紧打量着青年那张冷峻削立的脸庞,那张脸不上俊朗,更和温润如玉之类的字眼八竿子打不着。 但很端正,眉宇间自有一股如刀剑般的锋锐之气,仅仅看上一眼…她就莫名感到生气。 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之事,灵幽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正像许多年前一样。 可炭火红光映照之下,那双血意莹莹的眸子渐渐晶光闪闪,似乎又有些湿润…… 陆北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觉伤势尽数消除。 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已经黑了下来,烛火早已点起,橘黄色的光晕无声铺满了整个宽敞的屋中。 陆北皱了皱眉,披衣而起,心道,灵幽呢? 摇了摇头,自失一笑,低声道:“走了也好。” ‘哗啦啦’流水之声突然响起。 陆北循声走去,但见白色烟气袅袅的浴桶之中,一抹如玉白皙跳入眼帘。 纤细如雪藕的手臂扬起,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携带着嫣红如血的花瓣,倏尔滑落。 冰肌玉骨,滑若凝脂,不外如是。 陆北清咳一声,神色不自然地转过脸去,正待朝着远处的桌案踱步而去。 惊鸿一瞥之间,尚能看到一旁的玉石磨砂屏风上,倒映出两个莲瓣清影,丰腴圆润,翘挺有致…… “先前在五帝城,你可是溅了我一脸血…”灵幽血眸微微眯起,感知到身后动静,语气揶揄,继而回过头去,望着陆北的背影,如玉瑶鼻皱了皱,淡淡道:“你要不要来洗一下?” “恩?” 陆北眉头皱了皱,沉声道:“不必了。” 提起几案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来,走到窗口之处,望着笼在雪中之中,重叠明灭的远山出神。 他的心中正在思索一事。 是时候去火云洞,见见三位圣皇了。 自他来此界,受三位圣皇之恩,恩重如山,可谓再造。 从术法不轻传的南赡部洲,到执剑觅长生的西牛贺洲,从功法到灵宝……几乎他走的每一步,都有着三位圣皇的布局影子。 除却当年的太微渡,以及九华山斩杀的异界来客,这却绝非伏羲圣皇可以算到了。 当然,这一点儿在陆北心中,并不知情。 陆北目光悠远,回想此次五帝城之行,最大的收获恐怕就是收集了麒麟和白虎的精血。 至于刑是否放出,和他有关系吗? 不过从灵幽的表现来看,显然刑已经脱困了。 转而又想起自己修炼的五德升轮术,摇头一笑,道:“顺其自然吧。” 其实,五德升轮术本来就是三位圣皇之中精于算计的伏羲圣皇,为陆北准备的踏入大罗境界的法门。 不过,却需陆北镇压五朝人族气运,在这样的过程当中,自身元灵和此界人族气运牵连颇深,到时成为大罗金仙,自然水到渠成。 可惜,对于陆北而言,所需时间太过旷日持久。 而陆北当年在北俱芦洲,偶然领悟大罗的真谛,就此渐渐脱离了伏羲圣皇的掌控。 陆北做下决定,便将茶盏中的热水一饮而尽。 忽然一阵沐浴后的清雅香气浮动,陆北回过身来,见灵幽披着一袭薄色纱衣,曲线玲珑,曼妙之处一览无余,眸光闪烁后,便是目不斜视地看着灵幽。 果见,一双血眸正饶有意味地看着自己。 “水,我已经换过。” 绛唇轻启道。 陆北走到几案上,一边放下茶盏,一边淡淡道:“不必了,到得真仙境界,肌骨如玉,不惹尘埃…” “额,那…你喜欢就好。” 灵幽嘴角讥诮,血眸凛冽闪烁,霍然出手,指尖一道幽幽禁制光华闪烁,带着金仙圆满气息的玄冥禁制,向陆北点去。 陆北猝不及防之下,保持着放下茶盏的手势,一动不动,却是中了灵幽的定身术。 “灵幽,你又发什么疯?”陆北正要以昆仑镜去解开禁制,却发现不知何故,非一念可解。 这时,已见灵幽笑意莹然地站在自己身前,并不似要暗算自己,心下微动,冷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你了。” 灵幽讥诮一笑,鄙夷道。 陆北神情微愕,继而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有气晕过去。 一道流云水袖席卷而来,陆北已然被震碎全身衣衫,一把丢在绒被铺就的软榻上。 “你…” 陆北无奈地看着灵幽。 “你上次连真仙都未成,不过一蝼蚁。却狐假虎威,让我当众下跪……没想到会有今吧?”灵幽清冽血眸闪过一丝恨意,冷笑一声,故作恍然道:“哦,不定,你已经习惯了呢。” 一边着,一边低头埋下螓首。 一头秀郁的青丝无声垂落下来,两个娇玲珑、晶莹剔透的耳垂,红润欲燃。 陆北心头一震。 感知初始的生涩,而后到渐入佳境的熟练。 陆北似叹又似长吸了一口气,以此女心性之骄傲,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脑海之中忽然忆起一幕幕前尘往事。 这时,柔夷虚引。 窗外树叶婆娑,光影明灭;雪落寒梅,琼枝滑腻。 陆北皱了皱眉,从纷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眼眸之中尚带着一些难以释怀的怒火。 凡此种种,并不是他可以原谅她的理由,尤其… 心念及此,禁制已然消除,翻身而起。 “你怎么那么快就…” 微张的迷离血眸,满是惊异地看着闻言面色更怒的陆北。 她实在难以想象,在她堪比太乙金仙的禁制手段下,陆北竟然还可以脱困。 “你这是…要杀了我?” 看着眉宇煞气腾腾的陆北,灵幽本想讥讽一笑,可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 “恩,杀了你。” 一边着,一指弥罗道禁在灵幽惊恐的神色中,徐徐点出,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你…呃?” 一双狭长血眸渐渐眯起,冷哂道:“这就是…你的报复?” “轰。” 却是被翻过身来,猛然睁开双眼,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可怕事情。 “这才是报复。” 冷厉的声音忽然响起。 渐渐,外间寒风呼啸,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雪似乎下的愈发紧了。 第一百七四章 大胆的想法(为xianzhea加一更。) 一缕暖融融的阳光,跳过窗棂,披落在二人身上。 灵幽睫毛轻颤,睁开一双惺忪睡眼,莹澈血眸便是羞恼至极,轻轻推开身旁的男子,出言讥讽道:“好好的水路不走,非要…” 可一出声,灵幽猛然顿住话头,心中更加恼怒…嗓子都沙哑了。 细细感知自身,赫然发现已然伤痕累累。 陆北冷哼一声,披衣而起,并不怎么留恋温柔乡,推门而出,腰悬宝默然立在廊下,负手望向远处。 正是冬日初晴,但见苍山负雪,明烛南。秀丽松柏,亭亭如盖。 不大一会儿,陆北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洗漱声,继而一女轻盈踱步而来。 扭头看去,却见一袭绛色衣裙,神情慵懒的灵幽颦着柳叶细眉,咬着樱唇,一脸余怒未消地看着自己。 “刑从五帝城放出,此事震动三界了吧。” 陆北神色淡淡道。 “哼,”灵幽冷哼一声,坐在一旁,冷着俏脸道:“此事已有平心处置,我并不过问。” 闻言,陆北一时默然。 本来想询问巫族算计的心思也就淡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我先回幽冥界了。”灵幽放下茶杯,状其洒然地径直从陆北身旁走过,忽而神色踌躇,声若蚊蝇道:“当年…不管你信不信,谢,我并未坏去她的清白…” 言到此处,语气顿了顿,目露复杂道:“其实,谢她是…” 突见陆北面色陡然阴沉,出言打断道:“你现在这些,有意义么?” “对我有意义。” 灵幽血眸盈盈闪烁,目光倔强地看着陆北,认真地道。 着,见陆北神情阴沉,化作一道流光向边遁去,眨眼之间,消失无踪。 “蹭。” 三生神剑霍然出鞘,一道剑光正待斩出,落在精致的木楼之上。 可本该引起灰尘四溅、轰然倒塌的声音却未传来。 剑光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转开来,沿着屋脊向远处斩杀。 积覆碧瓦朱甍的皑皑白雪,就是卷起一层银辉。 “泠泠…” 紫金色的风铃随风剧烈晃动,将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压下。 …… …… 火云洞。 常年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一株枝干虬结,火红粗壮的桑树,遮蔽了一大片树荫。 但见一方棋坪上,珠圆玉润的黑白二子,密布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相互攻伐。 清脆的啪嗒声,一只温厚的大手,将一枚白子放在棋坪上,一片黑子就是消失不见。 见此,一个身穿明黄袍的中年皇者,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轻轻捻起一个黑子,悬于虚空,踯躅不决。 “皇兄,这…” 地皇神农苦笑一声,道:“皇兄棋艺,我不及也。” 正待弃子认输。 却听到一个清冷和空灵兼具的声音响起。 “叔父,且慢。” 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探出。 十指纤若削葱,莹润洁白。 捻起一只白色棋子,落在棋坪之上。 半数黑子刹那一消。 此女一双星眸粲然生辉,抿唇道:“父皇,如何?” 伏羲氏摇头一笑。 “洛儿不愧是皇兄的女儿,皇兄,可还服气吗?”地皇神农氏朗声大笑道。 “棋差一着,有什么服气不服气的。”伏羲氏弃子认输,微微笑道:“我这女儿,就是整没大没的。” 女仙也就是洛神,嘴角微微扬起,也不辩解,浅浅笑了一笑,显然并不似伏羲圣皇的那般没大没。 仍不可见此女容貌具体如何,却见一双淡淡弯眉之下,星眸熠熠闪烁,犹如一弯月牙儿正在亲吻黎明。 从散逸而出的气息来看,此女赫然有着太乙金仙道行! “恩?” 伏羲圣皇掐指算去,目露思索之色。 这尊圣皇一袭月白金线长袍,如瀑长发披在肩头,面容俊朗华美,几至妖冶! 眉心一点儿印记,通明澄澈。 将棋子一个个归入棋盒,脸上露出矜持的笑意,“皇弟,你那徒儿来了。” “哦,是吗?” 地皇神农面色露出一些欣然,颔首笑道:“却也该来了。” 这时,一个清冷而灵动的声音响起,“父皇,叔父,你们的是?” 伏羲氏冲洛神挤了挤眼,促狭笑道:“你呢?” 洛神莫名羞红了俏脸,眉睫轻颤不止,柔声道:“那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也是,要让他看到了你,还不怨怼我们二人算计于他。” 地皇淡淡笑道。 尽管知道地皇不是的那些,可女仙清冷如雪的面颊愈发红晕如霞。实则,她本就是一个外表清冷而内心敏感的女子。 螓首低垂,嗫嚅道:“本就是无疾而终的事情…倒让叔父的跟有着什么一样。” 盈盈步伐点起,向远处飘去,身姿优美。 有辞赋为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就在这时,洛神回过头来,“叔父,那个分身可还收回吗?” 姣姣日光之下,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 若陆北在此,定要发出一声惊呼,‘谢?!’ 可明显又与谢秋荻不同,这张容颜虽同样清冷如霜,可远胜春山的黛眉下,星眸既似星空璀璨,又若洛水清漾。 涓涓流淌,烟波横生。 也是,若谢秋荻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怎么会拥有连灵幽也要觊觎的玄阴之体。 唯有洛神宓妃…这位先神灵的一缕分身,才会拥有那么多的玄气底蕴。 伏羲氏沉吟道:“你那具分身不是转世了吗?据我纠缠,应该还会和陆北有一些因果纠缠。待到那时,你再适时做出一番陨落假象就是了。” “父皇,这样会不会…?” 洛神玉容上带着一些惊艳的犹豫。 她偶尔也会仗着道行高深,偷偷翻阅那具分身的识忆。 对于那人的性情,可是有着一些了解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伏羲圣皇眉头皱了皱,突然吟诵出两句诗来。 这诗赫然不属当世,正是陆北当年和谢秋荻在细雨微茫之中,同乘一车,恍然忆起前世苦求未果的初恋,神情怅惘之下出的话语。 毕竟,他的佣兵生涯,正源于此。 伏羲圣皇目光通达,意味深长道:“既然当年他了这话……所谓道心如圆,许许多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闻言,洛神那张极其肖似谢秋荻的容颜,明澈动人的星眸微微恍惚。以她太乙金仙道行,在方才伏羲圣皇的一席话中,好像窥见了一丝大罗门槛。 细究而不可得,洛神摇了摇头,径直离去。 可转身之间,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那个叫陆北的人,并不会像自己父皇所设想的那般。 正如方才的那盘棋局,自家算无遗策的父皇不也有棋差一招的时候吗? 于是,洛神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一百七五章 火云洞中事(5/1) 火云洞。 云海飘渺,山岳险奇。 上有七彩虹光,桥接座座宫;下有碧波万顷,叶托朵朵莲花。 山道之上,一袭素衣的青年,眉目疏朗,神情默然。 他手按三生神剑,清冷的山风呼呼而过,广袖飘飘,不似人间中人。 石阶绵延而悠长,并不显得逼仄和陡峭,两旁植着郁郁青青的苍松,山风拂过,翠意盎然。 素衣青年正是陆北。 却陆北递上名敕之后,便被一个垂髫、灰袍、大头童子,引到此地暂且等待。 他便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致。 火云洞是一洞,倒不如一方洞。 陆北随着一个垂髫童子来到此地,其间虽不好贸然以自家神念,去探查此方界情形,但也隐隐感知到此处界的广阔辽远,不亚于南赡部洲大。 一路之上,也颇是察觉到不少堂皇绝伦的气息。 其中不乏长生真仙,不朽金仙。 尤其在松树下、河边、菜畦侧、稻田旁,竟然有着一些真仙、金仙的身影。 此辈如普通农人樵夫般,或砍樵,或捕鱼,或插秧…自得其乐,挥汗如雨。 陆北经过其间,那些拥有真仙、金仙道行的人族先贤,都是笑着颔首示意。 “陆公子,三位圣皇召见。” 这时,那个看着不过六七岁大,实则也不知道多大年纪的大头童子,脆生生的声音,在陷入沉思的陆北耳畔响起。 “有劳师兄了。” 大头童子两条辫用红绳缠住,显得有几分滑稽。 闻听陆北言语,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双大眼都眯成一条缝,摆了摆手道:“陆公子客气了,我可担不起师兄二字。” 虽然听这位陆公子所言,并不知道自己是哪位圣皇的弟子,但能称他一句师兄,他还是挺受用的。 大头童子当先领路,热切笑道:“三位圣皇在昭阳宫等着呢。” 二人却是踏上石阶,并未到达顶部之上的巍巍道宫。 而是在中部向左手处一拐,走过密植垂柳的青石板路,向一座朱檐碧甍、简素端庄的宫殿行去。 “陆公子,就是这里了。” 在一处三足六耳铜鼎前,大头童子停下了步伐,回头笑着道。 陆北冲大头童子拱了拱手,出言道谢。 而后整容敛色,绕过眼前铜鼎,神情肃然地朝昭阳宫走去。 “晚辈陆北,求见三位圣皇。” 陆北在门槛之前,躬身施了一礼,恭谨道。 忽而光影闪烁,感受到上首之人目光的凝视,陆北心有所觉,眸光及下,就是一惊。 盖因他人已经落在殿中,脚下正是澄莹明亮的石砖。 “陆北见过三位…两位圣皇。” 陆北抬起头来,瑶台上有着三个杏黄蒲团,唯有左中两个蒲团盘膝端坐有人。 而右边蒲团则空无一人。 “不须多礼。” 伏羲圣皇笑着道。 “陆北,先见过你的老师。” 闻言,陆北目光投向左边之人,果见一个眉骨高耸,鼻直口阔的中年人,正目光赞许地看着自己。 直到此刻,才终于确认当年渭河那人就是地皇。 陆北转向地皇,撩衣下跪,以大礼参拜,“陆北见过老师。” 不提前世地皇烈山氏,被称为华夏人文始祖。就今生,这位圣皇对他明里暗里的点拨和护持。 这一礼,陆北并无什么心理压力。 人生地之间,还是应该常怀敬畏之心的。 地皇坦然受了一礼,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正脸膛之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道:“且起来吧。” 着,挥手施出法力,陆北便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 一礼之后,却是正式定了名分、跟脚。 伏羲氏眸子温润,看着陆北,朗声笑道:“不足百年而至长生真仙,这份儿资质,没有辜负你家老师的期望。” “皇兄谬赞了,大势将起,我这弟子也算占了一分气数,” 地皇谦和地道。 此刻,陆北虽有满腹疑惑,但也不急切出言,而是默默听着两人的言谈。 又叙话了一会儿。 地皇指点了陆北几个关于真仙位阶的修行问题,陆北自觉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伏羲圣皇无声笑了笑,忽而问道:“陆北,你身上的先雷之本源可是夺自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 “正是。” 陆北正色道。 “你所烙印的雷之本源虽然分属先,可三界之中却无一人借此成道的,你知为何?” 言及此处,伏羲圣皇似乎是以一种随意的语气,感慨道:“当年,也不是没有大罗金仙试图证得雷道,可惜身为雷之道源的太古雷灵在庭雷部。” 闻言,陆北心下微动,目光若有所思。 伏羲圣皇微微一笑,再次将目光投向陆北,道:“你心中似乎有着疑惑?” 闻言,陆北拱手道:“正有一事,想要请教老师和师伯。” “来听听。” 伏羲圣皇温煦笑道。 陆北清了清嗓子,便是将自己在九华山遇到的那位被夺舍的狼…其中诡异之处,一五一十地了出来。 完,殿中猛然陷入一片寂静。 伏羲圣皇收敛面上笑意,回头和地皇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异。 并非因为陆北所言的异界来客而感到惊疑不定,毕竟,无论是封月洛水,还是青丘狐国,其中都有着二人的暗手。 而是因为… 心念及此,伏羲圣皇带着审视的目光投向陆北,凝声道:“那人是不是最后遭了谴?” “正是。” 陆北涩声道。 在伏羲圣皇审视目光下,他的心中忽而生出了一种莫名压力。 “陆北,随我走走吧。” 伏羲圣皇不知何时,已然从瑶台来到陆北近前,朗声道。 陆北抬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师地皇,却见地皇正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并以言语宽慰道:“去吧,你心中的疑惑,唯有你师伯能解。” 陆北施了一礼,拱手道:“谨遵老师之命。” 闻言,伏羲氏微微一笑,那张俊朗儒雅的面容,风采绝伦。 当先负手而行,陆北忙是跟上步伐。 望着二人的身影渐渐离开了昭阳宫,地皇眉头皱成川字,叹了一口气,沧桑深邃的眼眸,目光复杂。 “叔父叹什么气?” 不知何时,风华绝代、清冷空灵的洛神,站在地皇身后,手中正把玩着一枝白色山茶花。 此女一身素白曳地长裙,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间环佩叮当,那张姣姣如月,似嗔还喜的玉容,实在是肖似了谢。 而据一些逸志趣闻记载,这位伏羲氏的女儿,宓妃因为迷恋洛水两岸的景色,来到洛水,教授有洛氏一族结网捕鱼,狩猎放牧。 某一日,在有洛氏一族劳动之时,此女拿出七弦琴,弹奏起来,曲音美妙,惊动河伯上岸,一见此女,心生觊觎。 然后化作一条白龙,吞没此女,将其囚禁在龙宫… 真实的情况却是,此女以强横修为,将兴风作浪的河伯给驱逐,然后占据了美丽的洛水。 “机莫测,变化多端,纵然我辈也不能尽知。” 地皇那张方正威严的面容,重新回复淡然之色,却是止住话头,问道:“洛儿,你不是要回洛水吗?” “一会儿就走。” 洛神一剪秋水盈盈闪烁,轻声道。 “那你心一些,可别让陆北瞧见你了。” 地皇叮嘱道。 “怎么会呢?”洛神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叔父,我怎么也是太乙金仙,如何让他一个真仙觑破行藏?” “那可不一定。”地皇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一百七六章 可沁入你心 陆北亦步亦趋地跟在皇伏羲氏身后,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汪碧波清漾的湖水之畔。 湖边杨柳依依,静态极妍的花朵开得分外娇艳。 陆北顿住步伐,望着不远处伏羲圣皇负手而立的背影,陷入沉思。 对于这位算无遗策的圣皇,他的心中一直存着警惕。 他的老师与其是地皇,倒不如是眼前这尊圣皇。 因为,自他来此界,恐怕就已经落入这尊圣皇的眼中。 伏羲圣皇转过身来,一双温和兼具睿智的深沉目光,注视陆北良久。 陆北拱手道:“师伯,还请指教九华山一事。” “不忙,”伏羲圣皇目光温润,直达眼底,忽而问道:“你五德升轮术,习得如何了?” 陆北怔了怔,只得坦率言道:“除却祖龙精血还未搜集到,其余四种神兽的精血已经炼入灵窍了。” “这五德升轮术…”伏羲圣皇摇头自失一笑,叹道:“是我低估了你。” 闻言,陆北心中惊疑不定。 相对其他大罗金仙,他尤其不想面对这尊深不可测的圣皇。 没有人喜欢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至于九华山那人…以你现在的道行,不宜得知太多。” 伏羲圣皇沉吟半晌,淡淡道。 陆北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既然伏羲圣皇不愿意告诉于他,他也不好再出言相询。 “在我眼中,那人…和你是不同的。” 伏羲圣皇面色忧虑,似乎正在斟酌措辞,但终究没有出言。 伏羲圣皇此言一出。 确是和当日乾坤大仙所言一般无二,可又有一些差别。 因为伏羲圣皇所言和那位无极道山山主之言,比较的对象并不一样。 陆北目光微凝,涩声道:“师伯,何以如此笃定?” “你看那湖中,”伏羲圣皇微微一笑,指着湖底一尾尚自徜徉欢游的金色鲤鱼,意味深长道:“它目光所见,不过一湖尔!” “可若它化形而出,成了她或他…” 伏羲圣皇到此处,神色顿了顿,屈指之间,隔着重重虚空,朝碧绿水波点出一指。 “哗啦啦,” 那条毫无灵性可言的金色鲤鱼猛然跃水而出,张大嘴巴暴露在空气中,日光照耀在鳞片上,细细碎碎的光芒,耀人眼眸。 “可它若化形而出,成了她或他…” 言毕,法随。 白气混合着赤色灵光涌现,格格娇笑之声传来。 在湖面之上突然现出一个娇玲珑的身形,正是一个眉眼弯弯、脸颊粉嘟嘟的女童。 胸前绣着红色荷花的肚兜,两条雪藕般的细长手臂挥舞起来,似乎十分欢喜。 “而在这岸上,她也是有资格活下去的啊。” 伏羲圣皇转过头来,一双眸子定定看着陆北,感叹道。 而在这时,一个身穿荷色长裙的妙龄少女,从远处快步走来,将那只鲤鱼化出的女娃娃,抱在怀中。 妙龄女仙躬身福了一礼,浅笑道:“圣皇,是个女孩儿,还请圣皇陛下赐名。” “既于水生,就叫沁儿吧。” 伏羲圣皇挥挥手,温煦笑道。 那个鲤鱼化形的女孩儿,听得赐名,脸上的笑容更为粲然。 婢女抱起沁儿,向远处走去。 “陆北,你可明白了。” 陆北目露思索,涩声道:“我…明白了。” 伏羲圣皇那张俊朗到几至妖冶的面容,突然现出一抹失望,良久之后,眸光闪烁,笑了笑道:“到昭阳宫和你老师道个别,然后就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陆北面色微微发白,郑重施了一礼,告辞离去。 伏羲圣皇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目光悠远,喃喃道:“沁儿,沁儿…也不知此方地,可沁入你心…” 陆北原路返回昭阳宫,心中思索。 其实,伏羲圣皇的言外之意,他已经明白。 同为外来人,他和那些受得谴的人不同,他来自后世,可谓和这方西游世界大有关联。 所以,他有资格活下去! 至于伏羲圣皇对他的期望,他故作不知。 伏羲圣皇以一只鲤鱼的点化过程,试图去按照想要的模样去点化于他。 但他却没有如被点化的鲤鱼那般获得自心底而生的大欢喜和大自在,因为他看到了…囚笼。 湖水对于鲤鱼是一个囚笼,那么化形而出,也不过是在走向另一个囚笼,地罢了。 念及此处,陆北摇了摇头,自失一笑,继而不再深思。 这些…起码等他证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罗金仙之后,才有闲暇考虑。 只要他道行高深,神通强大。 所有的危机,不管是潜在的、还是表面的,自然不值一哂。 昭阳宫。 陆北踱步而入,恭谨道:“老师。” 地皇点了点头,也不询问陆北和伏羲圣皇的言谈细节。 一双威严沉毅的目光落在陆北身上,关切道:“为师不入三界,所以在你修道之途,也帮不了你太多…你有今的道行,其实大半是自己苦苦修持而来。” “老师何出此言,若非当年渭河老师出言指点,我实不知修道之法何处觅寻。” 陆北面色肃然,出言道。 地皇摆了摆手,止住陆北话头,叮咛道:“你如今道行处在真仙一境之巅,若想早点儿迈入金仙境界,初步证得不朽之境…除却领悟金仙的不朽奥秘外,还要搜集后本源灵物…而火云洞中,用以烙印后本源的灵物,不是没有…可你一旦使用,恐怕,终生就要待在火云洞了。” 地皇神情怅然地着,而后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流光澄莹的青色玉简,道:“玉简之中有为师当年踏入金仙,和太乙金仙的感悟。你且收下吧。” 陆北忙是接过,道:“多谢老师厚赐。” 自他进入真仙巅峰之境久矣,明明摸到了不朽金仙的门槛,可偏偏不得其门而入。 心中早已疑惑不已,其中也不是没有想到去和同道交流。 但在幽冥界时,向两位金仙道行军使询问多有不便。 至于去问灵幽,第一时间,当然被陆北抛在脑后了。 “大罗之道,并非不传于你,而是此道为超脱之法,实是因人而异,且你如今的道行,还是浅了。” 地皇淡淡道。 “道行者,践道而行之,弟子醒得。” 陆北一出这话,正自暗悔,继而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 “不错,比起以前,有些长进了。” 地皇刚毅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而威严目光却向一旁撇去,隐含警告。 洛神本来站在不远处,见此忙是以纤纤素手掩口,同时将曼妙身形隐在帘后。 “诸事已毕,你且去罢。” 地皇转过身去,负手道。 陆北郑重施了一礼,皱着眉头向殿外缓缓走去。 不知为何,方才,他隐隐感觉到一种窥视之感。和当日在幽冥界中对峙观音尊者之时,几无二致。 不过,在他敏锐的灵觉中,那双目光似乎很是复杂,有好奇、欣赏、痛惜、不一而足。 “他走了。” 洛神盈盈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地声道。 “洛儿,他已经察觉到你了。” 地皇沉声道。 “叔父,怎么会?” 洛神清冷如霜的玉容微微一变,美眸瞪大,只觉难以置信。 她,堂堂太乙金仙,连一个真仙都无法瞒过了? “难道,你没看到他走之前,都是皱着眉头的…那眉头就是故意皱给叔父看的。”地皇轻轻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继而目露赞许道:“此地是我居所,他自然不会施展任何神通去查看,可又不知我是否蕴含其他深意,也就不好出言询问,但他却可以将自己的疑惑,展示给我看。所以…” “叔父快别了,”洛神清丽如霜的玉容,空灵气质不减,眉睫盈盈颤抖,低声了一句,在地皇倍加疑惑的目光中,心有余悸道:“怪渗人的。” 闻言,地皇一时哑然。 第一百七七章 老袁的烦恼 暮雪。 一个无名镇。 镇上人烟稀少,干冷干冷的寒风迎面呼啸,吹得人脸生疼。 一株上了年头的柳树,发出喑哑的莎莎声。 一间酒馆内。 四处点着炭盆,屋内温暖如春,人声喧闹。 陆北坐在靠窗之处的座位,一个人举杯自斟自饮,耳边传来一些酒客的声议论,心中不禁感慨世事变幻。 他倒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自己曾经收下的那个记名弟子,杨熙都已经要成亲了。 联姻对象却是同为周朝八柱国之一独孤氏的长女。 周朝正是外戚宇文氏一族代北魏而建… 好吧,陆北听到后,面色也仅仅稍稍古怪些许,便再也不以为意了。 “也该去长安看看了。” 陆北心念及此,取出散碎银两,在掌柜处汇过账目,便施施然出了这家酒馆。 不大一会儿,挺拔的身形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原中。 长安。 由于年前方出鼎革之事,所以,本该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长安城大街,人烟寥寥。 只是偶尔有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急匆匆地驶过宽敞却冷清的街道。 大街上的尺许积雪,早已被城中官衙征发的兵丁清理过,露出来的青石板明光澄澈。 陆北神情闲适,步履从容地踱步到朱雀大街和坊。 在一座高宅大院前停下脚步,淡然的目光停留在门额之上,那悬挂“陆府”二字,微微一笑。 东胜神洲三年,幽冥界七年,粗略算去,却已有十余年矣1 陆府两扇朱门大开。 陆北正待迈步而入,却碰上一个身穿云雁细锦衣、外披织锦皮毛斗篷的少女。 少女正双手掐着细腰,指挥着两个家丁忙碌。 家丁怀中抱着两盆精心修剪过的腊梅,心翼翼地望廊下摆放。 少女转过身来,见到陆北,目光怔了怔,继而面带惊喜之色,试探道:“公子?” 陆北淡淡笑道:“你是素儿吧,一晃眼都长那么大了。” 名叫素儿的少女,在十年之前,分明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女童。 一直由着陆北四个剑侍之一的琴剑一手带大。 闻言,少女素儿终于确认,便欢喜地向府中跑去,嚷嚷道:“公子回来了…” 陆北笑着摇了摇头,抬腿迈入院中。 花厅。 陆北坐在一张梨花木椅上,手中端着一个茶杯,耳边听着下首处四个俏婢你一言、我一语,他不时出言或是询问,或是回答。 这时,书剑清咳了一声,起身走进内室,取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清声道:“公子,这是庭雷部一位君送来的。” 梅剑浅笑盈盈地接过话头,“那位神君,似乎是想让公子去庭雷部任职呢!” “哦,”陆北皱了皱眉头,伸手接过精巧玲珑的木盒,打开。 赫然发现里面有着一个庭符召。 陆北将其握在掌中,只觉自身所掌控的雷霆本源,隐约有着一丝异动,他的脸上现出思索之色,在书剑四女的目光注视下,淡淡笑道:“等年后吧。” 不知不觉间,时光流逝。 眼看就是临近年关,长安城方渐渐喧闹了一些。 陆北在府中好生歇息了几。 这一日,外面有人禀报,袁守城来访。 陆北忙是出外迎接,将袁守城引入花厅,二人分宾主落座,有婢女奉上两盏香茗。 袁守城徐徐打量陆北良久,目露惊异,沉默半晌,这才感慨道:“看来十余载未见,陆道友已得长生了!” 陆北笑了笑,洒然道:“在下微末道行,比不过袁道友道行高深。” 袁守城摆了摆手,良久没有话。 二人轻飘飘地揭过修为之事,又是叙了几句话。 只见袁守城目光湛然地看着陆北,郑重其事道:“既然陆道友已经拥有这般道行,有一事,贫道也就不隐瞒道友了。” “袁道友但言无妨。” 陆北收敛面上笑意,正色道。 “陆道友可知在下为何要以仙道方外之身,涉足凡俗?” 袁守城问道。 陆北目光微动,静听袁守城言语。 “避祸。” 袁守城神色肃然地吐出了两个字。 “以袁道友之道行,尚须如此?” 陆北抿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问道。 “此事来话长…”袁守城挥手以法力隔绝周围空间,缓缓言道:“陆道友得的是人族一脉,火云洞的传承,贫道也就不瞒道友了。” 袁守城着,便慢条斯理地从头叙述起来。 原来,袁守城此人在五帝时代,曾以巫之祁之名作乱淮河。 当时的五帝之一,大禹还在治水,并未成道。 虽然大禹得一些能人异士之助,但仍然不是巫之祁的对手。 最终惊动了人皇轩辕座下的应龙。 袁守城面上露出了钦佩之色,回忆道:“应龙道行高深,神通卓绝。贫道当年不是应龙的对手,被他生擒。后来却被应龙义释。” “于是,贫道心中感怀应龙道友恩义,便欣然承诺帮助大禹治水,初始极为顺利,不想其后,却得罪了九位实力不可测的大能。” 陆北心知下面定是关键,“哪儿九位大能?” “祖龙的九个儿子。” 袁守城面带怅然,连声音似乎都低沉了一些。 传闻,祖龙生九子,这九子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螭吻。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祖龙九子性情贪虐残暴,当时自持道行兴风作浪,祸乱洪荒大地…最终因贫道之故,此辈被人皇亲手镇压了五万年。此辈不敢怨怼人皇,却从此怨怼上了贫道…” 言及此处,袁守城苦笑一声,“后来贫道心中惶恐,苦求人皇轩辕陛下,受其一番暗示指点,只要在九子脱困前找到九疑鼎,便能永镇九子。” “可九疑鼎早就不知所踪!贫道无可奈何,这些年只得隐姓埋名,暗中查访九疑鼎所在。” 陆北听完这般前因后果,眸光闪烁,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当年袁守城为何要去零陵郡了。 在未来的大唐,这位西游第一神棍、赤尻马猴,之所以要猫在人道重地的长安城,正是为了避祸! 据西游记载,袁守城每要吃一尾含有龙族精血的鲤鱼。 以陆北度之,此举正是凭借一丝龙族精血,好以血脉秘术去感知祖龙九子踪迹,提前防备。 为了防止被九子察觉,这龙族精血当然不能取多。 念及祖龙九子,陆北放下茶盏,面色稍稍凝重。 据上古典籍记载,这祖龙家的九个傻儿子…道行最低者,都是三源金仙。 不得,还会有太乙之辈。 此辈不敢怨怼人皇镇压他们,修为低微的袁守城,就成了他们的出气筒。 一想想九个道行至少在金仙境界的大能,时刻惦记着如何报复自己,袁守城又岂能不惧? “道友,这九子脱困之期?” 陆北凝声问道。 “七百年后!” 袁守城涩声道。 陆北眉头皱了皱,心道,果然。 那时,正是西游量劫刚刚结束,宝莲灯大劫还未开始。 陆北念及此处,莫名一笑。 宝莲灯大劫…应该不会有了吧。 陆北深深地看了袁守城一眼,“待到那时,陆某最多也只能替道友挡住两到三人…袁道友仍需早作打算。” 袁守城叹道:“陆道友好意,贫道心领,可惜九子之中,却有三人在太乙之列。” 此言一出,陆北心生凛然。 三尊太乙金仙,确实棘手。 五帝城中,他可是直面过太乙金仙之威的。 见陆北神色微变,袁守城秀丽的仪容上,愁色更郁,沉声道:“陆道友若当真有心助我,到时可助贫道去夺九疑鼎。有此宝在,震慑祖龙九子不难。” 陆北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应允了下来。 袁守城面色恢复淡然,道:“尽人事,听命吧…当真事机不谐,贫道就躲在长安城不出,此辈难道还敢杀进长安不成?” 闻言,陆北一时默然。 蓦地,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九疑鼎多半是寻不到的。 就算有他这个变数存在,九疑鼎也不会称心如意地落在老袁手里。 无他,袁守城正是西游大劫的拉幕者。 第一百七八章 长安西城隍 新年过后,又下了一场雪,而后便是时至今日的…晴。 街道旁几株大柳树,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吐芽,青翠嫩芽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陆北一袭玉色常衫,面色从容,步行来到城隍庙。 远远便看到一座气度不凡的牌楼,斑驳青砖垒砌成四面高高院墙,城隍庙整体透着肃穆和古老的氛围。 陆北一步步行去,身上原本如普通凡人的气息慢慢上扬,地仙、地仙巅峰、神仙、神仙巅峰。 最终停留在神仙巅峰! 陆北牌楼前的石阶上停住步伐,长身玉立,一双冷眸成淡金之色,隔垣洞见,眼前光影急剧扭曲,倏尔现出一座神境。 “城隍重地,仙道之人无故不得在此徘徊!” 就在这时,牌楼侍立的四个身穿红袄银甲、端着长戟的神兵,冷声喝道。 显然,陆北身上散发出的神仙气息,并不足以威慑此辈。 陆北微微一笑,不以为意,一边道明来意,一边走上前去递上名敕,便在廊下耐心等着。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绯色官袍,戴着乌纱帽的中年文吏,快步从城隍庙中走出,一脸笑意地道:“来人,可是陆公子当面?” “正是陆某,阁下是…?” 陆北收敛神色,打量着面前的中年文吏,问道。 “在下陈实,陆公子叫陈某陈主薄即可,城隍神君就在里面,陆公子还请随陈某来。” 陈主薄笑着伸手,作出延请之状。 陆北微微颔首,便随着陈主薄进入城隍神境。 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路,二人慢慢行去,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一座座假山后,忽而眼现出一方池。 池中荷花浮叶而起,白气袅袅,似是雾霭。 才往一旁的石碑看去,上面赫然镌着两个大字。 “养生池。”就这么的跳入眼帘。 一旁的嶙峋怪石下,浅凹之处,聚一水潭,一只老龟耷拉着眼皮,气质沉静地趴在水中,一动不动。 陆北随意扫了一眼,便不再多作关注。 “陆公子,这边请…” 中年文吏转头笑着,引路道。 陆北随后跟上,一路之上颇是有几个怀抱文册的吏,从二人身畔匆匆而过。 此辈皆是目不斜视,对陆北漠然视之。 二人来到城隍大殿前,同时顿住步伐。 但见门楣之上,题着一个烫金匾额,上书“慈恩广布”四个篆字,赤金光泽如水流动,似乎是香火神力。 陆北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微微一笑。 “城隍神君正在殿中批阅文案,陆公子可否先在偏殿候上一段时间?” 中年文吏笑着征询道。 陆北面色淡然,应道:“可。” 城隍偏殿。 陆北安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气定神闲地静待长安城隍神君到来, 长安城共有东、西、南、北四位城隍神,这些城隍在长安城,皆是堪比仙级数的强大神祗。 因为陆北伪装成神仙道行来此,所以,并未引得西城隍神君的太过重视。 此去庭,他打算以神仙道行的陆北之名,入庭雷部为神。 毕竟,若以真实修为前往,势必要引人侧目,不利于他行事。 而且据这些时日观摩地皇赠予的玉简,陆北隐隐有所领悟。 金仙之躯,可称不朽! 长生真仙周身灵窍蕴涵星光,金仙仙体则现出后灵纹,那是道纹。地大道的具现化。 而后金仙才可领悟一念成域、法有元灵的玄妙境界。 值得一提的是,一念成域、法有元灵。 前者,三界六成金仙还可以做到,而后者有的甚至一生都无法踏入此境。 法有元灵就是仙人完全降服自身宏大的气机和法力,让自身真灵投影在法力符箓中。 到得此境,一道法力便可化出一道分身,纵然不幸被人灭杀,也可凭借一道特意祭炼过的法力重生而出。 这才是金仙不朽的奥秘! 可以,先前在北俱芦洲,陆北唯一击杀过的那尊金仙妖圣,根本就未曾达到此境。 至于自在波旬,不过损失一尊化身罢了。 金仙难杀,可见一斑。 当然,证得不朽金仙,仍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达到道心某种程度上的圆满。 金仙三源圆满,那只是从法力层面而言,而在道行方面还需精研。 这和陆北当日首先迈入真仙道行,而后才开始炼化黎椿之心、烙印木之后本源是一个道理。 起本源灵物,陆北眉头皱了皱。 心道,庭之中不是有壬水先灵根,蟠桃树么。 正好可以烙印后水之本源。 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响起,神念感知到香火神力的接近。 就仿佛暗夜中的一个松油火把,热浪席卷,正在慢慢逼近而来。 陆北正在寻思,却见一双黑底圆头官靴,并齐合拢,目光及上,却见一个身穿大红官袍,腰系玉带的…女人? 陆北心头微诧,面上却不动分毫,起身拱手道:“陆某见过城隍神君。” “陆公子不必多礼。” 城隍神君平常无奇的容颜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波动,淡淡道:“十年之前,庭雷部的吉君就已经找过陆公子,陆公子何来如此之迟也?” 这位女城隍的声线稍粗,嗓子似乎还带着一丝沙哑。 陆北朗声道:“诸事繁忙,实是难以脱身。” 女城隍点了点头,道:“陆公子确是十年都未进长安城了。来,三年之前,吉君还特意以线香显圣,问过陆公子的情形。” “劳吉君挂怀,陆某心中实是不安。” 陆北拱手道。 女城隍仔细打量了陆北一眼,见其眉宇冷肃,气度凝然,道行也在神仙巅峰之境。 而且从陆北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堂皇纯正的雷霆气息,心中暗暗点头,也觉得庭雷部看人不差。 “陆公子,雷部符召带在身上吧?” 女城隍着,从陆北手中接过符召,目光在符召上稍稍停留一瞬,这才展颜微微笑道:“陆公子还请于此稍待片刻,本神这就去沟通上界。而后庭便会派出接引使者,引渡公子上得庭。” 这尊城隍或许很少笑,她的笑容也谈不上好看与不好看一,只是有着一种僵硬的违和感。 所谓神威如狱,或许,这尊城隍早已忘记如何去笑了。 陆北面色玄素,沉声道:“有劳神君了。” 长安西城隍点了点头,也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陆北耐着性子在椅子上等待,颇为这位行事雷厉风行的女城隍感到心折。 与此同时,窥一斑而知全豹。 他第一次对于三界名义上的统治者,至高无上的庭,有了那么一丝戒备。 事情,恐怕未必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第一百七九章 北斗征伐司 界。 神霄玉府。 此地为雷火瘟斗四部之中,势力最为庞大的雷部所在。 此部,下设“三省九司、三十六内院中司、东西华台、玄馆妙阁、四府六院及诸各司,各分曹局。” 其间琼楼宫殿,漂浮云端,外有法阵遮蔽,光彩迷眼。 连绵楼宇之中,有着这么一座阁楼。 阁楼密室内。 雷部君吉立身穿一袭杏黄道袍,头戴道冠,正在盘膝打坐修炼。 他的手中尚握着两枚巧精致的雷玉,一丝丝白色雷霆,被吉立以秘法抽出炼化。 忽而,吉立猛然睁开眼睛,待感受到雷霆本源只是精进了微不可察的一丝,便是叹了一口气。 自封神量劫后,截教诸仙归于庭。 虽然此辈早已得了长生道果,但碍于真灵受制于封神榜,此生道行却是不得寸进。 至于他吉立,更是未曾成仙,便被送上了封神榜。 而今所修不过是借助神道之力,炼化的雷霆本源力量。 神通威能再强,惜诀长生之道,再无缘法可言。 吉立摇了摇头,强行不让自己再去思索这些烦心之事。 目光闪烁,心中莫名一动,悄然站起身来,朝阁楼外走去。 …… …… 城隍庙。 陆北只觉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庭外便传来了脚步声音,似乎很急促。 然后,一男一女两个神祗,迈步走入偏殿。 左边那人朗声笑道:“这位想来就是陆公子了吧,某家雷部君吉立,这厢有礼。” 正是从庭借助南门法阵,匆匆赶来的吉立。 对于凡间是十余年过去,可在庭不过十余日。 所以吉立面色尚带着亲切,毕竟雷部尊闻仲仔细叮咛过他。 吉立打量着陆北,感知到神仙巅峰的气息波动,心中暗暗赞叹,此人资卓绝。 要知道,他上次临凡降劫之时,眼前之人分明刚刚突破神仙,这才十年过去吧…这般修行速度,当真让他羡慕。 陆北起身拱手道:“吉君客气了。” 三人分宾主落座,那位女城隍淡淡道:“两位且在此地叙话,本神公案之上,尚堆积了不少公务,且失陪了。” 吉立善意地笑了笑,挥挥手道:“冷月城隍自便就是。” 陆北正待冲城隍颔首示意,闻言,目光一奇。 城隍完,便不多言,告辞离去。 “冷月城隍耽于公务,兢兢业业,实是我辈楷模。” 君吉立见陆北神色异样,还以为他对于城隍的淡漠态度心下有着微词,便是笑着解释了一句。 陆北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而生的古怪之色从脸上敛去。 他,毕竟是一个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吉立又问道:“陆道友,若无他事,可否愿意随我到庭雷部供职?” 陆北倒没有什么‘我愿意’之类的尬白,而是点了点头。 吉立见此,再不耽搁,站起身来道:“陆道友,且随我来。” 吉立取出玉牌,勾通庭传送法阵,一道流光闪烁,二人就是消失在原地。 庭。 南门。 君吉立笑着介绍道:“陆道友,这是闻名三界的南门。” “果然气势雄浑,不可窥测。”陆北放弃了以神念去探查南门的虚实,微微眯起眼眸,赞叹道。 “陆道友,随我过了南门,便可去神霄玉府。”吉立望着陆北,笑着道。 “那是照妖镜?” 转头看到一面镜子架设在玉质石板上,陆北问道。 “这照妖镜正是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庭,平日由轮值的四大王看守护持。”吉立到此处,压低声音道:“这是玉帝之物。” 闻言,陆北恍然。 据,照妖镜是先灵宝昊镜的仿制品。实则借助庭位之力,甚至可以发挥出先灵宝的力量。 “陆道友不要耽搁了,驻足良久,将就该过来盘问了。” 吉立催促道。 陆北微微一笑,忙是跟上步伐。 经过照妖镜,并无任何异动。 南门的兵将,皆是目不斜视。 可在陆北正要迈步而入时,却有一个将过来盘问,听闻君吉立的叙,又验了验陆北的符召,便放行过去。 陆北走过南门,立在一处寥阔的平台上。 心中叹道,若他没有猜错,这南门连同整个宫,应是一件不亚于先至宝的存在。 禁制繁复,浑然如一。 若不想让猴王打进去,猴王连南门都打不进去。 事实上,猴王也没打到灵霄宝殿。 陆北敏锐的灵觉中,能感知到宫之中,步步禁制。 这些禁制和宫本为一体,威力莫测。 吉立带领陆北来到神霄玉府,正色道:“我雷部正神,居尊位者自然为行云布雨的二十四位君。” “陆道友先随某去九应元府领了雷部玉牌,而后再听我家老师吩咐,看让道友派往哪一司合适。” 陆北自然是无可无不可。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来庭当官的。 九应元府。 九应元雷声普化尊,闻仲早已等在殿中,见吉立领着陆北来到,朗声笑道:“陆友,老夫可是候你多时了啊。” 陆北行了一礼,故作不解道:“神尊何出此言?” 闻仲无声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容,眉心一道竖纹霍然睁开,投在陆北身上,讶异道:“果然!” 陆北神色不变,他的道行在数件至宝的隐匿之下,就是照妖镜都看不透,更遑论眼前这位雷部尊。 闻仲见陆北面色如常,目露赞许道:“不错,不错…果是我人族俊彦。” “神尊谬赞了。” 陆北谦辞道。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隐藏修为了,若他以真仙道行,眼前的雷部尊必然和他平辈论交,也就不会以嘉许晚辈的语气和他话,而他更不必面上露出假装的矜持笑意。 不过,在大能遍地的庭,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雷部尊又出言勉励了几句,便道:“陆友方来,可曾有心仪神职?” “全凭神尊吩咐。” 陆北拱手言道。 闻仲面带期许,手捻颌下胡须,沉吟道:“北斗征伐司,右玄带人去了域外,而今尚缺玉府左玄,陆友感兴趣吗?” 陆北不禁问道:“北斗征伐司,司掌何事?” “顾名思义。” 闻仲颇有深意地笑道。 北斗征伐司,专司雷部三界除妖之责,实则隶属于北极中紫薇大帝麾下,权受雷部调动而已。 北斗征伐司的右玄随同北斗防卫司的兵将,拱卫紫薇大帝去了域外。 而左玄辖制兵却在雷部驻扎,此司有内靖四大部洲,扫荡妖孽邪祟之责。 陆北正待出言拒绝,他来此地可不是给庭卖命的。 闻仲似乎看出了陆北的想法,就是解释道:“北斗征伐司并非时刻需要下界,而是王殿需我雷部协助之时,此司可酌情处置,况你是左玄,身为有司之长,也不必轻出。” 闻仲完,看着陆北,静等答复。 陆北拱手道:“陆某愿领此职。” 见此,雷部尊闻仲微微一笑,转头吩咐君吉立,沉声道:“且带陆友下去安顿吧。” 吉立深施一礼,便是带着陆北向殿外走去。 望着二人渐行渐远,雷部尊闻仲目光幽沉,手捻颌下胡须,低声道:“希望此人不要太早碰上勾陈…” 第一百八零章 天宫二三事 庭。 神霄玉府。 陆北随同君吉立领了雷部的玉牌,又滴入精血烙印,并以神念炼化,这才算正式入职。 出了九应元府。 二人意极闲适地踱步在高大华美的琼楼、仙阁之间,冷风裹挟着淡雅的仙草清香不时吹来,远近之处的仙台,其上绛纱轻轻浮动,影影绰绰。 陆北极目远眺,便能看到一座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宫殿,隐在仙气雾霭和七彩虹光中,大气磅礴,飘渺云端。 不得不,宫景色颇为宜人。 “道友,这座仙阁就是你的居所。平日有事,下面的力士、仙童皆是可以吩咐。” 君吉立步伐顿在一座阁楼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缓缓道。 陆北闻言抬头看去,但见十余步外,一座精致巧、宝光莹澈的六层仙阁静静矗立。 而楼阁门前,有着两个力士做些洒扫的活计。 而一个眉清目秀,额头点着朱砂的白衣仙童,则手持一个金色大剪刀,认真地修裁着盆栽。 陆北冲吉立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并无异议。 吉立沉吟道:“陆道友身为一司之尊,每月初一或十五,可凭借雷部玉牌到洞渊玉府,领取二十枚雷玉修炼。” “雷玉?”陆北目光闪烁,露出疑惑之色。 他忽而想起镇元大仙善尸,曾经将勾陈大帝的雷霆本源底蕴给抽炼成雷玉的往事。 “来自涵渊玉府中的雷玉,蕴含雷之本源,可以用来帮助我等修炼雷道神通。”吉立语气顿了顿,面带异色,道:“甚至,若积累的数量足够多,甚至可以烙印本源。” 陆北目露思索,问道:“不知这雷玉是庭每一位神祗都有,还是单单我雷部可以享有?” “庭仙官凭符召各有功德仙俸,这雷玉是我雷部独有之物,与彼辈何干?”吉立摆了摆手,傲然道:“除我雷部众神外,庭其余神祗无人可得。其实,来北斗防卫司和攻伐二司本属紫薇大帝麾下,本不过既然受我雷部节制,故而尚属雷部一员……当然,雷玉也仅供奉于二司之长的四人。” 吉立出言解释道。 心道,老师对这陆北倒是器重的很。 闻听吉立之言,陆北故作恍然之色,于是出言询道:“雷玉来源,可是太古雷灵?” 当日在东泽神山渡劫,陆北曾经以三生神剑,斩去太古雷灵一爪,炼入阳神。 故此有这一问。 吉立面带激赏之色,叙道:“不瞒道友,正是太古雷灵。不过,当年陆道友在渡神仙阳神雷劫时,所斩雷灵一爪并非真身。” 言及此处,吉立心中也是感慨。 要知道,并非是谁都有勇气敢于斩去雷灵分身一爪的。 这恐怕就是自家老师看重这位陆道友的缘故。 不得,在老师眼中,眼前之人有着成就雷道真仙的可能。 不过,一想到那位时常派人来涵渊玉府索要雷玉修炼的那位帝君,吉立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陆北一时默然不语,眸光闪烁,他心中猜测,太古雷灵多半和涵渊玉府有关了。 可此刻刚来未久,也不好刨根问底。 “陆道友,你方到庭,可先行去休息片刻。若有其他事情,可以派仙童知会我一声。”吉立着,突然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轻轻递了过去,笑道:“陆道友,这是关于北斗征伐司情况的玉简,你观看一下,明日也可亲自去看看。” 陆北伸手接过玉简,稍稍放出神念探查,便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 “吉君,陆某初来乍到,可否再给予一份儿宫的地图玉简,也不至迷了路途。” 陆北目光平静无波,随口道。 闻言,君吉立神色蓦然怔了怔,心生疑惑。 可转念一想,眼前之人来自下界,初来宫未久,估计是害怕误入了什么禁地。 “如果君不方便…是陆某唐突了。” 陆北见吉立沉吟不语,顿声道。 “倒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吉立目光温和,微微一笑道:“关于宫的布局。其实,陆道友若再待上三五个月,自然就会知道…不过,还是告诫一句,着宫一步一禁,道友切忌擅闯,尤其不可不告而入。” 见陆北整容敛色,目光凝重,吉立满意地点了点头,续道:“我回去后,会凭着记忆给道友图制一份儿,再命仙童连同盔甲兵刃,一并给道友送来。” “那就有劳君了。” 陆北拱了拱手谢道。 “好,好。” 吉立着,便告辞离去。 陆北默然良久,也转身迈步入了所居仙阁。 仙阁中。 陆北坐在椅子上,以神念阅过玉简,微微闭上眼眸。 北斗征伐司,听着气派,实则仍是北斗一系的将。 此司原有六千兵,后被一司副手的右玄,循常例调走一半,拱卫中紫薇北极大帝去了。 雷部三省九司,四府六院,势力庞大至极,其中不乏三教弟子任职。 他这个北斗将也算不上什么大官。 以神仙之身担任,刚刚合适,也并非雷部尊破格提拔。 况且他来此地,也不是当官的,而是为了借助庭之力,搜寻提升道行的灵物。 这些灵物,本就稀少,而且皆是把持在三界一些大势力手中,当日在乾坤洞府,陆北获得黎椿树心已属侥之幸。 而他若想快些提升修为,又不想动辄修炼个几万年,唯有搜寻这些绝迹三界的灵物。 若是实在找不到,不得,就只能将主意打在蟠桃树身上。 就在陆北思索之际,外间一个仙童清声求见。 陆北起身出得仙阁,正见两个膀大腰圆、浑身如铜浇铁铸的力士,在一个高个、大眼仙童的引领下走来。 其中一个力士怀里抱着一根亮银长枪,长枪蟠龙盘踞,明光闪烁,通体镂有空纹,隐约散发出真级灵宝的气息波动。 另外一个力士手中端着一个木盘,上有明明赫赫的雁翎银色盔甲,甲叶冷幽,仙气四溢。 高个、大眼仙童则是双手捧着一沓厚厚图册,正是吉立以法力绘制的宫格局。 陆北扫了一眼真级灵宝的盔甲和长枪,并不多作关注。 让其放在一旁,而后便打发仙童和力士出去。 拿起图册,状其随意地翻阅起来。 目光在第一时间,下意识去寻找蟠桃园所在。 “斩仙台,恩,不是。” 陆北目光闪烁,心中暗道晦气。 耐着性子从头看去,从南门到接引殿,两旁毗卢宫,朱雀,太阴、太阳二宫,穿过彩虹桥,到朝会殿……到灵霄宝殿。 这些宫殿,旁边有的注着文字明…却是吉立记载的其中居住仙人名姓,性情。 还有一些宫殿旁边则是大片空白,唯有“慎入”二字。 显然,连吉立都知道厉害,甚少进入。 宫按罡地煞排列,凡有三十六宫,七十二殿。其中居住的强大仙神,不计其数。 陆北微微一笑,目光向左扫去,紧挨着灵霄宝殿的御花园,兜率宫,瑶池,找到了。 如西游记中从猴王之口,可以得知兜率宫、蟠桃园二者实际相邻不远。只要穿过防御松散的御花园,便可往来无阻。 所以,御花园便是关键了。 而御花园是玉帝和一应亲眷休憩散心之地,自然不容旁人窥视。 所以,紧挨御花园、坐落在通明宫后的披香殿,则又成了重中之重。 “找个时间,不妨去披香殿踩踩点儿…看看。” 陆北心中喃喃道。 第一百八一章 司马错完了 不知不觉间。 陆北已经来到庭三。 这一日,吉立忽而打发手下仙童询问,“陆道友为何不去北斗征伐司见过同僚,可是生怯?” 而后吉立又,“自己这几日琐事缠身,不能得脱,若有必要,愿陪同陆北上任云云。” 陆北心知吉立生了疑窦,让仙童对吉立回了话后,便身穿一袭素色常衫,按剑去了司中。 北斗征伐司有左玄、右玄、侍中、仆射、真伯、卿监、仙郎、玉郎、玉童、玉女等一应文吏僚属。 见陆北到来,由着一个名叫许绍的侍中领着,在司中查勘了一些历年的文薄账册,算是走走过场。 许绍看着四十多岁年纪,身量中等,高颧、短须,面容可称清奇。 见陆北兴致乏乏,试探道:“陆司使,可要去校阅司中兵?” 却是看陆北眉宇冷肃,身有凛冽杀伐之气,以为来得这位上司喜欢武事。 陆北思索了一下,道:“带我去看看。” 二人不大一会儿,便来到一块儿寥阔的仙台上。 仙台以凡人眼力根本望不到尽头,其中旌旗林立,猎猎作响,六面战鼓架设在仙台四周。 正取六军之意。 六个方阵,正在法阵密布的仙台上,手持兵器两两厮杀。 因为仙台禁制的护持,兵纵然以刀剑砍在袍泽身上,除却将人震飞外,并无严重伤势。 陆北踱步而入,见得此幕,心头不由凛然。 盖因,这些兵从单一战力而言,实是不堪一击。 因为此辈皆从人一族层层选拔而来,勇武刚毅有之,然仍不出超凡之境。 但仅仅聚成一个五百人的披甲方阵,甲兵杀伐凛冽。动作整齐划一,声势却隐隐堪比地仙之威了。 而三千兵,更有仙之威! 陆北在许绍的引领下,几个同样出身人一族的将,都是目光敬畏地见礼一番, 陆北出言勉励几句,即刻转身离去了。 又过了两,却是到了十五。 仙阁中。 陆北有心查探此地雷玉和夺自勾陈的雷玉有何不同,就取出雷部玉牌,吩咐道:“以云,你去涵渊玉府替我将二十枚雷玉领来。” “谨遵上仙法旨。” 名唤以云的仙童,恭谨行了一礼后,接过玉牌,便向涵渊玉府匆匆去了。 看着远去的仙童,陆北淡淡一笑。 来,这以云仙童可以算是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了。 和宫九成仙童一样,虽然受得仙气滋补,延年益寿,但不得长生。 这也是人一族的局限。 陆北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品着,一边等着,一边思索稍后去披香殿之事。 因为初一、十五皆是玉帝升朝的日子,那时兵会调到朝会殿作仪仗,恭候大仙官。 披香殿守卫不会松懈一些,就是一些仙人大能也不会在那里逗留。 就在这时,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却从外间传来。 以云仙童鼻青脸肿地跪在陆北面前,“上仙,童所领雷玉他人抢走了。” “恩?”陆北目光冷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可知是哪一宫,哪一殿的仙官?” “童不识,不过他们人还在洞渊玉府。” 以云仙童声道。 陆北眉头皱了皱,“将雷部玉牌给我,随我一同去看看到底是哪一路毛神,敢生事端。” 着,接过雷部玉牌,带着以云仙童,快步出了所居仙阁,直奔涵渊玉府而去。 此事,他有些猜测,或是有人欺他没有后台,又是区区神仙道行,心生藐视,出手试探。 可惜,陆北注定要猜错了。 洞渊玉府。 一座空旷、肃穆的宫殿。 可此刻,分成对峙两方的殿中,气氛僵硬且喧闹。 一方为涵渊玉府的文吏,其中以一个红袍中年仙吏为首。 另外一方则是一男一女两位仙官。 中年红袍仙吏,将毛笔轻轻搁在笔洗上,冷着脸看着对面的二仙。 那是来自勾陈大帝麾下的仙吏。 左边那人是一个紫裙女仙,她青丝绾成云髻,身披一袭轻盈薄纱,一张瓜子脸,模样俊俏标致,大而有神的眼睛描着紫色眼影。 弯弯柳叶细眉之间,一道白金印记,熠熠闪烁。 右边男仙,则是身穿一袭玉色常衫,腰悬三尺宝剑,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硬朗,可谓器宇轩昂。 中年红袍仙官冷声道:“两位方才何以如此莽撞无礼,擅夺那位雷部将手下的雷玉供奉。” 那位紫裙女仙,嘴唇扬起,无声笑了笑,并不答话。 实是轻蔑到了极致! 手按宝剑的白衣青年,目光傲然,厉声道:“我家帝君上月便有令传来雷部,涵渊玉府必须每月向勾陈宫供应三千枚雷玉,方才司马秉笔,仅仅划了一千枚……而且推三阻四,我等不如自取。” 闻言,姓司马的中年仙官,怒极反笑,“雷玉每月供应有数,尔等没有雷部玉牌,能够取走一千枚,已是尊格外开恩了……而今欲壑难填,令人生厌。” 由太古雷灵之龙吐出的龙息,也就是道源所化的雷玉……眼前二人每个月都会来取一次,这位秉笔典史对二人并不陌生。 素来厌恶已久! 不想这次更是贪得无厌,直言取走三千枚雷玉,司马仙官终于不堪忍受。 其实,此事还和陆北有关。 十余年前,陆北在葫芦山斩杀勾陈化身,而后勾陈亲自下界,被镇元大仙善尸,地甲生生废掉金仙道行不,更是夺去了先雷霆本源。 勾陈为了重登金仙修为,只能向雷部施压。 从最早的每月索要五百枚,再到一千枚,直至今日的三千枚,胃口越来越大。 在勾陈大帝看来,他身为上古大神雷泽残灵转世,连如今的道都欠他的。 他取回自己的东西,经地义,又有什么错? 此人明显不认为,一个地六御之位就足以补偿他。 “庭众神皆知我家帝君修炼雷道,不来你这里取雷玉,又从哪里来取?” “此事,你们去和雷部尊分,神位卑职微,无权决定。” 司马仙官面色愈冷,拂袖道。 “好。” 紫裙女仙冷冷道了一个字,眼眸渐寒。 “既然如此…雷部来一人领取雷玉,在下就抢一次。” 一袭白衣纤尘不惹,手按腰间三尺宝剑的男仙,冷嗤道。 此人名唤林易,拥有神仙巅峰道行,却有着这话的三分底气。 “你敢如此妄为,涵渊玉府之外,可有兵当场格杀尔等。” 中年文吏彻底被激怒,厉斥道。 “司马错,你当真敢和地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为难?” 女仙眼眸清冽如刀,嘴角微微上翘,道:“若你当众一个‘敢’字,我等二话不,转身就走。” 直呼文吏仙官名讳,无礼话语中蕴含的威胁之意,令其他文吏心生恻然。 一个个都是齐齐向司马错打眼色,意思便是得罪地六御之一的勾陈,何其不智,莫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纵然一个落魄帝君,也不是一个涵渊玉府一个秉笔典史可以得罪的。 司马错目光深处有着一丝忌惮,面色挣扎良久,言道:“蔻瑾仙子,此事你去和雷部尊商量…否则,神这里担不了这个责…无法通融。” 到最后,声音渐渐干涩,艰难。 “啪啪啪。”蔻瑾仙子柳叶细眉挑了挑,长长的睫毛上,紫色眼影绚丽,玉手交叠一处,竟然鼓掌喝起彩。 继而眸光透着狠辣,一字一顿道:“好,好…有胆识。” “我们走。” 此言一出,涵渊玉府中的玉枢上相、典史、司吏皆是同情地看着司马错。 司马错完了! 那白衣男仙林易冷笑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上了蔻瑾仙子的盈盈步伐。 “本将,让你们走了吗?” 就在二仙将要踏出涵渊玉府,一道冷冽的声音遥遥传来。 陆北领着鼻青脸肿的以云仙童,出现在殿外。 “打了人,抢了东西,不把命留下…还想走?!” 一道指印遥遥点出,在众仙惊恐的神色中,带着铺盖地的杀机,向二仙点杀而去。 第一百八二章 下界除妖去 一指遥遥点出,流光明晦闪烁。 分光化影、波动冥冥…直奔二仙眉心。 林易面色狂变,在仓促之间,堪堪祭出一面龟甲盾,试图抵挡。 但听‘咔嚓嚓’,龟甲盾仿若纸糊一般,已成流光碎片。 “彭彭…” 林易本人更是吐血倒飞,向涵渊玉府大殿深处撞去。 “咔嚓。” 由仙木打造的条案何其笨重坚固,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撞碎。 却是发出痛苦闷哼的林易,周身二百零六块儿仙骨半数碎裂的声音。 司马错目光发滞,呆呆地站在拱案后,对于大团墨汁溅在官袍上,都没有在意。 殿中涵渊玉府的一应仙官,皆是目光惊异地看着外间。 “噗嗤。” “啊…” 就这这时,一声惨叫在耳边响起,令众仙心头咯噔一下。 众仙循声望去,目瞪口呆,面露惊惧。 盖因,身穿一袭云罗纱衣紫裙的蔻瑾仙子,光洁如玉的额头碎成蛛网状。 而眉心之处,那道白金印记,赫然被点出一道血璇,大股嫣红鲜血兀自‘汩汩’地窟窿中溢出。 “你…” 最后的惊恐之言,被死死地压抑在喉咙中,终不得出。 “扑通。” 栽倒在地的蔻瑾仙子,那一双涂着紫色眼影的美眸,渐渐失去了神采。 “这…” 涵渊玉府一时肃然。 “死人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众仙心中扩大,一个个嘴唇哆嗦、两腿战战兢兢,半都不出话来了。 这般血腥一幕,庭多少年…都没发生过了。 “刷…” 二十枚晶莹剔透的雷玉,从死去的蔻瑾仙子身上相继飞出,一片片整齐有致地静静悬浮在虚空之上。 却是陆北以雷之本源的敏锐感知,然后操纵神念从其人身上搜寻而出的。 “涵渊玉府为庭雷部重地,二獠居然在此强取豪夺,置条法度如无物,而今人赃俱获,其罪当杀!” 陆北目光冷峻,面色淡漠地看了一眼,如蛇雷弧尚游走不定的雷玉,沉声道。 “你是何人?敢杀…勾陈帝君的义妹?!” 林易目光失神半晌,面上痛苦的恍惚神色渐渐恢复,愤恨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惊怒道。 此人怎么敢? 蔻瑾仙子虽然出身妖仙,但被勾陈大帝收为义妹…此人如何也敢杀? “本将身为北斗征伐司左玄,实不知此地还有勾陈帝君的人…只看道了抢去本将仙俸的强盗。” 陆北眉宇冷肃,步伐从容地缓缓走来,高大挺拔的身形,所造成的气势压迫,给人以雷部尊亲临之感。 毕竟,就算主动压制了修为,可仍是居于亿万人之上的长生真仙。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易,呵斥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胡乱攀咬勾陈帝君,其心可诛!” “来人。” 陆北淡淡着,“哗啦啦…”外间两名身穿银甲、腰间悬剑的兵应声而入,齐齐抱拳道:“在。” “拿下此獠,速速押往北斗征伐司,令许侍中好生审问。” “你们敢?” 闻言,林易本来那张白净如玉的面皮愈发潮红,怒声道。 与此同时,‘蹭’的一声,拔出腰间三尺仙剑,寒光映照在白皙的面容上,现出不正常的惨白。 闻言,两个银甲兵年轻沉毅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些许迟疑,望着陆北。 陆北冷哼一声,随手一道雷霆法力禁住心头惊骇欲死的林易,疾言厉色道:“还不拿下!” 这时,林易便被两个兵反剪双臂,带出了涵渊玉府。 “陆左玄,祸事了。”看着不远处的女仙尸体,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神色踌躇道。 眼前之人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气势,着实震住了涵渊玉府的这位刘姓上枢。 老者斟酌了一下言辞,道:“陆左玄,这二人可是勾陈大帝的……” 陆北脸色幽冷,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老者,默然不语。 老者便觉犹如芒刺在背,忙是讪讪笑了笑,蓦然止住话头,心头暗悔自己多嘴。 “刘上枢,此言差矣。若是勾陈帝君身旁的人,岂会如此狂悖无礼?不得,这二人是什么妖魔变化而成,来我雷部图谋不轨。” 司马错感激地看了陆北一眼,而后看着刘姓仙官,冷声道。 陆北目光闪烁,沉声道:“不错,诸位且看。” 着,掌心喷涌法力,朝死掉的蔻瑾仙子席卷而去,白气混合着灵光一闪。 众人眼前,便现出一株木槿树来。 “此女树妖无疑,可笑胆敢混入雷部,伤我雷部之人,死不足惜!” 陆北着指着身后,已是呆若木偶的仙童以云,沉声喝道。 见陆北挥手之间,让化形多年、证得仙道的蔻瑾仙子,现出了原形。刘姓老者心头惊跳不已……再结合先前陆北悍然击杀两位神仙的干脆利落。 直到此时,怎么不知眼前这人的厉害之处,忙是拱手笑道:“都是老朽老眼昏花,刚刚差点被其蒙蔽了过去。” 陆北点了点头,向涵渊玉府一应仙官,大致扫了一圈,便兀自转身离去。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而后,陆北回到所居仙阁,不大一会儿。 涵渊玉府就又送来了二十枚雷玉,陆北以神念探查一番,便失望地发现对自己的道行提升不大。 来也是,他已是雷道真仙,手中这些雷玉除却可以用来炼宝,却是没有太大作用。 陆北想了想,转而觉得雷道修炼一事,不必操之过急。 因为后蜕变先这一步,恐怕已非寻常灵物可以做到了。 那么,雷道既然暂时被堵死了上升之路,唯有再次回到老路上了。 心念及此,陆北出了仙阁,打算去披香殿。 仙阁外,仙童以云笑盈盈地问道:“上仙,可是要出门?” 陆北点了点头,正待离去。 忽见远处一人匆匆赶来,赫然正是君吉立。 “陆道友,你…唉…” 君吉立一见到陆北,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陆道友行事何其莽撞?” “涵渊玉府之事,吉君也知道了?” 陆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问道。 “如何不知?”吉立目光复杂地看着陆北,压低声音道:“道友教训一番就是了,何必下死手?” 陆北收敛神色,凛声道:“二人仰仗身后勾陈帝君撑腰,对我雷部颐指气使,而且夺了陆某仙俸不,还打了陆某手下的人,难道陆某还不给他们个报应?” 吉立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可…总之,我家老师让你过去回话。”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君大仙,这一切都是以云的错,和他人无关。” 却是一旁以云仙童闻听陆北将要被吉立带走面见雷部神尊,以为庭问罪,突然跪下辩解道。 陆北脸色沉下来,喝道:“胡闹什么,还不起来。” “上仙因以云受责…” 以云仙童还未完,就被陆北以神通制止。 “陆道友这才来雷部多久,便如此…” 吉立目露讶异,啧啧称奇道。 陆北微微一笑,道:“不想区区一件事,都惊动了雷部尊。” “事?”吉立摇了摇头,面色复杂,出言催促的同时,宽慰道:“道友还是快去吧。趁着勾陈帝君没有亲临,老师还能先行庇佑你一番。” 陆北微微颔首,随着君吉立,朝九应元府走去。 九应元府。 闻仲负手站在一架山河屏风之前,皱眉不语。 “神尊,陆北带到了。” 闻仲转过身来,看着远处随着君吉立渐渐走来的陆北,眉心竖纹睁开,一道金光烛照千里,悄然打量着陆北。 半晌无果,目光深处隐隐有着狐疑,沉吟半晌,看着阶下肃然站立的陆北,沉声道:“陆北,你来雷部多久了?” 陆北见闻仲只字不提勾陈帝君部下被杀一事,索性也不主动出言起,面上思索了一下,拱手道:“回禀神尊,三了。” “上一日,地上一年。” 闻仲手捋颌下胡须,威严深沉的目光闪了闪,淡淡道:“南赡部洲,长安以西的槐城县,近年有邪祟作乱,以致域内不靖。王殿派下除妖将,也于日前失踪,旗下一部兵更是损失惨重…王殿请求雷部出动一位精擅雷法的君下界协助除妖,老夫看你一身雷法神通不错……索性就替你接了这趟差事,即刻带人下凡吧。” 陆北目光微动,心下寻思,本来他还打算去披香殿打探消息的,可眼下却要去除妖。 不过一想到,这应是闻仲的护持之举。 若他出言拒绝,定让人生疑。 “谨遵神尊之命。” 陆北心中叹了一口气,拱手道。 第一百八三章 槐城县诡秘 南赡部洲。 槐城县。 已经擦黑,可偌大的县城空荡荡的,没有亮起一盏灯笼,仅仅在东面的城隍庙,散发出熹微的灯火。 赵家便坐落在靠近东湖的街面上,三重进的大宅院,朱甍碧瓦,园林深深。 这时,空荡荡的街道上,寂静的好似死了一般。 两旁遍植槐树,就着乌云缝隙下寥落的月光,将一道中等身量的人影越拉越长。 一个驼背老头,引领一个中年道人,挑着一个白纸糊就的灯笼,缓缓朝赵家走去。 中年道人高挽道髻,约莫五六十岁,身后负着一把桃木剑,肩上挎着一个杏黄色的褡裢百宝囊。 浓重夜色之下,令人看不太清面容。 不过,却可以看到其人颌下蓄起的三缕墨髯,随着冷风左右飘拂。 “白云仙师,自年前陈家、刘家、李家,满门灭绝,变成干尸…县中大户已陆陆续续跑了七成有余…赵家故土难离,一时没走,不想如今又遭了祸患。” 驼背老头低头道。 “城隍老爷呢?也不派出神祗管管?” 中年道人的声音沉稳坚毅,在呼啸的凄冷夜风中,显得很是飘忽不定。 “管?根本无从管起呐,城隍老爷都不敢出城隍庙一步。” 驼背老头转过头来,忽然呵呵一笑,一张阴阳脸,密布大大的老年斑,白色眼珠高高凸起,煞是吓人。 顺着灯笼往下看去,赫然发现驼背老头自双膝以下,空无一物。 这…分明是一路飘过来的。 闻言,中年道人问道:“你可知是什么妖物?” “吱呀…” “谁在话?” 一个半大孩儿探出一颗大脑袋,看到中年道人,眨了眨黑宝石一样的眼眸。 “砰”的一声,门猛然合住,孩儿被拉入院中。 从门后传来一个妇人声音,“死孩子,谁让你晚上跑出来的?” 中年道人无奈一笑,灯火映照下,露出一张清颧儒雅的面容。 “据城隍爷…那些被害的大户都有一个相似之处。” “哦?” “家中有一口百年古井!” 驼背老头阴测测地道。 却是不知何时,一人一鬼,已经来到了赵家大门口。 “白云仙师,老儿就不进去了。” 驼背老头对中年道人笑了笑道。 中年道人眉头皱了皱,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挥了挥手,“你且回去吧。” 闻言,驼背老头提着白纸灯笼,朝远处的城隍庙飘去。 中年道人左手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罗盘法器,身后千年雷亟桃木制成的长剑,同时飞起落于右手掌中,心绪稍定。 “阴煞之气倒不算太多,显然不是厉鬼恶煞作怪…也是,若是一般鬼怪,槐城城隍就自行处置了。” 不过再如何棘手,他白云子身为崂山派的堂堂地仙,又有何惧之? …… …… 城隍庙。 “城隍老爷,大喜啊,大喜啊…” 一个红袍吏脚下踩起一圈圈如涟漪的香火神力,跑到城隍灵境的后殿。 “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槐城县七品城隍,从后殿灵池中整衣走出,懒洋洋道:“吧,是哪里又死了人?还是城中哪一家大户又跑了?” “回禀城隍老爷,除却谢家的谢老爷,因为要去长安城做官,在今阖家搬迁到长安城,其他大户尚在观望,一时并无出逃之事发生。” 文吏清了清嗓子,笑道:“据老驴头,那位崂山派的白云子从赵家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了。” “你什么?” 槐城县城隍瞪大眼睛,惊讶道。 “年前庭派来兵将降服妖魔,而后不了了之,那道人就算地仙道行,也不应该啊…” 城隍神来回踱步,心中寻思不停。 年前他亲自接待的那位将,带着一部百余兵,仍是折在那几家。 从此,他心中愈发惊惧。 故而一年多来,根本不敢怎么冒头。 多亏眼前主薄出了一个好主意:在槐城县四处张贴阴文告示,凡道行有所成就者,皆是可以看到。 若是敢于除妖,他槐城城隍,愿以苦苦修持的五十年功德酬功。 不想还真引来了一位地仙大能! 槐城城隍叹了一口气,“想我南赡部洲,身为人道重地,百神临空,而今却有妖孽作祟,令人痛心疾首。” “走,去看看去,看那位地仙怎么。” 槐城城隍心念一动,身上赤红神力涌动,高冠博带,足踏官靴,迈步出了城隍后殿,直奔大殿而去。 城隍庙大殿。 檀香袅袅,光线昏暗。 白云子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香茗,清颧的面容上,现出心有余悸之色。 “这位道友,可否将详情叙一番。” 槐城县城隍看着白云子,出言问道。 白云子将手中茶盏放在一旁,凝重道:“来,昨夜实是诡异,贫道进了赵家,发现赵家好像破败许久,而后贫道找到那口古井…发现古井之中果然有古怪。” “什么古怪?” 槐城城隍失声问道。 “贫道当时运法力于双眼,朝井下望去,赫然发现井中倒影,不是自己!” “不是自己?” 槐城城隍皱了皱眉头,问道:“后来呢?” 白云子诡秘一笑,道:“贫道当时心中一惊,正待转身离去,而那却井中忽然涌出一道吸力…贫道恍惚一下,就已经是第二日了。” 听得眼前这位地仙如此语焉不详,一旁的主薄文吏,目露疑惑道:“方才白云子道长不是自己,不知是何人?” “神君,可以自己看…” 干涩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白云子仿若模糊的镜像一般,可那茶盏仍是递出,其中茶水尚打着璇儿。 倏尔,不大的茶碗,便如一口幽深古井,在城隍灵境现出,继而越来越大,将惊恐的城隍和主薄二人吸摄进入。 “妖孽…” “咔嚓嚓…” 茶杯凌空四分五裂。 徒留三具被吸干了香火神力、法力的干尸,留在空荡荡的城隍灵境。 “轰隆隆…” 这时,虚空之上,九道紫色雷霆劈落,槐城城隍庙,霍然倒塌。 …… …… 与此同时,城外。 一条弯弯河,饶城而过。 荒草萋萋,坟茔遍地。 南方际,九重云霄之上,一个光点倏然从变大,正是一团白色祥云由远及近,从而落。 云头之上,一个素衣青年,面容冷峻,手按三生神剑,一双目光悠远深邃。 身后北斗征伐司两百顶盔贯甲、手持丈二银色长戟的兵,目不斜视默然站立。 甲胄鲜明,气势威凛。 陆北眸成淡金,目光隔垣洞见,看着隐藏在重重黑雾中的槐城县,嘴角就是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妖气非妖,鬼气非鬼…有点儿意思。” “陆将,您什么?”一个兵百人长,也就是玉伯,名唤郑应的青年,在一旁好奇问道。 “没什么。” 陆北神色淡淡地道。 “陆将,可否先行去本县城隍庙找城隍查问一番。” 郑应问道。 “从半年以前,城里人就死绝了…槐城已是鬼蜮,又去哪里找城隍?” 陆北沉声道。 “季羽,你去唤出土地,若是附近没有土地,就将河神或者山神唤出来。” 陆北出言向另一个百人长,名唤季羽的玉伯吩咐道。 “遵命。” 名唤季羽的青年,拱了拱手,而后紧紧握住腰间的三尺仙剑,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沿着溪,兀自寻河神去了。 第一百八四章 哪吒和峫魔(为书友长生界远加一更。) 庭。 神霄玉府。 一架御辇在几十兵的拱卫下从云霄划过,落在神霄玉府的牌楼下。 御辇奢华尊贵,外罩四面黄色帷幔,上铭日月星辰、玄鸟凤凰,共有着十二个黄巾力士奋力抬起。 庭六御之一的勾陈大帝,身穿一袭玄色窄袖金绣龙纹帝袍,脚踏云履,身形巍峨,气势凛凛。 身后两个眉清目秀的仙童手持拂尘,两个仙女手持团扇,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勾陈。 勾陈面色阴沉,下了御辇,一步步向雷部走去,目光落在‘神霄玉府’几个大字上,对不远处的雷部将,冷声道:“让雷部尊速开中门迎接。” 雷部将起身行了一礼,忙向神霄玉府深处走去。 不大一会儿。 九应元雷声普化尊,闻仲便率领九应元府一应僚属,出了神霄玉府。 “臣闻仲,见过勾陈帝君。” 微微躬身一礼,便抬起花白头颅,沉声道:“不知帝君来我雷部所为何事?” “闻仲,你干的好事!” 勾陈大帝冷笑一声,呵斥道。 闻仲眉头皱了皱,忽而摇头一笑,不以为然道:“帝君有话不妨直言,本神公务缠身,没有太多时间陪帝君在此空耗,帝君若无他事,还请自便吧。” 着,就准备带着手下一应仙官仙吏转身离去。 “你…” 勾陈面色阴沉似水,那张本成绀青之色的面皮,几乎黑成了锅底。 闻仲当真转身离去了。 对于勾陈,雷部尊出来迎接,也仅仅是因为勾陈煞有介事地打出了六御仪仗罢了。 “帝君,现在怎么办?” 一个仙官在一旁问道。 “随朕进去,你去把林易领出来。” 勾陈目光阴郁,迈步入了神霄玉府。 …… …… 南赡部洲。 槐城县。 听完河神的叙,陆北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谢家是此地唯一一家安然离去的?” 河神拱手道:“正是。” “先进去再。” 着,徒留河神待在原地,领着身后一应兵,入了槐城县。 陆北刚一进入县城,心下微讶。 但见街道荒凉、破败,视野之中,如墨一般的黑色充斥,给他以熟悉之感。 “魔气?” 忆起在万古长青塔中直面魔族投影的情形,陆北心中了然之余,又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味道?” 季羽站在一处院墙外,皱了皱眉头,以手轻轻扇了扇鼻翼,“你们两个去看看。” 两个兵跳入院墙之内。 “噗通。” “哗啦啦…” 似乎是从高处坠落在水中的声音响起。 “啊…” 惨叫之声,令在场兵心头一寒。 “陆将,这…” 感应到两名下属的气息消失,季羽面色发白,这次并未再擅自下令。 “从正门进去。” 陆北淡淡看了一眼季羽,指着匾额上题着‘赵府’二字的大门命令道。 众人推门而入。 一处普通的大宅子,是普通是相对于凡间的很多宅邸而言。 不过,仍是以灰黑色为主基调。 什么翠树,红纱,白石,碧水,统统不见,尽为灰黑之色。 “陆将,这里有口古井,味道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郑应着,拔出腰间仙剑,就想上前,往下看去。 “呼…” 陆北挥袖之间,郑应就被法力召回。 “陆将…” 郑应搽了搽额头的汗水,涩声道。 “井里有古怪。” 陆北淡淡道。 “这位将军好眼力。” 一道阴森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却是一个中年道人,从容貌来看似乎是白云子。 “你们不想看看,井里到底有什么吗?” “你是什么人?” “贫道是…” 陆北着,不等白云子完,一道通明剑光斩出,“噗嗤”一声,人影被爆成一团似雾非雾,是水非水的东西…而后散落开来,在百余兵之畔,现出一口幽深的井来。 “不要看。” 事发仓促,众兵尽管听到陆北的冷喝,但仍是有一半下意识地朝古井望去。 仅仅一望,面上黑气勃发,而后齐齐猩红着一双眼睛,冲身旁的庭袍泽杀去。 但见宝光和血光交相辉映,惨叫声一刻不停。 陆北对这一幕视若无睹,按剑抬步走到那口古井旁。 季羽和郑应二将,则在一旁神情警惕地持剑扈从陆北。 纵然偶尔有一些魔化的兵向陆北,皆是化作一团雷灰,扑簌落下。 “陆将不可,这井诡异莫测…” 见陆北站在古井旁,正待向下望去,季羽劝阻道。 “正因如此,我才要毁了它!” 闻言,季羽和郑应面色皆是一变。 庭,王殿。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迈步走入王殿。 在殿中值守的将刘俊,迎上前去,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三太子殿下,您如何来了?” 这位将,却是当年亲自下凡带队抓七公主的那位刘俊。 哪吒三太子个头不高,唇红齿白,一双眼眸大而明亮,脆生生道:“父帅让本太子来给你们一声,域外有一头真仙级峫魔,侵入我三界南赡部洲,为防道感知,这头峫魔便寄宿在千年古井中。虽然因为受到道压制,仅仅能发挥出堪比仙的实力,但也非一般兵将可以处置……所以,将那槐城县的差事暂且撤去吧。” “如此棘手?末将本来还打算…” 刘俊面上露出心有余悸之色。 他刘俊虽然身为增长王座下,庞刘荀毕、邓张陶之一的大将。 真灵在封神榜上不惧陨落,可真灵一旦被魔气污染,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此事,本太子稍后亲自下凡处置。” 着,哪吒眼眸微眯,打了个呵欠道。 心道,昨晚在齐大圣府,和那只猴子喝酒喝得太晚了。 “可,雷部已经派出一位将下凡去了。” 刘俊拱手道。 “你什么?” 三太子睁大眼眸,清声道。 “北斗征伐司的一名陆姓左玄,就在一个时辰前,带两部兵下界除妖去了。” 刘俊想起先前一事,面色凝重了一些,沉声道。 “坏了。” 哪吒三太子打起精神,那张粉嘟嘟的脸满是肃然之色,“本太子这就下凡去,希望他们还没有出事。” 完,哪吒就出了南门,下界去了。 槐城县。 陆北向下望去,但见幽深的古井玄水无波,忽而剧烈翻涌,似乎要形成一幅画面。 半晌之后,翻滚良久。 “砰。” “咔嚓嚓。” 在真仙巅峰道行的气息中,古井霍然碎裂,被一道玄色气体搅碎。 一股股黑色水流激射而出,在虚空中隐隐形成一只八足,独眼,双翅的巨兽虚影。 “这是?” 郑应和季羽面面相觑,拔剑凌空斩去,剑气四溢,杀伐凌厉。 “滋滋…” 那巨兽虚影独眼发出一道血色流光,便和剑光撞击一处,‘砰’的一声,两道身形疾退,落在地上。 “哼。” 陆北冷笑一声,大手当头向虚影抓去,噼里啪啦的雷光,带着磨消一切的气息,至刚至阳,霸道绝伦。 法力大手猛然捏住那只魔兽虚影,正待轻轻捏爆开来。 忽见槐城县城上空的灰黑色云雾搅动成一个巨大的漏斗,气势震撼人心,十里可闻。 倏尔如百川到海,齐齐向陆北掌心涌去。 最终连同陆北整个人都一并包裹其中。 “陆将!” 见此,季羽神色大变,失声道。 其余兵,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步。 “无妨,正好毕其功于一役。” “噗…噗嗤。” 槐城县上空,忽而变得朗气清,惠风和畅。 南方际之上,一道火焰流光摇曳闪过,由远及近而来。 一个梳着朝辫,唇红齿白,高不过一米二三,脚踩风火轮,手执火尖枪的童子,一脸目瞪口呆。 “那是…峫魔被剿杀了?” 真仙级别的峫魔,虽然在三界一时无法调动本源,但也至少是同为真仙才可以击杀的。 哪吒三太子心念及此,忙是向槐城县遁去。 他已然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峫魔是如何死掉的了。 第一百八五章 这就是大势(5/2) 槐城县。 城隍庙。 北斗征伐司的百余银甲兵手持长戟,在四角、里外默然站立,甲胄鲜明耀眼,气势肃穆森凝。 外间庭中。 陆北看着眼前一片断壁残垣之中…那香案后,一座座坍塌的泥雕木偶,目光平静而淡漠,面露思索之色。 季羽上前一步,面上现出悲戚,拱手道:“陆将,我部阵亡五十二人,伤三十三人,郑应已经去收敛弟兄们的尸身去了。” 陆北挥了挥手,表示明了。 “禀报陆将,三太子来了!” 郑应从远处走来,抱拳禀告道。 “哦?” 陆北面色微愕,问道:“三太子哪吒?” “正是。” 这时,随着话音落下,外间一道长生真仙巅峰的强横气息,渐渐接近城隍庙。 陆北转身望去,果见一个个头不高的童子,从远处施施然地走来。 童年龄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穿着绿叶莲花裙,他面如傅粉,唇红齿白,腰间缠着丈长的红菱,宝光明耀。 白生生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红缨枪。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远远见到陆北,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脆生生道:“阁下可是北斗征伐司陆左玄?” 声音仿若莲藕撕开的声音,清冽稚气。 “末将陆北,见过三太子殿下。” 陆北目光闪了闪,笑了笑,拱手道。 季羽和郑应也齐齐朝哪吒三太子见礼。 “无需多礼,陆左玄道行不过神仙巅峰,可这神通着实不凡呐…竟能将域外堪比真仙的峫魔击杀,令本太子惊异的很。” 哪吒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错眼珠地打量着陆北的面容,静观其人神色。 陆北面色微讶,恍然道:“原来是峫魔吗?” “本将初来之时,并不知那峫魔诡异之处,不过本将所精修的雷法神通,似乎对其有着克制。” 陆北着,屈指之间,噼里啪啦声音响起。 却是一道雷弧在掌心把玩,散逸出纯阳至刚的气息。 “是吗?” 哪吒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半信半疑地再次打量了陆北一眼。 “三太子殿下,可否和陆某解释这峫魔到底是何等存在?何以如此丧心病狂?” 哪吒回过神来,清声道:“此事来可就话长了…” 经过哪吒一番叙,陆北目露惊异,终究叹道:“不想域外还有这等奇妙生灵存在!” 见到陆北神色,哪吒心头疑惑消去大半。 二人又叙了一番话,哪吒看着陆北半晌,心下一动,嘻嘻笑道:“陆左玄以神仙道行,强势斩杀魔族,功勋卓著。上了庭,本太子会替你向玉帝请功。” 陆北无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以他品阶,可是没有资格见到玉帝。 所以,哪吒出的这话,分量还是颇重的。 不过,一来他对所谓升官并无兴趣;二来,他刚到庭,纵然有着些许功劳,也不会立刻被人提拔。 哪吒忽而道:“陆左玄,若无他事,随本太子去庭复命吧。” 陆北想了想,自己被闻仲打发凡间,本就是为了避祸,若即刻回返,在雷部碰上勾陈大帝…他是肯定不惧的。 可,也完全没那个必要不是。 心念及此,陆北淡淡一笑,对三太子哪吒道:“槐城恐怕还有一些善后事宜需要我等处置,三太子殿下先回庭就是。” 哪吒三太子笑了笑,沉吟道:“本太子索性无事,倒不如而后随陆左玄一同回返庭吧。” 陆北眉头皱了皱,也不坚持,随口应道:“那也好。” 方才,他的心中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于是,陆北和哪吒三太子又在槐城呆了三,将一些琐碎事情处理妥当。 二人渐渐熟稔,待到最后甚至称兄道弟起来…… 扶风郡。 去往长安城的官道上。 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迤逦而过。 正值初春时节,嫩芽吐绿儿。 这时,傍晚的春风轻轻吹过原野,那一簇簇开着细娇嫩花朵的满星,便愈发惹人怜爱。 一辆马车之上,一个妙龄妇人坐姿端庄,气质温和。 她以素手轻轻抚着将脑袋枕着腿上的女孩儿的头发,柔声道:“细柳儿,你是怎么知道你父要升做三品内史,且在今日派人送信来的?” “娘亲,到了长安城再问父亲,岂不更好?” 一个穿着碎花夹袄,梳着双丫髻,十岁左右的女孩儿,侧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道。 女孩儿柳叶细眉下,一双粲然如星辰的大眼睛熠熠闪烁,气质宁静仿若清漾的洛水。 “细柳儿,你打就懂事儿…娘以前听人,古时有人生而知之,娘本以为这些都是扯来骗人的东西,不想我谢家也…”妙龄妇人心中忧喜参半,顿住话头,面色怅然许久,幽幽叹道:“古人有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娘亲还是情愿你普通一些呢。” 怀中名叫做细柳、大名叫做谢蕴的女孩儿,甜甜一笑道:“娘亲,别胡思乱想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一双熠熠星眸深处,隐隐有着复杂光芒一闪即逝。 纵然是她一具分身多次转世,可也在儿时表现出一些不凡来。 半年之前,若非她心血来潮,以一成神念接管了这具转世分身,还真有可能让那头来自域外的峫魔,随手把这具转世分身的一家给害去了性命。 也不知,这是不是那人教气运的反扑。 洛神心中如是想道。 “太聪明了,可是嫁不出去的。”妙龄妇人摇头一笑着,忽而想起什么,眼眸亮起,欣喜道:“对了,细柳儿啊…你父亲上次来信,准备在京中给你许一户好人家,也不知此事如何了。” “娘亲,我还这么,还想再伺候你们二老几年呢…娘亲这么着急将女儿嫁出去作什么?” 女孩儿脸颊红扑扑,娇嗔道。 她本尊是太乙金仙道行,自然将所有事情了然于心。 谢蕴之父谢澄将此女许配给了周帝宇文氏最为宠爱的妃嫔…曹妃的弟弟,如今岁不过十二的当朝国舅。 而这也恰恰是伏羲圣皇的谋算。 毕竟,八仙对于人教气运至关重要。 其实,在原来的时间线上,西取经是佛法大兴的开端。 而后大唐中后期,虽有中土南北禅宗对立,但结合了中土地域人情的佛法却演至巅峰。 那么中土道门的应对,或者人教的应对。 八仙过海,除吕洞宾之外,钟李诸仙随之成就长生真仙,而后则有终南山全真五祖将中土道门发扬光大。 可以佛道之争,几乎贯穿了南赡部洲以后的王朝演替。 这就是大势! 可惜,陆北的存在,却让这种历史大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更让洞察先机的伏羲圣皇找到了一丝机会。 第一百八六章 再见美猴王 界。 不知不觉间,就是三日过去。 陆北随哪吒回到庭,来到王殿。 王殿坐落在星日宫以西,朱雀宫以北,后面紧紧挨着华乐宫,而华乐宫穿过东侧的茫茫云海,便是御马监。 当然,猴王已经不在那里了。 陆北在王殿交了令,录下功绩,正打算回返神霄玉府。 趁着还没黑,而后去往披香殿查看一番情形。 哪吒嘻嘻笑道:“陆北,喝酒去?” 二人在凡间经过几相处,意气尚算投契,在一起颌可几次酒,倒也成了勉强得去的朋友。 “回雷部,还有…” 陆北思索了一下,正待出言,就被哪吒拉扯住手臂,笑道:“痛快点儿,你还能有什么事儿,随本太子走吧。” 陆北转念一想,此刻回雷部,若是让勾陈瞧见,多有不便。 于是向季羽和郑应二人交待一声,便欣然随着三太子去了。 二人穿过高大绚丽的彩虹楼,径直向西边宫走去。 见越走越远,陆北心中生出疑惑,问道:“三太子,这是去往何处?” “齐大圣府。” 闻言,陆北目光闪烁,心中寻思。 据西游记载,玉帝命工干官张、鲁二班,在蟠桃园右首处,起一座‘齐大圣府’,下设安静、宁神二司。 挨着桃园,还让猴子安静、宁神…玉帝还真会玩儿。 二人在云海之处,腾云而起,没多大一会便来到齐大圣府外。 这座府邸修建的堂皇大气,巍峨高耸,汉白玉栏杆上镌刻着精美的异兽浮雕,栩栩如生。 这时,边七彩晚霞彤彤亮光映照而来,仿若为明光澄澈的玉阶披上了一层彩色纱衣。 却是瑶池的织女们将各色云锦在空延展开来。 “那里是虹宫。” 见陆北目光向远处眺望,哪吒回头道。 陆北朝西方际看了一眼,但见重重云端之上,隐隐浮起一座座装饰华美、金碧辉煌的宫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虹宫七仙阁正是庭七位公主的居住之所。 可此刻的陆北,并无丝毫去那里的打算。 陆北眉头皱了皱,哪吒当面,也不好放开神念去搜寻蟠桃园所在。 “三太子殿下,大圣在里间等着您呢!” 宁静司一名瘦高仙吏走上前来,笑盈盈地道。 陆北收回思绪,随着哪吒进了齐大圣府。 未及完全进入门户,喧闹之声就已经遥遥传来。 “喝,来喝…” “干杯…” 却是齐大圣正在宴请十二元辰一应神。 这时,一个仙官跑到喝得脸颊红通通,眼眸迷离的猴王身旁,笑道:“大圣,哪吒三太子来了。” 猴王微醺的神色,倏尔清明,道:“我去迎迎去…” “大圣,不用了,我等来了…” 哪吒嘻嘻嘻笑着道。 猴王循声望去,正见一个童远远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高大,气质冷冽的青年。 “陆北?”猴王藏不住话,跑上前去,拉住陆北的手,问道:“你…如何…也在庭?” 陆北笑了笑,清声道:“我受雷部尊之命,在北斗征伐司做一将。” “将?不知这是个几品官?比之老孙如何?” 猴王环顾左右,笑着打了个酒嗝问道。 十二元辰之一的神后元辰,两绺鼠须笑得颤抖,“大圣这官阶,见官大三级,已至超品矣!” 猴王醉眼惺忪,摆了摆手看着陆北,似乎是在宽慰道:“不想你我师兄弟,终究又凑到一处了…” 闻言,哪吒眸光闪烁,心道,原来陆北和这只猴子同出一门。 陆北道:“缘法如此…” 猴王哈哈一笑,拉过陆北胳膊,道:“那做甚,一起吃酒…” 陆北无声笑了笑,就席落座,众人便再次觥筹交错起来,你一杯、我一杯。 这时只听猴王道:“老孙这几日颇是结识了几位神仙。” 十二元辰之一的太乙元辰笑道:“不知都有哪几位?” 猴王笑道:“三清,四御,五方将,二十八宿,九曜…当然还有你们兄弟!” “这些神仙道行高深,我等兄弟不敢相提并论。” 太冲元辰睁着红彤彤的双眼,谦虚道。 陆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心知十二元辰倒没有错。 此辈修为最高者,也不过仙,余者在神仙之境徘徊。 而二十八宿等人,金仙者几乎没有,猴王在这些人当中混迹,怪不得会产生庭不过如此的想法。 当然,也有猴王自视甚高的缘故。 陆北想着心事,心不在焉地喝着酒。 猴王还只当陆北在庭失意,闷闷不乐,便是道:“陆北,若做那老什子将不痛快,可来齐大圣府寻俺老孙。” 陆北淡淡笑道:“猴子,有这句话就够了。” 着,举起酒杯和猴王碰了碰。 哪吒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见陆北眸光深沉,也不禁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间,一声梆子响,就是到了掌灯时分。 十二元辰,欢饮尽归,当先告辞离去。 陆北也和哪吒出了齐大圣府,此时华灯初上,大圣府两侧的大红灯笼晕下一团团娇艳红光。 “陆兄,不随我一同回王殿了?” 哪吒脸颊红润如血,笑道。 陆北拱手道:“我和猴子还有一些话要,就不回去了。” 哪吒闻言,也不再坚持,独自离去了。 陆北看着哪吒的背影,转身进了齐大圣府。 “喝…陪俺老孙…干了这杯。” 猴王手中掂起一个酒壶,对着壶嘴儿,“咕咚咚”,就是一大口。 金黄色的酒液溅在胸前的锁子甲上,渗入里衬中衣,仍是毫不在意。 陆北走到酒桌前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看着猴王半晌,嘴巴张了张,终究默然不语。 镇压五百年,对一只性渴望自由的猴子,该是何等的悲哀? 并不是仙人闭关一次,就五百年那么简单。 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 “可惜,我帮不了你。” 陆北看着醉酒的猴王,目光复杂,顿声道。 “啪嗒…” 猴王手中酒壶落地,同时歪倒在桌子上,“呼呼…”没多大一会儿,就是大睡起来。 陆北吩咐道:“来人。” “的在。” 一个仙吏跑到厅中。 “尔等扶大圣下去安歇。” 陆北沉声道。 “这个…上仙有所不知,大圣睡着之后,谁能不敢碰的。谁碰谁挨揍…” “是吗?”陆北颇有深意的笑了笑,摆摆手道:“那…你先下去吧。” 陆北摇了摇头,走上前去,伸手搀扶起猴王,向里间走去。 来也奇,这次猴王竟然没有暴起伤人。 齐大圣府外。 一轮明月,高悬际,清冷月光,无声洒落。 陆北站在廊下,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圣府,重重叹了一口气。而后,人影便消失在远处璀璨的星光中。 第一百八七章 嫦娥寻玉兔 蟠桃园。 月夜之下。 陆北一袭玉色长衫,腰按三生神剑,落在蟠桃园外,向那座高高垒砌的院墙踱步而去。 忽而目光微滞,气息和身形均是隐匿藏在拐角处的阴影里。 陆北近距离感知蟠桃园,心中叹道,“果然。” 蟠桃园上空分明有着大罗金仙亲手布置的禁制,应是瑶池王母亲手布置。 不仅如此,园中似乎还另有一道金仙巅峰强者的气息在深深蛰伏。 此人,绝不是什么蟠桃园的土地之流! 期间,一道强横绝伦的神念在虚空来回巡视,猛然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 “哼。” 倏尔,金光一闪,白气在园中大门下涌现。 “站住!” “什么人?!” 这时,园外守值的兵,对着忽然暴露出身形的女仙,凛声喝止道。 女仙身穿粉色窄袖长裙,身材丰盈有致,前凸后翘。 但个头不是太高,娇可爱。 此刻似乎由于被发现的缘故,一张娇嫩莹润的脸颊红扑扑的,和那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颇是相得益彰。 “原来是广寒宫的玉兔仙子。” 一个兵上下打量了一眼,凛声道:“仙子,来这里作甚?难道不知蟠桃园的规定,无事不得在此逗留?” 玉兔仙子,也就是嫦娥养得那只兔子,慢慢地退回身形,支支吾吾了半。 最后干脆双手一掐细腰,撅嘴道:“本仙子来这里随便散散步,不可以啊?” “可仙子,这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蟠桃园的大门。” 一个兵,冷着脸道。 “这位兵大哥,蟠桃园中桃花盛开,风景秀丽,我就进去看看。” 玉兔甜甜一笑,道。 “卑职记得,仙子上次被陆将发现之时,似乎也是这般的。” 一个高个的兵,声嘀咕道。 “要你管?!” 玉兔仙子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忽然齐齐支棱起来,回头瞪了那个兵一眼。 玉兔仙子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自己明明拿了主人的灵宝,怎么还会瞒不过陆吾的探查。 “玉兔,莫要在此徘徊,速速离去吧。” 这时,虚空之中,一道神念形成一张青年面孔,脸膛方正,一双浓眉之下的大眼,熠熠有神,恍若星空。 颌下蓄有郁郁葱葱的短须,更为其人增添了几分成熟和威严。 “我就散散步…” 陆吾打断了玉兔仙子道:“玉兔,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本将就要拿下你了。” 就在这时,如水月光在迢迢星汉闪过,一道婀娜身姿乘风而来,白衣翩跹,星月不可争其辉。 清冷空灵的声音遥遥传来,“陆吾神君,玉兔是在这里吗?” “不好…主人来了,知道我拿了她的灵宝,她又该揪我耳朵啦…” 玉兔大眼睛转了几转,就是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向拐角飞速跳去。 “砰。” “额…” 当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一只雪白的兔子,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撞在陆北身上。 陆北忙是双手抓住兔子两只耳朵,同时以数件先灵宝的气息将二人身形遮蔽。 “你…你是什么东西?” 玉兔只觉头晕脑胀,眼冒金星,晃了晃脑袋,微微眯起的大眼睛,澄莹如水。 当真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继而眸子中清晰地倒映出眼前人影,口吐人言,怒道:“快放开手…还有…别抓我的耳朵。” “你给我闭嘴。” 陆北以神念传音,冷喝道。 “你,你竟敢让我闭嘴…你…我咬死你。” 玉兔吓得一哆嗦,张口就朝陆北手背咬去,一口晶亮闪闪的银牙狠狠咬下,只听‘咔嚓’一声。 “啊?” 玉兔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口中漏风道:“呜…呜的…牙儿啊…” 陆北冷笑一声,道:“别吵了。” 远处,嫦娥仙子秀眉蹙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望着陆吾,道:“陆吾神君,方才可曾见到玉兔?” “刷。” 一道流光落在园外,现出一个金甲青年的身影,他身形魁梧昂藏,眉眼沉毅。 正是王母的心腹,陆吾。 “太阴星君,玉兔先前还在这里,不过似乎看你来寻,这一会儿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陆吾沉声道。 见嫦娥仙子默然不语,陆吾又道:“太阴星君,这已经是玉兔第三次偷偷来蟠桃园了,来,若非我再三排查,也不至发现她的身形。方才本仙感知之下,那似乎是一件灵宝。” 到此处,嫦娥仙子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不知…” 陆吾目露疑惑,正待出言。 一袭白色广绣流光长裙的嫦娥仙子,玉容清冷,恍覆寒玉,淡淡道:“本星君还得去寻玉兔,这厢失陪。” 着,不再出言,转身离去。 陆吾眉头皱了皱,心中奇道:“方才还…真是奇怪的女人。” 不再思索,飞入园中。 …… …… 出了蟠桃园地界,来到御花园附近。 一人一兔行走在空旷的玉石板路上。 “你…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玉兔神念传音道。 陆北目光闪烁,威胁道:“放开你,你要再敢乱喊,把你烤了吃。” 见玉兔点了点头,陆北这才放开抓住玉兔儿耳朵的手。 “呼。”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蟠桃园附近?” 玉兔变作一个粉裙少女,一边摸着自己被揪的发红的耳朵,瞪了陆北一眼,话似乎还有些漏风。 忽而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是…” “胡什么…我只是迷了云路,误打误撞到那里而已。” 陆北淡淡道。 “嘿嘿…”玉兔背剪着双手,一边看着陆北后退走着,一边格格笑道:“你骗人…” 陆北冷哼了一声,问道:“你一个兔子不吃胡萝卜,想着吃什么蟠桃?” “我哪里想吃蟠桃了,这时候桃子都生着呢,就是去看看…” “看看…你知道吗?” 猛然顿住步伐,垫着脚尖,一张吹弹可破的脸慢慢凑在陆北面前,认真地道。 “嗯,我知道。” 陆北突然探手,轻轻揪了揪玉兔耳朵,轻笑着道。 “你…”玉兔摇了摇头躲过去,目光闪烁,怅然道:“你怎么也和主人一样啊…” “你家主人…待你不好吗?” 陆北顿了顿,道。 他能看出这只兔子,似乎很是孤单,这才逮住一个人不停话。 玉兔眉飞色舞道:“我家主人,平时待我很好呢,经常做一些月饼给我吃,还有…我不吃胡萝卜的。” “可…就是每到月圆,总喜欢揪人家耳朵。” 到最后,玉兔语气中都是满满的怨念。 陆北笑了笑,心道,这…莫不是嫦娥的恶趣味。 玉兔转而又变得开心起来,灿然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陆北。” “我叫玉兔…”玉兔叹道:“真羡慕你们人类,都有名字的。” “要不…陆北,你给我…取一个吧?” 玉兔转头望着陆北,目光期待地道。 一双眼睛睫毛扑闪不停,晶莹通透,让人不忍心拒绝。 陆北走到一处宫殿前,思索道:“让我想想…” “你诞生于广寒宫,不如就叫…月笙?” 起名无力的陆北,试探道。 “月生?这是什么名字?难听死了!” 玉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不满道。 “对了,你叫陆北,我就叫…南笙…” “就是南笙…” 陆北打量了玉兔一眼,笑着道:“这名字…似乎和你这古灵精怪的画风,似乎不怎么搭…” “哼,要你管…” 光影斑驳,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笑着,渐渐远去。 第一百八八章 高兴的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九章 羞恼的嫦娥 一轮明月高悬中,亿万银辉轻轻洒落。 夜色静谧,如水一般。 陆北站在迢迢星河之上,忽而无声笑了笑。 想起玉兔年龄少也有几千岁了,但因为长期居于广寒宫,心智实则不过十二三岁。 言行举止,颇多稚气可爱之处。 “也不知甜甜,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念及自家女儿,陆北不由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都是一个孩子的爹了。 真是世事沧桑。 陆北转而又想起玉兔临别之际,送给自己的东西。 “神神秘秘的,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心念及此,探手入怀,将一物取了出来。 眸光凝聚,一番打量,面容就是明显愣了愣。 “这是…手绢?似乎不太像…” 双手轻轻展开,但见星光和月光闪耀之中,一种味道独特的香气扑鼻而来,如麝如兰,幽香馥郁。 陆北面色古怪,低喝道:“这兔子,真是胡闹。” 与此同时,在去往广寒宫的缥缈云路上,璀璨星光之下,一道匹练月光由远及近,摇曳而过。 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的嫦娥仙子,白色裙琚飘飘,恍若从画中走来。 此女一步轻轻点出,便是万里之遥! 她冰肌玉骨的面容上,两道淡淡柳眉紧紧颦着,一剪秋水幽幽波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方将心中怒火压下。 “这只兔子…” 想起玉兔去蟠桃园,拿隐匿行迹的什么灵宝不好,非要… 自从蟠桃园离开,嫦娥仙子已经在附近几座宫找了玉兔几个时辰,仍是不见踪影。 嫦娥幽幽叹了一口气。 “恩?玉兔回广寒宫了?” 嫦娥仙子感知到那件物事儿的气息,喃喃道:“不对,玉兔还在远雾星河之上。” 金仙级别的遁光被嫦娥仙子施展出来,不过一瞬就朝感知中的地方飞去,越来越近。 星河之上。 陆北想了想,便将东西伸手揣回怀中,自语道:“倒也算是一件不错的灵宝了,可…恩,下次再还给玉兔吧。” 在陆北看来,如孩儿一样古灵精怪的玉兔,在送出此物时,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奇怪想法的。 而他自然也不会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陆北面色沉寂,正待打算返回神霄玉府。 “站住!”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的星雾之中遥遥传来,清冷孤寂,隐含怒气。 嫦娥仙子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心中浮起疑惑。 闻听冷喝,陆北转身望去,打量了一眼来人,朗声道:“嫦娥仙子,唤住在下,意欲何为?” “你…恩?” 嫦娥仙子冰冷的玉容,微微一变,失声道:“陆北?” “没想到,仙子还记得陆某。” 陆北淡淡一笑,清声道。 目光平静无波,倒也没有多少讶异之色。 嫦娥仙子点了点头,并没有其他的话,似乎对于陆北出现在庭,也很是平静,目光淡漠道:“你可曾见过玉兔?” 陆北神色怔了怔,思索道:“先前,陆某偶然碰到了玉兔,和她了一会儿话,然后就送她回广寒宫去了。” 闻言,嫦娥仙子一时默然,目光幽深,看不出喜怒。 “嫦娥仙子,可还有其他的事儿吗?” 陆北淡淡道。 嫦娥仙子抿了抿唇,再次打量了陆北一眼,嘴唇翕动,“恩,没什么事儿了。” “对了,仙子。” 陆北目光犹豫了一下,突然唤住本该离去、却仍兀自静静站立的嫦娥仙子。 心道,听陆吾玉兔觊觎蟠桃园中蟠桃多时,而且被多次发现,经由此事,玉兔多半会被嫦娥禁足于广寒宫中。 估计到时再见玉兔,也不知在何时了。 心念及此,陆北朗声道:“仙子,玉兔方才将一物落在陆某这里,烦请仙子顺路带回去吧。” 闻言,嫦娥仙子柳叶细眉挑了挑,目光陡寒,语气飘忽不定而又淡漠如冰,“什么东西。” 陆北不知原委,淡淡一笑道:“都是一些玩意,仙子不会在意的。” 却不知嫦娥闻听此言,突然冷哼一声,面容虽然依旧幽冷如玉,可盈盈目光深处,分明有着一丝不为觉察的羞恼。 陆北探手入怀之际,不动声色地以木之本源凝聚成一个精致的木盒,而后将那件贴身之物放在盒中。 心道,就连凡人都知道的礼仪,以嫦娥孤高冰冷性情,自然是不屑于此。 陆北将木盒递给嫦娥仙子,沉吟道:“仙子,玉兔不过孩童心性,这次偷跑出来,还请仙子不要苛责。” 嫦娥神色淡漠,挥手之间,‘哗啦啦’一道法力祭出,不客气地将木盒摄在掌中。 而猝不及防之下,陆北则是在虚空之上晃了晃身形。 他的眉头就是皱了皱,心道,这嫦娥仙子为何和幽冥界时俨然判若两人…如此好不知礼。 嫦娥仙子冷漠地看了陆北一眼,强行忍耐住以神念探查木盒的冲动,语气淡淡道:“恩,陆道友,就此别过了。” 陆北洒然一笑,也不出言道别,转身架起一道遁光,向神霄玉府方向飞去。 既然嫦娥仙子冷漠待人,他也不必以热脸去贴… 见陆北消失在星空尽头,嫦娥仙子这才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木盒,目光羞愤,恼火,冷漠,复杂至极。 “玉兔,陆北…” 随之,一道翩跹身形,折身回了广寒宫。 陆北回返神霄玉府,思索着方才见嫦娥仙子之事,眸光闪烁,摇了摇头道:“这嫦娥仙子似乎很是奇怪。” 思索不得,转而放下,盘膝打坐起来,而就在闭上双眸的一刹那。 心中一个念头莫名浮起:“似乎…布围有些长了。” 一个呼吸之间,所有纷乱杂念尽数斩杀一空! …… …… 转眼又过了十余日。 陆北其间又去过披香殿几次,渐渐摸清了御花园上空禁制的一些规律,准备抽个时间,潜入御花园。 神霄玉府。 仙气盎然的阁楼之下。 以云仙童摇动铃铛,低声唤道:“上仙,上仙…” 闻听呼唤,陆北出得仙阁,沉声道:“何事…” 这时,哪吒三太子手中拿着一个黄色绢帛,笑着走来,“陆北,恭喜,可得请客了。” 陆北目露疑惑,笑道:“三太子,喜从何来?” “上次陆兄在槐城县除妖,封赏下来了…玉帝亲口加封陆兄为北宸将,原有差事也不变…不日,可随本太子一同下界除妖。” 三太子哪吒笑道。 “北宸将?” 陆北皱了皱眉头,心中疑惑。 “北宸将品级虽然不算太高,可也是拥有上灵霄殿议事资格的。”哪吒笑着道:“你可得请我吃酒。若非我多番美言…” 陆北爽快道:“好,可还去大圣府?” 三太子哪吒神色踌躇道:“暂时不去了,我父王了,那只猴子性情顽劣,早晚出事,叮嘱我不要与其走得太近。” 闻言,陆北深沉目光无声流转,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零章 天兵征西海 王殿。 一座精致,幽静苑,其内灯火通明。 庭中,一张酒桌,两壶御酒,几碟菜,二人相坐对饮。 哪吒和陆北二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已是酒酣耳热。 陆北放下酒杯,轻声道:“三太子先前除妖,不知何意?” “西海不靖,有九关十三城大妖作乱,许旌阳真人禀告玉帝,玉帝派旨…两之后,着有司点齐十万兵,征伐西海九关十三城。” 哪吒三太子夹了一口花生米,脆生生道。 “陆兄,随我一同出征,功劳必不少了你的…” 哪吒笑眯眯地看着陆北,可惜并没有看到期待的神色。 闻言,陆北眉头深锁,心中寻思。 他来界本意低调行事,不想一次下界除妖,却被哪吒给注意到。 “西海不是龙宫的地盘吗?而且我听九关十三城有九尊真仙大妖坐镇,恐怕不太好对付。” 陆北喝了一口酒,淡淡道。 昔日在西海乾坤界,他曾经斩杀过九关十三城的几位妖王,与此辈倒也不算陌生。 哪吒笑道:“岂至九位真仙大妖,据又有三位金仙级妖圣出现在西海南域,此辈解开了九位真仙大妖的封印,而后攻伐西海龙宫,龙宫一方节节溃败。西海龙王无奈之下,这才奉了表奏,告到了玉帝这里。” “还有此事?” 陆北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道。 “要不然,西海龙宫又岂能让庭插手?”哪吒打了个酒嗝,摆了摆手道:“陆兄不必担忧,那两位金仙妖圣,自有庭派出的两位星君对付,而且西海怎么也有一位金仙…到时,一举夺回九关十三城占据的三座无泪晶矿,我们也可分得一些无泪晶。” “无泪晶?” 陆北停杯悬于空中,面露疑惑之色。 “陆兄不知吗?此物是一真水的精粹结晶,对于修炼水法神通和炼制水行灵宝用处颇多…甚至可以用来炼化修行,精炼水之道行。” 到此处,哪吒眨了眨眼,拿起酒杯的手,翘出一根纤细食指,开玩笑道:“可惜陆兄离真仙久矣,此物却是一时半会儿用不上的…不过可以和一些大能交换修炼之物。” 陆北目光闪烁,笑了笑,继续低头饮酒。 不知不觉间,又是三日过去。 满打满算,自陆北来界已有十日了。 这一日。 南门外旗幡猎猎作响,云头之上,赫然有着二十万兵整装待发,刀枪林立、甲胄鲜明。 中军之处,众将拱卫一人,正是托塔王李靖。 李靖身穿一袭金鳞锁子甲,手托玲珑宝塔,身形魁伟,两道浓眉下,目光冷峻。 身侧则是扎着两个环形发髻的哪吒三太子,此刻脚踏风火轮,手持一柄火尖枪,脸绷着,神色很是肃然。 身后四大王各持灵宝,在兵将阵列的四角站立。 而在一应兵将之中,还有一个肤色呈海蓝之色,颌下蓝色胡须密布的中年道人,身穿一袭深蓝底大袍,身量中等。 此人正是拥有真仙道行的水德星君,二十万兵的监军。 水德星君手捋颌下蓝色胡须,看着身后精神昂扬的上三部兵,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王,该出发了。” 托塔李王老神在在,闻言掐指算去,而后目露精光,下令道:“出发。” 咚咚… 鼓声密如雨点,惊动地,令人热血沸腾。 陆北外穿玄色大氅,内里一袭银甲遮身,腰悬三生神剑,手持一柄亮银枪。 他神情沉寂地站在将队列中,身后北斗征伐司三千顶盔贯甲、各持刀枪的兵,气势杀伐凛凛。 此行不为其他,尽可能多的搜罗无泪晶,提升水行道行才是正理。 茫茫西海。 龙宫。 西海龙王敖闰站在金壁辉煌的龙宫大殿外,面无表情地来回踱着步子,忽然顿住步伐,转头对一旁的龟丞相问道:“什么时候了?” “未时了。” “估计也就在这一会儿了。” 敖闰语气之中隐隐有着焦虑,喃喃道。 正在这时,远处水路光影波动,来了一个年轻人。 其人身高八尺,神朗气清,身形挺拔,目光沉毅。 却是摩昂太子。 摩昂太子抱拳道:“父王,三位伯父派来的援兵到了。” 闻言,敖闰面上露出一丝喜色,“都安顿好了吧。” “已经让二弟接手了。” 摩昂太子沉声道。 敖闰微微颔首,看着摩昂太子,问道:“此次我西海出动虎鲨,海鲸,象马三族,又加之三海齐援神仙、地仙兵将,兵发九关十三城…我儿认为可有几分成事把握?” “父王,儿臣以为此事关键还在真仙以上的决胜。”摩昂太子沉吟半晌,问道:“庭不是打算派出两位金仙星君支援吗?” “是啊,庭随随便便就派出了两位金仙星君,甚至还有金仙中的大能人物…我四海七拼八凑,也不过只有两位金仙罢了。” 敖闰苦笑一声,叹道:“我和你几位伯父,此生潜力尽了,你要是能够突破金仙就好了。” 摩昂太子默然不语。 自龙族退居四海,在明面上有四海龙王四位真仙,而在暗中的高手,也只有两尊金仙大能。 若有一位太乙金仙坐镇,也不至于处处受气。 “唯今只能希望手下儿郎,多夺下几座城池,到时在庭那里,为父和你几位伯父,话底气也能足些。” 摩昂太子低声问道:“父王,我族那位曾经镇压过九位大妖的金仙前辈呢?这次可曾出手?” 摩昂太子提及的正是,龙族之中曾以一人之力镇压九位真仙大妖的大能,是四海龙族唯一一位拥有金仙巅峰道行的大能。 敖闰思索了半晌,道:“那位前辈有要事缠身,这次恐怕无法出手。不过,我族还有一尊不朽金仙,此次他带着五龙帝云幡,代表我龙族和庭两位星君联手,镇压三位妖圣。” 敖闰微微一笑,老眼忽然明亮非常,转而道:“起五龙帝云幡,若非元章上次从为父这里借得五龙帝云幡…为父尚不知五龙帝云幡竟然如此玄妙。” “先灵宝的确难得。” 摩昂太子赞同道。 “对了,听元章的二女儿伤势已经痊愈了,长生真仙也隐隐在望…此女倒是勉强能配上你了。” “父王,您莫要操心了,待此事一了,孩儿自会去洞庭湖。” 摩昂太子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出言道。 敖闰摇头一笑,似乎忘记了此事,可心头暗暗打定主意。 西海海面,滔滔波浪翻涌。 一队队羽毛雪白的海鸥在如同碧洗的蔚蓝空飞过,但倏尔,却在一大团云彩的压迫下,向远处四散奔逃。 “元帅,末将这就去通知西海龙宫。” 增长王魔礼青,上前拱手道。 这尊王身长二丈四尺,面如活蟹,须如铜线,手持一柄青锋宝剑,上有符印,中分四字:“地、风、水、火。” 此次出征九关十三城,王殿骁将尽出,可谓兵强马壮。 见李王点了点头同意,增长王便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投向广阔的水域中。 与此同时,李靖吩咐其他三位王约束兵将,而后聚集一应众将在大帐中。 陆北身为北宸将,自然拥有帐中议事的资格。 第一百九一章 他如何不怒 陆北随哪吒步入大帐,但见上首之处,李靖负手而立,面色肃然,目光逡巡,一一扫过帐中诸将,在陆北身上顿了顿,面无异色。 李靖凛声道:“九关十三城的三位金仙级妖圣,自有我庭的两位星君出面应对,我等只需镇压九位真仙级大妖,而后尽发兵拔掉一座又一座的关城即可。” 闻言,众将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脸上看出了一些凝重。 盖因,若无九关的九位真仙大妖,十三城的二十余位仙妖王纵然一拥而上,也是不值一哂的。 二十万兵布下罗地网,足以将此辈全数镇杀。 可如果有长生真仙存在,就需要仔细布置了。 广目王魔礼寿身后插着两根金鞭,面容清隽,腰间缠绕的白色兜囊中似乎藏有一活物。 陆北扫了一眼,目光微凝,心道,莫不是紫金花狐貂? 但见广目王拱手道:“元帅,虽三位金仙妖圣有两位星君缉拿,但我等却对其一无无知,末将以为不大妥当。” 闻言,其他将也是齐齐出声附和。 见此,李靖思索了一下,沉声道:“广目所言不无道理,本帅这就将三位妖圣模样示于尔等,尔等若是遇上,也可提前躲避一二。” 着,‘哗啦啦’一道水行法力凝于空中化作一面晃动不止的水镜。 一条长着独角、双翼、四爪的凶兽在镜中倏然现出,其形似龙,可全身无片鳞,头上也仅有一根独角。 “此妖拥有金仙道行,自号蟒神,爪利角毒,遁如流光,双翼一展,就是四万七千里…且此妖喷毒水对于我等仙体腐蚀甚大,就连不擅炼体的真仙,一旦中招都难得善终。” 众将闻听李靖之言,面色不禁大变。 李靖顿了顿,一指点去,面前水镜再次急剧变幻。 一头生有九只蛇头、长着龟背的大妖镜像,清晰现于众人眼前。 “此妖名兽帝,为九婴和相柳感交合之气而生,九头喷浆火,威可焚煮海…而龟背则防御无双,同样拥有金仙道行。” 众将目光惊惧,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兵刃。 陆北倒是面色如常,金仙,他并不畏惧的。 而这对比如此鲜明的一幕,却是落在了哪吒和李靖的眼中。 见众将噤若寒蝉,水德星君呵呵笑道:“诸位不必担忧,除本星君外,我庭还派出九曜星君当中的其余二位金仙大能,其中不乏巅峰金仙…诸位是对不上这些大妖的。” 李靖微微颔首,继续道:“最后一位自称海皇,此妖为海中章鱼得道,为三妖中道行最高的金仙巅峰,而实力么…堪称深不可测。” 听到此处,陆北眸光微动,心道,当日击杀的毒龙妖王一行,似乎就有一只是章鱼得道吧。 来,海外妖族不走化龙一道,和龙宫也算泾渭分明了。 “这些,不过是给尔等提个醒,多半是碰不上的。”李靖完这些,转眼见帐中兵将面面相觑,一时默然,心中多少有些后悔,忙是冷喝道:“况且,此地有本帅父子二人亲临,尔等勿忧。” 众将这才面色稍霁。 …… …… 九关十三城。 广陵关。 浮云之中,楼阁林立。 一座装饰华美的阁楼上。 一个长着两个鱼泡眼、鲶鱼嘴、腆着大肚子的真仙大妖,两手交叠一处,跪伏于地,浑身瑟瑟发抖。 大妖伯缺对着上首处端坐的黑衣大妖恭谨地道:“伟大的海皇陛下,您的威名荣耀泽被苍穹碧海…卑微的妖伯缺,在此聆听您的教诲。” “伯缺,起来吧。” 海皇正怀中依偎着一个姿色妖娆的海鳗女妖,重重放下酒樽,抖了抖黑色衣袖。 从广陵关之底刚刚脱困未久的真仙大妖,伯缺便不由自主地起得身来,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 他的手脚局促不安,脸上赫然挂着矜持而卑微的笑意。 “本皇后裔,海冬陨落在西海,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海皇冷声话的同时,在那身材火辣、皮肤白皙的海鳗女妖身上,狠狠以两指在某处一捏。 凄厉惨叫随之响起,鳗鱼女妖那张妖冶的玉容急剧扭曲,眨眼之间就是化作一团黑色飞灰,扑簌落下。 好好培养的妖王炉鼎被人灭杀,这位隐居多年的海皇陛下,心头的怒火无法想象。 只要令海冬妖王突破真仙,他就可以御使血脉融合法门,将海冬妖王一身真仙道行夺去,然后突破太乙金仙境界。 这种秘法在一些妖族身上,屡见不鲜。 可惜…海皇谋划万年,一朝化作流水。 他如何不怒! 这也是这位海皇陛下,从四大部洲之外,遥远的极南冰洋,约上两位同道来到九关十三城的缘故。 他倒是没有想到还有着意外之喜,此地产出的无泪晶,正好可以运往极南冰洋。 据古籍记载,地四方存有四极。 四极不仅立有玄龟四足作撑之柱,更有四灵神兽镇压。 比如南极有着一座不死火山,便有凤凰一族在那里永世镇压。 海皇、兽帝、蟒神三妖皆是出自于广袤的极南冰洋上。 海皇来到此地,随手解除了九位真仙大妖的封印,正有统筹此辈,进而将所有无泪晶矿纳入囊中的打算。 “陛下,海冬妖王被毒龙妖王那厮撺掇,去往西海上古洞府。至于在洞府之中被何人灭杀,妖也是不知。” “恩?” 海皇眉头挑了挑,冷哼一声。 伯缺搽了搽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躬身道:“广陵关中还有一宝,可以帮助陛下确定害死海冬皇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何方鼠辈。” “哦?还有这样的灵宝?” 海皇稍稍收敛面上怒意,凛厉道:“还不速速取来。” 真仙大妖伯缺,忙是跑着去取灵宝去了。 不大一会儿,海皇在一个圆形玉磐中滴上了一滴漆黑如墨的鲜血,而后投入神念,以秘法感知。 继而目露杀机,冷声道:“那厮,竟然就在不远处!” 就在这时,虚空飞来一道黑铁令箭,‘噗’一声的燃起,奇妙的波动向海皇传来。 海皇面色幽冷,厉声道:“庭的人到了固安关,本皇去会会他们。” 着,将手中玉磐一把扔给伯缺,吩咐道:“此人气息,本皇已经记下了,你也知会给其他八关。” 伯缺诚惶诚恐地接过玉磐,躬身施礼道:“陛下慢走。” 漆黑如墨的液体于虚空涌现,继而伴随着海皇的强横气息,全部消失在广陵关。 伯缺这才有余暇看了一眼海鳗女妖的尸灰,眼中露出心疼之色,这可是他脱困之后的这几日费劲心思才搜罗来的。 海鳗一族的公主,腰肢纤细,前凸后翘,口齿微电…伯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多思。 “来人。” 伯缺妖王一改先前猥琐行止,凛声道:“将此物拓印十余份儿,发往其他几座关城。” 几个妖将接过玉磐,就是向阁外去了。 此刻的陆北还不知道自己被九关十三城的妖王惦记上了。 他正和哪吒二人,在和一人叙旧。 正是领兵前来的摩昂太子。 摩昂太子迈入大帐之后,李靖冲其交代了几句,便令众将各自散去,打算半个时辰之后,整军抵进九关。 第一百九二章 广陵关之下 地人三界,广袤无边。 人界是一个广泛的概念,四大部洲,人神妖魔混居一处,但相对于大洋而言,四大部洲仍是占据人界很的比例。 四海之缘来,在于靠近四大部洲。 而作为横亘西牛贺洲和南赡部洲两大陆洲的西海,也仅仅算是近海罢了。 左右分东西,一为南赡部洲,一为西牛贺洲。 但极南海域,尚有不服龙宫管辖的海族,建立了九关十三城。 九关除固安关坐镇一位真仙巅峰道行的大妖,其余八个方位立下的八个关口之中,分别有着八位真仙大妖坐镇。 而八个关口围成的广袤区域,则有十三座繁华的城池屹立。 城池之中聚集着大量的水族。 他们不服大猫猫三两只的龙族管辖,对于庭也是嗤之以鼻。 在上古洪荒之时,洪荒大陆还是一个未曾破碎的整体,四面皆是漫无边际的海洋。 那时的龙族是海洋的霸主。 而在如今,四大部洲的三界…龙族早已势微,势力范围不过陆洲近海而已。 显而易见,若龙族当真有实力统一周星辰普照之下的一切水族,又怎么会甘愿受得来自三界各方势力的窝囊气。 而此次庭和西海联合出兵,固安关作为九座关城地脉大阵的中枢,已经成为双方六位金仙大能的争夺焦点。 庭出动两尊金仙星君,而西海则了一位金仙。 至于八座关城,庭要取六座,而西海则要取两座。 因为八座关城以坐镇的真仙大妖亲自勾连海底地脉,唯有全数将其攻破,兵将才能长驱直入。 这也是当初,龙族那位巅峰金仙,仅仅出手镇压了九位真仙大妖、没有击杀的缘故。 不是不愿意做,而是做不到。 陆北和哪吒二人见到了摩昂太子,从气息来看,摩昂太子已经是三源金仙,但给陆北的感觉,却又比金仙差上一筹。 陆北知道,应是摩昂太子未曾将三源融合成圆满的缘故。 不过,摩昂太子成就金仙,也就在这几百年了。 “陆兄,自上次东海蓬莱一别,有几十年了吧。” 看到陆北,摩昂太子面露欣然,微微一笑道。 陆北笑了笑,感慨道:“是有几十年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和敖兄并肩对敌。” 摩昂太子在哪吒疑惑的目光中,叹道:“当日,在下还让陆兄到西海来着…倒没有想到陆兄最终投了庭。” 闻言,哪吒讥诮一笑,插话道:“西海势力微薄,哪有三界共主的庭好…陆北这选择是再明智不过了。” 摩昂太子神色淡淡地看了哪吒一眼,懒得和这童一般见识。 来,四海和哪吒也算是渊源颇深了。 不过,摩昂太子心性豁达,自然不会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哪吒就不是这么想了。 纵然心中对于摩昂太子佩服,但嘴上是不可能承认的。 摩昂太子忽而意味深长地笑着道:“表妹兮儿上回来龙宫还念着你呢…等此间事了,陆兄可别急着回庭。” 陆北面色一滞,想起龙女敖兮,笑了笑,敷衍道:“到时再吧。”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讨萝莉喜欢,从软萌的敖兮,呆萌的余言,再到腹黑的玉兔。 难道是自己已为人父的原因? 这些乱七八槽的想法,在陆北脑海之中仅仅一闪而过,转念就被他抛在脑后。 三人又了一会儿话。 这时,摩昂太子突然拱手道:“两位,时辰差不多了,在下还要去督军备战,不能再此耽搁了…有空定当好生畅饮一番。” 西海南域海族九关十三城,除固安关外,八个方向共有八个关口,分别有九位真仙级大妖坐镇,而九关之后,则是十三座繁华的城池。 而西海分到了其中三座关隘。 陆北点了点头,道:“那就助敖兄马到功成了。” 哪吒默然不语。 这时,咚咚… 但听虚空雷声隆隆,鼓点愈发密集。 “父帅点兵了。” 哪吒面皮涨红,一边着,一边跳上云头。 陆北摇头一笑,紧随其后。 云头之上,托塔王李靖朗声道:“众兵将听令…日月之下,三界亿兆众生,无不沐浴庭教化,而西海南域今有妖孽横行,自立九关十三城,树旗称王,沐猴而冠,此辈不敬地,由本帅代庭伐之。” “哪吒三太子何在?” 哪吒高声应诺道:“在。” “尔率两万兵,并北斗征伐司北宸将陆北所部…攻打九关之一的广陵关。” 陆北听到自己的名字,愣怔了一下,拱了拱手。 “四大王何在?” “在。” 四大王,增长、持国、多闻、广目王神情恭谨地应诺道。 值得一提的是,增长王手下庞刘荀毕、邓辛张陶八将因为要守卫南门,却是没有到来。 李靖点了点头,凛然道:“增长,持国二人攻打宁阗关。” “末将领命。” 怀抱青光宝剑的增长王魔礼青和持国王魔礼寿,二人慨然道。 “多闻,广目二人率兵攻打武水关。” 李靖下令道。 手持混元珠伞的多闻王魔礼海和身后背着玉石琵琶的广目王魔礼红,忙是领兵前去。 这两路由着堪比真仙道行的四大王带领五万兵前往,在李靖心中已是稳操胜券。 “七十二地煞何在。” “在。” 七十二位形态各异的将,从队列中跃出,抱拳道。 却是雷火瘟斗四部…斗部的地煞星官。 “尔等辖制所部兵五万,分成两队,攻打其余两座关口。” 到此处,回头看向蓝色须发的中年道人,吩咐道:“星君,还请替本帅为七十二地煞压阵…此行不求建功,只求无过。” 在李靖的部署中,这两路本来就是佯攻,为了分担一部分九关十三城的妖王。 水德星君鲁雄,手捋颌下蓝色胡须,呵呵一笑道:“元帅放心,本星君虽然道行堪比真仙,但在这西海之上,就算真仙巅峰道行的大妖也是不惧的。” 水德星君却是有出这话的傲气,这位星君以凡人之身登临神位,掌握水行一源,若在位之力全部加持下,甚至可与金仙较量一二。 见此,李靖点了点头,担忧的心思才稍稍放下。 毕竟,七十二煞不过神仙道行,若有水德星君跟随,纵然无功,也可保一时无虞。 “巨灵神,鱼肚将,随本将一同前往固始关。” 着,李靖带着剩余的十万兵将,前往六位金仙所在的固始关去了。 …… …… “陆北,前面就是广陵关了。” 哪吒伸出手,指着前方的关口,笑着道。 “那我去叫阵。” 陆北淡淡一笑,手持三生神剑,向广陵关遁去。 第一百九三章 造化之神奇 广陵关下。 旗幡猎猎,刀枪如林。 明幌幌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出道道绚丽光芒。 一团遮蔽日的祥云上,庭两万三千兵,神色肃穆,杀伐凛凛。正是兵临城下! 忽而… “嗤…” 青色剑气四溢,下方海水翻涌着朵朵白色浪花,向广陵关拍打而去。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在兵将的耳畔,令其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兵刃。 陆北负手立于虚空,手持真级灵宝断涯枪,向神兵灌注法力,一道匹练银光如出水蛟龙,而后举重若轻地平端起来,遥指广陵关。 “庭北宸在此,尔等速来领死。” 陆北面色肃穆地凛然大喝,但眼底分明有着一丝尴尬。 身后的三太子也是强忍脸上笑意。 所谓兵之大事,自然不能嬉笑视之。 身后鼓声响起,刀枪齐齐出鞘之声,清冽而干脆。 三千北斗征伐司兵连连高声鼓噪,引得哪吒手下两万兵侧目。 广陵关上。 真仙大妖伯缺看着虚空上的陆北,冷冷一笑,出言哂道:“辈不知死活。” “何人愿为本尊斩杀此人?” 伯缺环顾了身畔侍立的十余位妖将,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男一女两位仙妖王身上…那是十三城的两位城主。 “伯缺前辈,我去拿下这人的人头。”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却令人心中生寒。 海蛇一族的妖王,觅波妖王扭动着水蛇妖,上前笑着道。 此妖一头波浪卷儿的黑色长发,玉容精致巧,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短裙,裙琚之下,两条雪白的腿滑腻如玉。 “好,速去速回。” 伯缺毫不在意地道。 于他而言,对面那个名叫北宸的庭将领,区区一神仙而已,并不值得他太过重视。 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那个红菱童身上,三界无人不知的三太子哪吒! 看着对面的陆北,觅波妖王目光轻蔑,她清叱一声,突然现出海蛇本体。 一条黑色的三丈巨蛇,搅动海浪波涛,一双血红的瞳孔之中,满是冰冷的残忍,以及不屑! 血盆大口张开,陆北头顶的空都仿若昏暗了下来。 猩红绵软的舌头以迅雷之势从半空卷过,腥风扑鼻,风声呼啸。 就在众人眼前,好似被吓傻一般的陆北被卷进海蛇口中,身形霍然消失不见。 觅波妖王面色红润异常,目光忌惮地看了远处的哪吒一眼,娇笑道:“不过如此。” 混合着法力的声音,战场之上没有一个人听不到。 众兵心头震动,齐齐失声。 在他们眼中,陆北刚一出列就被一尊仙大妖给吞吃了事,实是心神震恐到无以复加。 ‘帅不过三秒’对士气的打击,可以想象! 哪吒手紧握乾坤圈,目露精光,口中喃喃道:“本太子不信!” 着,脚踩风火轮,近得前来,怒声道:“妖怪,哪里走!” 觅波妖王心中虽然忌惮,转身离去的同时,口中仍是调笑道:“娃娃,追老娘这么急,是想吃奶吗?” 就在这时。 “噗嗤。” “额…” 觅波妖王面色惨白,瞳孔一缩,艰难地低下头来,朝心口看去。 她赫然发现,血光莹莹的枪芒从心口吐出,触目惊心。 “啊…” 但听觅波妖王一声凄厉惨叫。 “嘭!!!” 仙道行的觅波妖王便在虚空中炸裂成肉泥,血雾弥漫之中,现出一张青年冷峻的面容。 陆北冷笑道:“不过如此?” 山呼海啸在空旷的海面上响彻,两万余兵已是目眩神驰,惊喜交加。 “本太子就知道你没事儿。”哪吒太子愣了愣,就是哈哈大笑,然而目光微凝,盖因陆北此刻的道行,他竟然看不清了。 关城之上。 见觅波妖王转瞬败亡,且是被那名唤北宸的将斩杀,伯缺只觉难以置信。 伯缺目光一凝,失声道:“怎么可能,神仙……恩,不对?这是仙?” 就在这时,一个神仙妖帅面露喜色,从一旁走出,禀告道:“大王,玉磬有动静了。” “什么玉磬?”伯缺心头不禁生出疑惑,不过转念想起,玉磬是自己给海皇的那个血脉灵宝。 “拿过来,我看看。” 伯缺探手之间,从那位神仙妖帅手中拿过玉磬,感知良久,恍然道:“竟然是他?怪不得…毒龙都折在他的手中,此人不能等闲视之!” “来啊,”伯缺正待唤人,却发现不知何时,另外一位妖王寒影已经出了广陵关城。 伯缺惊怒道:“不好。” 再次向远处望去,正见寒影妖王险象环生,疲于招架。 伯缺面色大变,化作一道流光,打算去接应寒影妖王。 海面之上。 陆北手持黎泉神枪,粲若繁星的枪芒向寒影妖王脖颈点去。 尽管他已经留了手,可惜这头妖王仍不怎么经打,此刻左支右拙,已露败相,亡命只在须臾了。 他若是再打下去,恐怕就要引起那位真仙大妖的怀疑了。 其实,在方才的一刻,他以神念传音哪吒,让其不要妄动…他打算引动真仙大妖出关,一举击杀。 哪吒只是目光复杂地看了陆北一眼,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看着远处的陆北,寒影妖王怒吼涟涟,“竖子,给本王死来!” 声震苍穹,百里可闻。 陆北冷笑一声,不再留手,正待结果眼前这头妖王的性命,却见远处来得一道流光,正是广陵关上的那位真仙大妖。 “噼里啪啦。” 雷狱指徐徐点出,落在寒影妖王身上,这头妖王身形便是一滞,满脸不可置信,嘴唇哆嗦,“你…” “噗嗤。” 一颗大好人头被断涯枪挑落,魁梧尸身随之栽落虚空,‘噗通’一声,海面之上,一大片嫣红血迹随着海浪上下浮动。 “这…” 大妖伯缺目瞪口呆,生生在半空中止住遁光。 “刷。” 陆北手中断崖神枪挽了一个枪花,目光讥诮,冷声道:“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伯缺心中莫名一寒,正待折身离去。 赤红火焰在虚空燃起一蓬蓬黑烟,红色流光向伯缺身后飞遁,却是哪吒拉住了伯缺的退路。 “好…好算计。” 伯缺面沉似水,看着陆北,森然问道:“当年就是阁下斩杀的海冬妖王?” “陆某一生杀妖甚多,不知阁下的海冬是哪一个?” 陆北目光淡漠,冷声道。 “果然是你!等着海皇陛下的怒火吧。”伯缺忽而笑了笑,凛声道:“你们一个真仙,一个仙,就能留下我?” “不知所谓。” 陆北不屑一笑。 “废什么话,受死吧!” 三太子哪吒无法忍受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视,清脆的声音已经带着愤怒。 三头六臂之身现出,寒光闪闪的火尖枪舞动得虎虎生风,正待向大妖伯缺杀去。 大妖伯缺不急不忙,一边向一旁闪躲,一边从怀中取出一物,一把捏碎。 一道流光向虚空激射而去。 陆北面色不变,冷嗤道:“通风报信,可惜你看不到援兵了。” 这位真仙大妖不出广陵关,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毕竟哪吒需得派出兵,暂时截断广陵关城和海底地脉之间的联系。 但,这些大妖龟缩不出,坐以待毙,此辈也不会愿意。 而且两位仙妖王败亡在陆北手中,无可奈何之下,伯缺不得不亲自出战。 “狂妄。” “是吗?” 雷狱指遥遥点出,大妖伯缺身形顿了一顿,目光瞪大,已是震怖。 这还没有结束,在大妖伯缺面前的虚空,杳杳灵光一闪,现出一道黑黢黢的漩口,一股巨大的吸摄之力爆发开来。 “呼…” 真仙大妖的伯缺便化作一个黑点儿,被收入到了炼妖壶中。 “这…”三太子哪吒正待向伯缺杀去,却看着眼前霍然空荡荡的海面,面色大变,继而神情警惕地看着陆北,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北宸将陆北。” 陆北淡淡一笑,道:“并非是我有意隐瞒。” 或许是陆北的淡然态度,抑或以往种种让哪吒心中有所准备,哪吒面色变了变,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突然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攻下关城,搜罗无泪晶。” 陆北目光闪烁,望着远处的广陵关,心中期待。 果然是可以本源灵物。 先前两位仙妖王身上并无这等水行灵物,纵然有过,估计也被这些妖王给炼化了。 但刚刚陨落在炼妖壶中的那位真仙大妖身上,还有着七八块儿。 这是一种水行本源凝聚的晶体,可以提升水行本源道行。 当真是造化之神奇。 第一百九四章 歹毒的心肠(5/3) 这时,又过了两个时辰。 广陵关杀声渐渐停息,庭兵已经占据了整座关城。 而城中的无泪晶,最终也仅仅搜罗出了三块儿。 浮于云间的阁楼之上。 哪吒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中把玩着无泪晶,感慨道:“此物就是一真水的精粹。” “给…”着,哪吒就将无泪晶冲陆北抛了过去。 “你不要?” 陆北面色微微讶异。 “我留着,也不过是多换几件灵宝而已,能有什么用?” 哪吒苦笑一声,稚嫩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怅然的情绪。 这位身高在十一二岁,面容七八岁的童,他的一生都长不大了。 陆北一时默然。 “你…真灵又没在封神榜上,怎么道行也在真仙巅峰,为何不试着舍弃肉身,重新修炼呢?” “陆北,你有所不知,莲藕化身乃是圣人手段,其上有着玉虚符印。而且本太子啊,连元神都没有,灵识又被这具化身死死地锁住,那里挣得脱?除非有混元圣人愿意出手…” 到这里,哪吒面上愈发苦涩。 若非陆北是长生真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出这些话的,所谓层次不同,可以沟通的东西自然不同。 陆北目露思索,徐徐道:“那你,为何不去求一求娲皇宫?” 哪吒忽而变得沉默,他的脸上露出忧惧参半的情绪,目光迷离,“那位圣人么…可,本太子不想再欠任何人的了。” 继而转头定定地看着陆北,从椅子上霍然站起,轻轻拍了拍手,嘻嘻笑道:“心中一时烦闷,和你着玩儿呢。” “我能理解。” 陆北无声笑了笑。 直到此刻,这位神话中的哪吒,才给了他一种较为真实的感觉。 自出生起,父亲不喜,师父算计…这位三太子纵然刚出生时性情再如何顽劣,可这么许多年过去,在时间面前,也没有道理看不清人心。 毕竟,一个人的成熟与否和年龄、身高什么的从来就没有丝毫关系,得看经历。 其实,不论是猴王、哪吒…还有他遇到的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的真实性格,狂妄的、谦虚的、固执的、豁达的…人性的复杂和矛盾,又岂止于他所见到的那一面。 当然他也没必要太过关心别人的心路历程。 和他为敌的八仙曾经做了多少善事,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曾经普渡了多少众生…这些和他有关系吗? 他也不会,他们都是有私心,为了功德。 因为,谁又没有私心,谁又敢一句纯粹。 成年人的世界,在立场和利益面前,一切都只能靠边站。 你你在努力改造和拯救世界,与你为敌的合该牺牲,可好巧…我特么也是啊。 所以,为了明能更好,请你先从容就义! 想通了这些,念头自然通达。 穿了,修仙本来就是独夫的事业。 真正的仙人,估计也就是那个…最后一位飞升者了。 “仙,到底还是人。” 陆北哑然一笑,既觉索然无味,又觉趣味盎然。 很是矛盾的一种情绪。 哪吒诧异地看了陆北一眼,忽而道:“陆北,我不知你为何会出这样的话,但以前听一位大能过,仙有境界,人也是有境界的……比如当年的三位圣皇,他们没有丝毫法力在身,但依然可以让漫鬼神惧怕,听从他们的号令。” “那是因为…力量的形式,不仅仅只是法力。” 陆北沉默良久,不以为然地道。 …… …… 固始关。 托塔王李靖带着十万兵,正在攻打这座巍峨的关城。 而虚空之上,六位金仙则在两两捉对儿厮杀。 此次庭来此的两位星君,一为太阴,一为计都。 太阴星君,嫦娥仙子金仙道行,自不必。 而计都星君却是一个身穿大红道袍的中年道人,颌下蓄着密集短须,面皮肤色微黑,一双目光冷厉如电。 计都星君看着远处的海皇,厉声道:“道友在南极之地待得好好的,却来此蹈西海死劫,真是利令智昏。” “死劫?计都星君以为是死劫,可本座却认为是我辈机缘。” 海皇一边冷笑着,一边闪过计都星君的攻击。 计都星君目光淡漠,冷声道:“几万年道行化为流水,那时才是悔之晚矣!” 海皇正待反唇相讥,忽而一道流光破空而来,海皇投入神念感知波动,面色变了变,冷哼一声。 大团黑色墨汁在计都星君面前出现,这股力量连太乙金仙的神念都要遮蔽。 但红色星光闪现,计都星君现出星神法相,两道凌厉目光如星璇一般,突破重重迷雾,一步踏出墨汁范围。 “玩这些把戏有什么用?” 计都星君手持两柄血色短戈,正待朝海皇杀去,冷哂道:“不知所谓,竟然还该派出化身?” 血色短戈急闪,流光划过,‘噗嗤’一声,海皇猝不及防之下,一条左臂就是被齐肩削去。 大团血气光华涌现,但在计都星煞之气的重重磨灭下,仍是不能再次血肉衍生。 海皇心下大怒,手持一柄三叉戟,向计都星君奋力杀去。 远处。 嫦娥仙子一袭白色宫装长裙,如星月的玉容冷漠如冰,峨眉紧蹙,眸光清冽。 对面之人赫然是兽帝。 兽帝幻化出的人身是一个中年大汉,如脸盆一样大的面容,透着一股子憨厚劲儿,但目光却诡异地阴毒。 此刻,他面皮潮红,两眼放光,若按后世话,就是此妖觉得自己‘好像恋爱了’。 此妖仗着龟背防御无双,在出手之间,对同为金仙的嫦娥仙子频频留手,而且不时出言调戏。 嫦娥仙子一时奈何他不得,心生怒意。 这时,兽帝真身现出,九只摇动不止的头颅忽而齐齐喷出岩浆。 滚烫的火焰流浆朝嫦娥仙子迎面扑去,此妖幻化的人脸口中尚坏笑道:“美人儿…这是本帝的恩赐。” 面对着其实并无太大杀伤力的流火之浆,嫦娥仙子一双妙目露出惊怒之色。 她的心中无端升起滔杀机,清叱道:“妖孽,找死。” 二人交战之地的苍穹忽然变得一片黑暗,一轮满月在海面上徐徐升起。 “呼。” 一株高大的月桂树无声现出,流光溢彩,就是朝兽帝当头刷去。 兽帝亡魂大冒,“砰”的一声,两个硕大的头颅被瞬间刷爆。 “贱人…好歹毒的心肠!” 兽帝闷哼一声,怒吼道。 再不留手,他要将此女制成尸体,成为他的收藏品之一。 …除了不会话,不影响的。 二人再次战于一处。 “吟…” 一声龙吟之声,响彻云霄。 龙族的那尊金仙和蟒神也是攻伐得有来有回。 此刻,整个固始关的战场,几乎无有一处平静之地… 第一百九五章 前往固安关 广陵关。 炼妖壶中。 “哗啦啦…” 仿若清水在山石间流淌过的声音。 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在灵台上方涌现,陆北眉头皱了皱,忽而睁开眼眸,望着掌心刚刚消失的一块儿无泪晶。 “炼化一块儿无泪晶的效果没有想象中大…以我估计,差不多十二块儿,才能烙印出大约半成水行的样子。” “也即是理论上得二百四十多块儿,可以提升至木行本源圆满。但实际上不是,后期因为一些不可控制的原因,炼化后的效果将会大打折扣,而且不得甚至……没有效果。” 陆北所修二行本源,无论是木行,还是雷行,都耗去了大量的本源灵物。 后木行本源除却少部分来自人参果,大部分则要归功于黎椿树心。 黎椿神木作为地之间的后灵根,其中木行本源精华何其浩瀚,可就算如此,也才让他堪堪成就木之真仙。 而雷之本源,除斩去太古雷灵,更是将勾陈一生道行生生剥离,而勾陈的本源底蕴,则是先级别! 陆北掐指算去,以他如今真灵的强度,光炼化这一块无泪晶,就在炼妖壶中修炼半年。 对于那些真仙估计得一年吧。 陆北心中如是想道。 其实,陆北并不知道,他是元灵之身,底蕴已不亚于洪荒时期的先生灵。 修行速度整整是那些平常真仙炼化的二十倍,而不是两倍。 因为,一块儿无泪晶在伯缺手中需得炼化十年! 而且越到最后,这些真仙所用时间也同时呈几何难度增加。 显而易见的道理,如果可以像糖豆一样随时吃掉吸收,为何伯缺还能在身上留下个七八块儿? 但陆北不会。 相反,到时他所用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这和猴王在蟠桃园以壬水灵根所结的蟠桃修炼,在短期而至一源圆满是一个道理。 陆北自认为短期之内,尚不能炼化完手中剩余的十块儿无泪晶。唯有暂时出得炼妖壶,神念一扫,面色就是一肃,“季羽,三太子那里去了。” 季羽面容凝重,恭谨道:“外间来了一位金仙妖圣,三太子殿下迎敌去了。” “金仙妖圣?”陆北眸光闪烁,沉声道:“不好。” 着,就是消失在浮云阁楼上,出得广陵关。 但见虚空之上,大团乌云遮蔽了晴朗的空。 一个身形巨大、黑不溜秋的章鱼大妖正在和一个以红绳儿扎着双髻的童搏杀。 “轰…” 两道人影一碰倏分。 “庭的哪吒三太子?” 海皇一张妖嘴一闭一合,金仙的强横气息,震慑人心,冷声道:“区区真仙,今就留下吧。” 大团墨汁从口中喷出,带着污秽神念的力量,将方圆二十里的地域封锁起来。 哪吒脸发白,目光冷漠,三头六臂之身,将高高祭起的火尖枪迅速点出。 一根根火尖枪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向海皇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踩着两个风火轮的娇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正待朝广陵关急退。 忽而身形微滞,只觉宛陷泥沼,哪吒面色便是大变。 盖因被一股巨大的吸摄之力黏住,他回头望去,赫然发现…那是一根根弯曲触须包裹的硕大吸盘,吸盘上面粘稠腥臭的液体一股股冒出,令人作呕。 “娃娃,逃得掉吗?” 数十根遒劲触须在飞舞着,仿若利剑一般,向哪吒攒射而去。 就在这时。 “着。” 随着一声冷嗤,海皇上方的空黑了下来,宛若一座巨型山岳倾覆落下,一方巧玉碑自重重虚砸落,朝海皇招呼去。 “砰。” 先无极碑来势汹汹,砸落在海皇脑袋上。 但似乎是软不受力,海皇仅仅在空中被砸了一个趔趄,就是飞遁向远处,面色惊怒地看着来人。 “陆北。” 哪吒趁机脱身,感激地看着陆北。 陆北点了点头,打量着不远处的海皇,沉声道:“又是化身?” 海皇化身绿豆大的眼睛放出凶光,怒声道:“竖子,竟敢偷袭本皇,找死!” “这就杀了你,而后斩你本体。” 陆北冷哼一声,淡淡道。 “狂妄。” 海皇搅动脚下海波,怒吼道:“黑冰骨龙术。” ‘咔咔’,海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成黑冰,继而层层涌起,化作一条黑色蛟龙,咆哮着向陆北镇压而来。 “灵虚斩。” 陆北拔剑而出,十里宽的弧形剑光,带着秋风扫落叶之势,向面前的黑冰蛟龙斩杀。 哪吒清哼一声,也是祭出乾坤圈,万道金光大炽,一个个明幌幌的乾坤圈向蛟龙撞击。 “铛铛。” 乾坤圈后发先至,竟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而那蛟龙仅仅掉了数层黑冰,然后晃了晃大脑袋,去势未减地向陆北和哪吒二人扑杀。 然而,剑光乍亮,蛟龙轰然炸裂,巨量的海水砸落在海面,掀起数十米高的浪头。 海皇心头惊异,正待再次施展神通,可就在这时,心中升起警兆。 “封月。” 一道血月在一旁虚空闪现,以迅雷之势横削而过。 “噗嗤…” 一尊金仙级别的黑莲化身,仗着先灵宝的气息诡秘,以封月铲横向斩杀在海皇的妖躯上。 “彭彭…”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海皇痛哼一声,轰然炸裂成血肉,一枚神念晶体破空在血雾中破空而出,犹自带着难以置信的声音。 “金仙?!” “哼,知道的晚了。” 无距神通施展,陆北身形陡进,手持三生神剑,一剑平平刺出。 白虹贯日,精准入微。 但听‘噗’的一声。 海皇神念虚影面色惊恐,发出痛苦的惨叫,最终化作一团黑烟消逝在空中。 “本皇…不会…放过你的…” 一尊金仙化身陨落当场! 陆北冷冷一笑,哂道:“你不来找我,我还会去找你。” “陆北,这是金仙化身?” 哪吒心头剧震,颤声道。 “恩。”陆北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收起金仙化身,沉吟道:“三太子,我打算去固安关看看。” 与其海皇再出什么幺蛾子,他倒不如斩草除根。 而且他的计划恐怕要稍稍调整了,既然无泪晶可以快速提升水之一行道行,唯有在这次征伐九关十三城中占据一定的主导地位。 否则,以他北宸将的微薄职司,不太可能获得太多。 若他能够水行圆满,成就金仙,凭借多件先灵宝,就是太乙金仙与他为敌,他也是不惧的。 “可那里都是金仙级别…”哪吒到此处,语气顿了顿,自失一笑,认真道:“我和你一起去吧,到时父帅问起来,我还能替你分一二。” 陆北深深看了一眼哪吒,颔首道:“也好。” 他这一身实力确实不好解释…你这么苦心孤诣地隐藏真实修为,混入庭,莫不是图谋不轨? …但有着哪吒作为缓冲,便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二人定计议,便打算将广陵关城的防务交给一位品阶不高的将, 正要去往固安关。 这时,远方视野之中,一个黑点突然逐渐变大。 一只铁背飞鹰飞至,口吐人言道:“三太子,王闻你部攻下广陵关,大喜。现命北斗征伐司的陆左玄暂守关城,调三太子增援固安关。” 第一百九六章 那人死定了 固安关。 和计都星君对攻的海皇突然身形一震,怒道:“竖子毁我分身!” 计都星君面色怔了怔,继而讥笑一声,“阁下这一把年纪,还真是都修炼到狗身上了。” “你…” 海皇心头大怒,攻势越发急迫。 就在这时,边一金一白两道流光急剧划过际。 陆北立在云头之上,沉声道:“我去对付海皇,你去王那里助其攻城。” 李靖自觉一人之力不足以对付固安关的那位真仙巅峰大妖,所以让三太子哪吒前去助阵。 这也算是李王的一贯作风了。 陆北心中想到此处,面色稍稍有些古怪。 哪吒怏怏不乐道:“那好。” 着,便转身朝托塔王李靖去了。 陆北还未站定,一声怒吼在耳畔炸裂。却是海皇感知到灭杀自己化身的‘凶手’来此,撇开计都星君,冲陆北杀来。 陆北淡淡一笑,毫不畏惧地迎击而上。 见海皇突然身形疾退,躲开自己的攻击范围,向一处方向遁去。 计都星君神情微愕,惊奇目光望去,但见远处一个身穿将衣甲的青年,提着一把长剑朝海皇斩杀而去。 计都星君面色大变,怒斥道:“你是哪一路的将,还不速速退…” “恩?” 计都星君瞳孔微凝,“怎么会?难道看走眼了?” 这时,其他两处战场上的金仙,也是齐齐分出神念,向陆北和海皇观望。 心思各有不同。 龙族的那尊金仙正疲于应付对面的蟒神,见此就是冷笑道:“不知死活。” 嫦娥仙子看了一眼,眸光动了动,“是他…” 但见虚空之上,金仙巅峰道行的海皇,挥舞着八根粗壮弯曲的触须,朝陆北抽打而来。 “呼呼…”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陆北身形从容不迫地躲避,不时出剑反击,都归一斩施展而出,剑光灿若莲华,灼灼其目。 见一时奈何不得陆北,海皇心中愈发恼怒,他这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连一个真仙都拿之不下。 “不。” 海皇心念及此,不再保留底牌,怒声道:“本名神通,翻江倒海。” 八爪章鱼妖身现出,此妖大口一张,方圆百里之内的海水被其吸进肚中。 由于中间海水被抽调,四周水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陆北面色凝重,赫然发现自己已在漩涡之中。 “倒海!” 随着冷喝,海皇口中喷涌出巨量海水,向陆北镇压而来。 陆北面色愈发难看,凛然道:“不愧是金仙妖圣。” 而在远处,计都星君本来看到陆北和海皇攻伐有来有往。就一时迟疑,没有上前围攻,见得这番异象,惊声道:“不好…那位真仙将危矣!” 海皇的这种赋神通,就连他都要忌惮一二,方才海皇之所以不施展,盖因… “砰砰…” 就在海皇施展翻江倒海神通之时,一爪霍然炸裂。 看来并不是没有代价! 而远处的嫦娥仙子,击退兽帝,神念投向远处,冰冷目光深处隐含一丝莫名的情绪。 “美人儿,那人死定了。” 兽帝憨厚的面容之上,一双眼咕噜噜转起,观察可谓细致入微。 嫦娥仙子收回目光,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 轰隆隆… 震耳欲聋之声响起,海浪呼啸。 蓝紫星光一现即收,重重水波之中,光影晕成圈圈涟漪,一道身穿银甲的人影闲庭信步,仅仅一步,从容遁出。 “这…什么神通?” 海皇面色大变,方才他明明…那些海水足足有一量之多。且在进入他腹中的一刹那,被他以血脉符印祭炼,一旦涌出便会封锁重重虚空,就算金仙一时之间,也很难破开。纵然侥幸不死,可也会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才是这门本命神通的恐怖之处。 要不然,区区海水,挡不下,难道还躲不开吗? 但,仍是让陆北给从容遁出了,海皇只觉蓄起的一拳恍若打在空处。 陆北看着海皇,心中虽然生出忌惮,但面色讥诮道:“就这么点儿能耐?” “我很失望啊…” 着,不待神色阴沉的海皇做出反应,黑莲化身化作一道流光在海皇上空劈斩而落。 “这…” 海皇神色大变,失声道:“金仙?” 此辈大妖对同道气息感知何其敏锐,灭世黑莲隐匿不出也就罢了,一旦泄露气机,就被海皇感知到。 “轰…” 海皇被封月铲拍向海水之中,巨大的章鱼妖身溅起数十米高的海浪。 陆北知道这厮没死,不敢大意。 这时,计都星君遁上前来,神情警惕,远远道:“这位道友,汝是何人?” “在下北宸将陆北。”陆北面对金仙巅峰道行的计都星君,神色如常道。 “北宸将,真仙?”计都星君面色狐疑,目光阴晴不定起来。 就在这时,嫦娥仙子清冷的声音传来,“星君不必惊疑,这人确是庭封号将。” 计都星君心下疑惑稍解,此时,显然不是细究这些事情的时机。 “轰…” 一道墨色流光从海水中跃出,正是海皇。 此妖脑袋半边都被削去,气息萎靡,一只眼睛怒瞪着陆北,“鼠辈,焉敢偷袭本皇?!” 先灵宝灭世黑莲潜匿一旁,以堪比金仙的道行对海皇施展雷霆一击,是偷袭,倒也没有错。 可陆北冷冷一笑,道:“阁下是怎么活着成金仙的?” 计都星君传音道:“北宸道友,这厮不好对付,还望替我拖延半个时辰,我有办法斩杀此妖。” 到最后,语气狠辣。 金仙素来难杀,更遑论海皇这样拥有金仙巅峰道行的妖圣,此妖甚至已经摸到了太乙金仙的门槛。 计都方才就没有一丝一毫击杀海皇的把握,若想击杀这么一尊金仙巅峰妖圣,起码需要三尊巅峰金仙围攻,才能从容击杀。 他的打算也只是…待托塔王李靖斩杀了固安关上的那头真仙大妖后,则大局抵定。 海皇和兽帝,蟒神三妖圣自然退去。 但陆北在此,以金仙化身拖住海皇,他便可以沟通计都星辰,施展星神手段,诛杀海皇。 纵然些许反噬,计都星君也顾不得了。 这尊星君最为嗜杀,今日有机会斩杀一位同道,对于他的道行也是大有裨益的。 听到计都星君的提议,陆北点了点头,赞同道:“就听星君之议。” 以他如今手段,纵然施展浑身解数,也不过是和巅峰金仙周旋一二罢了。 并没有斩杀此辈的能力…除非在幽冥界! 见陆北答应,计都星君不由大喜,看着陆北的目光也不禁多了一些柔和,少了一些戒备。 海皇看着陆北和计都二人‘眉来眼去’,一股心惊肉跳之感莫名袭来。 陆北可不管海皇作何想,招呼灭世黑莲化身,就是和海皇周旋起来。本尊则是抽冷子给这尊金仙那么妖圣来一下子。 都归一斩,星符惊神枪,这两门得自罗酆六的神通,在陆北手下尽情施展。 权当磨炼攻伐手段了。 由于黑莲化身取材于先灵宝,所以分外坚固,纵然被海皇这尊金仙击飞,但仍是毫无凝滞,依然手持封月铲向海皇冲去。 海皇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尤其转眼看到计都星君,突然祭起一面星幡,这种不安已至顶点。 道行在金仙境界,尤其是巅峰金仙,差不多可以是站在了三界的巅峰,俯视芸芸众生。 此辈保命手段奇多,甚少陨落。 海皇心神摇曳,已是萌生退意。 第一百九七章 不都是这样 虚空之上。 一个银甲白袍的青年,手持断涯神枪,但见星光缭绕,渐迷人眼。 星符惊神枪共有三百六十五式,暗合周之数,以陆北悟性,此刻也仅仅能够施展出七十二式。 当时之所以在罗酆六之中找出这门枪诀神通,盖因,陆北隐隐感觉到自己两臂之上的星纹图案和这门神通颇为契合。 陆北左臂是北斗七星,右臂则是五帝星的印记。 因为庭对四大部洲星力管控极严的缘故。 陆北在北俱芦洲,也仅仅将左臂北斗七星之一的枢星修炼完成。 可惜,而后也没有太多机会将星辰神通修至大成。 不过星符惊神枪,却是一门趁手的神通,陆北在一尊金仙巅峰妖圣的压力之下,枪法渐渐娴熟。 枪出如龙,在刺出的一刹那,圈圈星璇,美轮美奂。 海皇面色阴沉,每一次将要离开,都会没那尊金仙化身缠住,转眼见计都星君祭起的星幡已经遮蔽日,心头的恐惧感便越发强烈。 就在这时。 计都星君祭出的那面星幡,忽然在上方虚空急剧摇动,继而一颗颗大星摇曳,星光璀璨夺目,向海皇镇压而落。 一时之间,异象惊人,恍若罚。 计都星君手持黑色星幡,神色激动,冷声道:“” 海皇怒吼一声,高呼道:“两位道友速来助我!” 见兽帝和蟒神二妖,面色大变,急急忙忙抛下自家对峙敌手,似乎打算去支援海皇。 然而,但听“轰…”的一声,二妖身形生生在空中顿住,面上现出惊恐的情绪。 万千星光照耀,突然一道血光如同帷幕层层升起,继而‘蓬蓬’,燃起血焰。 风声呼啸,海面掀起数丈高的波涛。 “咳咳…” 陆北眉头皱了皱,循声向计都星君看去,但见这尊星君面上现出异样的潮红,尽管气息萎靡,可偏偏一双眼眸明亮非常。 一身道袍更是在海风之中猎猎作响,似乎很是意气风发。 蟒神和兽帝二妖的反应令人奇怪,愣怔一下,对视一眼,二话不便向远处遁去。 却是逃之夭夭了。 嫦娥仙子和那位龙族金仙并没有去追,而是默然立在原地的虚空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本皇…让你们死!” 血焰霍然成山,于无尽血光之中,一个惊怒的声音从海底传来,九爪海皇此刻仅仅剩下一个黑不溜秋的硕大章鱼头颅,一双眼眸满是怨毒之色。 若非凤凰一族的涅槃术,他差一点儿就要陨落了。 可惜,他不是凤凰,不过是借助其中玄妙法门,燃烧自身九足血脉方才形成一道防御光幕。 海皇心头已是恨极,今他就算拼着道行受损、这具肉身不要,也得这些鼠辈付出代价。 心念及此,海皇心生狠辣,冷哼道:“爆。” 随着这一声冷喝,海皇的章鱼脑袋仿若西瓜一样炸裂开来,但并无血气涌出,而代之一片片墨色晶体激射而出,铺盖地在虚空爆炸。 黑色的丝线带着污秽之力,在一瞬间朝方圆十里空间炸开。 “不好,此妖这是要拼命了。” 计都星君面上的兴奋之色并未维持太久,就是惊声道:“陆道友,快逃,此物污秽道基灵识,甚是厉害…” 着,计都星君面色忌惮地当先朝高空之上遁去。 盖因海皇这厮自爆威能,由于陆北离得最近,当先被照顾到。 龙族那位金仙见势不妙,似乎也知道此物厉害,龙尾摆了几摆,就向海底潜入。 嫦娥仙子淡淡看了陆北一眼,足尖轻轻一点儿,踩着一轮皎洁明月的虚影,急切向远处遁去。 陆北看着激射而来的墨色结晶,感知到其余三位金仙的置身事外,心中不由冷哂。 他深知此物恐怖之处在于介于虚实之间,又具有污秽道基真灵之能,属于邪秽之物,非先级别的防御至宝不能抵挡。 当然如果有后功德至宝玄黄玲珑塔护体,万邪不沾,也是不惧此物污秽的。 计都星君所能做的也只是提醒他一下了,至于嫦娥仙子,此女对任何人都是不假辞色,他也没有什么可失落的。 可明知道这个道理,心中还是不怎么爽。 一气浮生图祭起的同时,眉心之处,一滴蓝紫色的水晶菱形印记熠熠闪烁。 纵然没有两件至宝护佑,其实,他也不惧此物污秽! 果然,如女散花一般的墨色晶体,朝陆北,计都,嫦娥,龙族金仙同时激射而去,其迅神念都不能捕捉,仅仅凭借着本能远远闪避开来。 而那位龙族金仙遁往海底深处,还未逃远,便被漫的黑色晶体击在实处。 “五龙帝云幡。” 这尊金仙激发自身精血,祭出唯一一件先灵宝五龙帝云幡,那些破空穿虚的墨色晶体皆是被阻拦在外。 这尊金仙见能够当下,心头一喜,可突听一声轻不可察的‘刺’,心头大变。 “不好。” 这念头刚刚升起,金仙巅峰道行的气息,就是猛然一滞,修为竟然隐隐有跌落之势。 “噗。” 与此同时,一口墨色的龙血从金龙口中吐出,一条四爪金龙从水中跃出,惊怒道:“气煞老夫。” 他有先灵宝护体都能这样,真是憋屈。 来,这件先灵宝本就是祖龙遗宝,五龙对应五行,唯有太乙金仙的龙族才能发挥出这件灵宝的全部威能。 这尊龙族金仙刚刚从西海龙王手中得道这件秘宝不久,还未祭炼如意,方才能够挡下绝大部分的攻击,已是殊为难得了。 计都星君踏临虚空,一面星幡在手中努力摇动,险之又险地避过墨色晶体的袭击。 而嫦娥仙子则是由于离得较远,不过身形也有些狼狈,束发的白色发带忽而崩散,一头如瀑青丝垂落雪肩,此女妍丽清冷的玉容,微微发白。 不过两位金仙星君皆是不约而同地向陆北看去,看清情形,面色齐齐一变。 “普通雷霆如何是这种污秽之物的对手?” 计都星君尽管对于陆北安然无恙感到惊讶,但对于陆北的应对手段并不怎么看好。 嫦娥仙子抿了抿唇,淡漠地看了计都星君,檀口张了几张,倒没有话。 陆北对这令三位金仙如避蛇蝎的污秽之物,并不怎么在意。 他不避不躲的同时,雷霆从掌心发出,带着至阳至刚的本源力量,精准入微地落在犹如石墨的晶体上。 纵然偶尔有一些落在陆北身上,也被玄色云气和昆仑镜垂落的光芒,轻轻荡开。 感知到虚空之中的波动,陆北冷冷一笑,“还想逃?!” 着,无距神通施展而出,一步踏出,遥遥探出的手掌便抓住了一只章鱼虚影。 “你…怎么会?” 海皇惊怒道。 先前,他被计都星君来重创肉身,此妖性情狠辣乖戾,索性便弃了肉身,以精修多年的章墨本源,试图在逃走之前污秽几人道行。 “章鱼逃跑之前,不都是这样?” 陆北怜悯地看着海皇,讥诮道。 不过是乌贼或者章鱼惯用的伎俩罢了。 “区区真仙也敢嘲笑…” 海皇这时纵然受得重创,态度仍是十分桀骜。 “啊…” 凄厉的的惨叫,伴随着‘噼里啪啦’之声依次响起。 雷霆本源在陆北掌心爆发开来,同时一指弥罗道禁点出,制住了海皇真灵,随手丢入炼妖壶中。 这才好整以暇地看着远处的计都星君和嫦娥仙子二人。 第一百九八章 悉决大天尊 看陆北目光冷冽地看着自己,计都星君清咳一声,神情稍稍有些不大自然。 一袭白色长裙的嫦娥仙子身形窈窕静姝,在陆北湛然目光的注视下,那张晶莹玉容则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若留心去看,那一剪秋水烟波横生,清声道:“方才…那是先灵宝?” 陆北淡淡一笑,没有理会。 嫦娥仙子颦了颦秀眉,心生恚恼。 “北宸道友,好手段…” 计都星君沉默良久,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顿声道。 陆北神色淡淡道:“当不得计都星君如此称赞。” 计都星君心中虽然遗憾没有亲手斩杀一位金仙妖圣,但心态似乎也调整的很快,面上露出热切的笑意,一锤定音道:“北宸道友今日之功,本星君一定如实禀告玉帝。” 陆北眸光闪烁,朗声道:“那就有劳星君了。” 嫦娥仙子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怎么话,好似不认识陆北一般。 可一双如星月的眸子,定定看着陆北,目光深处恼怒和疑惑交织。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闻山呼海啸之声。 却是李靖在哪吒的协助下,联手斩杀了固安关上的那尊真仙大妖,十万兵将已然攻下固安关。 计都星君忽而看向那位龙族金仙,关切道:“敖力道友伤势不轻,看来须回龙宫疗养一番了?。” “老夫并无大碍,不劳星君挂怀。” 龙族金仙敖力面色惨白,不咸不淡地道。 开玩笑,攻下九关之后,十三城便可长驱直入,他若是现在回去疗伤,四海龙族的利益怎么保证? 而且这位计都星君作为玉帝的心腹,最是擅长过河拆桥,脸厚心黑,他可是知根知底。 计都星君微微一笑,对于敖力的冷漠态度,似乎毫不介意。 这位嗜杀成性的计都星君,除了杀人之外,平常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戾气。 陆北冷眼旁观这一幕,默然不语。 又过了两个时辰,李王派人延请众仙。 …… …… 固安关的浮云阁楼上。 上首之处,李靖居中而坐,面露欣然道:“两位星君,敖道友,据刚刚传来的军情,除却龙族兵丁还有一座关城未曾攻破,余下八座关城尽数被我庭和龙族两方占据。” 计都星君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一切,王做主就好。” 李靖点了点头,忽而炯炯目光着重一双停留在陆北身上一刻,转而移开。 先前听哪吒所言,此人是北斗征伐司的将,可这修为… 还是回庭如实禀告玉帝,到时是拉拢还是镇压,悉决于大尊! 李靖心头打定主意,面上不动声色。 这时,却听计都星君郑重问道:“不知关中可有无泪晶?” 李靖愣了一下,问道:“一共收拢了一百五十六块儿,星君可是现在需要?” 见计都星君笑而不语,李靖对哪吒吩咐一声。 不大一会儿哪吒返回,手里托住一个大箱子,这箱子所用材质非金非玉。 李靖肃然道:“陛下先前就有旨意,此行我庭缴获的本源级无泪晶,尽归两位星君分配。” 那位龙族金仙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面色不为所动。 庭和龙族双方早已有过约定。 而且在这位龙族金仙眼里,些许无泪晶不过浮财,不值当太过重视。唯有无泪晶矿才是根本。 “嫦娥仙子,怎么?” 计都星君手捋颌下短须,笑着道。 “此战陆北…北宸道友作用不,本星君的那份儿就给北宸道友吧。” 嫦娥仙子气质娴静地端坐一旁,先前也一直不怎么话。这时,忽而柔声道。 陆北下意识地看了嫦娥一眼,心头生出疑惑…转而赫然发现此女也正看着自己,二人目光交汇,嫦娥面色如常,微微颔首示意。 计都星君神情微愕,点了点头,随口道:“既然如此,本星君的哪一份儿,也给北宸道友吧。” 陆北眸光流转,洒然一笑,慨然道:“在下多谢两位星君美意。” 着,就极其坦然地收了无泪晶。这些无泪晶作为报酬,也不枉他方才出手一番。 至于嫦娥仙子到底什么心思,他也懒得猜。 见陆北连客套性的推辞都没有,计都星君眼角抽了抽,后悔之余,心头还在滴血! 不过话一出口,又加之当着众人的面,反悔的话也不出口。 计都星君强行扭过脸,不去看陆北那张脸,转头对龙族金仙敖力笑着道:“本星君听在十三城之下的极深海底,有着纵横交错的一真水水脉。在一些特殊节点上,集地造化之力形成了水行精粹的无泪晶…据下方还有五座晶矿。对了,龙族手中似乎原本就有三座晶矿吧?” 陆北诧异地看了计都星君一眼。心道,这位星君又打着什么主意。 敖力冷哼一声,道:“计都星君不必羡慕,据老夫得知,五座晶矿每百年大约能产出十万块儿。可惜真正能够用于烙印本源,提升道行的本源晶数量不过百分之一。” 闻言,陆北眉头皱了皱,心道,原来并非所有的无泪晶都可以提升道行。 五座晶矿耗去百年也仅仅才积累了一百块儿。 “那也不少了,余则虽然不堪为我辈所用,但不是可以打造水行法宝嘛,还可以提升水行仙人法力的积累。” 计都星君状其随意地道。 他此次代替庭和龙族交谈,眼前这些无泪晶都是事,晶矿才是重中之重。 在这个资源匮乏的三界,家大业大的庭对于灵物的渴求,显而易见。 而在和龙族先前的口头约定中,五座晶矿庭仅仅才能占据三座,这可怎么行? 陆北看着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心道:“这应是尘埃落定后的利益谈判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哪吒三太子冲陆北直打眼色。 陆北想着自己对于这些事情,兴致颇为索然,也就随着哪吒三太子向外间走去。 关城之上。 “陆北,我看你并未修炼水行,这些本源灵物于你道行最是合用,到时打下十三城,我会去父帅禀告,再多予你一些。”哪吒笑着道。 “那就多谢三太子了。” 陆北拱手道。 “你我兄弟,如何这种话。”见陆北如此客气,哪吒目露急切,佯怪道。 陆北愣怔了一下,笑了笑道:“是我矫情了。” “本太子异性兄弟没有几个,原本有个杨家二哥,现在却又多个陆北。” 哪吒身形一跃便跳在关城上,抬头看着星空,欣喜道。 陆北摇头一笑,他倒是没想到哪吒对他… “有空,给你介绍下杨二哥,那也是个大英雄。” 哪吒突然看着陆北,一脸认真地道。 陆北面色一滞,沉默良久,方凝声道:“恩,我很期待。” 第一百九九章 口吞十万兵(5/4) 夜空,宁静而纯粹。 “北宸道友期待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着一女款款走来,正是嫦娥仙子。 陆北看着嫦娥仙子,沉声道:“没什么。” “太阴星君也来了。” 哪吒三太子好奇地打量了嫦娥一眼。 “恩。” 嫦娥目光平静如水,轻声道:“太子,你父王方才让你过去。” 闻言,哪吒三太子看向陆北,眨了眨眼,道:“那我去了。” 陆北点了点头。 “星君有事儿?”陆北眉头皱了皱,望着嫦娥仙子,神情疑惑道。 “我和杨婵是姐妹。” 嫦娥仙子冷漠目光审视着陆北。 “恩,以前我听婵儿过。”陆北望向远处茫茫海面,清声道。 心道,这位嫦娥仙子也是有趣的紧。 最早之时和云华仙子以姐妹相称,后来则和三圣公主以姐妹相称…这人设,妥妥的戏精。 “你…莫要辜负了她。” “仙子,出行没带儿玉兔吗?”陆北哑然一笑,问道。 “恩?” 闻言,嫦娥仙子目光陡寒,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堪之事,看着陆北的目光已经带着一丝厌恶,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猜。”陆北面上笑容倏然敛去,淡淡看了嫦娥仙子一眼,折身离去。 还真是闲的…你一个路人,戏还这么多。哪儿都有你,实在闲得慌就去玩玉兔儿吧。 “你…”嫦娥仙子目光一滞,在陆北方才那一眼之中,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甚至隐隐生出了杀机。 这杀机…毫无来由。 嫦娥仙子回复心绪,心中对于陆北已是厌恶至极。盈盈目光闪烁,不知想起了什么… 陆北迈步入了楼阁,见哪吒三太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方才和嫦娥仙子了什么?” 陆北笑了笑,“能什么,挺无趣的一个女人。” 哪吒三太子哈哈笑道:“我也这么觉得,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哥…恩,不这个了。” 陆北淡淡一笑,转眼不就放在心上。 …… …… 三过去。 这一日,关城之上,哪吒看着陆北,惊讶道:“那些无泪晶…你炼化完了?” 盖因陆北刚刚开始修炼水之本源,还未能对自身气机降服自如。所以才让哪吒窥见了端倪。 陆北不欲多言,笑道:“哪有那么快?” “炼化了一部分。” 闻言,哪吒不再细问,笑道:“一会儿,我们就回庭。” “就我们两个?” “父帅和四大王都要回去,这里已经全权交给了计都星君。”哪吒清声着,忽而目光一闪,笑道:“对了,嫦娥仙子也一并回转庭。” 陆北面色沉寂,一时默然。 这几,嫦娥仙子可是没少给他脸色看,貌似得罪了这位性情清冷,神秘莫测的太阴星君。 其实仔细思来,先前自己似乎也完全没那个必要。 但当时,让他对嫦娥仙子唯唯诺诺,那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面对杨戬,他虽不甘之若饴,但也算心服口服。 可嫦娥… 陆北哂笑一声,心道,“还不如玉兔儿看着让人愉快。” 咚咚… 鼓声响起,惊动地。 却是李王攒集兵将,一同回返庭。 下界之时,二十万兵,而今回返,却只有十万了。 远处。 嫦娥仙子一袭素色宫装长裙,眉目如画,气质冷清,偶尔余光看向陆北,则是神色不善。 哪吒道:“我们也走吧。” 陆北点了点头,随后飞上云头。 南门。 巍峨壮观,大气磅礴。 而嫦娥仙子一到界,便独自回月宫去了,毫不拖泥带水。 而十万兵将通过法阵,刚刚回返南门,还未落下云头,忽而在虚空之上顿住。 “怎么回事?” 托塔王李靖眉宇间萦绕着怒气。 “启禀元帅,有大妖打上南门,南门守将关闭了法阵。” 广目王神色凝重地道。 “大妖?!” 李靖惊疑不定,然后怒声道:“哪路大妖不知死活,胆敢来犯庭,兵将何在?” “在…” “在…” 山呼海啸之声传来。 “布下罗地网,拿下此妖!” 李靖意气风发地道。 统领十万兵,刚刚除妖归来,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他李靖岂容妖魔肆虐? 且南门外。 一只长着呈鹰钩状尖喙的金仙妖圣,身披一袭黑色大氅,眉目阴鸷,目光炯炯有神。 “哈哈,庭?狗屁的三界之主,不过如此。” 庭之中,灵霄宝殿。 气氛肃穆凝重。 捧着仙巾,摇着芭蕉扇的仙娥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下方一应仙卿面面相觑,一些毛神,如六丁六甲,十二元辰,三官大帝皆是面有愤怒之色。 而北极紫气之尊身后的一应截教众仙则是冷笑不语。 “托塔王不在,哪位爱卿助朕拿下此妖?” 御案之后,玉帝目光幽沉,朗声道。 目光逡巡,从四大师,再到五方揭谛…对视之人,则是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来。 “陛下容禀,此妖来历原为灵山座下金翅大鹏雕,前日刚刚挣脱锁链…” 文曲星君一袭白衫,风流倜傥,手持金玉折扇,上前道。 “爱卿愿意助朕拿下此妖?” 玉帝目光期许,忽而打断话头道。 “这…”文曲星君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都沁了出来,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条白色的丝绢,慢条斯理地擦着,一边讪讪笑道:“陛下,臣不擅攻伐神通,实是有心杀妖,无力…” “那就退下吧。” 玉帝目光失望,面色一片冷寒。 众人见此,心中冷笑。 没看到太白金星都没话吗? 南门外可是一尊金仙巅峰妖圣在耀武扬威,也是你一个的文曲星君能够话的。 “陛下,李王回来了。” 千里眼喜不自胜道。 “神也听到了我兵的战鼓声,似乎已经在南门外。” 顺风耳也是禀告道。 “那就看看王如何除妖。” 玉帝面色稍霁,一面水镜在虚空成形,正是昊镜将南门外的场景投影在灵霄宝殿。 金翅大鹏雕突然见远处来了十万兵,依然不惧,厉声喝道:“米立之光,也敢和皓月争辉?” 忽而风声呼啸,一只金翅鲲头、星睛豹眼的金仙巅峰大妖在虚空现出,两翼一展,几至三四万里。 “给本王吸…” 遮大口张开,便是腥风血雨,十万兵将连同兵刃盔甲,九成被此万吸入口中,不过几下咀嚼,就是吐出了漫的森森白骨。 “哈哈,痛快,人一族的血肉果然味道鲜美。” 金翅大鹏雕猖狂大笑道。 四大王看着手下稀稀拉拉的兵,面色难看至极。 李靖这时也看清了那妖魔,尤其这时,一双凶戾目光隔着重重虚空,向他投来。 “修炼佛门金身的真仙,本王可得尝尝味道!” 此言一出,李靖心生惊恐,已然无以复加。 但见一道金线在虚空闪过,金翅大鹏雕,破空而来。 “我儿哪吒何在?” 李靖面色惨白,一边朝南门逃遁,一边高声疾呼道。 他甚至还不比四大王,四大王就算被这妖孽吃掉,也就遭点儿罪,转眼就在封神榜中重生而出了。 他… 心念及此,一身金纹锁子甲的李靖身形狼狈地逃往南门。 “快放本帅进去!” 南门连同宫,禁制强大,整体如一,只要他逃入其中,必得生路。 深夜,求订阅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 方才没听错(5/5为书友122585加更完。) 南天门。 托塔天王李靖行迹狼狈地冲向南天门,这一幕看得陆北直皱眉。 不过转念一想,也算人之常情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所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最后不也成了一句笑话? 天门之内。 刘俊目光惊异,急切道:“可否放天王进来?” 闻言,其他几将默然不语,并没有任何动作。 忽而金光大放,一物遥遥抛出。 “着。” 哪吒小脸绷紧,目光又羞又怒,乾坤圈远远祭出,朝金翅大鹏雕后背打去。 “砰。” 猝不及防之下,大鹏雕登时在虚空被打了一个趔趄,不过此妖妖体强横,回头之间,一双血红眼睛猛地瞪向哪吒。 “小儿,找死。” 两翼扇起百丈狂风,向哪吒扑杀而来。 而经过这么一拖延,李靖慌乱地向远处遁去。 灵霄宝殿。 众仙看到这一幕,面色古怪,一些文职仙吏已经是长吁短叹,羞愧难当了。 上首之处的玉帝面沉似水,目光缓缓从下方仙卿的四大镇殿元帅身上扫过,见王魔,杨森,高友乾,李兴霸…原为截教九龙岛四圣等人,或是低头不语,或是眼神飘忽不定,心头更怒。 区区一个金仙妖圣竟然将天庭逼迫至此,真是…丢人现眼。 而偌大天庭竟无一可战之人,难道还准备让他亲自出手? 且不说金翅大鹏雕从灵山放出,本来就是佛门和天庭合作之前的试探。他以天庭之主的身份出手镇压,那就真成了三界笑柄了。 心念及此,玉帝目光愈发阴沉。 太白金星手摇银丝拂尘,清咳一声,正待出列,却被玉帝以目光所阻。 太白的确不凡,若出得南天门,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击退大鹏雕,甚至可以镇压此妖。 但太白都多少年没出手了。 而且太白金星若出手,已是不吝于玉帝亲自出手。 玉帝见这样闹得实在不像话,沉声道:“北极四圣何在?” 北极四圣乃玉帝扈从嫡系,四圣为天蓬、天猷、翊圣、佑圣等人,除天蓬之外,其他几人修为至少都在金仙。 虽不能完全镇压金翅大鹏雕,但也不至于令其太过放肆。 “启禀玉帝,天蓬元帅去了域外,而天猷副元帅此时尚在天兵营,至于佑圣真君,微臣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来上朝了。”值年岁君太岁殷郊上前躬身施礼,叙道:“不过,方才微臣已经派人知会了翊圣真君。” 玉帝点了点头。 “三太子已经出手了。”赤脚大仙笑着说道。 众仙忙将目光投去。 但见光镜投影之中。 哪吒怒道:“父帅,随孩儿联手拿下此妖。” “四大天王,一起出手。” 四大天王闻言,彼此对视一眼,分立虚空四角。 广目天王手持玉琵琶,急速拨弦,音波向大鹏雕席卷而去,这尊妖圣脑袋晃了晃,‘唳’一声。 广目天王便如遭雷亟,撞飞虚空,而手中玉琵琶弦已经崩断,抬手看去,但见掌中尽是血污。 持国天王正待放出一只紫金花狐雕。可紫金花狐雕飞到中途,扑棱棱一声,却是为金翅大鹏雕高贵血脉和强横气息所摄,折身回返。 多闻天王混元珠伞急剧摇动,上面玛瑙,金玉,宝石…发出道道炫目光芒,令金翅大鹏鸟眼眸微眯,身形滞了滞。 但也仅止于此。 “疾。” 一旁的增长天王心中一喜,怀中一口青光宝剑倏然祭出,向金翅大鹏雕斩去。 “铛。” 宝剑嗡鸣一声,倒退而回。 “一帮废物也敢逞强?!” 金翅大鹏雕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向四大天王飞来,两翼轻轻扇起,一股滔天巨力向四大天王撞击。 但见闷哼之声不绝于耳,四位天王吐血倒飞,一个个皆是跌落虚空,生死不知。 大鹏雕桀骜目光看向哪吒,肆无忌惮地大笑道:“该你了,小娃娃。” 两道锋利的爪子,如一道闪电划过藏穹,向哪吒抓去。 这一切说来极慢,实则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这时,李靖站在虚空之上,已是吓得体似筛糠,面如土色。 生死一线的震怖,可想而知。 李靖对于哪吒的话是充耳不闻,转身逃遁天门,冷声道:“快开天门…” 哪吒见李靖逃之夭夭,心中冰寒。 尽管对自家这个父亲不抱任何希望,但此刻真切发生,仍是倍加寒心。 白生生的小手搅动混天绫,试图去困住金翅大鹏雕。 “小娃娃…恩,似乎是莲藕?也好,又脆又甜。”金翅大鹏雕眸子金影闪烁,一眼便看出了哪吒的底细,眸子现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远处。 尚有北斗征伐司三千天兵,心惊胆战。 却是先前陆北未曾听从天王李靖的命令,上前和大妖拼杀。 “陆将,我们…撤吧。”季羽目光现出畏惧之色,涩声说道。 “走,这里就是天界,又能去哪里?”陆北沉声说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去会会这头妖圣。” 闻言,郑应忧虑道:“陆将,此妖神通广大,绝非我等可以应对。” 陆北淡淡一笑,飞身而起,踏立虚空之上,冷喝道:“孽畜!” “恩?” 金翅大鹏雕闻言,停止对哪吒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回头望去,但见一个银甲青年手持长枪,冷冷地看着自己。他便是愣怔了一下,他…方才没听错? 陆北面色淡漠如冰,对着从远处逃来的哪吒点了点头,而后看着金翅大鹏雕,冷声道:“扁毛畜生,也敢猖狂?” “你,好胆!”金翅大鹏雕怒不可遏,他身为高贵的凤凰后裔,竟然被人两次骂作畜生… 轰隆隆。 众天兵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天界竟然霹雳啪啦地下起雨来,惊异难言。 “杀机凝作实质,已具改天换象之能,这大鹏鸟不愧是…” 灵霄殿中,太白金星眸光一闪,眉头皱了皱,苍老的声音响起,说到最后似乎在忌惮什么,顿住了话头。 “诸位仙家,这白袍天将是何人?” 玉帝目光露出欣赏之色,说道。 不管如何,能够直面一位巅峰金仙大能,这种胆色也是难得。 心中怒火稍稍散去一些。 “这…”太白金星回忆起天庭仙官,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此人是谁,只得拱手说道:“老臣不识。” 玉帝随口问了一句,又是将探寻目光投向水镜。 却不知以金灵圣母为首的截教众仙,雷部天尊闻仲目瞪口呆,只觉难以置信。 “那是陆北?怎么会?” “闻仲道友,你说什么?” 听得闻仲口中喃喃之言,一袭水袖烟罗薄纱长裙的碧霄,目光盈盈转动,一脸好奇地低声问道。 闻仲叹口气道:“仙子不必多问,且看吧。” 南天门外。 随着天降雨水,金翅大鹏雕扑棱一声,两片遮天翅膀突然金光炽耀,道道庚金光芒刺眼夺目,一根根翎光飞羽如金箭般向陆北攒射,密密麻麻,恍若雨下。 陆北面色从容,断涯神枪枪出如龙,迅速点出。一时之间,神通奥义在心中如水流淌。 低喝一声。 “星符惊神枪。” 星光如轮,流光溢彩,宛若颗颗陨石,在身前虚浮。 “砰砰…” 近乎一半的庚金飞羽泯灭了陨石,仍有一半眼看就要淹没陆北。 灵霄殿中发出声声惊呼。 “此人危矣。”天官大帝捶胸顿足道。 众仙也是担忧地看向那人,忽而目露异彩,“这是什么神通…” 但见陆北身形一闪,一步踏出,人影杳杳无踪。 却是无距神通施展而出,人已从容落在远处,目光冷冽地看着金翅大鹏雕。 第二百零一章 退妖者北宸 “天都归一斩!” 陆北拔剑出鞘,忽而福至心灵,三生神剑迅疾斩出,七道清莹明彻的剑影倏然合一,自九天斩落,几次闪烁便朝金翅大鹏雕妖躯杀去。 漫天风雨几乎一顿,‘噗嗤。’ 一道血线在视线浮起,而后急剧扩大,那是金仙级别的攻伐之力造成的伤害。 陆北目光微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天都归一斩在西海九关十三城和海皇的交手中,渐渐熟练,直到先前一剑合而为一。 待感受到背部深可及骨的剑痕,金翅大鹏雕痛哼一声,凶戾残忍的目光血红一片,“你找死!” 直到此刻,此妖才算第一次受伤。 灵霄宝殿已然一片沸腾。 “此人是谁?”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在众仙心头浮现,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 如此凌厉手段,神通攻伐惊人,又岂是籍籍无名之辈。 玉帝神情似乎放松了许多,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朗声道:“哪位仙家,可知晓这银甲天将名姓?” 闻听玉帝询问,群仙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玉帝眉头就是一皱,心中生出不满。 就在这时,四值功曹之一的值日功曹周登出得班列,躬身说道:“启禀玉帝,李天王在殿外请罪。” 众仙闻言,殿中乍静,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请罪,他何罪之有?”玉帝面上笑容敛去,目光威严凛然,沉声说道:“李天王从西海凯旋而归,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他又需要请什么罪?” “让天王进殿,朕正好问问南天门外那将来历。” 玉帝摆了摆手,吩咐道。 周登施了一礼,领命去了。 南天门外。 陆北冷眸闪烁,心思凝重,纵然依仗着无往不利的身法神通,可与金翅大鹏雕周旋一二,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已是落在了下风。 这还是哪吒不时在旁协助的结果。 金仙巅峰大妖的神通不可小觑。 “看来,唯有祭出黑莲化身了。” 心念及此,墨色光影在陆北身上分出,一个身穿黑色武士劲装的少年,于虚空现出身形。 他脸庞瘦削,眉宇清隽,身形挺拔,周身虚空隐隐扭曲,散发出不朽金仙的强横气息。 “封月。” 一轮燃烧的血月向金翅大鹏雕斩去,但听‘彭’的一声,金色翎羽乱飞,鲜血淋漓。 “这是什么鬼东西?” 金翅大鹏雕面色难看至极,神念感知后,惊声道:“化身?本尊?” 陆北自然不会向其多作解释,冲哪吒打了个眼色,朝金翅大鹏雕围攻而去。 若非人多眼杂,陆北直接就要祭出先天无极碑镇压此妖了。 灵霄殿的窥探,他并非一无所知。 但听虚空之上,闷哼连连,金翅大鹏雕目光怒火喷涌,越打越憋屈。原来此妖在和青狮、白象两个大妖为庆贺刚刚从灵山脱困而出在洞府饮酒作乐。 在其间酒酣耳热、互相吹牛之际,大鹏雕受不得二人言语相激,就孤身来到天庭挑衅。 哪曾想先前纵横无敌,这时却碰上这等硬茬。 这时,酒水也醒了一半,只觉这样下去也落不得好,此妖已然心生离意。 “嗤…” 一道剑光斩落,金翅大鹏雕心头一紧,忙向远处遁去,两翼一展,不大一会儿就成了一个小黑点儿。 “白袍小儿,留下姓名…本王来日定与你一决高低。” 陆北冷声道:“天将北宸。” “雷部天将北宸?” 灵霄殿中,玉帝听着惊魂未定的李靖一番叙说,威严的面容上,一双幽邃目光明晦不定。 “雷部天尊何在?” “臣在。” 闻仲无奈出列,拱手说道:“启禀玉帝,此人确是雷部北斗征伐司的陆左玄。也是先前陛下封赐的北宸天将。” “哦。”玉帝神情微愕,微微笑道:“朕想起来了,前些时日听哪吒三太子为其表过功劳。” “此人听说是下界散仙出身?” 玉帝目光灼灼,忽而问道。 雷部天尊迟疑了一下,拱手道:“陛下明鉴。” 此言一出,庄严大气的灵霄宝殿之上,窃窃私语之声再起。 下界散仙,如何还有这等厉害人物? 着实让人心惊啊。 这样的想法在一应仙人心中交织。 玉帝清咳一声,殿中立时肃静。 他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召北宸天将上殿觐见吧。” 众仙闻言,心中一惊。 “莫不是玉帝要将此人收为己用。” 南天门。 陆北见金翅大鹏雕已经逃之夭夭,他也无心去追,走到失魂落魄的哪吒身旁,轻轻拍了拍哪吒肩头,叹了一口气。 两人齐齐转过头去。 但见巍巍南天门光影闪烁,条条白气混合虹光喷薄而出,那是先天法阵正在徐徐打开。 陆北收了化身,转身带着手下天兵天将,在南天门八位守将的敬畏目光中,迈入天宫。 “陆将留步。” 来到南天门前的一处平台,这时,一个身穿杏黄道袍,腰系水火丝绦的中年道人,从远处笑呵呵地走过来,迎着陆北疑惑的目光,热切地说道:“贫道邱弘济,北宸将军,玉帝有旨相召,还请速来。” 见此,哪吒三太子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清声说道:“陆北,我和你一同去灵霄殿复命。” 陆北思索了下,点了点头,便随着邱弘济真人向灵霄殿走去。 一行三人穿过彩虹楼、绕过朝会殿…来到灵霄宝殿前。 灵霄宝殿庄严大气,其上禁制繁复,陆北下意识地顿住步伐,眯了眯眼,抬头望去,看了看上方匾额,‘灵霄’二字晕光成彩,似乎蕴含着某种玄妙道韵。 “北宸将军…” 邱弘济真人唤了一声,陆北对着疑惑的哪吒笑了笑,便随着进入了灵霄宝殿。 殿中。 众仙拢目望去,但见邱弘济真人当先领路,哪吒三太子身后,一个银甲青年迈步而入,其人身高七尺,面容冷峻,腰间按着一柄宝剑。 众仙目光皆是被其人绝伦风采吸引,心道,果是一表人才。 玉帝在玉案之后,也是细细看去,目光深处形成一道道幽深光漩,眉头皱了皱,继而舒展开来,目光流露出欣赏之意。 不管此人是何来历,关键看是怎么用。 “启禀玉帝,北宸天将已经带到。” “卑职北宸天将陆北参见玉帝。” 陆北随着哪吒三太子等人一并拱手行礼。 “陆卿免礼。” 闻言,陆北抬起头来,目不斜视地打量上首之处的玉帝,名义上的三界之主,天庭大天尊。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颌下蓄着美髯,面如冠玉,鼻直口方眉宇间有着一股儒雅之气,令人如沐春风。 可还有着一股令人看不透的深沉威严。 “放肆。” 殿下侍立一旁的武德星君冷声道:“小小天将好生无礼,竟敢…” “恩?” 陆北眉头挑了挑,森然目光直视武曲星君。 一股压迫迎头而来,这尊星君心头咯噔一下,嗫嚅半天,面皮涨红。 其余几个和武德星君相善的仙官,面色忿忿,正待出班禀奏。 但听上首之处,一声清喝,“好了。” “北宸天将前有西海卓功,后又击退大妖,诸位卿家以为如何封赏啊。” 玉帝从容说道。 “陛下,这北宸来历不明,最早入雷部时不过神仙道行,而此刻显露的道行却是真仙,如此隐藏实力,实是居心叵测。” 这时,一人突然出班奏道。 众仙闻言,面容微变。 第二百零二章 蠢的不像话 灵霄宝殿。 陆北还未出言。 哪吒已是怒不可遏道:“王灵官如此臆测,本太子看你才是居心叵测。” “你…”王灵官冷哼一声,拂袖不言。 哪吒冷笑不止,纵然李靖以目示意都是没有理会。 “这…” 玉帝神色微动,沉吟道:“北宸天将?” 这却是让陆北自辩了,正好也可解去他心中一惑。 “玉帝明鉴。” 陆北拱了拱手,淡淡说道。 既不自辩,也不驳人,神情自若,气定神闲。 见此,灵霄宝殿的气氛一时僵硬,众仙神情默然。 “咳…” 班中,瘟君吕岳突然重重咳嗽一声,但见众仙都齐齐望向自己,这位瘟君面色诧异,瓮声瓮气道:“嗓子痒。” “扑哧。” 碧霄仙子忍俊不禁,掩口清笑。 一旁的云霄瞪了其妹一眼。 太白金星上前一步,脸上洋溢着笑意,“老臣恭喜陛下又得一能征惯战之将。” 玉帝点了点头,似乎忘记了方才的询问,笑着说道:“北宸天将立下殊功,朕以为可敕封为北宸真君,在斗牛宫辟署,领五千天兵宿卫灵霄、朝会二殿。” 斗牛宫正是北极四圣的官署,其中天蓬掌天河水军,实际在斗牛宫并无太多停留。 佑圣真君偶尔则会派出一尊化身坐镇,统辖诸位灵官。 佑圣这厮大部分时间都在玩角色扮演,以真武大帝身份在四大部洲立下道场真武宫,借此在三界作一些降妖除魔的事情。 平日里也就翊圣真君一人会在斗牛宫,处理天兵营庶务。 “陛下…” 王灵官正待出言,却见玉帝摆了摆手劝止。 这位灵官面容一青,目光发滞,嘴巴张了几张,闭口不言。 陆北眉头皱了皱,心道,自己和这王灵官并无嫌隙,这王善王灵官为何如此针对? 不过,这时玉帝金口一开,天律即刻响应,陆北被哪吒扯了扯袖子,便上前施了一礼,沉声道:“陆北多谢玉帝封敕。” 玉帝笑着颔首道:“陆仙家免礼。” 陆北在一旁站定,心中不禁生出疑惑。 这老丈人,恩,这玉帝看不出自己底细,又放在如此紧要之地…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天庭之中人心各异,玉帝也不是照样接纳,恐怕玉帝自持有着高明的御下手段。 灵霄殿中朝会散去。 陆北随着哪吒出了灵霄宝殿,缓缓走在通往朝会殿的廊桥上。 这时,一个中年黑脸大汉昂首阔步而来,正是王灵官。 他从陆北身旁走过,瞪了陆北一眼,冷哼一声,气呼呼地大步走了。 陆北神情默然,心中寻思。 “那王灵官的侄子叫林易。” 不知何时,截教众仙一行远远走了过来,雷部天尊闻仲皱了皱眉头,解释说道。 “林易?” 陆北愣了愣,面露疑惑。 “就是你那日打杀蔻瑾仙子的同伴…你是真给忘了,还是装作不知?” 碧霄仙子在一旁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这几位是三霄仙子。” 雷部天尊闻仲,面色不自然地说道。 陆北这才有余暇一一打量过去,但见三个身形窈窕,仪态妍丽的女仙,在不远处静静站立。 或好奇,或淡然地看着自己。 陆北正色道:“见过三霄道友。” 琼霄微笑着点了点头,云霄轻声道:“北宸道友无需多礼。” 陆北收回目光,恍然道:“我道为何王灵官会如此,没想到还有这等关节。” “不过,他以后也为难你不得了。”碧霄眉眼弯弯,促狭地笑道:“你以后在斗牛宫任事,也算是他半个上司。” 陆北摇头一笑,对于碧霄言外之意,倒是有所明悟。 雷部天尊打量着陆北,心头一个疑惑浮起。 此人当年第一次见时,明明在渡神仙之劫,可为何… 看之不透啊。 三霄和雷部天尊和陆北又叙说了几句闲话,便转身离去了。 这时,哪吒才从一旁走来,嘻嘻笑道:“走,喝酒去。” 陆北也不揭破哪吒和三霄的刻意疏远,紧随其后跟上。 哪吒心中烦闷,他有所猜测。 …… …… 翌日。 陆北从浮云仙阁中走出,迎着灿然如锦的朝霞,叹了一口气。 无泪天晶已经差不多炼化一空,手中还有四五块儿,再炼化也是毫无作用。 可水之本源的修行,不过才走了七成。 看来终究要把主意打在蟠桃园上。 不过如今蟠桃园中蟠桃还未熟极,此去显然不是最佳时机。 陆北心念及此,又觉上界日久,便打算回返南赡部洲的长安城看看。 心中一有此念,但觉心血来潮之感,不可抑制。 陆北便去斗牛宫向季羽、郑应二人吩咐几句。 径直往南天门去了。 天庭,天狱。 一块儿巨大的水晶放在仙台之上,其中一个红裙女仙,如瀑青丝披散,露出光洁额头,那眉心一点红色梅花印记殷红如血。 映着上方稀疏光线,女仙眉目如画、清丽如雪的玉容,不施粉黛,隐约带着一些憔悴。 “见过王母娘娘…” 忽而外间执守天兵的行礼声音隐约响起,女仙眉睫轻轻扑闪,轻轻睁开宝石一般的眼眸,气质冷艳而高贵。 “母后…” 女仙原本红润的樱唇苍白如纸,轻轻翕动。 一个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缓缓走来,淡漠道:“想通了吗?” 女仙惨然一笑,缓缓闭上眼睛,默然不语。 王母探手穿过水晶法阵,轻轻理着红儿公主柔软的鬓发,冷漠高傲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 她清声说道:“你们七个,从小到大就数你最为乖巧懂事,最让母后省心,但母后知道你性子其实最是倔强。” 红儿公主睫毛颤动,樱颗贝齿紧咬下唇,苍白柔弱的玉容流露出凄然的情绪。 王母面色冰冷如万载不化的寒玉,冷声说道:“母后不明白…那陆瑜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死心塌地,宁愿违逆母后,也要护着他?” 红儿公主娇躯轻颤,仍是闭目不语。 “小七她不懂事,看不透男女情爱的虚假,你一真仙,也看不透?” 说到此处,王母已是声色俱厉。 “不要闭上眼睛,看着母后,说话…” 王母厉声道。 红儿公主猛然睁开眼睛,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您让女儿说什么?” “我们几万年的母子情分,还比不上一个野男人?” 王母已是怒极。 “母后,我不许…你这么说他。”红儿公主莹澈目光定定地看着瑶池王母。 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王母怒极反笑,那张雍容明艳的玉容,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讥诮。 心念一转,纤纤手指轻轻搭在红儿公主的风池穴窍上,言语之中带着丝丝蛊惑之力。 “他若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舍不得至宝,就不会让你孤身返回天庭,想想,你回天庭多久,下界又过去了多少年,他若心里有你,为何不来寻你?” “傻女儿,醒醒吧。” 红儿公主神情恍惚,双目失神,喃喃道:“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要娶我的…” “他现在在哪里?”王母见有机可乘,继续问道。 此法她一直有所犹豫,害怕会伤到红儿公主,可想起至宝昆仑镜,一时咬了咬牙,却又顾不上了。 “他在…”红儿公主玉容惨白,额头上渗出密集的汗珠。 “在哪儿?” 王母凤眸清寒,有莫名光芒闪烁。 “我…不知道…”红儿公主冰肌玉骨的容颜上,现出痛苦之色,这几个字已是从喉咙中嘶出来。 说完,螓首偏转,竟然昏了过去。 王母见此,心中一惊,凤眸恢复清明,撤去水晶法阵,慌乱道:“红儿,红儿…不要吓母后…” 一道道大罗先天本源之力向红儿公主输入。 王母面色惨白,眉眼间尽是疲惫。 良久之后,红儿公主方幽幽醒转过来,目光盈盈闪烁,惨白的晶莹玉容,倏然展颜一笑,给人以惊心动魄的冷艳凄婉之感。 “母后…不该逼你的。” 瑶池王母轻轻抚摸着红儿公主瘦削的侧脸,心生疼惜。 她刚才… 红儿公主望着根本不可能认错的母亲说出“不该”二字,心头一震。 “母后,我知道他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喜欢我…一直在说娶我…”说到此处,红儿公主脸上现出久违的羞涩,最终失落道:“我知道多半也是骗我的…” “他骗你…你还护着他。” 王母怒其不争地看着红儿公主,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原本深肖自己的大女儿,蠢的不像话。 红儿公主灿然一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你…” 王母娘娘轻轻一叹,水晶法阵再次合拢,落寞道:“你好好想想吧。” 第二百零三章 长安二三事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6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6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6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6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6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6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6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6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6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6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6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6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6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6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6北静养。 6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6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6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6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6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6北一言不,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6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6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6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6北的肩膀,6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6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6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6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6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6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6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6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6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6北。 6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6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6北说话,就转身快走掉了。 6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6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6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6北可以感知的度,迅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6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6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二十五六岁也没成个家,挣点钱挥霍一空在女人与酒精上,偶然午夜梦回,醉眼迷离之时,也曾对刀口舔血的日子,感到迷茫与厌倦。 但又能去哪里呢?自己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纵然是去做保镖,恐怕也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 不想偶然一次押运任务,终究难逃客死他乡的佣兵宿命。 6北想到这里,胸口突然就是一热。 第二百零四章 命运亦不知 陆府。 陆北推窗而出,步入庭中,这已是他回返陆府的第二天。 他上天庭已有十余日,在凡间差不多就是十几年过去。 长安城还是这座城,但天下已经变化了许多。 听书剑叙说,随国公于年前辞世,而按着后周宇文皇族和独孤、杨氏二阀的约定。 他们子嗣需得降级承爵,所以,二十多岁的杨熙,也就是杨坚…从此只能以随侯相称中外。 说来也是有趣,宇文一族身为北魏皇室外戚,篡夺亲戚天下。 而当时八大柱国中,有两家和北魏共存亡,最终被宇文阀连同其他三阀清洗一空。 还有两家…也就是独孤和杨氏二阀,因为既不愿从逆落得千古骂名,又不愿和元魏共存亡,作壁上观。 因此,后来的宇文皇族,就是逼迫二阀作此约定。 陆北听完,面色恍惚片刻,笑了笑,也就不再理会。 “公子,洗把脸。” 书剑端起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盈盈笑着走来。 陆北责备道:“这些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了,你们几个还亲自来做。” “下人粗手粗脚,不一定合公子的意。” 书剑眸光盈盈,笑着说道:“再说,我也习惯了。” 今日却是轮到她来伺候公子,怎么能够交给下人去办呢。 陆北点了点头,擦了擦手上水珠,随意问道:“我离去这几年,你们几个还好?” 书剑咬着唇,摇了摇头,痴痴道:“不好。” “恩?” 陆北皱了皱眉头,肃然说道:“长安城中有熙儿照应,怎么会…” “公子,不是那个,”书剑柳叶眉挑了挑,“扑哧”一笑,柔声说道:“就是我们挺想…挂念公子的。” “你啊…” 陆北眸子温润,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书剑忙是害羞地低着头,手中反复拧着毛巾,‘哗啦啦’之声响起,她忽然螓首抬起,目光期待地说道:“公子现在可还要去用膳?” 陆北笑着摆了摆手,凝声说道:“我稍后还要去城外的玉泉山一趟。” 他在日前已和袁守城约好,准备对杨熙的事计议一番。 “公子几时回返?” 低眉顺眼的妙龄女子,急忙问道。 “说不大准…晚上之前,应该能回来吧。” 陆北说着,冲书剑温煦地笑了笑,继而向大门外走去。 徒留原地失落的妙龄女子,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清晨的长安城,似乎还带着一丝昨夜的倦意,高门大户出来的下人眯着惺忪睡眼,懒洋洋地推门而出。 可辛苦讨生活的贩夫走卒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晨曦的金光细细碎碎地洒落在宽阔平整的街道上…宛若为这座千年古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陆北一袭素色长衫,在春捂秋冻的仲春时节,衣衫显得很是单薄,但他面色红润,步伐从容,不大一会儿,就渐渐逆着人流,出了内城。 倚马桥上,陆北迈步而过,沉静面容和步伐同时顿了顿,炯炯目光远远向上游看去。 但见水中涟漪圈圈生出,一个黄色麻袋上下浮动,他不动声色地以神念探知过去,面色倏然一变。 麻袋之中赫然装着一个人! 且是一个女人,女人容颜清丽,身材丰腴有致…给人以小家碧玉之感。 而那女子此刻却一身筋骨碎裂,遍身累累伤痕,在深水之中昏死了过去,以陆北观之,眼见是不活了。 陆北目光闪烁,“如何是昨天那女人?” 但见远处,一朵七彩祥云随风飘过,身穿藕荷色长裙的女子从云头落下,盈盈走来。 陆北目光一凝,心中杀机沸腾,正待出手。 却见远处尚有一道剑遁之光闪现,金仙级别的气息隐匿了二人行迹,令人看不真切。 但在陆北如炬目光之下,却能清晰地看出…正是吕洞宾和铁拐李二仙。 陆北借着先天灵宝,将气息隐匿在深处。 忽而心有所觉,回头望去,但见长安城内城上空,金黄龙气形成的四爪金龙,两个金眸豁然睁开,灵动地注视着吕洞宾和汉钟离以及他的一举一动。 陆北眉头一皱,目光深沉,一时便按捺住了动作。 心中暗暗推衍,几次确认,无奈地得出了一个结果…自己在击杀何仙姑时,吕洞宾出手阻拦,然后二人同时引来龙气的厌恶和攻击。 而长安城的龙气可是堪比一尊太乙金仙的。 何仙姑快步走到河边,玉容之上现出悲悯之色,如水目光复杂难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你终究是无辜的…” 说着,何仙姑纤细柔润的玉手探出,那麻袋便离水而出,她轻轻一弹,麻袋如遇利刃,豁然分开。 现出一个沉水的妙龄女子,可已然气息冰冷,芳魂归了幽冥。 何仙姑玉掌之中现出一粒雪白的丹药,心道:“此女魂魄还在黄泉道走着,有这枚寒髓玉露丸在,应能从勾魂鬼差手中救下这女子的性命了。” 心中闪念,再不耽搁,就是屈指弹出,落入年轻妇人口中。 云头之上。 铁拐李正待出手阻止,却见吕洞宾摇了摇头,似是不允, 铁拐李不满道:“吕道友,何道友此举妄结因果,吕道友如何还容她任性胡来。” 纯阳真人一袭白衫飘飘,风度清峻,淡淡说道:“人命广天,怎么是胡来?况且一个普通农妇,并不影响我等先前之计,道兄又何必为了斩断因果而多造杀孽呢?” 闻言,铁拐李目露恼怒,面色青白交错,良久之后,方重重叹了一口气。 在纯阳真人这位金仙大能面前,铁拐李也是无话可说。 “钟道友先前所议之计…当真奏效?” 铁拐李狐疑不定地说道。 纯阳真人面容淡漠,徐徐说道:“若想让曹生舍弃富贵,随我等修仙求道,过着清苦日子,此人又怎么会答应。” “我等神仙,就算拉也能将其拉走。” 铁拐李困在天仙巅峰已久,眼见终于找到命中同道,自然急切起来。 纯阳真人摇头一笑,郑重说道:“李道兄此言差矣,若他不心甘情愿,于我辈又有何益?” 言及此处,纯阳真人面色肃然,沉声道:“唯有按着钟道友所说…设计令其深陷囹圄,从此看透世间人心污浊,洗净道心,方能舍弃这名器富贵,寻那超脱长生之法。” 闻言,铁拐李目光怔忡,沉吟道:“钟道友之论,我不及也。” 言及此处,纯阳真人也是心生钦佩。 这些道理也是他在这几年中,渐渐明悟过来的。 很多问题,并不是作杀伐剑道就能够完美解决的。 比如… 这也是他三年前,心境小圆满,突破不朽金仙的缘故。 所谓本源灵物提升道行…其实,纯阳真人身为木公这尊大罗金仙的残灵转世,对此要求并不是那么苛刻。 其中底蕴之深,一言以蔽之,若纯阳真人心境突破,太乙金仙也如探囊取物! 若非在末法时代的三界,纯阳真人有着一丝回归大罗金仙的可能。 人教的掌舵者何以谋划…在佛法东兴之后,让此辈成为广大中土道门的关键人物? 要知道,全真五祖之后,南赡部洲的大宋王朝,可有一宋帝自称道君皇帝的。 那时候,佛门出招应对,巫族浑水摸鱼,紫薇大帝试图重登六御之位…最终方造就了一个曰蛇传的故事。 当然,这都是…不知还能不能发生的后话了。 命运亦不知! 第二百零五章 深夜入曹府 陆北借助先天至宝隐匿自家气息,暗中则是神情漠然地远远看着河边一幕。 直到,他目送着何仙姑带着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子,驾云离去。 陆北冷眸闪烁,若有若思,转头向一处方向望去,察觉到虚空之上,纯阳真人和铁拐李二仙已然相继离去。 陆北收回目光,在心头暗暗记下此事,而后便转身朝玉泉山去了。 玉泉山。 幽篁静谧,竹节青翠欲滴;松柏秀丽,枝叶华茂葱郁。 一座简拙古朴却不失庄重大气的青瓦道观。 袁守城微笑着将陆北迎入观中,其中尚有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随侍一旁。 青年身穿做工考究的锦袍,身形挺拔,他头戴蓝色璞头巾,腰间按着一柄宽大的八面汉剑,两道浓眉之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举止动作之间,颇具英武旷达之气。 见陆北到来,杨熙就是推金山、倒玉柱地顿首拜道:“熙儿见过老师。” 陆北微笑颔首,双手一道法力托起,“起来吧。” “谢过老师。” 杨熙神情肃然地说道。 三人踏上三层石阶,进得观中落座。 “袁道友所递信笺多有语焉不祥之处,现在可否将详情如实相告?” 陆北坐下之后,面色凝重地问道。 “事情出了一些变故。” 袁守城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 陆北面色不变,淡淡说道:“还请袁道友细言。” 良久之后,听完袁守城之言,陆北眉头皱了皱,沉吟道:“有人注意到了道友的谋划?不知又是何方势力?” “应是人教的一位真人。” 袁守城解说道。 “人教?”陆北目光诧异,疑惑道:“他们怎么会?” 这时,杨熙目光急切地看着陆袁二人,显然对于此事也是十分上心。 袁守城叙道:“陆道友有所不知,杨家先祖曾葬在一处龙脉上,累世气运,一朝勃发…因此才有今时今日这般富贵。” 其实,袁守城还没有说完,这处龙脉还是他这个道人,在很久以前和杨家先祖建议的。 而这处龙脉却是早已葬了宇文氏一族,不过却被袁守城以秘法在其上阻断了龙气。 陆北收敛神色,从容道:“袁道友,这个不需多说…在下也观察过杨家的气数,随国公位高爵显,但气运实则虚浮不定,无所凭依;而今熙儿被周帝降为随侯,从表面来看折损了一些,其实气运深藏,分明凝实了许多。” 见陆北也如此说,杨熙原本担忧的心绪稍稍安定。 十几年下来,由九灵参转世的杨熙,在尘世功名富贵中几度沉沦,早已暂息了昔日求仙问道的热切心思。 袁守城目光深沉,说道:“事情若当真像陆道友说得那般就好了。” “前些时日,贫道看到了几位人教同道,作望气士打扮,出入于唐国公之府…贫道心生古怪,便暗暗察访,这越查越是心惊,这李家竟是太清圣人苗裔。” “太清苗裔?” 陆北目光闪烁,正色说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袁守城面露无奈之色,凝声道:“恐怕,这太清一脉也打着我辈一般无二的主意。” 闻言,陆北一时默然,心中思忖。 若太清一脉志在匡扶天下,插手人道,的确难缠了许多。 可事情也未必会像袁守城担忧的那样,他们二人谋划自此作空。 其实,自从成就长生真仙,时过境迁,心态转变。 陆北对于帮助杨熙平定天下的人道功德,已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了。 加之又经过九华山一事…对于三位圣皇的布局,他已有所明悟。 退一步讲,就算他和此界人族通气连枝,可他若存心视这方天地为过客,谁又可以阻挡呢? 不过,他也不会那么做就是。 毕竟,此方世界还有他珍视的人。 至于谋划人道功德,他自有打算。他要做的那一件事儿,恐怕还离不了这人道功德。 “老师…” 见陆北沉默不语,杨熙目光怔了怔,欲言又止。 陆北温煦地笑了笑,心中已是定下计来,不过有些话此刻不必当着杨熙的面多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守城,然后看着杨熙,出言宽慰道:“无妨,有为师在,他们成不了事。” 见杨熙闻言,眼底明显露出矜持的喜色,陆北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凡间富贵迷人眼、长生当面已不识…九灵参转世的杨熙在被他和袁守城推上这条路后,却已是甘之若饴了。 不过此界南赡部洲,他好像也没有听说过‘宇宙第一强国’前身高句丽存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三次劳师远征、二世而亡的戏码。 见陆北也说无碍,杨熙方心中欢喜地告辞离去。 袁守城目光意味深长,感慨道:“人道果是最得天地钟爱,细思之处,实是可怖。”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陆北目光微动,心中也不禁思量。 杨熙本是天地灵物九灵参转世,严格说来并非正统人族,可一旦得了人身,牵连人道气运日久,就已是铁了心视自己为人族。 念及此处,陆北不由想起伏羲圣皇来,这尊圣皇以妖族真灵轮回为人,为了人族崛起,坑起妖族来可谓毫不手软。 再结合前世,心中也不奇怪。 人族这种身为万灵之长的天生优越感本就深入灵髓,视寰宇之下的异类为畜生妖魔。 在远古时代,对于神灵这种在人格和能力上兼具完美的高等生命,还会有着敬畏。 不过,在那个对于神秘主义不屑一顾的科学时代,神灵也就成了人们眼中的一个文化符号。 信神?对不起,他们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也对,人道演化至极巅,扭曲维度、隔绝超凡了…… 袁守城身为异类得道,说出这话也就不奇怪。 见袁熙离去,陆北便和袁守城论道。 袁守城在金仙境界多年,对于此境的理解,给陆北颇多映证之处。 尤其是在陆北雷、木二行本源圆满,而第三行水之本源近乎大成的前提下。 而且金仙境界也不是本源灵物的积累就可以轻而易地成就,更何况陆北此刻也没有灵物提升水源道行了。 毕竟,在末法时代的三界,从仙道第一境的地仙,历三灾至神仙,再到寿有十万载的天仙,虽然可以以天才地宝提升道行,但那都无不有着限制和隐患。 天仙巅峰境界,在长达十万年的时间里,参悟天地一行本源圆满,证道长生。 跟脚福缘深厚的仙人会有天地地宝去提升道行,而跟脚福缘浅薄的仙人…恩,在大小一环套一环的劫难中,化作劫灰才是常态。 不过到得真仙境界的仙人,此辈长生不死,便有无尽的岁月可以去提升道行。 一般而言,就算人教八仙那样的跟脚,也不具备无限制地使用一些本源灵物…简单粗暴提升道行的资格。 一则对于资质的要求过高,并不是谁都可以像大劫之子那样完美消化掉一堆九转金丹、蟠桃,而不会担心撑爆。 二则也没那么多的天才地宝供他们消耗。 观中,四面青墙藤萝低垂,清风徐来,远处便有竹篁飒飒作响,更添几分幽静。 陆北和袁守城相坐对饮,木案之上,茶壶嘴儿白气袅袅,两个青衣道童背着木剑,在远处侍奉。 陆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天地神人鬼’五仙,谈到妖魔鬼怪修炼迥异之处,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此夜无月,一个青衣道童见此,正待返身掌灯。 陆袁二人虽然视物不碍,可对于一旁侍奉的几个青衣道童而言,总有许多不便。 陆北微微一笑,食指点出,凌空一勾一划,指尖道道白色光华涌出,在远处虚空勾勒出一圆。 一轮皓月忽而跳出,背靠摇曳竹林,徐徐升起,清冷月辉倏然洒满庭中。 陆北淡然道:“袁道友以为…何谓金仙?” 却是二人从长生真仙论到了不朽大道。 袁守城轻捋颌下胡须,秀丽仪容之上,眼眸微眯,映着姣姣月华的额头仿佛氤氲出一大团紫气,沉静而神秘。 目中已见陆北所施水行本源神通水中捞月极尽玄妙,袁守城神色肃然的脸上,微微有所动容。 但听他的声音如大珠小打落钟磐,清脆而有韵律,“陆道友,金仙之境可称不朽。此境中人,仙骨藏蕴道纹,灵韵自鸣虚空,一念可生神域,法有自如元灵…” “袁道友如何至此?” 陆北面色沉寂,湛然目光直视袁守城双眼,忽而微笑问道。 “说来也是巧合,也是惭愧,”袁守城目光幽深,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巧合之处在于…袁某和如今的陆道友一样,以水行本源成三行不朽。” 说到此处,袁守城语气顿了顿,面上现出缅怀的神情,“当年贫道在淮河证道不朽…如今么,说来惭愧,此境之巅仍是遥遥无期。” 见陆北正待出言,袁守城摆了摆手,笑道:“其中缘故,贫道未曾不知…” “陆道友可以‘炼灵’法门来提前感悟此境。”袁守城提点道:“我不知陆道友修为进境何以如此之迅,但想来根基牢固一些总是好的。” 陆北点了点头,整容敛色道:“袁道友所言极是。” …… …… 夜色深重,二月的春风还带着丝丝寒意。 陆北迈步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以神通隐匿气息,偶有更夫路过,也对其视而不见。 忽见远处灯火辉煌之处,两盏气死风灯高高挑起,一座高门大宅赫然跳入眼帘。 门前两个雪白的石狮子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陆北站在门前,淡淡看了一眼,心中冷哂,“曹国舅吗?” 身形不顿,从容地迈入铜钉朱门。 廊下守卫的兵丁皆是视而不见。 朱红大门光影闪烁,金红之光涌现,两个门神隐隐现出魁伟昂藏的身形。 左边门神方脸阔口,披着金甲,手持两根金鞭;右边门神脸型瘦长,颌下蓄着长髯,左右手分持两柄短戟。 “总觉得哪里不对。” 左边门神眸成金光,向右边门神神念交流道。 “不用疑心,此为人道重地,哪个仙人敢不知厉害,于此作祟。” 右边门神宽慰说道。 “也是。” 左边门神皱了皱眉,说着,他方才总感到本尊神道符召有所异动,细究半晌,终不得解,只能作罢。 国舅府。 陆北走在廊桥之上,心中寻思,那门神定是感知到神道符召中天庭上官的气息,这才惊动了。 若非如此,以他手段岂会让门神本尊苏醒,此事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心念及此,陆北便将阳神灵台之中的神道符召气息给死死压制, 放出神念,正待寻找曹国舅。 忽见回廊拐角之处,远远走来两个俏丽丫鬟,边行边低声说道:“国舅爷三天后就得大婚,我们可得勤快点儿,若是让同管家看见,可就惨了。” “可不是吗?前天,诗墨打扫书房,不过弄乱了国舅爷几沓宣纸,就被同管家逮着给打了一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另一个丫鬟一脸害怕地低声说道。 “要我说啊…国舅爷是个顶好的人,就是这同管家刻薄待人。” “也不知那谢家小姐生的如何,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国舅…” 话音渐渐寥落,夜色之中,二人身影渐渐远了。 陆北眉头皱了皱,不知为何,他竟心生烦恶之感。 心头就是一惊,以他真仙道行,对于自己情绪的掌控已到巅之毫厘的程度,有这反应,绝非无因。 心中已是有了几分不确定的猜测,不过,此刻还是正事要紧。 他此来,并非击杀曹国舅,他有着更为深层的考虑。 自陆北神通有所成就,每每和八仙相遇,总是有着一些意外发生,此事他已知缘由。 盖因此辈气运还未到得关键节点,用一句古话便是‘此辈气数未尽’。 至于气数何时为尽,陆北也推算出了大致时间。 此刻,就不必细说。 陆北定了定心神,目光穿过浓重的夜幕,最终落在一处,“找到了。” 向一处曹府的东跨院闪遁而去,那里正是曹国舅的书房所在。 第二百零六章 低头青梅嗅 曹府。 书房之内,一灯如豆。 两道高低不同的身影映在窗棂之上,高大而模糊。 “看看你做的好事!” 曹璟面色阴郁,看着对面束发戴冠的年轻人,劈头盖脸地扔过去一张白纸黑字的诉状,厉声呵斥道。 年轻人身穿一袭天蓝色直裰长衫,面似银盆,鼻如玉粱,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珠不停转起,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可偏偏面色苍白柔弱,眼角隐隐有青气,分明一副酒色过度之相。 听得书案后的曹国舅训斥,年轻人也就是曹午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大兄何必小题大做,不就一个妇人吗?我曹家和皇家都是姻亲,我看上她还不是她的福气?” 闻言,曹国舅面色更怒,顺手就是拿起书案上的一方玉质砚台,在曹午面前掷去。 “…咔嚓。” 曹午面色惊悸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大兄…” “别叫我大兄?你平日里胡混狗党,我也懒得管你。可你手里明明握着大把银子,在青楼勾栏里什么样的女人找不来?你脑袋被驴踢了,非要打这些良家妇女的主意?” “大兄有所不知啊,”曹午梗着脖子,辩白道:“青楼那些庸脂俗粉哪比得上这嫁了人的妇人。大兄,女人你玩得少,你可是不知道嫁了人的女子的妙处…” 起女人,曹午更是一脸眉飞色舞。 听得曹午越越是不堪,曹国舅怒不可遏,伸出打着哆嗦的手,断喝道:“够了,有辱斯文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咳咳…” 曹国舅似乎是情绪太过激动,胸口一阵气闷,便是两颊潮红,咳嗽不止。 “大兄,你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曹午可是知道自家堂兄面冷心软,可这时,却见自家堂兄已然垂下眼睑,后颈枕在椅子上,以手抚额,并不理会自己。 这厮眼珠子‘咕噜噜’转动起来,苦着一张脸,叹道:“都怪我命苦啊,打小就没了娘,后来老爹又忙里忙外,也没个人来教养我为人做事的道理…” “住口。” 曹国舅猛然睁开眼眸,冷声喝止道。 见此,曹午心中一喜,就知道这事儿差不多过去了。 曹午父亲当年将自幼失孤的曹国舅姐弟一手拉扯大,而后供养二人读书、识礼…为此,甚至将自家儿子都搁在一旁。 若非如此,一个出身贫寒的平民少女,如何会有资格成为当朝周帝最为宠爱的贵妃。 可曹午父亲由于积劳成疾,卧病在床,也没享几天福就去了。 来,此事已经成为曹氏姐弟的心病。 “大兄,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要不然也不会拦着那女人告刁状,小弟还没谢过大兄呢。” 曹国舅冷哼一声,告诫道:“我们曹家富贵全部有赖于大姐,有道是高处不胜寒,也不知多少人盯着……你还这般不知收敛,你是想让曹家毁在你的手里?” 到此处,曹国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看到曹午阴晴不定的目光,沉声道:“那女人我已经替你拦在府里了,你去划了那家男人的赌债,些好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着,摆了摆手,神色疲惫地再次闭上眼睛。 曹午面色挣扎了许久,横下心,嗫嚅道:“大兄,有一件事儿,我也不瞒你,昨天我就让曹同将那妇人给送了西院…”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 曹国舅霍然站起,面上怒气勃发,良久之后,面色青红交错,一时复杂无比。 在曹午七上八下的心思中,曹国舅冷声喝问道:“那妇人呢?” “我怕她给嚷嚷了出去,就派了两个人,连夜装了麻袋沉了河。” 见曹国舅面色大变,曹午低着头道。 “唉…” 曹国舅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失神,仿若被抽去了浑身力气。 “大兄…” “出去吧…明天我就进宫。” 曹国舅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道。 曹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头多少有些担忧,“没事儿吧,大…” “滚!!!” 在咆哮的声音中,曹午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书房。 走到外面,冷风吹来,映着晕黄灯光,曹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摇了摇头,惋惜道:“本来还打算将那葫芦道人卖的好东西允给大兄一粒,好让大兄三天后的大婚…看来,大兄是无福享用咯。” 相起此物某种妙处,曹午得意地笑了笑,对于弄死了一个贱妇,他并不在意。 这种类似事情在长安的权贵圈子里海了去了,他身后有曹贵妃在,又有何惧? 没看京兆衙门先前都没有接状子吗? 只要不让那妇人胡嘞嘞…… 曹午越想心中越发满意自己的举动。 陆北隐匿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而后穿过书房,看着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的曹国舅,眉头皱了皱。 严格来,此人虽然亲亲相隐,其实本质上尚算不得大奸大恶之人。 不过,这并不是陆北杀他与否的依据。 心念及此,眼眸之中,两道蓝紫星璇幽幽转起,双手于胸前迅速结印,一道散逸出丝丝缕缕蓝紫星光的水滴印记,无声无息之间,就点在曹国舅的眉心,隐没不见。 “有着悟自昆仑镜的北斗七印第一天枢在,八仙一举一动,我便可了如指掌。” 陆北心中思索道。 这门神通是陆北观摩至宝昆仑镜中星璇运转奥秘悟得,其中以天枢星力催动,落入真灵之中。 从此,陆北便可见曹国舅所见,听曹国舅所听…若再辅以留影之术,这便是仙侠般的远程监控。 而且天枢印记入得曹国舅真灵深处,除非曹国舅本人突破长生真仙方能觉察到,或者由大罗金仙亲自探查。 否则一般大能就要冒着伤到曹国舅道基的危险,才可以察觉到这道印记的存在。 做完这些,陆北朝远处望去,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 …… 陆府。 陆北回到院中,却见屋内灯火亮着,一个玲珑曼妙、浮凸有致的身影映在窗纱之上。 陆北摇头一笑,悄然抬步进入,果见书剑正在铺床叠被,嘴里上哼着小曲。 陆北也不以为意,走到桌前,提起茶壶,轻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小口饮着。 突然,眉头皱了皱,面色露出古怪。 “公子,你回来啦。” 书剑脸色羞红,仿若受惊的小鹿,飞快一物藏于身后。 云英未嫁的女子身材丰盈,给人一种蜜桃熟透儿了的感觉。 “身后拿的什么?” 陆北面色淡然,随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看到公子的枕巾脏了,准备拿去洗洗。” 书剑眉睫盈盈,顺手拿出了枕巾。 “哦,”陆北轻轻饮了一口茶,也懒得拆穿书剑的谎言。 他真仙之体,肌骨如玉无暇,如何还会有一些尘垢存在。 “这茶有点儿凉了。” 陆北砸吧砸吧嘴,淡淡道。 “公子,那我去再打一壶来。”羞怯的女子,本来螓首低垂,正以手指绞着枕巾,听到陆北之言,忙是起身去提茶壶。 “不用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陆北摆了摆手道。 “是,公子。” 书剑乖巧地点了点头,清丽玉容上露出失落的情绪,还未转身离去。 “枕巾…放床上吧。” “恩。” 书剑羞红了脸,手忙脚乱地将枕巾放在床上,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心道,公子方才一定看见了,真真是羞死个人了。 陆北见书剑几乎是夺路而逃,摇了摇头,又转而看向床头被揉成一团的枕巾,目光怔了怔,哑然一笑。 不禁想起一诗来,此刻虽不应景,但也颇可描摹方才一二旖旎。 倚门回首,低头却把青梅嗅… 陆北无声笑了笑,忽而面色怅然地提起茶壶,“哗啦啦”之声响起,却是在这样的宁静长夜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杯之上热气袅袅……这茶明明还是热的。 第二百零七章 风筝断情丝 第三日。 二月下旬的春风吹过大地,院中几株老柳树便吐出了翠绿的新芽,几只娇小可爱的燕子则成双成对儿地在雕梁之处流连,似乎打算筑巢而居。 陆府后院的凉亭上。 “公子,昨日那曹国舅被朝中御使弹劾三大罪状…听说中外舆情汹汹,也不知是否下狱问罪。” 琴剑一身鹅黄色长裙,那张光洁如玉的鹅蛋脸上,一双灵动大眼睛,仿若三月的江南烟雨,凄离而迷蒙。 陆北让琴剑派出下人打听曹国舅的消息,此刻听到琴剑一番转述,心下微动。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 钟李二仙的算计,依旧是那么简单直接、切中要害。 “公子,我给你弹一曲吧。” 琴剑见陆北神情沉寂,便是抿唇说道。 她见陆北点了点头,心下一喜,起得身来,从不远处的侍女素儿手中接过一张古筝。 在一番赏心悦目的准备仪式后,她便探出纤如葱管的玉手,轻轻弹奏了起来。 曲音泠泠,好似山泉流过林间,很是悦耳动听,尤其如玉一般的美人端坐远处,春山黛眉之下,目光如水波动,在这样的氛围下,陆北沉静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欣然。 就在这时,陆北忽而抬起头来,赫然看到一个风筝在陆府上空随风飘起。 “刺…” 风声吹过,断线风筝斜斜地落了下来。 琴剑颦了颦眉,停下手中动作,盖因风筝已是落在凉亭外的青石小径上。 这时,从高耸的青砖院墙外,似乎传来了一主一仆的说话声。 “小姐,那风筝不要了吧。这陆家人很是奇怪,好像是一群年轻的女人在当家,平日深居简出……” 大抵是一个丫鬟在刻意压低的声音。 “怎么可以不要呢,女子闺阁之物岂能落在别人的宅邸内。”清冷空灵的女子声音隐约传来,她似乎莞尔一笑说道:“若是女人,才好说话呀…若是男子,我就不去了。” 丫鬟愣了愣,她知道自家小姐素来有着自己主张,也就不再劝阻。 转而上得陆府后门几层石阶,伸出小手,轻扣门环儿。 “咚咚…” 园内。 陆北探手将风筝摄来,拿着手中把玩观看,赫然发现上面绣着一对儿鸳鸯戏水的图案,针脚细密,很容易让人想起绣缝的主人心灵手巧之类的字样。 “咚咚…” 陆北抬起头来,轻声说道:“琴剑,你去给人开门。” 琴剑笑着点了点头,便起身开门去了。 本来这些小事自然不用她亲自来办,但既然自家公子有命,她却也甘之若饴。 ‘吱呀’一声,木门轻轻打开。 当先而入一个身穿淡红色长裙的俏丽丫鬟,见到琴剑,她盈盈福了一礼,柔声道:“这位姐姐,方才那风筝可是落在了姐姐家里?” 琴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手边之物,点了点头。 这时,谢蕴也是提着裙琚,盈盈走进门来。 此女小名唤作细柳,其腰肢当真如细柳一般,盈盈不足一握,头穿着一身碎远。 他沉默了许久。 而谢蕴螓首抬起,精致如画的眉眼间,满是新奇。 琴剑和丫鬟似乎也被这种时光无声流逝的气氛感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里,你自己来取。” 陆北眸光无声流转,温煦一笑道。 谢蕴犹豫了一下,便提着裙琚,小跑着过来,“谢过陆公子。” 说着,正待探出玉手拿起风筝,却是怔了怔,目光已然羞怒。 但见石桌之上,温厚的大手轻轻捉住了一只柔夷。 谢蕴冷声道:“还请公子自重。” “你如何知我姓陆?” 陆北抓住谢蕴的素手,目光玩味,轻声说道。 “你放开我家小姐…” 见此,那丫鬟怒气冲冲地正待过来。 陆北随意地看了一眼,那丫鬟便定在原地,仍是一脸张牙舞爪之状,不过眼珠却是转了几转,有着惊恐。 琴剑诧异道:“公子…” 以她了解,自家公子绝非那种轻浮浪子。 陆北没有说话,此刻他顺手一带,在一声娇呼中将谢蕴拉在怀里,一头如瀑青丝垂落削肩,露出一张亦嗔亦怒的清冷容颜。 “像,真的很像呢。” 陆北看着那一对儿远胜星空的迷离眸子,低声道。 谢蕴,不,应该说是洛神,此刻心头已是又羞又怒,尽管早有预料,但何曾想陆北竟然如此。 她的分身记忆中,此人不是一心向道、十分守礼的吗?如今怎么成了这副花花公子模样。 “你…放开我。” 洛神脸颊羞红,清斥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陆北一手穿过谢蕴的纤纤腰肢,以神通禁住怀中的女子,看着少女羞愤的神情,心头一叹。 他眼底有着复杂的光芒闪烁,忌惮、愤怒、还有怜惜。 “你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洛神在这般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感到颇为不自在,主要是她察觉到腰间的那只大手,似乎在游弋。 天呐,该死… “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你信吗?”陆北看着怀中少女因为气急而渐渐潮红的脸颊、微微起伏的胸脯,他的声音愈发低沉。 一双大手渐渐向下,轻柔而有力,似乎捏了捏。 “额…” 洛神脸颊红润似霞,一双星眸瞪大,只觉难以置信,他怎么可以…可以这样? “嘤嘤…” 洛神心中越想越是委屈,清丽的脸上已是挂满了两行清泪。 这位道行高深的太乙金仙,身为先天神灵得道,她本就不是什么强势的女人。 当年甚至因为所养宠物…青丘狐狸的背叛而感到万念俱灰,委屈落泪,便已可见此女性情了。 “这是哭了?” 陆北淡淡一笑,轻轻将怀中女子带起,放在一旁的石凳上,面上恢复肃然神色,伸手将风筝递了过去,望着对面垂下螓首、伤心抽泣的女子,轻声说道:“…你可以拿走了。” 陆北意兴阑珊地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似乎明白纪薇当年为何执意不愿转世了。 眼下的事情不就如当年初见之时的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风筝的线断了就是断了,尽管心中其实不舍,可事情到了今日,也该有一个了断。 心念及此,陆北觉得自己的心境正在一点点地圆满,那应是道行提升,叩问金仙小圆满之境的表现。, 可他的心中并无太多的喜悦。 “你对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还怎么嫁人?” 洛神星眸泪光盈盈,一脸委屈地说道。 陆北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那你就别嫁了。” “你…” 洛神瞪着陆北,清声道:“你怎么那么霸道。” “你果然不是她。” 陆北摇头一笑,面色怅然,定定地看着洛神许久许久,直将洛神看得不自在。 “她还能回来吗?” 陆北目光幽深,思绪恍若飞过了南赡部洲的巴蜀,洞庭湖,幽冥界,最终定格在了太虚幻境。 “你这话…什么意思?” 洛神心头一震,盈盈如水的目光,宛若洛水生出圈圈涟漪,不自然地说道。 “给我一天吧,我有一些话要给她说。” 陆北好笑地看着洛神,借助至宝昆仑镜,此女方才在他‘轻浮之举’下心绪波动的一刹那……底细便一览无余了。 他虽然不知眼前女仙到底是什么道行,但他仍是想试着恳求一下。 洛神星眸迷离,檀口微张,喃喃道:“你…你都知道了?” 陆北面色肃然,探手从炼妖壶空间中取出三光神水,徐徐道:“道友想来也识此物吧…陆某愿尽数赠予道友,可否给在下一天时间?” 见陆北一脸正色,态度疏离。 洛神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一股酸涩之感。 那一张晶莹玉容倏然变得清冷如霜,她霍然站起,娇躯晃了几晃,冷声道:“陆北,我是你…” 说到此处,想起什么,猛然顿住,螓首偏转一旁,清声道:“总之,你不可无礼。” 第二百零八章 没人看到的 园中。 一缕幽香浮动,人影已经杳杳无踪。 八角凉亭之上,陆北坐在石凳之上,面色沉寂悠远,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公子,你还好吧。” 琴剑一脸担忧地问道。 陆北笑了笑,伸手端起石桌上的茶盏,目光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最终停在不远处的那张瑶琴上,轻声道:“你接着弹曲儿吧。” 琴剑目光盈盈闪烁,她心中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双手重新放在琴弦上。 陆北端起茶盏,眸光低垂,轻轻呷了一口,清冽醇厚的香气便在唇齿间一点点蔓延开来。 正是二月时节,宁静而美好。 时光如水流逝,不知不觉之间就是一个月过去。 华山。 天空飘着稀疏的雨丝儿,三月的杨柳寒风,恍若情人耳边的呢喃,轻柔如水。 在这样的斜风细雨中,一道金色流光在华山山脚降落,身穿白色素衣的青年,缓缓行在山道上。 正是陆北。 因为陆北曾经在曹国舅真灵深处,种下天枢印的缘故…所以对于钟李二仙的算计可谓了如指掌。 一个月之后,结果明朗。 二国舅被斩,曹国舅下狱问罪,流配北方边疆。 不过,钟李二仙却在路途上将曹国舅救下,领其入了道途,至此八仙加上曹璟可以说尽数归位。 至于洛神,当日此女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并没有答应陆北的请求,冷着脸,似乎恼怒地离去了。 而后,陆北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此女和曹国舅的婚约,自然被钟李二仙事先推掉了,就算没有推掉,陆北也不打算再插一手,他甚至没有兴趣去问及那位女仙来历。 他的心中尽管有所猜测,那位女仙有备而来,但他也没有心情细究了。 就这般在长安耽搁了一个月,陆北和袁守城说了一声,便打算回返天庭,可不想接到了白雪的传信。 这是二人主仆之间独有的联系法门。 白雪说杨婵担心他的安危,问雪儿可有突破华山上空禁制…通知陆北的方法。 陆北听闻白雪传信,心中不禁生出惭愧。 他竟然忙着忙着,就将杨婵给忘了。 陆北心念及此,便打算在回返天庭之前,先去华山见杨婵一面。 华山灵境之中。 因为外有后天法阵的缘故,山中常年四季如春,遍植株株繁茂桃树。 桃花开的灼灼似火,明艳如霞。 一座精致的竹屋坐落在溪水之旁,山泉潺潺,幽深静谧。 杨婵一袭素色宫装长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身形窈窕静姝,玉容精致如画,此刻她静静地站在桃花树下,气质端庄明丽。 她的怀中尚抱着一个小猫儿模样的宠物,小猫儿洁白无暇,此刻正慵懒地闭上眼睛,状极愉悦地享受着女子的玉手轻抚。 “雪儿,你给他传信了吗?” 杨婵幽幽叹了一口气,远山黛眉之下,那一双明澈莹润的眸子,隐约有着化不开的幽怨情绪。 “婵姐姐,你都问多少遍了?” 白雪翻了个可爱的白眼,正待翻了个身,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去,倏尔,那蓝宝石一样的眼眸射出惊喜之光,娇软道:“北哥哥已经到华山了。” 闻言,杨婵芳心一喜,忽而又想起什么,看着虚空之上如金色涟漪清漾的禁制,喃喃道:“可是上面还有二哥布下的禁制…” 华山灵境外。 陆北负手临于虚空,华山之上金仙所设的禁制散逸出万道金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摇头一笑,玩味地说道:“法力气息,似乎有点儿眼熟啊。” 正待探手出指,以流年神通延缓禁制,而后一步进入。 但手停在空中良久,又缓缓收了回来。 并非此法无用,而是陆北突然想起来,杨戬说不得还在禁制深处留下了其他感知手段,若是让他察觉到… 他不可不想在和自家媳妇儿亲热的时候,还要担心着大舅哥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打生打死。 心念及此,陆北自失一笑,身形在空中一闪,借助至宝昆仑镜,整个人就变化作一滴天蓝色水滴,悄然无息地穿过灵境上空禁制。 就在杨婵担忧陆北被自家二哥禁制所阻之际,陆北已经穿过禁制,无声落在灵境之中。 他一袭蜀锦云纹长衫,腰悬三生神剑,身形挺拔,气质冷然。 好整以暇地踩着洒落一地的红色桃花花瓣,仗着高深的道行,悄无声息地向远处树下那个俏立的女子缓缓走去。 “雪儿,他不会被挡在外面了吧?” 杨婵清丽的声音中已然带着一些急切。 白雪张了张嘴,还未说话。 杨婵娇躯一颤,却是被人以双手从背后环住了纤纤腰肢,酥酥麻麻的热气,扑打在娇小莹润的耳朵上。 一抹绯红刹那之间便从耳垂,向白皙如玉的脖颈和雪腻的脸颊同时蔓延开去,夭夭桃花之下,星月生晕,人比花娇。 “婵儿…” 陆北附耳低声语道。 杨婵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砰砰乱跳,本自僵硬戒备的娇躯已然柔软成水, 稀疏的空气刘海儿下,秀眉颦了颦,弯弯睫毛更是轻颤不止,娇嗔道:“你放开我…雪儿还在…” “额…唔…” 杨婵雪肩被轻轻扳过,一双盈盈眼眸猛然睁大,待感受到檀口中肆无忌惮的有力侵袭。 她渐渐闭上了眼睛,呼吸急促,脸颊晕红,似乎意乱情迷起来。 许久之后,那株火艳似霞的桃花树下。 “刷刷。” 那是衣裙渐渐滑落雪肩,而后被一件件除去的落地声音。 “不要…要在这里…” 山谷之中,一轮新月徐徐升起。 那一双迷离的眼眸熠熠闪烁,半睁半合之间,语气似嗔似喜地祈求说道。 心中已是羞极。 “没人…看到的…” 陆北正在忙碌,闻言,就是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正如陆北所言,此地以桃花为的十里区域,有着数件先天灵宝罩定,莫说看见,就是神念都不能探查出丝毫异常。 这时,一道白色闪电划过虚空,却是那只洁白无瑕、聪明伶俐的小猫落荒而逃。 虚空之中,通过翕动的唇,似乎是可以看到,这只愤怒的白泽,正在骂着诸如‘白日宣…露天野…无耻之徒…’这类的字眼。 恩,白泽这种神兽的唇语,着实不好辨认。 …… ……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竹屋。 秀榻之上。 “陆北,二哥他没难为你吧。”杨婵如瀑青丝散落在陆北胸膛上,一边听着枕边之人有力的心跳,一边柔声说道。 陆北轻轻捋了捋杨婵鬓间和耳际的凌乱青丝,笑着说道:“也不算为难,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二哥总是为你好的。” 心念及此,陆北不禁叹了一口气。 当日杨戬虽未全力出手,但在那种攻击之下,不提他当真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没有成就长生真仙,也不会落得好。 当然碍于杨婵,他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就是。可那样的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 听陆北说并没有那种令自己为难的事情发生,杨婵芳心一喜,嫣然笑道:“我就知道,二哥最疼我了。” 陆北笑了笑,手中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女子。 不知为何,看着杨婵一脸幸福的小鸟依人样子,他的心头莫名闪过一丝阴霾。 第二百零九章 怎么会是他 天庭。 南天门。 一朵七彩祥云从远处迤逦而来,云头降落,6北手按三生神剑,神情默然地迈步入得天庭。 回到斗牛宫附近的北宸真君府,在屋中的椅子上安坐下来。 6北不禁叹了一口气。 盖因,在华山呆了三天,当真是度日如年。 也不知是因为6北的担忧落真,还是三圣公主出于女人的敏感心思…在三天之中,杨婵一直对6北的过往问东问西。 6北本就心虚,一开始先是出言搪塞,杨婵就变得愈狐疑起来。 不过好在有着白雪在一旁给6北作伪证,再加上6北是谁? 别的本事不敢说,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绝伦三界…总算给糊弄了过去。 念及将来之事,6北颇为头疼,眉头深锁,低声自语道:“日后再说吧。” 眼下,他实则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来也是无奈,6北四个女人当中,纪薇以前最为刁蛮任性,可现在乖巧的仿若双儿一样。 红儿公主表面高贵冷艳,但实则内里热情似火。有时候,6北都有点儿腻歪。 6北好不容易找了个表面端庄温婉的,可偏偏又是个醋坛子。 至于灵幽,对不起…人家管你6北是哪一个。 “真君,您说什么?” 仙童以云正拿着拂尘打扫着屋子,突然听到6北的喃喃自语,就是转过头来,一脸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你忙你的吧。” 6北和煦一笑,摆了摆手说道。 以云仙童原本伺候他的起居很是称心,又加之他已熟悉其人,便在搬往真君府后,从雷部天尊那里要来。 …… …… 天虹宫,七仙阁。 一个身穿青色烟罗纱裙的明丽少女,坐在藤萝编织的花秋千上,单手托着似雪香腮,轻轻叹了一口气。 “七妹每天茶饭不思,闷闷不乐的…大姐也被母后给唤走了多天,现在还没有回来,这七仙阁是越来越冷清了呢。” 青儿公主撇了撇嘴,无意识地荡起秋千。 就在这时,右手无名指上,那镶嵌着一颗青色宝石的戒指光芒亮起。 青儿公主秀眉颦了颦,心生疑惑。 “五妹…” “谁在说话?” 青儿公主螓偏转,四下张望说道。 “五妹,是我…” “大姐?!” 青儿公主惊讶地从秋千上站起,正待出言。 “五妹别声张,我被母后困在了天狱,你用神念传音就好。” 青儿公主心头一震,雪白莹润的脸颊上,满是难以置信。 “大姐,你怎么会被母后囚禁起来?” 原本青儿公主本以为瑶池王母唤红儿公主去瑶池,是为了询问下界所办事情如何。 至于至今未返,说不得又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青儿公主那曾想到自家母后竟然狠心地将红儿公主囚禁在天狱。 青儿公主心思灵动慧黠,面色如常地坐回秋千上,她以神念传音,“大姐,怎么回事儿啊?母后怎么会…” “五妹,不要怪母后,我…”红儿公主便将一些事情掐头去尾叙说了一番。 当说到下凡爱上一个人时,青儿公主目光失神,惊异道:“大姐,你怎么也会?” 心中却不禁泛起涟漪,心道,大姐不是和食神… 不过五公主心性明达,自然不会说出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这时,红儿公主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羞恼情绪,“五妹,你别乱问了。” 听到这不胜娇羞的语气,青儿公主只觉恍若梦中。 大姐也爱上了凡人?! 说来也是有趣的紧,在那个原来的时间线上。 天庭七位公主自小七公主下凡和董永喜结连理之后,七个公主那是一个个,就如同葫芦娃救爷爷般,相继沉沦。 似乎看透了青儿公主的心思,红儿低声说道:“他不是凡人。” “你替我去一趟长安城,找一个叫做6北的人,然后告诉他,让他莫来天庭了…找个地方隐修,别来天庭了。”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哀婉凄楚,透着一些伤感。 尽管知道当年那人说来天庭,多半是在骗自己,但红儿仍是说出了这番话语。 唯恐有着万一。 “五妹,你听到了吗?” 红儿公主见青儿公主许久没有出声回应,忙是急切地问道。 却不知青儿公主已然玉容微变,目光滞滞,心中兀自喃喃说道:“6北,6北…怎么会是他? 在天庭无聊之时,她也会忆起那段千乘县的温馨时光,以及那个眸光温润的男子。 可在几次耽搁后,天庭就是许多时日过去,而在‘天上一日,凡间一年’的情况下,青儿公主也渐渐绝了下凡访人的心思。 若是当面四目相对,故人已是白苍苍、鸡皮鹤…她又该如何自处? 这般一想,青儿公主更是不愿下凡去寻了。 这时,红儿公主第三次询问,青儿公主堪堪收拾好复杂心绪,应道:“大姐,我听着呢。” “你记下了,悄悄去长安城告诉6北…不行,你若私自下界,容易被母后觉察。你去北俱芦洲,从真武宫那里寻找青霖的姐姐青翟仙子,就是上次在七仙阁见过的那位仙子,这样母后就查不到了。” 红儿公主思路越来越清晰,吩咐道。 “大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青儿公主语气犹豫地说道。 “不当讲…五妹别说了。” 红儿公主似乎知道青儿公主要说什么,语气已然转冷,“你若认我这个大姐,就按着我说的话去做。” 青儿公主听到红儿公主语气中的决然,柔声说道,“大姐,我一会就去北俱芦洲。” 红儿公主轻声道:“五妹…不好,母后又来了。”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大姐,大姐…” 听到对面再无动静,青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 自家大姐能在这一刻想起自己,就是因为相比与二姐、三姐她们,自己不会告诉母后。 但是,她却不能按着自家大姐的话去做。 心念及此,蕙质兰心的青儿公主,便悄悄出得七仙阁。 正待向天虹宫外走去。 “铛。” 一队游弋的执戟银甲天兵,拦住了青儿公主的去路。 “放肆,尔等也敢拦本宫去路。” 青儿公主秀眉挑起,清叱道。 “卑职见过五公主殿下。上头有令…六位公主最近不得出天虹宫半步!” 为天将一脸漠然地拱手说道。 “谁的命令?本宫怎么不知道?” 青儿公主目光冷寒,喝问道。 天将低声道:“恕卑职不能告知。” “不能告知?本宫倒要看看那个藏头露尾之辈,敢拦本宫的路。” 青儿公主晶莹玉容之上,仿若蒙上了一层薄薄寒霜,冷哂道。 说着,周身法力涌动,眼看就要动手。 金甲天将冲身后天兵使了个眼色,众天兵便呈扇形向青儿公主包围而去。 第二百一十章 还可以再找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第二百一一章 言落仙律出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正在这时,青灵观外,却是传来一声大喝。 云道人眉头一皱,面色显出怒气,身形微晃,便从屋中向外越出。 “青灵,照顾好陆公子,我去去就来。”云道人声音虽说温和依旧,但陆北仍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惊怒。 第三章啸月临青灵 青灵观依托山势而建,两侧险峰陡峭,好似斧凿刀砍,巍峨雄奇。而云气升腾掩映之处,尽显一派缥缈仙家气象。 若有修道之人运起法目远远观望,就会发现护观大阵阵纹在阳光照耀下,射出道道七彩霞光,炫目迷人。 云道人头戴紫荆道冠,脚踏飞云靴,腰悬七星法剑,腾云架雾,飞上青灵观高空。 抬眼望去,青灵观不远处的虚空中,一位身高八尺,满头银发,目光冷傲的青年妖修踏空而立。 而其身后不远处,一只皮毛黝黑发亮的狼正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用一双蓝幽幽的凶戾眸子恨恨盯着云桐。 正是前几日,被自己徒弟苏青灵打伤的狼妖! 云道人打了个稽首道:“我道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原来是九华山的啸月道友。” “啸月道友不在九华山避劫,来我栖梧山所为何事?”尽管知道眼前银发青年是天仙妖王的分身,有着神仙境界,云道人口中讥讽之意仍是不减分毫。 银发青年冷笑道:“云老道,休要给本王打马虎眼。你打伤我这不成器的孙子,该当何罪?” 云道人微微一笑道:“啸月,你的小狼崽子冲入村镇,肆意杀戮人族,充当血食,贫道既然喷上,怎能不施惩戒。” 云道人先前被那狼妖喝骂,语气也不客气了起来。 “我银月妖圣后裔子嗣,猎杀人族充当血食修炼,天经地义,你区区草木精灵,有何资格过问?”啸月妖王不屑道。 银月妖圣是上古金仙,当年妖皇座下三百六十五尊妖圣之一,啸月妖王常以此妖圣嫡系血脉后裔自居。 云道人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因此也不再多言,身形一晃,走出禁制范围。 他虽仅仅是地仙修为,但面对眼前这尊神仙修为的啸月妖王化身却是丝毫不惧,盖因身为妖修,就算草木精灵得道,也不会畏惧厮杀。 “啸月妖王,你要战,某便战。”说着云道人便向一处山峰遁去。 啸月妖王长啸一声,身形鼓动,如同离弦之箭,向云桐所遁之地追去。 二人都是桀骜不驯的大妖,各施手段。一时间,二人身形过处,天地乌蒙蒙一片,飞沙走石,而一颗颗三人合抱的参天林木如同被击飞的破絮般倒伏一片。 陆北也在苏青灵的陪伴下,站在青灵观前石台上,向二人斗法之地看去。 第二百一二章 天虹镇食神 “叔父…” 林易被季郑二人扭送出斗牛宫外,口中尚嚷嚷不停。 “灵官,此人如此胆大妄为…看来本真君要亲自前往天虹宫一趟了。” 陆北见王灵官神情阴沉似水,但此刻仍是强行按捺心头怒火,作一言不发之状。 他不禁暗暗佩服此人忍性,心中起了警惕的同时,便是义正辞严地缓缓说道。 “真君自便即是。” 仿若从牙齿缝中挤出的声音响起。 陆北淡淡一笑,出了斗牛宫。 天虹宫严格说来已在天庭后宫的位置,此宫左边是琼华宫,右边是花药宫。 陆北出了斗牛宫,飞临云海之上,架起一团祥云便朝天虹宫遁去。 天虹宫。 几位公主一经青儿公主言语鼓动,就一起向天虹宫外面走去。 食神心头登时一慌,就在这么犹豫的空当,天兵和六位公主便动起手来。 但听‘铛铛…’兵刃落地之声响起,一个个天兵倒退而飞,发出闷哼。 其实,六位公主道行并不算高,大多皆在神仙巅峰境界或是天仙境界不等。 因此,在一众天兵天将的围攻之下,竟然一时突围不得,一时间就是僵持了下来。 食神面色阴郁,藏在衣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几次想要出手镇压几位公主,可心中又有着顾虑。 就在这时,一朵七彩祥云由远及近,迤逦而来。虚空之上一人负手而立,凛然喝道:“住手!” 浩瀚的法力和强横的气势混合着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给人以不容违背之感。 一众天兵抬起头来,但见一个身穿身形挺拔,腰悬宝剑的青年缓缓从云头落下。 青年一身白底云纹长衫,腰系犀牛玉带,正中明珠暗扣,脚下踏着一双蹑云黑底官靴,腰间悬着一方小印。 玉印之上青气勃勃,倏尔化云霞,倏尔化兵戈,一股堂皇纯正的神道之力丝丝缕缕散逸而出。 青年眸子幽深难测,一张冷峻面容上笼着森严气度。 “我等参加陆真君。” 山呼海啸之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之间,本来结成军阵对峙六位公主的天兵,在四位金甲天将的带领下,冲陆北拱手行礼道。 “你们四个可是张李高辛四将?” 陆北目光湛然,看着身形魁梧的四个身穿金甲、腰配玉鉴的青年天将,冷声说道。 不要怀疑一位长生真仙的记忆力,虽然陆北神念只是粗略地扫过蓝皮薄册,便已将四将认了出来。 四将面面相觑,抱拳应诺。 “后宫禁地,没有瑶池方面的金谕,也是尔等可以撒野的地方?!” 陆北厉声训斥道。 “真君,我们…” 四个天将心头惊惧,不约而同地看了食神一眼,正要出言辩白,可在陆北冷冽目光注视下,心头一紧,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天庭之内,这些天兵天将皆是选自三十三天大陆之上居住的天人一族。此辈毫无地位,可以说就是一群炮灰。 他们完全没有自己的意志可言,当然,天庭也不容许他们有着自己的意志存在。 十万,二十万也只是一个数字罢了。 此辈就算得天庭提拔栽培,单一实力最多也就是铸就仙体、地仙巅峰的程度。 原因是这些天人一族自入六道轮回的那一刻,三魂不协,无法铸就阳神,自然也就成不了神仙。 当然事无绝对…若是得大神通者不计代价地帮助,又另当别论了。 可又有谁愿意去这么做呢? 其实,增长天王手下八将,这些封神榜上有名有姓的神仙,道行最高者也不过天仙。 陆北冷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下去!” 闻言,四位卿监级天将带着手下兵丁,两千人便如潮水退去般从天虹宫撤走。 六公主蓝儿身穿一袭蓝色广绣流光长裙,身形娇小,头扎双环髻,让这位公主显得有着几分稚气。 六公主以双手托住下巴,歪着头看着陆北,眼眸异彩涟涟,失声道:“好厉害啊…” 四公主见六公主一脸小迷妹的样子,心头羞恼,以素手扯了扯六公主袖子一下,嗔道:“六妹,你又发什么癔症?” 食神看着天兵退去一幕,目光闪烁。 不知为何,这位斗牛宫的陆姓真君,举止动作之间给他一种莫名熟悉之感。 陆姓真君,陆姓真君…食神目光瞪大,心间仿若划过一道灵光。 “莫非…” “不管如何,此事还是要去禀告娘娘…” 食神心头又惊又喜,迅速迈动步子,正待转身离去。 “站住,本真君让你走了吗?” 陆北沉声说道。 食神艰难地转过身来,电光火石之间,不动神色地拱手说道:“这位真君,在下是瑶池…” 还未说完,却见对面之人冷嗤一声,转身之间,轻轻一抖衣袖,大袖倏然张开,向自己当头抓摄而来。 宏大磅礴的法力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恍若要囊括整个乾坤。 食神面容大变,失声道:“你…” “随本真君到斗牛宫再分说一二吧。” 陆北面色幽冷,袖里乾坤之术施展而出,出其不意地将食神一把摄拿袖中。 但听袖中空间尚有爆鸣之声隐隐传来,显然食神还有一些挣扎之力。 陆北微微有些失望。 这门得自镇元大仙的道尊级神通,他先前只是入了门。 盖因这门神通的奥义便是取五行本源生生不息,对所制仙人进行层层镇压。 换而言之,若想大成,唯有成为太乙金仙! 当然,金仙也不是不可以勉强施展,比如此刻陆北一经施展,出其不意之下,摄拿长生真仙可谓轻描淡写。 可惜,威能似乎不是那么完美。 陆北心存此念,轻轻一抖袖,种种禁制手段齐齐爆发,抖落而出的食神就被陆北禁了一身法力。 见此,其他几位公主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食神背剪双手,气息萎靡至极,他的心头已是屈辱至极,但脸上却偏偏带着一抹快意,“陆北,娘娘已经注意到你了,你就等着…” “聒噪。” 陆北冷冷看了一眼食神,随手禁了此人言语之能。 “陆北…” 却是青儿公主的清灵声音传来。 自方才陆北出现,青儿公主就一直处于恍若梦中的感觉,直到见陆北擒下食神,这才出言。 陆北随手将食神收到炼妖壶空间,亿万雷霆落下,噼里啪啦和惨嚎之声在炼妖壶空间中交替响起。 陆北转头看着青儿公主,笑着说道:“青儿公主,好久不见。” “呦,这还是旧识呢。” 四公主目光玩味地打量着二人,直把青儿公主看得神情不自在。 见此,二公主就是以戒备的目光看着陆北。 三公主则是好奇地打量着陆北。 六公主仰起头来,看了看自家五姐,又转头看了看陆北,轻轻低下扎着双环髻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子黯然,竟给人以生无可恋的感觉。 青儿公主理了理类似‘原来你也在这里’的纷乱思绪。 定定地看着陆北,眸光盈盈如水,清声说道:“陆北,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此言一出,其余几位公主面色大变,四公主也是微惊,不过却是意味莫名地笑着说道:“五妹,这可就过分了啊…” 第二百一三章 玉帝的关注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天空,晚霞漫天,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天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说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天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小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小道童望去,那小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小说,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小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小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小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小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说完,不等陆北说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小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流传。 说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第二百一四章 入得蟠桃园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陆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第二百一四章 入得蟠桃园 陆北低首看去,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一片肌肤上突然幽蓝色光芒闪过,一道道星璇如同流水轻漾,不断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一个十二面的菱形晶体图案,烙印在陆北胸口。 这是那押送的那物?倒是与前世雇主给予的照片相似。 陆北还未思索其中缘故,那十二面菱形晶体,蓝光大炽,继而化成紫色,连闪几下后,再无踪迹。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穿越者的金手指? 陆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尝试低声念叨:系统? 连念三声,尼玛?鬼的反应都没有。 陆北一拍额头,嘴角抽了抽,自己还真是魔怔了? 陆北想了想,探究不出原委,索性心中也不再纠结。 他本就不是什么刨根问底之人,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实力不足,信息不全,就没有知晓的资格,强行思考,也不过多费神思。 一夜过去,朝阳升起。 陆北清晨便被屋外之上的鸟鸣惊醒,翻身而起,发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知道当是那药膳经过一夜,发挥出了作用。 陆北推门而出,去天井院中,打了盆凉水洗漱。 凉水洗过,头脑顷刻间为之一清。 陆北踱步向前,方才有空打量周围园中的景致。 这小院四四方方,整洁规整,仅仅天井不远处放着石桌石椅,整体显得空旷清寂。 除却在月亮门洞旁种着几株梅树外,小院也无其他树木。 陆北透过墙头向远处凝望,就一下子呆住了。 秋雨过后,青墙之上,几株野山菊开着细小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苍郁茫茫的山峰,若飞龙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其最高的山峰环抱日月,犹如腾飞之雁。放眼望去,天高山远,满目苍翠。 饶是陆北前世执行任务,见惯了各国风光,也不仅为之惊叹不已。 盖因群山之间,树木植被高达百十丈,枝叶繁茂,隐在云端,一只只白鹤苍鹭飞,往来穿梭,姿态悠然。 云蒸霞蔚,雾气升腾,仿若仙境之地! 而青灵观既然在这里立足,看来那中年道人道行想必也是不得了。 陆北立在院中,心中思索道。 没多久,耳畔吱吱呀呀的推门声相伴着脚步声传来,萝莉道童端着食盒已经进了院中。 几株瘦梅枝桠之下,萝莉道童掂着食盒,小嘴微撇,向陆北款步走来。 “陆公子,这是今天的早膳……”说着重重将食盒放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 这丫头,还生着气呢?陆北心中嘀咕。 陆北走上前去,打开食盒,除了一碗药粥外,竟有一个馒头和两碟小菜。 陆北自前日受伤昏迷,除却昨日那碗药膳外,粒米未进,自然感到肚子饥饿。 陆北用过饭菜,净了净手。 出言问道:“敢问姑娘,前日那食人的妖魔是何来历?” 萝莉道童将碗筷收拾进食盒,没好气道:“南赡部洲,地域广袤,谁知那狼妖来历,兴许只是过路的野妖呢。” 说完,道童转身就走,却是不与陆北多言了。 陆北心中苦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不过还是须得慢慢打听此方世界的人文历史,不能穿越连自己所在的世界都不知道吧。 不过刚才好像听那丫头说什么南赡部洲?当然,仅凭这个地名也不能确认什么。 又过了两日,陆北多多少少从那道童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世界的资料。同时也知道那道童的来历。 此地是南赡部洲苍梧山的青灵观,观主也就是苏青灵的师父云桐是一位得道真修。 至于南赡部洲之外的世界,青灵小萝莉也是不知。 这一日,午后阳光和煦地照在陆北的院中,陆北经过连日调养,自觉身体已痊愈大半。 静极思动,陆北便在院中打起一套拳来,此拳名八极,前世习练多年,尽管换了具身体,但陆北仍打的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一套拳路之后,陆北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 梅花树下,小萝莉苏青灵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好奇地凝视着陆北打拳。 待到陆北收拳而立,苏青灵小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陆北收拳而立,微微一笑道:“这是内家拳,习之可以强身健体。” 苏青灵听得此言,眼睛里露出感兴趣的光芒道:“这拳法很好看啊,能教我吗?” 前世被人称为“只杀人,不表演。”的国术竟被这丫头说成好看,陆北心中无语至极。 前世自己在做佣兵之前,练武成痴。拜入拳法名家,浸淫八极拳七八年之久,可谓成果斐然。 一双铁拳之下,碗口粗的小树,都能够生生打断。 不过转念一想,此方世界,道法显世,妖魔横行,八极拳在这些仙道中人的眼里威力可能也不足称道吧。 想到这里,陆北心中也不仅有些黯然,多少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苏姑娘若是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苏青灵说学这拳其实也是一时兴致,这时突见陆北兴致乏乏,也没再强求。 苏青灵清声道:“对了,师尊让我唤你,有事问询。” 陆北听得此言,忙收拾心情,忙跟随苏青灵向道宫而去。 不大一会儿,二人便来到道宫之内。 见到陆北到来,中年道人云桐此时也自蒲团上站起,一股无形气势扑面而来。 陆北忙行礼道:“仙长,陆北有礼了。” 云道人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礼,看小友面色红润,中气充足,想必伤势已经痊愈了。” 陆北感激道:“多谢仙长关心,小子已经无大碍了。” 俄尔,陆北忽然面露难色,似乎吞吞吐吐地道:“有一事压在小子心中,不知仙长能否为我解惑。” 云道人面上肃然道:“我知你心中之惑。” 陆北拱手道:“请仙长赐教。” “那前几日攻击你村的狼妖,修为不高,我若出手,也能将其诛灭,但其背后却站着一尊大妖,神通广大,不好招惹。” 云道人声音清亮宏大,谈及那尊大妖时,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陆北若留意去看,就会发现云道人眼底深处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你若想为父母亲人报仇,恐怕此生难了。”中年道人云桐顿声说道。 “仙长……”陆北心中一动。 继而躬身行大礼参拜道:“陆北恳求仙长收我为徒。” 云道人打量着陆北,略思索了稍许,道:“我知你心中打算,但可惜你我并无师徒之缘。” 陆北听闻此言,出言问道:“可是小子资质驽钝,不堪造就?” 云道人摆摆手道:“小友天灵清光透体,资质可谓良才美玉。” “那可是仙长担心我学了道法之后,胡作非为?”陆北再次出言道。 云道人思索片刻,仍是拒绝道:“并非如此,若入我门,自然受我道规约束,但你我终究无缘而已。” 你是怕担因果吧?陆北心中腹诽。 连连被道人以言语搪塞婉拒,陆北心中也有些不快。不过心中不满并未显露分毫。 只是起身拱手道:“是小子福薄,无缘侍奉在仙长身边。” 云道人听到此言,长叹一声道:“仙道之路,步步荆棘,没有福缘,纵然求得道法,强行修持。他日劫数一至,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陆北听得此言,心中却不以为然。 第二百一五章 只得如此了 出得蟠桃园,过了不大一会儿,一人一兔便再次来到所属披香殿的一座偏殿处。 灵光闪烁,玉兔现出十三四岁的少女人身,她青丝垂肩,一颗螓首低垂至胸脯处,一双巧有致的莲足紧紧地并拢在一起,柔软手尚在不停绞着衣角。 如此忸怩情态,当真少见。 玉兔糯声道:“陆北哥哥,你怎么也在蟠桃园啊。” 着,面上羞羞怯怯地偷偷打量陆北。 “好好话。” 陆北面色微沉,屈指轻轻弹了弹玉兔的脑袋,“我待在蟠桃园自然有我的道理…倒是你,如此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玉兔不再装样,红彤彤的大眼睛转了转,嘻嘻笑道:“不会啦,这蟠桃园我以前都去过的,我偷偷摘一两个蟠桃吃,里面的土地公公都当没看见的。” 见陆北似乎有些疑惑,玉兔笑着挽起陆北的手,撅着嘴儿,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不过从那个陆吾来了后,本仙子就不能去了…” 见陆北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玉兔眨了眨眼,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陆北哥哥,你去蟠桃园是不是…” 还未完,玉兔忽然感到自家嘴儿被人给死死捂住。 “陆北哥哥,你捂我嘴干什么…” 玉兔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以神念传音,语气很是不满。 “别话。” 陆北低声道。 面色肃然地朝蟠桃园望去。 但见蟠桃园上空,彤彤霓霞漫铺展,朵朵荷花自虚空生出,一道虹桥之上,青鸟在两旁引路。 一架奢华的凤撵被四面帷幔遮住。 陆北心头一惊,隐隐知道是谁,也就不好去看。 盖因这种大能,对于目光都是有着感应。 继而,一道强横绝伦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向四面八方扫去,仔仔细细,一寸寸地来来回回。 陆北面色微变,早已将玉兔带起,以至宝隐匿气息,躲进了披香殿中。 原来,王母娘娘虽然将陆吾撤出,对于蟠桃园倒也没有放弃掌控。 因为蟠桃树作为五大先灵根之一,又是瑶池王母多年执掌之物,与其心意相通,有着莫名感应。 而就在陆北大量摘取蟠桃之际,王母娘娘便生出心血来潮之感。 一念即生,王母就是向多处地方查探,最后在向蟠桃园分出神念探察之际,心头就是一惊。 见得园中土地、力士齐齐晕倒在地,她如何还不知生了变故。 这时,玉兔也顺着陆北目光向蟠桃园方向看去,心中一紧,忙以神念传音,急切道:“陆北哥哥,王母娘娘不会发现我们吧。” “应该不会。” 陆北面色如常,目光冷漠如冰。 园中。 王母看着不远处‘扑通’跪下的蟠桃园土地,冷声道:“到底是什么人?” “娘娘,…神不知啊。” 土地已是面如土色。 王母娘娘冷哼一声,“来人…” 还未听得王母完,土地胆寒至极,便是老眼向上一翻,就是晕了过去。 王母一双凛冽凤眸望着吓晕过去的土地,又看了看远处跪着的力士一眼,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摆驾玉明宫。” 闻言,两旁手持仙巾、团扇的仙娥忙是紧随其后,跟上凤撵。 见王母的气息渐渐远去,陆北目光闪烁,长出了一口气。 怀中的玉兔也是扬起一张俏丽的脸,目光满是心有余悸,“陆北哥哥,你接下来去哪儿?” “我先回北宸真君府,你也赶快回月宫吧。”陆北对玉兔着,将一个木之本源凝成的盒子塞到玉兔的手里,郑重叮咛道:“记住了,今咱两个没有见过。” 陆北完,便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大步走去。 “陆北哥哥,我还能见到你吗?”玉兔手中握着木盒,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眼眸泪光盈盈,更是红了几分。 方才王母娘娘那般大的动静,以玉兔的慧黠心思,她如何不知陆北定是做出了什么惊人之事惹恼了王母……自此一别,祸福难测了。 陆北顿住步伐,向身后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地道:“快些回去吧,将盒子收起来,莫要给人看见了。” 玉兔抱着木盒,看着陆北的背影,重重点了点头。 北宸真君府。 陆北一回真君府,默然许久,而后便遁入炼妖壶中。 他要在其中一举突破不朽金仙境界。 然后救人下界。 …… …… 玉明宫。 玉帝在宫中坐了一会,方要站起身来闭关修炼,倏然目光微微讶异。心道,王母如何去而复返? 王母娘娘冷着脸,轻轻迈步入的宫殿,“偌大庭竟然出了内贼,可恶!” 玉帝收敛面上笑意,重新坐下,沉声道:“这是…发生了大事?” “就在陛下让本宫吩咐陆吾离去的一会儿工夫,蟠桃园中的蟠桃竟然大半被人盗走,这还不是大事?” 王母娘娘柳眉倒竖,凤眸清寒,脸上带着一抹自嘲之色,“可笑我庭,还有这等可笑的事!” “这…” 闻言,玉帝目光怔了怔,以玉帝涵养,面色也是微沉,神情肃然道:“王母可曾查到何人所为?” “那人逃得甚快,本宫去了之后,蟠桃园已是一片狼藉。” 王母娘娘冷声道。 玉帝沉吟许久,语气平静地问道:“那么蟠桃园中蟠桃,可还足够那只猴子修炼所用?” “如果只有这么多,自然是不够的。” 三界仙人共知,任何一种可以用来提升道行的本源灵物,都不能无限制地使用。 那一园蟠桃,尤其是最后一千二百株桃树上结的果子,正是为了猴子修行水之道行准备的。 无论是法力还是水行道行,都是经过老君和王母这两位大罗金仙亲自算定。 而这位大劫之子如今的道行,尚在真仙巅峰境界,一旦炼化这些蟠桃,第三行圆满,以其资质,从此便一步踏入金仙境界。 到时在八卦炉中外炼金身,内修火行本源。若无意外,到时便是金身大成,道行金仙巅峰的修为。 唯有如此,才具备参与那件事的资格。 可这般被陆北一搅合,猴子极有可能完不成水行道行的提升。 总不能让猴子修炼水法神通,慢慢提升吧。 那两位还在苦海造无涯桥的西方圣人还不跳脚,到时无量量劫一至,大家一起灰灰得了。 这时,玉帝和王母二人一时间也都是踌躇了起来。 当然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比如王母不惜折损蟠桃树的本源元气,强行在短时间让蟠桃树再次挂满果子。 但玉帝对王母了解多矣,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出这番提议。 玉帝沉吟半晌,徐徐道:“前日,西海九关十三城不是向庭宝库送来了一批无泪晶吗?” “陛下的意思?” “王母可施神通将这些无泪晶幻作蟠桃,就让那猴子吃好了。” 玉帝手捋颌下胡须,笑着道。 当真是一饮一啄,从九关十三城再到庭,冥冥中似乎有着定。 “就怕那猴子觉察出口味不对,放哪不吃,岂不误了大事?”闻言,王母有所意动,不过语气仍是踌躇。 “朕相信王母的神通,定能以假乱真。” 玉帝微微一笑道:“而且无泪晶对于猴子也足够了。” 王母面色变了几变,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如此了。” 第二百一六章 太焕极瑶天 北宸真君府。 “怎么起风了?” 看到窗口之处被凉风吹起的彩色帷幔,一个眉目疏朗、身后背着一柄拂尘的青衣仙童声道。 话音方落,几案之上的茶杯便是剧烈晃动不止。 这时,一股奇妙的冥冥波动从陆北所居馆阁中遥遥传来,外间洒扫忙碌的仙童、力士身形齐齐一震。 炼妖壶中。 于山川起伏的大陆之上,墨色苍穹之下,一个青年男子冯虚御风,踏空而立。 他一袭素衣,气质冷冽,此刻面容沉寂,紧闭双眸,一呼一吸间,周身千里之内宏大磅礴的元气化作法力。 这符箓法力形成一条流光熠熠的长河,恍从九而落。 但见他虚指一引,长河倒卷,直奔苍穹而去。 “轰…” 哗哗流淌的星河自东贯西,亘古悠远。 星河裹挟气机雾霭,不大一会儿便聚作一颗颗璀璨夺目的星辰。 倏尔‘咔嚓’一声,地彻动,仿若有钟磐玉磬之音平空响起,朵朵青色莲花于虚空生出。 继而雷鸣电闪,大雨滂沱,际晦暗,苍茫冥冥。 但却无一滴雨敢于落在他的身上。 “泠泠…” 一道亮光眉下亮起,眼前漫风雨皆是倒卷向上。 刹那之间,朗气清,却是千条瑞气宣发,万道霞光喷薄。 陆北睁开眼眸,面上露出一抹欣然之色,他抬头看向苍穹之上,由水之本源凝就的星辰,徐徐道:“金仙一念生域,法有元灵…这法力已具聚星、定星、撼星之能。可这却是因为我曾修炼过星辰之术的缘故。且这星辰也有不同,因为是水源法力凝聚,而非星力本源。攻伐之能很是有限。” 当年陆北在北斗七星宫,以初入元神之境、炼体修为堪比神仙巅峰的境界,借星力本源击杀一源真仙的千面妖和阴阳法王二人。 在北俱芦洲,他更以神仙道行、炼体修为堪比仙巅峰的境界,击杀金仙级妖圣一尊,并真仙大妖几名。 前尘往事,如此种种…看似匪夷所思,若是细细思量去,其实不过平常中事罢了。 星辰本源本就是孕育生命的基础,它不属于五行本源中的任何一行,但它又包含五行。 从山川草木,再到风雨雷电。一颗星辰自亿万年始,直到孕育生命…又岂是一位长生真仙所修水行,火行,木行神通,以此参悟道行可以比拟的? 当然,这也是为何北斗七星宫中的星源珠,能够提升仙人们五行任意一行行道行的原因。 来,星辰本源如此暗合包罗万象之意,已然可以媲美道源级的力量。 可是纵然如此,比起真正的道源之力,星辰本源也不过得之深邃七八,浩瀚不足万一。 也不怪,东皇当年曾他若得周星辰加身,纵然混元圣人也是不惧了。 念及于此,陆北心头闪过诸般明悟,又转眼看了看臂上唯一一颗凝聚而成的枢星辰。 他轻轻叹道:“上古妖庭在太微、紫薇两垣以先大阵搜集亿万年的星力,皆是落于我手。可惜都被我用于斩杀敌手了,如今可谓丁点不剩…前者只得七分之一,后者可是全得了。” 言及此处,陆北哑然一笑,“也对,当时在北俱芦洲可是斩杀了一位金仙妖圣,数位真仙大妖的…” 来,这也是陆北一生杀戮之中,唯二较为凶险的斗战。 “据紫薇垣以北斗七星为主,太微垣则以五帝星为主,那么市垣呢?” 陆北皱了皱眉,目光闪烁,思量须臾终究不得其解。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探查此事内情的最佳时机。 盖因,他还有着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做! 太焕极瑶。 陆北悄然出了北宸真君府,来到这座广袤无垠的仙。 云头之上,陆北思忖道:“传朱厌长的极像猿猴,此妖头发花白,长着一张人脸,有着猿猴的身体…若我没有猜错,这应是一位拥有金仙巅峰道行的妖圣…以我如今手段,杀败此人并不太难,难得是如何不惊动王母这尊大罗金仙。若是拖延得瑶池王母到来,哪怕我有昆仑镜在,也是难以脱身了。” 大罗金仙之能深不可测,实在不可轻忽。 念及此处,陆北目光都是凝重了许多。 “化身出。” 随着一声轻喝响起,一道黑色流光从陆北眉心飞出,一个眉宇清秀的黑衣少年现出身形,他的脸上冷漠如冰。 “唯有以黑莲化身引开朱厌,而后本尊潜入狱。” 陆北心中一经作下决断,也就不再耽搁。 本来他也没打算在庭久待,一开始就打着借助庭势力来提升自身道行的主意。 而红儿此事一出,无非是加快了他这个进程而已。 而陆北心中早有推测,他和王母娘娘之间,因为昆仑镜早晚也得对上,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而今自家媳妇都被人拿了,再想猥琐发育显然是不可能了。 狱。 此地在一处悬崖之上。 崖顶一株参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一个身穿灰布麻衣的中年大汉,赤着膀子,敞着胸膛,在树下一颗大石上呼呼大睡。 他浑身酒气冲,甚至让周围把守的兵都暗暗捏住了鼻子。 中年大汉正是朱厌。 他身旁的酒壶,堆积如山,垒成三面墙之高。 这时,“滴答,滴答。” 朱厌脸上两条遒劲的枝条勾起壶臂的酒壶,微微倾斜而下,那是一滴金黄色的酒液滴落了下来,落入一张大口中。 从馥郁醉人的香气并不难判断,这酒是瑶池的百花仙酿。 朱厌在睡梦之中,也是砸吧砸吧嘴儿,瘦削的酡红脸颊,满是陶醉之色。 忽而,呼噜声停止。 盖因,朱厌神念当中突然感知到了一道强横绝伦的气息。 他便是睁开惺忪的眼睛,一脸醉醺醺,可仍是发出沉闷的瓮声,“狱重地,哪路毛神好不晓事,在此冲撞。” “朱厌何在?” 一个身形挺拔的黑衣少年踏立虚空,目光睥睨地看着朱厌,下方守卫的兵,皆是一愣,轻轻一拂袖。 “砰,砰…” 朱厌面色愣怔了一下,继而勃然大怒。 盖因身旁酒壶在眼前齐齐炸裂成碎片,朱厌怒目圆瞪,大吼一声,“你找死!!!” “哪里走?” 突见那黑衣少年转身就逃,朱厌更怒,额头青筋凸起。 这种装完就跑的行为,无疑更为恼人。 当然在电光火石之间,此刻醉酒状态的朱厌也不是没有想过,此人会是调虎离山。 但这尊金仙妖圣稍稍一想,便不认为王母娘娘这位大罗金仙的禁制,真的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破开。 陆北见化身已经暂且将朱厌引走,冷嗤道:“这朱厌果是嗜酒如命。” 而后,便施展隐匿神通,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潜入到狱之中。 第二百一七章 素色云界旗 苍梧山青灵观 连绵秋雨过后,苍梧山青翠欲滴。 黄昏时分,如同碧洗的空,晚霞漫,彤彤红光将苍梧山主峰飞雁峰映的如梦似幻。 一个挽着道髻的道童脚步匆匆地从一间木屋走出,其清秀的眉宇间有着几丝喜色流露。 沿着碎石铺就的径,低头闪过几株梅树伸出的枝桠,拐过几道弯,一座巍峨道宫出现在眼帘。 道童三步并作两步的推开房门,冲在蒲团上盘膝打坐的中年道人,脆声声地道:“云师,前日在五柳村,所救的那个少年醒了。” “哦,醒了吗?那待为师前去看看。”中年道人睁开打坐中的双眼,起身道。 …… 陆北感觉脑袋好似裂开一样疼,意识中各种记忆碎片,不断纠缠,碰撞,融合。 不知经过多久,两股记忆,最终分别定格在两幅画面上。一幅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残肢断臂,鲜血飞溅。 另一幅是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人群,还有那腥臭扑鼻的血盆大口,狰狞的獠牙…… “砰”的一声,仿若地重开,鸿蒙初判,所有记忆终归一处。 陆北费力地睁开了眼皮,意识重新支配身体。出于职业的习惯,右手便向腰间摸去,就感觉到一空,迷茫的意识突然一凛,头脑更加清醒。似睁未睁的眼眸,一抹凌厉的光芒闪过。 “咦!”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透出些许惊疑和不解。 “呀,你可别乱动啊……身上还有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如同空泉叮咚。 陆北这时方才注意到,自己床榻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道童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双眼眸水汪汪的,仿若一眼清泉,转动之间,透着灵动与慧黠。 陆北拢了拢目光,方才注意到道童不远处,一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人,负手而立,神态风轻云淡。 道人面相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眸子幽深,令人见之难忘。而此时道人正凝视着陆北,目中探寻意味不减。 陆北心中一沉,目中迷茫之色,适时出现。 “这是什么地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刚出现,陆北心中就是一跳,但面上不露分毫。 中年道人还未话,那道童便浅浅笑道:“这里是苍梧山青灵观,也是我和师尊的家。” 中年道人这时方走上前来,坐在陆北旁边,屈出三指搭在陆北左手手腕之上,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脉象平稳,看来你身体已无大碍了,再服用些药膳调养,一两之内,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陆北此时就要起身道谢,但浑身剧痛,只得作罢。 口中却是言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不至于让子丧命狼妖之口。” “这你却是谢错人了,要谢就谢我的这位好徒儿吧。”中年道人听到陆北此言,眼底的那一丝疑惑尽去,摆摆手微微一笑道。 陆北转头向那道童望去,那道童此时好像极为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道:“哪里呀,若非师尊压阵,人家才不是那狼妖的对手呢。” 陆北心中好笑,这道童语气神态扭捏,怎么好似女孩儿一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陆北压下心中疑惑,三人又闲话几句。道童与中年道人方才退出房间,以方便陆北静养。 陆北这时方才有时间整理脑海中的记忆,良久之后,就是一声长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一方妖魔横行的古代世界。 前世在做佣兵时,空暇之余,也曾读过一些穿越,自然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想到这里,陆北举起自己明显比前世了一号的手掌,心中喃喃道:“看这情况,还他妈是坑爹的魂穿。” 本来这具十五岁的身体重伤初愈,自然虚弱,陆北几番思虑,疲倦之下,很快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黑,直到陆北被道童唤醒。 道童端着一碗粥,轻笑道:“公子,这碗药粥是师尊特意让我给你端来的。” 陆北忙起身,就要伸手去接,这时方觉得两肋生疼。陆北一言不发,强自忍着坐了起来,头上却是起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前身这他娘的是受了多重的伤?肋骨断了三根,还是四根?”陆北心道。 “你别逞强,我扶你起来。”道童看到陆北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两鬓与额头尽是冷汗,忙放下药碗。一边出声劝止,一边去搀扶陆北。 话语间,一双纤细雪白的藕臂就扶住了陆北的肩膀,陆北借着这股劲,顺势斜依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陆北转眼看去,方觉这道童与自己近在咫尺。 双目四对,呼吸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自道童的身上传来。 貌似很好闻……陆北吸了一下鼻子。 这动作,一下子就惊的道童跳向一旁,面颊红晕染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若非道袍遮掩,陆北或能看到,脖颈下雪白滑腻的肌肤,也晕红了一大片。 陆北做出那般动作之后,方知此举大为不妥。 这前世轻浮的毛病啊,不过心中的一些疑惑,却是解开了。 原来还真是只萝莉! 陆北有着青年人的成熟,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姑娘,是该用膳了吗?” 萝莉道童方才道:“恩?师尊让我给你准备的药膳。” 一碗药膳端过来,陆北接过,正要拿起汤匙食用。 那萝莉道童此时方才惊醒,杏眼瞪着陆北道:“哎呀……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的?我身上可是有月溟珠遮掩的。” “不是你刚才告诉我的吗?”陆北看着这萝莉道童檀口微张,瞪眼的呆萌神态,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告诉你了吗?可我怎么不记得告诉你了呢?”萝莉道童似乎在回忆自己是否告诉过陆北。 陆北也不理一边画圈圈,暗自寻思的萝莉少女,一勺勺地食用药膳。 过了半晌,萝莉见陆北食用完,一声不吭地就去收拾碗具。 蓦然,嘴嘟起恶狠狠道:“你骗人,不是好人。”完,不等陆北话,就转身快速走掉了。 陆北心中失笑,有趣的丫头。 “恩……这药膳,效果未免出奇的好些了吧。”陆北感觉随着自己肚子中的药膳消化,一阵阵暖流涌起,向四肢百骸而去。 而药力也是大半向陆北的内脏和肋骨伤处而去,而双肋似乎也在这股暖洋洋的力量滋养下,以陆北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愈合。 看来应是修士手段了,陆北前身记忆中,就有仙人施甘霖术,生死人,肉白骨的传流传。 来也不奇怪,此方世界既然存在妖魔,自然也应该存在仙神。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亲身感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身记忆之中,那驾着黑风的妖怪,凶残狰狞,一口卷走五柳村村民上百人,充当血食,场面着实震撼。 若非前世自己作为佣兵,见惯了血雨腥风,恐怕即便醒来,也要被吓个心智失常吧。 想到前世,陆北也是唏嘘不已。前世由于幼年失孤,性情乖张,虽然受一老人资助,考上大学。最终也是难以忍受,社会生活的蝇营狗苟,去做了佣兵。 佣兵拿钱卖命,在战火硝烟的中东南非等国执行任务,享受着生死一线,刀尖之间跳舞的快感。 说一下。 昨电脑系统突然崩溃,稿子丢了,文档自动保存也没恢复过来,还得重新写。 此处表一表昨和今在本章骂街那两个盗版党吧。 有一个还是起点的签约作者,我发现之后,哭笑不得。 他本章里的话我删除了,还有另外一个没删,他下面打出的字一堆星号,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儿。 我不想和你们什么大道理,你因为什么理由怎么看盗版,我也懒得理,管不着。 我只是觉得但凡有一丁点儿良知的人在免费看了我一百多万字的文章后,也不至于恬不知耻地在我书里骂我吧? 上那么多年学,读那么多书,都读狗身上了? 在学生时代,大多数人经济不能独立,谁都有个经济拮据的时候,我不怪大家。嗯,就算有些人有钱买皮肤,没钱看正版,我也一并原谅大家了。 但你别觉得理所当然不是… 突然莫名觉得一句话特别有道理,不是因为穷才素质差,是因为素质差才穷。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返工估计得很慢了,因为重写一遍很困难,写出来估计得下午了,和书友们一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