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你,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 1、笨蛋,我喜欢你 你可以不知道Q大的校长,但不能不知道肖远。那个全北京市的理科高考状元,那个在全国青年田径运动会上一千五百米长跑的冠军,那个钢琴弹得能跟克莱德曼媲美的爽朗帅气的大男孩…… 我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夸张?但第一次见到肖远,我的确被他吸引了。 那天,我去体育馆练健美操,练得累了,就想到休息区坐会儿。 偏偏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不怀好意的男生过来围着我看,又不是没见过女生,何必要摆出那么一种色迷迷的表情。对这样的人我向来反感,便狠狠瞪了一眼,他却仍不知趣,凑过来问:“小师妹,你真漂亮,是哪个班的?” “我们老师说了,千万别告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我们是哪个班,免得他们闻着味儿找了去!”我乖乖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却逗得休息区旁边两个男生哈哈大笑。 那两个男生中一个是我们班长章骋,我跟他不熟,也从来没怎么说过话,因为他长得足够吸引人,旁边总围着一群女生。 另一个男生个子偏高,穿白色运动服,皮肤也白,比章骋好看多了,尤其笑起来,给人一种海滩、阳光的感觉,看着他笑,顿时心里怦怦直跳。 不过他的目光却落在我旁边土头灰脸的男生身上,当时,我心里那个失落啊。 体育组的同学也跟着过来休息,见到我旁边的男生都惊叫着喊:“天啊,肖远,他就是肖远!” 听见有人喊,肖远和章骋起身便走,只是,走出去十几米的时候,他突然又回过头笑了笑,那灿烂的表情引起一阵惊呼。 原来这就是肖远!多么完美的一个人! 跳完操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还在想像肖远这么好看的男生真是少见。 占好位置,打了饭,又去端汤。Q大三食堂每天中午提供西红柿鸡蛋汤,这个汤不但超好喝,还是免费的。 我端着一大碗免费的从食堂东头走到西头,手都被碗烫麻了,想放下,又舍不得,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忍着,忍着,我告诫自己,坚持就是胜利! 离我占的餐桌也就还剩五米远了,谁知道肖远却从我前边的餐桌猛然站起来。一大碗汤就这么报销了。 “天啊!乖乖!”我看一眼肖远头上顶花带叶的汤水,正滴答着往下淌,一身雪白的运动服也弄脏了,那样子简直惨不忍睹。旁边有一群人跟着尖叫。 “对不起,对不起!”我诚惶诚恐的道歉,离革命成功仅有一步之遥,居然功亏一篑。 肖远同学可能被我的汤烫傻了,要不就是脑子进水了,很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居然笑了,“怎么是你?你得帮我洗衣服!”俊脸上的表情好像一个赖皮的孩子。 “没问题!”我赶紧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通报自己的姓名:“电信管理二班的田可乐,你可以随时拿过来!”我指指他身上淌水的运动服。 他都没理我,径直走了。 吃完饭回教室,肖远居然抱了一大堆衣服等在我们班门口,“你说的帮我洗!” “我说只帮你洗刚才那套!” “反正顺便,都洗了吧!”肖远笑笑的看着我。 也是啊,洗两件衣服也是花一个洗衣币,洗多点也是一个洗衣币,懒得跟他争论,谁叫我刚才把一大碗汤都扣到人家脑袋上了呢? 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我被同学叫去看足球,我根本不懂足球,就在旁边跟着瞎起哄,玩了一会儿又去上课,把洗衣服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过了两三天,肖远同学找上门来要衣服,我才想起,他那一堆衣服还放在学校公用的洗衣机里,那几天,洗衣房正进行水管改造,洗衣机都停用了。 肖远打开洗衣机的盖子,赶紧捂住鼻子,“都馊了!” 我一闻,差点晕了,果然发酵的很彻底,“我赔新的给你!”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我是豁出去了。 肖远看着我,“那你陪我去买新的吧,过几天运动会我还要穿呢!” 我狠狠心,把小肥猪储蓄罐打碎,拿着可怜的几百块钱,心想:如果肖远存心要敲诈,这点钱就全给他。 肖远带我在商场逛了大半天,逛的我晕头转向,看来人家要打击报复了,我暗想。 果不其然,他看好了一套运动服,而且穿起来很好看,“怎么样?”他问我。 我看一眼价签,“妈呀,一千八百多!”小猪里的钱付那八百的零头都不够。 “好是好,可是我的钱不够啊!”我告诉他。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拿钱了?”他笑笑,晶亮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芒,马上又改口说,“对了,好像应该是你付钱喔!” “如果让我付钱就挑便宜的!”我拉着他到国产品牌区,“讹人也应该讲点原则吧!你哪只眼睛看我像有钱人?” 肖远只是看着我笑,“田可乐,你可真小气!” “我哪儿是小气?我这是节俭!”我硬跟他说理。 不过肖远并不是不讲理的人,最后只让我赔了一双运动鞋,三百九十八元的特价耐克,我挑的,简洁的设计很入我眼,“我觉得不错,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给你买个最便宜的李宁。”我威胁他。 “好吧!”他老大不情愿地同意了,“你这个人看起来挺温柔的,事实上怎么这么彪悍?” “我哪儿彪悍了?”为什么大家都形容我美丽纤弱,到他这儿就成彪悍了? 全校运动会的时候,肖远邀请我去帮他加油,全校那么多美女,他唯独邀请了我,我这个荣幸啊,还特意涂了点口红,不过是涂在脸颊上的,我们宿舍的人说,这样更能显得我娇俏可爱。 跟我们班的女生一起站在跑到边上的时候,我的心里雀跃不已,我可是来为肖远加油的。 班长章骋也报了一千五百米的项目,热身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把运动上衣丢给我,“田可乐,拿着,一会儿记得帮我喊加油。” 这时,肖远也过来,递给我两瓶水,“我跑到终点的时候,记得把水递给我!” “好!”我都答应着。 到真正比赛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班的女生分成两派,一派给章骋加油,一派给肖远加油,我这个两面派被挤到了最后面,谁也看不到,谁也够不着。 肖远第一个冲到终点,那儿早有女生等着给递水了,根本轮不到我。 跑第二的章骋到了终点也被团团围住,我失落地扔下肖远的水和章骋的上衣,一个人回了教室。 亏我还特意在脸上涂了口红,看来是白折腾了。 肖远跑中获得了第一名当然应该高兴,却不应该在晚自习的时候专门跑到我们班门口,喊:“田可乐,你真有眼光,这双鞋虽然不怎么好看,但穿着还真是舒服,跑起来还有助力!下次你还给我买鞋吧!” 说的那么不容商量,我们班当下就炸开了锅,惹得周围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妈的,肖远,你咋呼啥?”我们班长章骋愤愤地盯着他,“没看可乐正上自习呢吗?” 我装着低头写作业,心里却窘迫不堪。 肖远隔三岔五就来我们班报道,害我无心上课,老是走神,眼前时不时浮现出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后来,肖远干脆到了我们班来晚自习。我羡慕地看着他跟某大美女坐在一起,呵呵,真是金童玉女,外加郎才女貌啊,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找个像肖远那样的男朋友就好了! 肖远一回头正好看到我,我有点做贼心虚,别开眼,赶紧收拾书包。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看着别人卿卿我我,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我逃难似的离开教室,肖远却追上来。 “田可乐,你不上自习,跑出来干什么?”肖远在我身后喊。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总不能说,我看你跟其他女生坐一起不舒服吧?所以,干脆不说话。 “喂,我跟她坐一起说学生会的工作总结呢,我打算下学期辞掉会长职务专心考研!”肖远走到我跟前,解释说。 “你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嘿嘿,我担心你吃醋呗!”肖远嬉皮笑脸地看着我笑。 我就不理解,为什么他每次见到我都笑得像只狐狸? “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 “难道不是?”肖远拉过我的手,“笨蛋,我喜欢你!” 等等,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笨蛋,我喜欢你!”肖远拉着我的手大声说。 我突然觉得面前鲜花绽放,这个世界一派祥和美好,肖远居然说他喜欢我! 我用力捂住发烫的面孔,天啊,难道这是真的?千万别是做梦。 2、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第一次和肖远约会是在Q大的荷塘。 一个夏日微醺的午后,我坐在荷塘边看着那些碧绿的荷叶在风中翩翩起舞,肖远在一旁看着我。 他手里握着一瓶刚喝了一半的冰镇可乐,看看我,又看看它,好像在琢磨什么事儿。 我冲他微笑,说:“别把我和这饮料扯在一块儿啊!” 肖远想了半天,为难地说:“我觉得你跟这饮料的确很像。” “肖远。”我的意思是警告他闭嘴。 可他却不理我,继续说:“看这颜色,就像你黑褐色的眼睛,清澈晶莹;还有这味道,就像你笑起来的酒窝,很甜……” 他故意将瓶子摇晃了一下,瓶内顿时产生很多气泡,升腾着,积聚着,冲向瓶口。 肖远看着我笑,“知道吗?你给人的感觉,就像这泡泡,快乐、幸福、温馨、甜蜜……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去分享你的情绪。” 我在一旁张大了嘴,差点把舌头掉出来,原来肖远是在夸我! “呵呵,你继续说。”这些话太动听了,我忍不住轻飘飘的。 “笨蛋,你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肖远点着我的鼻子说。 “又开始批判!”这句话可比那些复杂的可乐理论差远了。 章骋看到我跟肖远坐在一起吃饭,大惊失色地高呼:“你们俩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吃东西?” “饿了就吃,要什么闲情逸致?”我怀疑班长大人受了什么惊吓,才这么词不达意。 “全学校都在传肖远跟你……” “肖远跟我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既没冷战也没热战。” “全校都在传——肖远追你!”章骋试探地说。 “这没什么不好啊,难道要传我倒追肖远你才觉得正常?”我反问班长。 章骋一下就愣住了,“难道这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肖远无比坚定地说。 和肖远走在一起,几乎赢得了全校女生的羡慕和妒忌。 甚至有人找上门来质问我:“你凭什么跟肖远在一起?”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肖远。”我不善于应付这突如其来的责难,总把皮球踢给他。 当然也有不服肖远的人,跑过来找我,“田可乐,你怎么就看上了肖远?我哪点不如他?” 遇到这样的人,肖远总是又气又急,指着人家就喊:“拜托你先去照照镜子!” 肖远像往常一样等我跟章骋下课一起吃饭。 章骋边走边跟肖远嘀咕什么,两个人都哈哈大笑。我在后边听着不禁觉得脸红,我知道他们在说法律基础课上的事儿。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实在是老师讲得太催眠,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敢发誓,全班睡觉的人绝对不少于三分之一,可是老教授偏偏把我拽起来,“田可乐,你来阐述一下米兰达宣言是怎么回事?”我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倒霉蛋。 根本没听课,上帝才知道米兰达宣言是怎么回事儿呢! 绞尽脑汁想了又想,还是不知所云。 身后,章骋踢我的椅子,小声念叨什么多少页多少页,我站了老半天,正心烦意乱着,于是,转过身冲章骋说:“够了,我有权保持沉默!” 老教授摘下眼镜仔细打量我,“不错,都知道活学活用!” 章骋首先笑出来,接下来,全班同学都跟着大笑。 讨厌的章骋,笑够了也就算了,怎么还跟肖远说?让他也跟着笑话我。 “你没看到当时老教授那神情,小眼珠子差点就瞪出来,还一直夸可乐是学以致用的模范典型。” 章骋已经快笑得肚子疼了,仍不止,肖远拉着我得手自豪地说:“我们可乐就是个宝贝!” 我使劲儿甩开肖远的魔爪,咬着牙说:“谁叫可乐我跟谁急!” 第一次跟肖远吵架是因为章骋。 我们班组织秋游,在校外的农场住了两天。 第一天到农场的时候,大家去采摘,我被果园里的马蜂围住,是章骋不顾危险救了我,而他自己却被蜇了好几处。 晚上大家通宵打牌,他手上、胳膊上都疼,不能一起玩儿,被大家一吵也睡不好觉。 于是,我就去他房间里陪他聊天。 这事儿回了学校不知怎么就被肖远知道了,非不依不饶地问我跟章骋都聊了些什么?干吗聊到那么晚? 我气的不是他问的那些问题,而是他居然找同学看着我,难道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我白了他一眼,撇撇嘴说:“想知道吗?我这儿却无可奉告!” 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跟肖远赌气,于是就跟班长章骋一坐一起吃,边吃还边讲笑话。 “班长,我应该给你十块钱,让你想吃点什么就自己去买点什么?”我打趣他。 十块钱的笑话是我们去农场参观养猪场的时候班上的一个男生讲的,大致是这样: 从前,有个养猪的人,动物保护协会问他用什么喂猪,他说烂菜叶子、剩饭等,动物保护协会说他不爱护动物,罚款一万美金;过了一段时间,国际粮食协会的人问他用什么喂猪,他说有鱼有肉,还有猪爱吃的面食,粮食协会的人说国际粮食那么紧张,他还浪费,又罚款一万美金;后来,又有人问他,用什么喂猪,他说,我现在每天给它们十块钱,它们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 当时,我还跟讲笑话的同学开玩笑,“既然这样,还不赶紧给班长十块钱,让他想吃什么自己去买点!” 全班女生中,我跟章骋的关系最好,所以才敢无所顾忌地开玩笑。这层关系里当然也有肖远原因,毕竟肖远跟章骋一直亲如兄弟。 正因为有了这个笑话,才有了全班流传的“十块钱”的典故。 章骋见我跟他贫嘴,用筷子敲着我的餐盘说:“一边玩儿去,都是你害的,让大家谁见了我都给钱!” 坐在对面的肖远当然不知道我跟章骋瞎乐什么,端气盘子气呼呼地走了。 肖远也不去我们班上自习了,下课也不跟我和章骋一起吃饭了,开始,我们都觉得无所谓,时间一长就有点受不了。 心里喜欢着一个人,哪儿能容得下他对你视而不见呢? 我跟章骋唉声叹气地抱怨:“我真把肖远气坏了!” 章骋打他的篮球,根本就不关心我说的话,“气坏了就气坏了呗,他要是能忍过一个星期,就不是肖远。” “他要是能忍过了怎么办?”我挺害怕肖远就这么不理我了。 “忍过了就忍过了吧!他不理你,要不咱俩凑合凑合?”章骋成心捉弄我。 “班长!”我吼他,“让你那些粉丝团听见,会追杀我的!” 章骋无奈地抱着篮球,“那我也没办法了!” 肖远的确能忍,一个星期也没理我。 章骋看我坐不住了,说:“晚上我请肖远吃饭,你要不要来?” 当然要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那顿饭班长根本没出现,我去的时候只看到肖远一个人在点菜。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吃完饭,肖远拉起我的手,说:“今天晚上我第一次有心情吃饭。” “为什么?” “你不理我啊!” “是你不理我吧?”明明是他跟我怄气,居然说我不理他。 吃了一顿饭我便跟肖远和好了,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纳闷,“明明是班长说的请吃饭,他自己怎么没来呢?” “有他什么事儿啊?是我让他这么说的!”肖远笑得贼兮兮的。 “真是的,利用我们班长!”我为章骋抱不平。 为了感谢班长让我跟肖远和好,我琢磨着送他个什么礼物,而且章骋的生日快到了,班上那么多同学记着替他过生日,想忽略都难。 那时候,刚流行十字绣,我选了个泰迪熊的手机链动手来实践,肖远却笑我绣的不是泰迪熊而是黑熊。 “泰迪熊和黑熊差远了!”我直着脖子跟他嚷嚷。 “行,是泰迪熊!”肖远终于肯承认了,“不过,以后麻烦你还是帮我绣只黑熊吧!” 敢说我绣工不够好,我怒了,瞅着肖远说:“我看你整整容就活脱脱一个黑熊,哪儿还用得着我动手绣啊!” 那段时间正赶上章骋帮学校组织全校毛绒玩具义卖活动,卖的就是泰迪熊。 拉着肖远一起端详了半天,看着毛茸茸的泰迪熊玩具,才知道自己绣的确实不像。 “怎么?喜欢吗?”肖远问我。 “呵呵,肖远,要不我们买一套收藏吧?这小东西多好玩儿啊。” 见我喜欢,肖远赶紧问章骋:“这熊怎么卖?” 章骋一见我跟肖远,眼珠一转,说:“别人买六十一套,可乐只需要付本班长三个吻即可。” “做你的春秋大梦!”肖远差点跟章骋急。 我拉住肖远,说:“不就三个吻,东西我买了,班长你先记账啊,回头跟肖远要就行!” 肖远似笑非笑地看着章骋,“跟我们家可乐斗,你还嫩了点儿!” 我跟肖远抱着泰迪熊扬长而去,边走还边抢,“熊宝宝要跟我睡!” 大学四年匆匆而过,当我跟肖远、章骋坐在学校的操场上回首当初的时候,觉得一切仿佛都在昨日。 那些一起唱歌,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徒留下些记忆的碎片。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突然心血来潮,重新去剪切、复制、粘贴,然后凑成那些属于过我们的时光的剪影。 肖远和章骋都把目光对准我,“毕业有什么打算?” 我呵呵傻笑,“找工作呗!你们呢?” 肖远的目光在闪烁,但很快看向天空,“到了七月,天会比现在更蓝吧?” 章骋用刚喝空了的啤酒罐丢他,“想什么呢,你?” 肖远站起身,拉住我的手说:“走,去跑两圈!” 然后,我们三个人的身影在四百米的标准跑道上依次拉开,谁也没追上谁! 毕业的时候,肖远选择出国深造,我加了把劲,考取了国家公务员。 考试的那天,肖远正在办出国手续,我帮他复印各种证件资料,还迟到了。要不是监考老师好说话,估计我就进不去考场了。 班长敲着我的头,很其不争地说:“你就混吧,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点长进?” “谁说没长?我大一的时候一米六五,现在一米六八,不信你可以拿尺量量!” 理直气壮地反驳,班长被我气的差点要吐血,只能无可奈何地走开。 我接到公务员考试成绩的时候,肖远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 他说请我吃涮羊肉,两个人一口气吃了六盘肉,肖远说:“你那么能吃,将来谁养得起你?” 我一愣,随即呵呵笑着,“我妈说了,她要养我一辈子!” “真傻,那只是说说!”肖远笑我。 “是真的,她离不开我!”我妈怎么能没有我?她和我爸离婚了,一个人把我带大,我就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命根子。 “总有一天,你会离开她,有自己的家!”肖远认真地说。 我不敢想那么遥远未来。 “你走的那天,我正好要面试,就不去送你了!” 肖远默不作声,抱紧我的肩膀,“我不去了,留下来陪你吧!” “我才不需要,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陪?”我摆脱他的钳制。 “可是,我却很想陪着你!”他吻了吻我的颊,一直以来,他都只吻我的颊。 “为什么不吻我的唇?”我问他。 “我怕我一旦吻了你唇就再也走不开了!一辈子只想停留在你身边!”他幽幽地说。 “你不会,你有翅膀,迟早要飞!”我握紧他的手不敢松开,生怕一不注意,他就再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他拨开我冰冷的十指,转过头从挎包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回家再打开看吧!” 小盒子中放了一个檀木的钢琴模型,雕刻得既细腻又精致,也是矜贵之物。 这个模型陪了我许久,一直看着我与肖远的爱情。 肖远走的那天,下着大雨。 我上午面试结束后,打了个车匆匆忙忙赶到机场,航班早已起飞。 尽管知道他不会等我,却还是感到失望。 不舍得再打车回来,穷学生没有多少钱,只能等机场大巴,因为没带伞,在机场里跑来跑去找车子,被淋的全身湿透,一路上都没干。 坐在大巴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远处的天地间一片混沌,心里也跟着迷蒙,迷迷糊糊地哼起一首老歌儿: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万语却不肯说出口 你知道我好担心我好难过却不敢说出口 回到家的时候,我跟我妈说:“幸亏您把我生的漂亮了点儿,面试成绩不错,等着通知上班!” 我妈看着我被雨浇得像个落汤鸡,赶紧拿了毛巾帮我擦。 没等擦干,我就发高烧——三十九°八,这辈子第一次烧到这么高的温度,把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我烧得更糊涂了。 不知道吃了多少药,出了多少汗,又有多少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我妈一直在旁边看着我,跟我说话,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 这就是我妈,无条件地爱着我,一心为我着想,一心为我付出,做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我。 总感觉肖远并没有走,仍在这个城市。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又会出现在我眼前,带着满脸灿烂的笑容,如七月的晴空。 可是,清醒的时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肖远走了,带着我的一颗心,走到了天涯海角,走到了一个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每每想到这些,我又睡着,不愿醒来。 肖远打来电话,我一个都没接到,只迷迷糊糊听到我妈跟他说:“可可不在家,跟同学出去旅游了……回来?不知道。” 3、他还好吗? 没有肖远的日子里,我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听音乐,有时候听着听着就哭了。 我妈怕我在家闷坏了,就带我到附近的公园里转悠,转得她脚上磨了水泡。 晚上看她泡脚,我心疼地说:“妈,以后咱们别老出去了,我挺好的,真的!” 后来,我再也不敢在我妈面前表现出任何情绪了,省得她老替我担心。 又过了两周,面试的单位打电话通知我上班,我的注意力才多少被转移了些,不再固执地妄想肖远下一刻就会回来。 第一天上班,心情非常激动,领导让跟大家说几句话,我却结结巴巴,“能够到这里工作……我……很荣幸!” 看着周围众多陌生的面孔,我一时紧张,浑身泌出一层细汗,湿湿凉凉的,不禁打颤。赶紧鞠了个躬,表示我的发言到此结束。 同样是新人的向杰,在陌生人面前却泰然自处,用一张涂地红得发紫的嘴,发表了一篇精彩绝伦的演说。大致说什么初来贵宝地,请大家多多关照什么的,然后介绍了自己的一些优点,最后还要给大家唱支歌,让处长拦住了,“同志们还要工作,下次有机会再唱吧!” 我看着仍不尽兴的她,崇拜得五体投地,简直是巾帼英雄啊! 人跟人的差距咋那么大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她那样,勇敢的站在陌生人面前流利通畅的讲话? 暗自吐吐舌头,得出的结论是:田可乐这个人可能社交恐惧。 单位有个司机也姓田,年纪不大,还长了一张娃娃脸,大家都叫他小田。现在我来了,再喊我小田未免混淆,处长就问:“你还有别的名字吗?” “派出所没有说要起两个名字啊!”我也挠头。 “为了跟咱们司机区别,以后大家就喊你可乐吧。” 处长说话的口气很温和,没什么架子,给人一副好印象,所以我也就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可乐?会不会有点搞笑。您想,如果同事们天天喊可乐、可乐的,是不是感觉像进了麦当劳或肯德基?” 处长一想,也觉得好笑,可是在新来的下属面前又不好意思笑得太开,就一直半笑不笑地憋着。 “在家的时候,我妈叫我可可,如果您觉得合适,就喊我小可吧!”我提议。 处长想了想,觉得小可这个名字喊起来比可乐要文雅得多,此后处长见了我就喊小可,同事们也跟着喊,小可的名字便叫了出去,甚至有些人都忘记了我本来姓田。 刚上班的时候,因为怕睡觉的时候想起肖远睡不着,就会买香甜的蛋糕转移注意力。 这招果然有效,但是眼看着我的体重就上去了,整个人就像被吹起来一样。 跟我一起进单位的向杰不解地打量着我,“小可,你这样毁了自己的形象可不好,你来单位可是全凭着这张脸,现在都像馒头了,还怎么取悦领导?” “领导们没说话之前,你没权力管我哦!”我跟向杰一向少来往,她对我的戒备和敌意一直让我感到不舒服。 我一直在等肖远的电话,有时也假装毫不在意地问我妈:“有没有同学打电话找我?”我妈总是摇头。 有天下班回家我妈告诉我,附近的电缆出了问题,家里旧的电话号码不能用了,她又申请了新号。 她把新号写在纸上,放进我包里,免得我记不住。 看着全新的数字组合,我知道再也接不到肖远的电话了。 抱着泰迪熊睡觉,睡到半夜我妈会把它们拿走,“这玩具太旧了,还是扔了吧!” 我想,既然肖远都走了,留着也是徒然。 每天上班、下班,我的生活渐渐变得有规律。 不再天天想着肖远,不再借那些甜食转移注意力,我又恢复到原来那个爱说爱笑的傻女孩儿。 可是,一切真的就完好如初了吗? 为什么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内心中总有挥之不去的怅然…… 我是不善交际的人,上了一年班,才把单位四十几个人的名字给认全了。 处长对我不错,任凭我当个办公室闲人。他偶尔交代点工作给我,做好做坏也不追究。倒是下边的几个科长经常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只当没看见。 有时候,会被单位派出去开一些无聊的会议,因为没人愿意去,就会指派年轻人。 我最年轻,而且又好说话,所以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便首当其冲。 这次开会,要在外面住两天,单位其他人都不愿意去,就找到我。 我傻笑,多美的差事儿,有吃有住,还能玩,去就去吧! 到会务组报道的时候,明明领了房卡,还看了门牌号,“三号楼六百零一”我默念着,怕自己忘了,还一直弯着三根手指头。 可是到六百零一门口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房卡,我提着行李到服务台。服务台的小姐让我提供身份证,否则不能帮我开门。 我一摸口袋,连身份证都不见了。 还好,包里有会务组的电话和日程表。于是让服务员帮我打电话到会务组,好不容易有个人接了电话,却说负责人不在,我只好坐大大厅里等。 肚子饿的咕噜骨碌乱叫了,会务组还没有人过来。 我无奈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饼干,一片片往嘴里送,“怪不得领导们都不愿意来开这样的会,简直是放羊嘛,有组织无纪律的!”我小声嘀咕着,早知道这样也找个借口不来了! “什么有组织无纪律?放什么羊?自己在这里嘀咕什么呢?”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一抬头,感觉一阵眩晕的惊喜,“班长!” “就是你丢了房卡和身份证?”章骋看着我笑,眼睛里有久违的亲切和喜悦。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可不就是我倒霉!” 他打了个呵欠,“有人比你更倒霉,忙了两天没合眼,刚睡着又被叫起来,说有位同志丢了房卡和身份证。你说,什么事儿啊?” “打扰班长大人休息,小女子感到无比愧疚!”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行动上并没表现出任何不好意思,反而嬉笑着要他帮我把行李搬到房间里,谁让他曾经是我们无所不能的班长呢? 两年没见,章骋变化很大,线条更明朗了,人也帅气了很多。 很奇怪,我和他之间居然没有生疏感。 “没想到你竟然在中直机关工作,毕业后一直没你消息呢!” 班长见到我有说不完的话,我却抗议,“你们这是什么破会啊?还让人饿肚子!”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我光顾着说话了,也没问你吃饭了没有!” 章骋带我去了渔场,看着满桌子的美食,我眼冒金光,大滴口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埋头奋进,一直吃得自己感觉撑得不行了才罢休。 “还是班长了解人民疾苦啊,小的半年多没吃过带腥味的粮食了!”我捧着吃得浑圆的肚子兴奋不已。 “就知道贫!”章骋没怎么吃,光顾着看我,可能我的吃相把他吓到了。 可是,也不至于吧,上大学那会儿不是也经常坐一起吃饭? 所以我得出另一个结论:他根本就不饿! “这次会议关于什么?如果实在没意思我就中途岛撤退了!”我想从班长这儿打探点消息。 “能源!肖乾光主持的!”他边说边看我的表情。 “肖乾光是谁?”我问。 他停了一下,点起根烟,“能源跟每个人都有关系!” “你什么时候吸烟了?”我记得班长大人原来不吸烟的啊! “我一直都吸!”他吐一口烟雾,见我皱眉,赶紧将烟掐灭了,“你居然不知道肖乾光?” “他是国家主席吗?什么时候换的,怎么没人通知我?”我笑着跟他打诨。 “他是国土资源部的部长,也是肖远的父亲!” 班长最后一句话让我当场愣住。 肖远,这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名字一被提及,便涌现出许多伤感。 两年多了,在这漫长的日子里,虽然没有联系,但心中的思念却一分都没少过。 他还好吗? 章骋见我半天没吭声,轻声问:“你还没有忘记他?” “岂是说忘就能忘?我的初恋啊!”我拧拧自己的脸,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苍白。 “这次会议,他会跟着一起来。”班长认真地看着我。 1、让人倒霉的章鱼 会议在七号楼召开,我找到了六号和八号楼,却怎么也找不到七号。 总算看到一个服务员,遇到了救星。 我暗自赞叹,这个宾馆还真会经营,连找服务员都找身材好、相貌好,又有气质的。 我仔细看一眼他的制服,上好的毛呢料,没牌子,不过看起来可不便宜,不禁咋舌。 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多想,赶紧虔诚地询问:“那个,七号楼怎么走?” 他冲我笑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煞是好看,“一直往里,大概五百米,左转,走一百米,再左转,然后过一个人工湖,再拐三个弯儿就到了,记住了吗?” 天,这里的服务员不仅长相好,连声音都那么优美动听。 看我瞪大眼瞅着他,服务员怕我没记住,又说了一遍,听他说那些方向、路程,我早已经晕了。 “你再说十遍我也还是找不到,不如你带我去吧!”我期待地看着他。 他摇头,微笑着,“我们这儿带路要收小费的!” 我掏出钱包,里边就一张一百的和一张十块的,我把十块的拿给他,“可以吗?” 他却不屑地摇头,不肯收。 “嫌少啊?”我拿一百块给他,“你至少得找我五十块,否则,我没钱打车回去了!” 我实话实说,我这个人太马虎,钱包经常丢,所以钱包里从来不多放现金。 他拿过钱,在手里捏了捏。 “放心,不是假的!”我说。 “还不是假的?你自己看看!”他把钱还给我。 我急了,看准他的胸针上的数字,“2008,如果你不带我去我就到客服中心投诉你!”我故意凶巴巴地说。 他笑,摸摸胸前闪亮的别针,“欢迎你去投诉!” “这烂地方,服务质量怎么就这么差!”我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喂,我带你去吧!”他喊住我。 “终于良心发现了?”我冲他努努嘴。 “七号楼很隐蔽,在最里面。”服务员带我乘电梯上楼,“你是哪个单位的代表?” 我想吓吓他,说:“中央的!” 他一下笑了,“不会吧?这么年轻,神经又这么大条,怎么可能是中央的?” 这么看轻我? 我瞪他,“难道中央的都要贴个标签吗?” “你要一起进去吗?”带我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还一脸严肃的表情。 我被服务员的架势震慑了,不禁怀疑,酒店要付多少薪酬才请得起这种相貌、这种气质的服务员。 “不,你先进去,我跟在后头!”我都迟到好半天了,怎么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无其事的进去。 “你最后从后门进,那样不太显眼!”他劝我。 我去后门推了一下,锁得紧紧的,根本进不去,又折回前门。 “你确定跟我一起进去!”开门的时候服务员又问了我一句。 我点点头,“非常确定!” 他摇头,笑了,“你会后悔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笑得别有深意。 会议室大门打开的时候,我听到雷鸣般的掌声,无数闪光灯冲着我和旁边的服务员猛拍,“怎么回事?” 再看我旁边那个服务员,不停地冲着所有人挥手致意。 我赶紧躲到他后边,咬着牙问:“你搞什么飞机?” “是你非要跟我一起进来的!”他小声说。 “我以为你是这里的服务员!” “我哪里像服务员了?” “你穿西装,还别个标牌!” “哪家饭店的服务员穿阿曼尼?”他指指胸前的别针,“这是奥组委的朋友刚送我的纪念胸针。” 我无话可说了,真的无话可说了,因为我看到肖远和章骋都在奇怪地看着我和服务员。不对,他只是个冒牌货。 会场终于平静了,我却始终找不到座位,会务组的工作人员以为我是这个冒牌服务员带来的秘书,簇拥着我一直跟着他走。 快走到中间的时候,班长章骋过来拉住我,“别凑热闹了,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我被他拉着坐到第二排的左侧,正好是肖远的后边。 几乎能闻到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我感觉心跳比平时快了十倍还不止。肖远依然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背影都能我遐想联翩。 正当我色迷迷地盯住肖远的后背,他猛然转过身来看我,“刚才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啊!”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心花怒放,他终于注意到我了。 “我也没想到!” 我深情地看着肖远,期待他对我说点什么想念的话,等了半天也没听他再开口。 我有点失望,想打破沉默,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候,章骋坐到我身边,“你怎么认识章御?” “章鱼?”怎么有人叫这个名字,也忒好笑了吧? “章御!”他强调。 “张裕解百纳的那个张裕?” “立早章,防御的御!” “谁是章御?” “刚才跟你一块来的那个人!”班长指指前面的贵宾席。 “我以为他是服务员,让他帮我带路来着!” 章骋痛心疾首地看着我,“拜托你以后带着脑袋和眼睛一块儿出门儿行不行?” “带了!”我有点烦,好不容易见到肖远,班长老在这儿掺和什么啊? 肖远摇头苦笑,“没什么指望了,她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们在说我吗?没心情和他们计较。 看着肖远的脸,由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怎么看都完美,我不禁问:“肖远,你怎么保养的?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呢?” 章御还真是有些来头,什么什么集团的总裁,很拗口,我不感兴趣,根本没听清楚。 开会的时候,我只顾盯着肖远的背影发呆,连什么时候休会的都不知道。 “还魂了!”班长在我面前晃动着他的魔掌。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散了?” “散了!” “肖远呢?”我望着前头空荡荡的座位,心头一阵失落,上午的一切不会只是一场梦吧? “肖远先去送肖部长离开,一会儿回来找我们!”班长拽着我去餐厅。 “哦!”终于安心了。 吃完午饭,也没见肖远回来。 我和班长每人要了杯绿茶,在小会议厅百无聊赖地瞎侃。看见章御朝这边走过来,我故意把头扭向一旁,假装看窗外的蓝天白云。 上午把人家当成服务员,想起来万分尴尬! “嘿!这儿呢!”章骋恐怕他看不到我们,赶紧跟他招手。 “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哥章御!”原来他们兄弟啊,怪不得都姓章。 “上午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笑着,“为哪件事?你当我是服务员,还是我讲话时你睡觉说梦话?” “什么?我说梦话了?”我高声问章骋。 他也笑,淡淡地说:“你只是说了什么汤啊,什么菜啊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听太清楚!” 我恨不能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其实,也没什么!”章御笑得很贼,“很多人睡觉时都会说梦话。” “可我平时根本不说梦话!”我有点火了,大声告诉他。 “了解,只是今天比较紧张而已!”他还笑。 “很好笑吗?一个绅士是不会当众取笑别人的!”我决定讨厌眼前这个人了,不管他是谁哥哥,也不管他到底什么来头。 章骋见气氛有点紧张,赶紧打岔,“哥,我还没给你介绍呢,她是……” “我是小可。”还是自报家门吧,要是等章骋介绍,章御一定会笑我的名字,但我决定不给他这个机会。 “是可乐的可吗?”他盯了我半天,突然问。 我几乎想口吐白沫,倒地身亡。为什么别人听我这么介绍后都会问“是可爱的可吗?”而他却偏偏问是可乐的可吗? “是,可乐的可!没错,我叫田可乐!”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回你没的可问了吧? 谁知道人家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那——是可口可乐,还是百事可乐?” 彻底晕倒!章骋那么稳重大方,少年老成,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倒霉”哥哥?肯定不是亲的,或者这个章御是路边拣来凑数的。我坏心眼地想。 肖远回来的时候,我正气呼呼地喝茶,一杯接着一杯,肚子喝得有些涨痛。 “师兄也在?”肖远居然第一个注意的是这只讨厌的章鱼。 “正好遇到章骋和他同学,一起喝杯茶!”章鱼居然用他的爪子巴住肖远的肩膀。 肖远这才看我,“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刚才开会没睡够?” “好看才怪呢?”我小声嘟囔着。 “怎么了?”肖远坐在我身边,“喝多了茶晚上又睡不着觉?”他随意拿过我的杯子,自顾喝着。 他轻柔的声音让我耳根发痒,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我的心中溢满着幸福。在狭小的心灵空间,这些柔情蜜意不断滋生、膨胀,仿佛要冲破胸口。 一切都太美好,忍不住有些辛酸涌上眼眶,泪水无意间滑落。 “小丫头怎么哭了?”讨厌的章鱼故意要给我难堪,递过来一方纸巾。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我。 “借光,出去一下!”我从肖远身边匆匆经过,迅速离开那里! 肖远,总能触动我最敏感的神经,我发现我可以不爱自己,却做不到不爱肖远。 两年多过去了,我对他的感觉依然没变,连最单调的每一下心跳都因为他的重现而变得更有力度和节奏。 可是他呢?这两年是不是经历了新的感情?还是像我一样,苦苦压抑着心中那份最原始的爱,等待着对方的出现? 我很害怕肖远已经改变了,而我还傻乎乎站在原地,一根筋地等下去。 在外边晃荡了一个下午,躁动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 吃的很饱,下下食,干脆爬楼梯! 楼道里都是感应灯,每到一层,为了让灯亮,我都使劲咳嗽两声。上了几层,腿没事,嗓子倒开始疼了。 心里默念着层数,数到六的时候,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拿出临时领到的备用房卡开门,却没反映。 卡坏了?“看来还真是倒霉!”我自言自语地说。 门这时却开了,我后仰着跌进房间,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地上,两眼直冒金光。 根本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就看到一个穿浴袍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2、我跟肖远相对无言 “章御?”是不是刚才摔得太重,令我眼前出现了幻觉?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我挣扎着站起来,揉着屁股,这一下跌的可不轻,估计没个三五天好不了。 他刚洗完澡,头发上还滴答着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香味。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双锐利的眸子透出炯炯神采,不得不承认,这个烂人长得的确好看。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我吸着凉气又问了一遍。 他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昨天就住这里,怎么变成你的房间了?……当然,你想搬进来同住,我也不介意。” 他戏谑的口气让人忍不住想在他那张俊脸上划几刀,省得以后出去祸害大众。 “怎么可能?我也是昨天住进来的啊!”我一拐一瘸地往里边走。 见鬼了,房间的摆设跟昨天不一样,而且空间也大多了。 “有鬼啊!” 他眼疾手快,伸出大手一下捂住我的嘴。 心里的恐惧发泄不出来,又被他捂的快窒息了,我突然有一种求生的欲望,冲着他的胳膊狠咬下去。 他猛吸一口凉气,“你怎么咬人?” “谁让你捂住我!”看着他胳膊上的牙印,我有种发泄出来的快感。 “谁让你乱叫?” “可是,真的有鬼!这里昨天明明是601!”我煞有介事地强调。 “哦?可你现在呆的却是701!” “怎么会?我数着楼层上来的,肯定是601没错!” 他不说话,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笑起来,“这个楼没有四层,你不知道吗?” 我使劲盯着门牌上的701,怎么之前就没注意看看啊?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打开窗户跳楼!老天啊,干吗老捉弄我,让我闹笑话! “肖远和章骋正到处找你呢!”章鱼给我倒了杯水,让我坐下。 我指指自己的屁股,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虚伪,刚才毫无预警地开门害我跌的很惨,现在又假惺惺的要我坐下…… 章鱼笑笑,“那你喝点水吧,我叫章骋他们过来!” 肖远和章骋看到我,异口同声地问:“一下午去哪儿了?”虽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但那口气绝对是温和的。我感动得泪如泉涌!你想啊,两个两年多不见、也没有联系的朋友,见了面还一如往常地关心着我,我能不感动吗? “在外边瞎逛,顺便吃了点烤串和麻辣烫!”我小声说。 “你……”肖远看着我,突然又不说话了,好像有点生气。 “怎么自己在外边吃东西?”班长的口气也非常严厉,还得亏只是吃了点小吃,如果我在外边吃了大餐,看这架势,他们还不得气死。 “找了你一下午,打你手机也不接!我们到现在都没吃晚饭呢!”肖远说。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手机号!”此时,我觉得自己反应还挺快的,他走的时候,我还没买手机呢,他怎么会有我号? “我告诉他的!”班长站出来拆我的台。 “再说了我也没听见手机响啊!”我嘟囔着找手机,翻遍了背包,怎么也找不到,终于放弃。 “去吃饭吧!”章骋提议。 “好!”我赶紧附和。 章鱼说他还有事,就不去了。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很美,不去最好,省得让人看着碍眼,也让我少了许多尴尬。 我已经在外边吃过,所以没什么胃口,就看着肖远他们吃。 吃完饭,班长终于觉悟,决定不再当高瓦电灯泡,吃完便撤退了。 “我下个月回英国,下个学期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他首先打破沉默。 我的视线从餐盘里雕刻地美轮美奂的萝卜花造型上移开,认真地看着肖远,“嗯!”轻轻点点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由于太勉强,不知道这副模样有没有吓到他。 “你说点什么啊?”他看着我的表情颇为期待。 “我很好!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干吗嘛不行,吃嘛嘛香……总之,傻傻的,很快乐!”前半句话,声音还能慷慨激昂,可是后半句就再也铿锵不起来,低哑着嗓音,连舌头都打了卷。 “快乐就好!”肖远端着杯子的手一阵轻晃,杯子里面的可乐太满,撒了出来。 我拿起纸巾帮他擦袖口的褐色液体,免得渗进衣服纤维里洗不干净。 他反手扣住我的手腕,眼眸里写满欲说还休的惆怅,仿佛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三个字:“对不起!” 肖远从没有对不起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按命运的既定程序在进行着,虽然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对爱情尽力,但这些并不能怪他。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的歉意,我能做的就是一直冲着他笑。 肖远轻吻了我的颊,很轻,很轻! 我们一起回了宾馆,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转身的时候,谁也没说再见。 会议结束,我提着旅行箱离开宾馆,正好看到肖远闪身坐进车里,我没有叫他,估计他也没看见我。 看着他坐的车慢慢消失在视线中,我的心再也抑制不住悲伤,“再见了,肖远!”。 宾馆远离市区,门口出租车很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车。 我觉得冷,手脚非常冰凉,身体仿佛任何温度。 突然觉得很委屈,于是开始哭,哭得天昏地暗,来往的行人都诧异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伤心人! 回到家,我妈看我眼睛红肿,紧张地跟着我问:“怎么回事,不是去开会,怎么哭成这样?” “追悼会!”我说。 追悼我和肖远逝去的爱情,追悼那些曾有过的美妙和幸福的时光,追悼我们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就各奔东西的结局。 我没告诉我妈见到了肖远,因为我一直都觉得我妈不喜欢肖远,说不上来为什么! 3、上厕所可不是来吃东西 路边新开一家礼品店,一架镀了色的钢琴模型吸引了我。 琴顶上有个开关,估计是个音乐盒。 我用手按了一下钢琴模型的开关,它便发出悦耳的声音,叮咚如山泉奔涌。 我卧室的书桌上也有一架钢琴模型,是紫檀木的,虽然不能奏乐,但精致漂亮,那是肖远临去英国送给我的礼物。 看到这个模型,又想起肖远,想起他笑起来眉眼狭长,想起他在体育场上身影矫健,想起他吻我时唇上的湿润与微凉…… 肖远的影子在眼前闪现,挥之不去,渐渐变得清晰。 我赶紧缩回触在钢琴模型上的手,匆忙离开礼品店,在街头狂奔起来,想跑到一个没有肖远的地方,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才发现,肖远这个名字已经渗透到骨血里,恐怕今生已难忘却。 我妈过生日,我跟她要了我的工资卡,给她买了一条开司米的围巾,她老念叨这样的围巾多漂亮,多暖和,多时尚等等,可是送给她的时候也没见她有多喜欢。 我把工资卡还给她,我的卡一直都放她那儿,买什么东西就直接跟她要钱,还省得我费心管理财政,她却说:“快春节了,你取点钱,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我摇头,“该买的你都给我买了,我还能缺什么呀?” “你不是老惦记买辆电动自行车?” “我那辆旧车骑出了感情,不想换啦!再说,我现在每天就剩骑车那么点运动了,再买了电动车,光吃不运动还不成猪了?” 晚上去报亭帮我妈买报纸,不经意看到一份印刷精美的杂志,封面上的人物好像在哪里见过,顺手买了一份。 边走边翻,突然想起来,他就是班长的哥哥章御。可是杂志上的照片没有本人好看,也许是角度和光线不好的原因。 只顾看书,跟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我挺直的鼻梁差点就瘪下去。 “走路带点眼,小姐!” 我捂着鼻子,赶紧跟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路人甲气冲冲地走远,我恶狠狠地对着杂志封面做鬼脸,“这只死章鱼,都是你干的好事!” 回到家,我妈问我:“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财经杂志?” “啊,那个……不喜欢,不喜欢,买报纸送的。” “你说现在这促销方式真是挺特别的,买一份五毛钱报纸,送一份五块钱杂志!”我妈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始终没找到我的手机,每天数着日子想:肖远要离开了吧?他会不会给我打电话呢?我的手机怎么弄丢的呢? 看我整天念念不忘手机的事,我妈帮我买了一款新的,同时申请了新号码,她哪里知道这对我一点儿用都没有。 看我把新手机随便扔在床上,她说:“再丢了你就别用了!” “我向马克思他老人家保证,决不再丢!”我讪讪地拿起手机放进包里。 “你要能不丢了就不是我闺女!”我妈太了解我。 春节单位放几天假,我陪我妈走走亲戚,一般都是我妈那边的亲戚。 我刚出生,爸爸就跟我妈离婚了,从此再没出现过,所以与我爸那边的亲戚都不来往。 大舅妈见了我,用她那标准的唐山话夸张地喊:“可可都这大了?你瞅瞅,长得这个水灵,这个俊气啊!有对象没?” 我尴尬地笑笑,怎么上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还没呢,她工作忙!”我妈倒是很会替我找理由。 “敢情是这么回事哈,我给你介绍一个吧,包准儿让你满意!”她讲话像极了演小品的赵丽蓉老师。 “就不劳您费心了!”别给我介绍了个唐山人,天天听他跟我讲唐山话,我非笑破肚皮不可。 “那孩子可好咧,是个主任医师!我俩一个单位地,知根儿知底儿。”大舅妈很有兴致,连我妈也跟着点头。 大舅妈这么说两句,我妈居然说要考虑,窘到我了。 过完春节,便被我妈和大舅妈压着去相亲,相亲的对象叫郭品叙。 地点是某某大饭店,看来这个男的经济实力挺雄厚,第一次见面就请吃大餐。 既然无心相亲,就不忍占人家便宜。我提前声明,餐费AA制,那男的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这个医生白白净净,长相也还算过的去,可是跟肖远比却差远了。 想到肖远,我一阵辛酸,他现在应该在异国他乡,感受别样风情了吧?是否像我一样,无可救药地想念着对方,却无可奈何地面对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去一下卫生间!”感觉胃里闹腾得难受,顾不得看我妈和大舅妈的脸色,迅速跑出包间。 就听到我妈对那男的说:“这孩子太小,不懂事,别和她计较!” 吐出来的都是酸水,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端详自己,“我小吗?” “你指哪里?”我抬头,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站了一个男人,正打量着我。 “章鱼!”我茫然转身,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章鱼?”他反问。 我赶紧闭嘴,不管怎么样,叫别人外号是不好的行为,刚才叫出来纯属不小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上厕所啊!”这不废话吗,来卫生间不上厕所难道来吃东西?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家饭店。”他笑。 “相亲!”我没好气地说。 “你相亲?” 他的表情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我有哪里不对,值得他这么打量。 “我!相亲!很奇怪吗?” 他点头,“对!” “这有什么好奇怪?年纪大了,怕嫁不出去自然要相亲!” “你急着嫁人?”他微挑着眉毛问。 “我妈急着把我处理了!”如果按我自己的想法,肯定不会来相这无聊的亲。 “哦,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考虑收购!”他吊儿郎当地说,让我想起电影里白瑞德的傲慢与漫不经心。 “你去死吧!”我最讨厌他似笑非笑的样子。 他皱皱眉头,“你急着当寡妇?”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掉头就走,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浪费口舌。 我庆幸那只章鱼没有跟上来,回到包间,见我妈和那个年轻医生聊的很投机,我说:“我先走了,单位还有事,!” 他追上来说:“我开车来的,送你吧!” “行,谢谢!”我也不跟他客气了,正好我需要跟他单独谈谈,让他知道我妈和我大舅妈的意愿并不能代表我的。 “如果你觉得我的名字俗,可以叫我小可!” 他淡淡的一笑,“不俗,不俗!” “不俗你还笑什么?”我问。 他忍住不笑了,说:“你向来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如果我认为需要快点表达我意思的时候,我会直接点!” “那你现在是不是准备表达你的意思了?”他边开车边说。 “是!”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很排斥我,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今天的相亲失败了?”他自嘲地笑笑。 “答对了,加十分!”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相亲失败值得你那么欢呼?” 如果可以,我想放鞭炮庆祝! 把我送到单位,他说:“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后还可以常联系!” 这个医生人挺不错的,如果不是因为相亲认识,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 “好!常联系!” 就是这句“常联系!”让我和郭品叙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了好朋友,而且还促成了他和我另一个好朋友——圆圆的美好婚姻,这当然是后话,暂且不提。 回到单位,看到门口停了辆崭新的奔驰,把我们单位大门堵了个严实。 我们单位门口平时不让停车,交通协管正叫司机把车开走,人家非但不理,还想继续往里开。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敲着车窗说。 玻璃降下来,章御探出头,看着我笑,“我找你!” “这里不让停车!” “你上车,我就开走!”他的表情有点无赖。 “我为什么要坐你车?”还是奔驰,我这个小老百姓就怕坐高档车,坐不惯,晕得厉害! 我和他僵持着,协管见我跟他交谈,就问:“小可,你朋友啊?” “是啊!”章御热切地答道。 “不是!”我否认。 “别停这里了,开进去吧!这里不能停车,一会儿挖掘机要从这里进!”协管的大叔催促道。 “听见没有,不能停车!”我说。 “你上来,我开走!”章御固执的要求。 “小可啊,你快让你朋友把车开走,外边给信号了,大车要进来!”协管大叔向我乞求。 我晕,本来好心帮着劝人,倒招上我了。 “上就上去!”我豁出去了,总不能老跟他杵在这儿吧。 4、上车还是上当 上了章御的车,他载着我穿过闹市,然后上了高速,时速一下提到二百多公里。 我已经晕了,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心里极度恐慌,就老老实实地靠在后座上不言语。 章御谈笑风生,“刚买的新车,试试性能!” “这哪儿是试性能啊,纯粹是玩命!”我严厉地反驳,平时没见过这么疯狂的人,居然载着在高速路上玩飞车,寻求刺激。 “怎么怕了?”他从后视镜里对着我笑。 当然怕了,我还年轻,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虽然说目前为止,我的生活质量不高,但不能说明我以后不会幸福啊?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我不能就这么陪他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服输,“怕?我田可乐怕过谁?” 章御哈哈大笑,“声音都颤了还说不怕?瞅你那张脸,白的跟纸似的,就嘴硬吧!” 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肯定有毛病,干吗吓唬一个根本不算熟识的善良好人。 “如果你求我,我或许可以考虑开慢点!”死章鱼真是异想天开,求他?下辈子吧,我长这么大都没求过人。 见我不说话,章御也不吱声了,只顾专心开车,速度却慢了下来。 “你要晕车就说话,不张嘴谁知道你难受……对了,章骋说打你电话打不通,总是关机!” “手机丢了!”我闷闷地说。 “你应该告诉他一声!” “我没他电话!” 接着章御说了一大串数字,我只当听天书一样,想让我在短时间内记住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的电话呢?”他问我。 “没带!” “我问你的电话号码。” “我要记得住还……”说了一半突然没法往下说了,还能怎么样呢?难道去补办一张SIM卡,等着肖远打电话来吗?还是记着他的号码,给他打过去,告诉他我很想他? 不,我的电话丢了,我的号码也丢了,甚至我的爱情,也让我弄丢了。 “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长大的?”章鱼感叹。 “当然吃饭!我妈怕我长大了笨,从来没给我吃过糨糊。”我特别声明了一下。 我总觉得章鱼这个人不笨,但有时候问的问题却很幼稚。 话题又回到刚才的相亲上,章御问我:“你的相亲结果如何?” 我叹了口气,“吹了。” 心的空间是有限的,有了一个肖远,怎么还能容得下其他人? “人家没看上你?”他笑笑。 “算是吧!”懒得跟他多说,与不相干的人说多无益,“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去哪儿,看你心情不好,就带你出来转悠转悠,也顺便显摆一下我的新车。”章御说的随意,不像是假话。 “我没有心情不好!”我无力地反驳他。 “我没心情不好,就是有点儿郁闷!”章御学着我的口气说。 我噗嗤一下,乐了,“我真没怎么心情不好,现在你也显摆完了你的车,是不是该让我回去了?” 章御看看时间,“估计现在来不及了。” 章御将车停在郊区的一个娱乐城,城堡似的建筑很像中世纪的欧洲建筑风格。 我起了警觉,“干吗来这儿?” 他首先下了车,看着仍坐在后座的我,说:“才想起来,有人约了我打麻将!你随便去玩点什么,调整调整心情,走的时候我叫你!还有,所有消费都是我买单,你不用跟我客气。” “打麻将?”我第一次有点崇拜地看着他,“你会打麻将?” 大学的时候,肖远他们经常打麻将,我却怎么学都学不会,最后只能放弃。每次他们玩我都只能坐在肖远身后伺候茶水点心,所以我对于会打麻将的人很有亲切感。 “你要感兴趣可以一起来!”他笑着说。 “好啊!”我跟着章御进了麻将坊。 里面已经等了三个人,看见章御带我来都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打麻将还带妞?” “别瞎说,她是章骋的同学,路上正好遇到。”他一本正经地说。 路上遇到,章鱼真会说话,开车到我们单位门口去正好遇到我! 麻将坊里很宽敞,正宗的红木家具,典雅气派。 我第一次来如此高级的娱乐城,有些瞠目结舌。 章御手气不错,一连坐了七庄。我虽然不懂,但还是能看得出输赢。 有时候,看着看着就想起肖远来。 大四下半学期,基本没课,肖远、章骋和同宿舍的人就开始打麻将娱乐。 他们打麻将的时候,他一赢就拉着我的手,说:“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 “是女仆吧?”我跟他抬杠。 “你去外边问问,多少人想当我的女仆还轮不到呢!”肖远顺势吻吻我的头发。 “吹牛!”我捶着他的背消遣。 “使劲点,多捶两下,坐久了腰酸背疼得难受!”然后,我就装模作样的给他捶捶,让其他几个人羡慕的眼红。 章御玩了两个多小时,突然一推牌说不玩了,“腰酸背疼得难受!”那架势像极了肖远,活脱脱一种语气。 “让小妹帮着捶捶!”那几个人起哄。 “我可使不动她!”他扬扬手,“怕她一不高兴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 “就帮他捶捶吧!”其他几个人冲我使眼色。 对不起,我可不是你们能支使的!长这么大,除了帮我妈捶过背,也就帮肖远捶过,我不打算再伺候任何人! 一帮人觉得无趣,“既然大哥累了就散吧!” 章御赢了钱,要请我吃饭,让我挑地方。 我不想跟他一起吃饭。第一,我们不熟;第二,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让人家破费自是过意不去。 但是,看章御那样子,好像这顿饭我不陪他吃,他就要生气。 “就我们单位楼下的成都小吃吧,口味正宗,还便宜!吃完饭我可以顺便骑自行车回家,省得再跑一趟单位取自行车!” 他犹豫了一下,说:“随你吧!” 我们单位楼下的成都小吃装修干净,东西也做得非常正宗,吸引附近各大单位、写字楼的员工,可谓门庭若市。 有时候,吃饭时间去晚了,连位置也没有,要排很长时间的队。 我们去的时候不是吃饭高峰,我要了一碗酸辣粉,上面飘着一层红油,看起来香辣美味,章御却说:“你确定这能吃?” “不但能吃,还好吃,要不你尝尝?” 他拿起筷子挑了两根,辣得吸了口冷气,“怎么这么辣?” “不辣怎么叫酸辣粉?”我美滋滋地吃着。 章御只好随便要了一些小菜,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果真是大少爷,锦衣玉食惯了,吃这种平民化的东西入不了口吧!可是,我没必要迁就他的习惯,我并没强迫他非请我吃这一顿。 吃完饭,章御叫住我:“赢了这么些钱,连个零头都没花出去,要不送你个纪念品吧?” “不了,你捐给希望工程吧!”我才不需要什么纪念品,我只是个普通平民百姓,太贵重的东西享用不起! “那你替我汇给他们!”他把一袋子钞票放到我手里。 “你这不是诱发犯罪吗?我一会儿回家被人打劫怎么办?” “我送你!”他说。 “也行!”我答应让他送,完全是看在人民币的面子上,要不我可不希望有人开辆大奔跟在我身后,尤其是当我骑辆破旧的除了铃铛不响上下哪儿都响的二手自行车时。 落差太大,严重的贫富差距,影响我心态平衡! 到我家门口的时候,章御从车里出来,“你不请我进去呆会儿?” “我怕你吓到别人!” “我那么可怕?”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来这个人对自己还自信十足啊! 当然,他的信心也有根据,这个人本就长的好看,浓眉大眼,个子也高,标准的衣服架子,就连亲弟弟章骋跟他站在一起,估计也被比下去了。 肖远也好看,但跟章御却是不同的类型,如果说章御是明星,那么肖远就是艺术家。 我笑自己太胡思乱想了,赶紧呐呐地解释:“不是可怕,而是来头太大,我们这里的小老百姓都没见过比楼长大的官!” 章御笑得前仰后合,“可是没觉得你怕我啊!” “我属于那种贼胆特大的人!”如果人的胆量有形状就好了,我可以比划给章御看。 章御突然不说话了,平静地看着我,说:“你还真是稀有物种!” “我可以当做是你在称赞我吗?”我知道他不是在表扬我,但那口气也不像挖苦,反而带着点感叹的意味。 和章御告别,他坐进车里,又伸出头,问我:“可乐,难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特别喜欢或在意的事物吗?为什么老是从你的表情里看到马马虎虎和漫不经心呢?” 我想对他说,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就是我妈和肖远。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赶快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章御突然笑了,跟我挥挥手,目送我捧着一大袋子钞票进门。 我妈看我拿着这么多钱进门吓了一跳,“你去抢银行啊?怎么那么多现金?” “一个朋友让我捐给希望工程的!”我赶紧跟她解释,她才放心。 把钱汇给希望工程,拿着回执,我才想起我根本没有章御的联系方式。 回执没法给他!算了,或许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临近夏季,和我一起进单位的向杰已经升了科长,我羡慕地看着她搬进独立的办公室,威风八面地喝令大家干活。 有天下班,看见在成都小吃的门口停了辆大奔,有点似曾相识。便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静默地坐在一个角落,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当然与众不同了,开车奔驰来吃酸辣粉的人! 看到我,他笑,说:“路过这里,正好饿了!” 我看到他面前一大碗酸辣粉根本没动过。“对面有一家老北京涮肉也不错!过天桥转过去就是!”我指给他。 “我请你一起吃!” 我摇摇头,“不行,你自己去吧,我妈做好饭在家等我呢!” “哦!”他的表情有点失望,“我送你回家!” 我还是摇头,笑嘻嘻地说:“我,有车——自行车!” “那,再见!”他心不在焉地跟我说。 “再见!”我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突然觉得今天的章御那么忧郁!呵呵,可能是我多想吧? 5、技术总监竟然是肖远 日子在无声中滑过,春夏秋冬永恒交替,不变的只有我对肖远的思念。 当肖远离开整整一千五百天的时候,我自己去吃了一次涮羊肉,还是那家老店,却换了装修。 我一个人要了六盘肉,慢慢地吃,想象着肖远就坐在旁边,就流下了眼泪,鲜美的羊羔肉吃到嘴里又咸又涩。 从火锅店出来,感觉小肚子一扎一扎地疼,赶紧打了车去医院。医生看了看我的情况,没照片子就断定是阑尾炎,赶紧安排了手术。 当冰冷的手术刀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我突然感觉一阵解脱,疼痛和意识同时远离了。 如果肖远也能像这阑尾一样多好,一疼就从脑海里删除! 醒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完成,很顺利。 在病房里躺着,憋屈的难受,我妈租了个轮椅,推着我在医院的小花园里乘凉,还不忘责怪我在外边乱吃东西。 我也不敢顶嘴,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 好不容易我妈不来医院看着我,打完吊针,自己从病房里溜出来透透气,却看到章骋从我面前经过。 我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看着他傻笑,“哎,你不会是知道我住院了来看我吧?” 他揉揉眼,盯着我看,“可乐,是你?!”惊喜了半天才想起问我,“你这是怎么了?” “刚做了个阑尾炎手术!”我如实告诉他,免得他大惊小怪。 他舒了一口气,“差点吓着我!” “还以为你来看我呢?”我假装失望地说。 他搔骚头,“我来例行体检!” 章骋找个空地坐下来,“怎么后来打你手机老是关机啊?打到你们单位,接电话的人也说你不在!” “我不在?”我想起来原来办公室的电话已经改成向杰的专线。 “是啊,一个年轻的女的接的,每次都很冷淡,总是说不在!” 我没有得罪过向杰,她怎么会这么做呢?让我很难理解。 “我换了新号码!”拿出手机,想给班长留一个新号。 全新的手机,全新的号码,平时都没用过,弄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号码。 “笨啊,我来!”他拿过去,迅速在我的手机上存了他的号,并拨打到他的手机上,“存好了。” “班长就是班长!”我说,在我看来困难的事到他那里就变简单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不怕笨,就怕不承认!” 嘿,还喘上了。 又过了一天,伤口已经不疼,我让我妈跟医生商量出院。 章骋又来了,据说是专程来看我,顺便体检。 他抱了一大束鲜花,还拎来了鸡汤。闻着香喷喷的鸡汤我这个感动啊,连我妈都没给我煮点汤来补补。 看我喝完鸡汤意犹未尽的样子,班长问:“好喝吗?要不明天再给你带点!” “得了,你以为我真要在这儿常住啊?我明天就出院了!”我冲他笑。 “那我给你送家去?” “你也不认识啊!” “你不会告诉我怎么走?”章骋还挺坚持。 “别,劳驾你跑这么老远,不忍心!”我眨眨眼。 “看来这里还挺热闹!”我和章骋说话的时候都没注意门口站了一个人。 “章御?”我和章骋都诧异。 他随意靠在门口,神色淡然,看了看我身上的病号服,问:“怎么了!” “可乐做阑尾手术!”章骋代我回答了他的问题,“对了,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朋友出了点小车祸……有人看见你进了这间病房,我就顺便过来瞧瞧!”章御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要不要进来坐?”看他站在门口怪别扭的,好像我和章骋做了什么坏事,他站在那里训人。 “不了,还有事!”他生硬地说,又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再回单位上班,已是十天后。 处长把我叫到办公室,为难地说:“小可啊,最近局里有个项目,想从咱们这儿借调个人,其他人现在手头都有事,也就是你还能抽出身。” “借调?”我很迷糊这些人事关系。 “就是说你暂时要去局里上班,等那边的项目结束了再回来!”处长给我解释。 “行!”到哪儿不是干革命?我爽快地答应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田哥坐一起,他问我:“你答应去局里了?” “不就暂时借调吗?” “说是这么说,可是多耽误事儿啊!” “能耽误什么事?” “你去那边上班,这边的工作都中断了,等回来后一切又得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也不错啊!” 有时候你没得选择,或许命运会帮你开个好头! 到局里报到后才知道这个项目是一个重要的网络信息工程,项目是国务院特批的,与一个科技集团合作。项目组一共十五个人,报到的时候只见了十个,据说其他几个人除了领导就是技术总监。 去局里上班的第一天,由于路不熟,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临时组长严厉告诫我:“上班不允许迟到!”我赶紧点头。 第二天,还是迟到! 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怪我,由于怕迟到,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实。这样撑了半宿,实在撑不住了,快天亮的时候,刚合眼眯了一会儿,谁知道一下眯过了头。 第三天,我发誓,再也不迟到了!结果路上出了状况,我那辆倒霉的自行车早不坏,晚不坏,正走到半路的时候车胎没气了,只好推着自行车走到局里…… 组长放开他的大嗓门喊:“田可乐,你成心是吧?明天再迟到扣你工资!” 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周四五点就起床了,提前一个半小时到了组里。 周五也一样,又早到一个小时。之后把上班时间把握的很准,都没怎么迟到过。 组长看见便乐了,跟办公室里的人说:“看看田可乐,每天都提前到,还给大家打热水,大家应该向她学习嘛!” 这天早上真是凑巧,我家楼上的水管坏了,水漫到厨房和卫生间,我妈又不在家,我拿着墩布围追堵截,总算把水控制住了。 我一看表,又要迟到,赶紧狂奔,到胡同口打了辆车直奔局里。 还好组长不在,办公室里只有小刘一个人。我从抽屉里拿出饼干,胡乱在嘴里塞了两块,早上光顾忙了,也没吃早点。 “组长没来吧?”我边吃边问。 “来了又走了!”小刘挤眉弄眼地看着我。 “怎么了?你脸抽筋?”我发现她表情很奇怪。 “组长早!”小刘站起来冲我身后说。 “组长?等等,组长……”一大口饼干噎在喉咙里! “田可乐,你又迟到!”组长看见我后,严厉地说。 我想把饼干咽下去再跟他解释,谁知道一急,却岔了气儿,咳嗽起来。 组长赶紧帮我倒了杯水,“先喝点水!急什么?” 我缓过气儿来,问:“喝完水还扣我工资吗?”那可是血汗钱啊!不能因为迟到就扣我工资啊。 “扣工资?”组长扑哧笑了,“我哪有权利扣你工资,只是吓唬你罢了!” “喔!”我长舒了口气,“用什么事吓唬我不好,偏偏用这么重要的事吓唬我……” 不知道我把工资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吗?扣了我工资用什么吃饭啊? “我错了,行了吧?”组长今天态度极其好。 我喝了口水,“今天有什么重要工作,您交代吧!” “新来的技术总监说,如果你到了,劳驾去趟他的办公室!” 新来的技术总监?那岂不是比组长还大? 我万万没想到,新来的技术总监竟然是肖远! 1、别来无恙 肖远站在我面前,笑着说:“田可乐,我就知道是你,你没想到是我吧?”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声音都在颤抖,“肖远!真是你吗?” “如假包换,真是我!”他拉住我的手,温温的,确实不是梦! “你怎么成了技术总监呢?”我问。他出国不过四年多,最快也只是刚读完博士课程。 “这件事挺复杂的,有机会再跟你说吧!”肖远笑看着我不再言语。 坐在肖远的办公室里,听着轻柔的音乐,品着香浓的奶茶,和他无言相望,我觉得是幸福的极限了! 这些年,所有等待、所有思念都化成深情凝望,在眉梢眼底轻轻流转。 肖远看着我,皱起眉,“可,你眼睛不舒服吗?怎么这么奇怪的眼神?” My God!肖远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目送秋波?还是我把这个动作演绎得太差? “没有,我只是……只是——没睡好,眼睛有点涩。”我支吾着。 “以后晚上睡觉之前少喝茶,多喝点鲜牛奶。”肖远温和地对我笑着说。 天啊,我发现自己的眼居然不能离开他那张俊脸了,上帝,这算不算是花痴? 技术总监一到位,副总监也跟着出现了,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美女!据说是局长的侄女,海归高知,令未婚的男士蠢蠢欲动。 大美女对全组男士都不正眼相看,唯独对肖远殷勤有加。我看得一阵心惊,自己本来就没什么竞争力,现在又遭遇这样的强敌,看来老天要考验我一把啊! 虽然和肖远在一个组,但相处的机会并不多。有时候路过他办公室,我忍不住偷偷往里瞧一眼,都看到肖远聚精会神地在研究项目图纸。 和我同一个办公室的小刘有一天忽然问我:“田姐,你是不是对肖总监有意思?” 我正喝茶,茶水噗一下全喷了出来,“对不起,喝呛了!”我赶紧拿了抹布擦桌子。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组六个女的都暗恋肖总监呢!”小刘进行了具体的分析,“不过,看吴副总监势在必得那架势,我觉得咱们基本都没戏!” 我听着心里犯堵,你想啊,曾经是你的专署恋人、私房宝贝,现在却要拿出来与大家分享,还被判断最终会花落别家,心里能舒服吗? 下班的时候,肖远让我等他,晚上一起吃饭,我觉得心里憋闷,骑上自行车先走了。 我这个人不仅没竞争力,还特没信心。 走到半路,又后悔,别人觊觎他,又不是他的错。 可怜的肖远,我是不是太不体谅他了? 于是又骑上车原路返回,骑的那叫一个飞快,差点撞上局里大门前的台阶。 跑进大门,传达室的老大爷问:“怎么又回来了?” “我落了东西,很重要的东西!”我说,然后直奔肖远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女人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肖远办公室怎么有人哭?还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我止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别哭了,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我听到肖远轻柔地说话声,那样的声音,只能是对喜欢的人才会有吧?和肖远认识这么久,他都没这么柔声哄过我。 接着,我听到他收拾东西、缩抽屉的声音。 陪她去吃东西?肖远不是约了我晚上一起吃饭,怎么又变卦去陪别人? 看到他屋里不是别人,正是美女副总监吴悦时,我感到一阵凉意。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到楼梯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相携离开。只觉得失魂落魄。 下楼的时候,传达室的老大爷还在,“东西找到了?”他热心地问。 “没有!” 是不是应该算我把它送了人?还是该说它自己跑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肖远见了我,依然微笑着,可我觉得这笑容非常遥远,恍如隔世的云烟。 “让你等我,却自己先走了!”他若无其事地说。 “对不起,我忘了!”我笑不出来,只能假装看着别处。他肯定不知道我回来过,还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谁惹你不高兴了?”肖远看着我,语气小心翼翼。 突然想起多年前,我乱吃醋,看她和班里其他女生坐一起,便从教室跑出来,后来他追过来,拉着我的手说:“笨蛋,我喜欢你!” 笨蛋!我真是个笨蛋,总天真地以为,隔了这悠远的时空,我们都未改变! 事实总是残酷的。我们变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如从前! 组里的工作很忙碌,我与肖远即使碰到,也没什么话说。 据小刘观察,“肖总监这几天心情不大好!” “国家给你发了多少工资,还让你负责总监的心情啊?” “我八卦还不行?这几天你火气也很冲啊!注意点,可别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据说,更年期的人都爱唠叨!我有唠叨吗?” 小刘赶紧闭嘴! 项目规划设计似乎遇到了困难,我有好几次看到肖远或者坐在办公桌前冥思苦想,或者到吸烟室里一呆就是个把小时。 看着肖远那一脸绞尽脑汁的落寞神情,觉得特心疼,可恨我能力有限,帮不上任何忙。 项目组请来了最权威的专家——田维年教授,据说此人在国际上都有名。肖远和吴悦跟在他身后,就像两个小学生。 组长让我把办公室的数据材料汇总一下,直接拿到贵宾室去。 我抱着厚厚一摞资料进去的时候,田教授正在跟肖远商讨项目修改的事。见我进来,肖远直皱眉,接过我手里的资料,说:“怎么一个人抱这么多东西?以后让小刘帮你。” 我轻嗯了声,点点头算是回应。这点资料算什么呢? 通常压垮一个人的往往不是重量,而是那些无形的负担。 肖远亲密地拉着我的手,老教授瞪大了眼睛瞅着我们,我赶紧抽回手,脸上发烧,跟肖远说:“我回去工作了。” “下班我送你!”肖远露出几天来少有的微笑。 “不用!”每天都是自己骑车回家,从来没让人送过,都成了习惯。再说,我也没那么娇贵,下个班还让人送。 更重要的是,肖远很忙、很累,我不忍心让他下班再绕一大圈去送我而晚回家。 肖远叹了口气,“别故意避开我!” 中午去休息室打开水,看到田维年教授正在泡茶,透明杯里放了半杯茶叶,我不禁感到惊奇,“放这么多茶叶,水会不会太酽了?” “喝习惯了。”他笑起来很亲切,让人有种熟悉感。 他泡完茶并没离开,而是在休息室看我打开水,“丫头,你喜欢肖远?” 我扶着暖瓶的手一抖,正好被滚烫的开水溅到,手背上一阵火烧火燎的疼。 老教授眼疾手快,马上关了热水,拉着我的手放到冷水管上冲,以减少我的疼痛。 我眼里滚着泪花,心里却暗笑:看来,八卦这个东西并不分年龄。 打完开水,田教授帮我把暖瓶拎回办公室,小刘见了,说:“妈呀,田姐,你怎么让他拎暖瓶啊?知道他是谁不?” “田维年教授!” “知道还让他帮你拎暖瓶?”小刘差点跟我急了,“咱们局长亲自请来的贵宾,项目专家,电子科学界的大腕。” “我不就是让他帮我拎了拎暖瓶?”还是他自己愿意的,说什么我手被烫着了,都是他的责任。 “你还想让他干什么?帮你扫地?”小刘痛心疾首地看着我,“得罪了他可犯不着啊!” 我可没想得罪他,而且这么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专家教授,也不会跟我这个办公室小职员一般见识。 或许,一转身,他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下班的时候,路过家乐福,帮我妈买电池。电池没买到,却买了一大堆没用的零碎儿。 当我拎着购物筐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肖远。刚想叫他,又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因为吴悦和他一起。 什么时候他开始陪她逛超市了?一副对她呵护有加的样子。看他们的购物车里,堆满了居家用品。 我鼻子酸酸的,胡乱拣了些东西,赶紧往外走。 吴悦看见了我,“小可?小可!”她叫我,声音柔和清丽,婉转动听,即使在喧嚣的人群,也能彰显与众不同的音质。 “小可,你买什么呢?”肖远慌乱地看着我,有些心虚的样子。 心虚什么呢?我眨眨眼,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却是徒然。 我不来能看到你和美女副总监一起卿卿我我?一生气,也没理他,只跟吴悦说:“真巧,副总监!” “叫我吴悦吧,现在是下班时间!”她拉着我的手显得很亲热。 我一直礼貌地微笑,看着她和肖远。 肖远却神色黯然。 2、为什么老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从超市出来,眼泪就刹不住车了,哗哗的。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天桥,看到脚下车水马龙,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死得很惨?肯定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吧?说不定脑浆还能溅在行人身上。 想着想着,已觉得毛骨悚然。 估计古往今来能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尖叫的我是第一个人。 顾不得再细想肖远和吴悦的关系,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越隐蔽越好! 超市对面有家星巴克,环境幽雅,服务一流。我点了一杯卡布基诺,还要了甜品。 香甜的食物让我心情好转,轻柔的背景音乐让我渐渐放松下来。 “小姐,需要面巾纸吗?”服务生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 “不用,谢谢!”我下意识的用手拭一下面,全是泪水。我怎么会哭了? “请别坐那里!”我边擦眼睛边告诫对面的人不要跟我坐一起。 “你以为我想,只是你一直这么哭,弄得我心情很郁闷!”对面的人说。 “章御,你为什么老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我无精打采地对他说。 “可是,我好像比你还狼狈!”他耸耸肩,指着自己象牙色的手工西服,我才发现,原来刚才我无意中打翻了咖啡,褐色的液体都滴到他身上。 “傻瓜,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开?” “看你哭比较重要,因为很难得!”他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个孩子。 “走吧,带你去个开心的地方!”章御拉着我起身便走。 “我不去,我还有事!”我想挣脱他的钳制。 想到刚才见到的肖远和吴悦,想到他们一起时那种默契,想到肖远对她的温柔……其他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什么事能比开心还重要?不去可惜哦。”他微笑着望我,根本不容我反抗。 我还能开心吗?为何觉得心里像坠了块石头?我努力想搬开它,可它却岿然不动。 章御说的不错,这里果然是个开心的地方,十二乐坊。 可惜,我的心境与这里却格格不入。 “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我闷闷地问。 “这里有十二个项目,每一个都会让人乐不思蜀!”章御解释。 “能让人忘了烦恼吗?”我颇为怀疑。 “能!只要你愿意!”章御认真地看着我,“你应该是个快乐的人,连名字都叫可乐呢!” 可乐就一定能快乐吗?我苦笑。 和章御上阁楼,立即有服务员迎上来,“章总,章总”叫个不停。我拎着在超市买的大包小包,跟在章御后面活像个跟班。 许多人坐在一起,开始聊天,只是说一些各自的近况,看来章御和他们很熟,我坐在一旁什么也听不懂也听不进去,只能看着我的大包小包发呆,心想:老天!我怎么买了这么一大堆护手霜? 一帮人开始喝酒划拳,很热闹,不知不觉我也加入进来,只为了强迫自己忘记许多不该记住的事情。 我不能喝酒,却很会划拳,几圈下来,其他人都微醺,我却依然保持清醒。 章御笑看着我,说:“我们打扑克吧!” “我不会!” “你不玩凑不满人!”有个女子靠在章御怀里厮磨着,我看了觉得别扭,可能是因为自己无法和肖远相拥,也见不得别人亲热吧。 “来,来,来,不就是打扑克,打不好还打不坏?” 凑够了六个人,三副牌的拖拉机。 我分了三分之一纸牌,来回翻洗,靠在章御怀里的女子始终盯着我的手,“呀,小可,你的手真漂亮,又白又嫩!” 其他几个人也都注意看我的手,纷纷问我平时怎么保养。 我故意翘起小指头,说:“我是平时用护手霜啊!”还煞有介事的拿出在超市买的一大堆护手霜给她们看,“就这个牌子,非常好用!” “在哪里买的?我也去买!”有人附和。 “别去了,附近超市的都让我买光了!”我说的可是实话。 “那你的卖我两只吧?好小可!”有人拿着两百元大钞求我。 我思考着,该找她多少钱,我向来数学不好,简单的算术就没算对过。见我皱眉,她立马又递过来两百,“够吗?” 我有点傻了,当然够了,而且太多了,我算不过来怎么找钱? 见我没反应,他们一会儿工夫就把我袋子里的护手霜拿走了大半,袋子里放了一大堆钱。 “还打扑克不?”章御问,也没人理他,都拿护手霜擦手去了。 我挑眉看着他,“都没人跟你玩了,你该请吃鱼翅了吧?” 章御也不推辞,笑着说:“好啊,大家都去,我请!” 一大帮人吃饭,一个劲点贵的,不点对的! 我喝着好喝的饮料,却有些头晕,“怎么会?我都没喝酒啊!”仔细闻闻才觉出刚才喝的饮料是用洋酒勾兑的。 从餐厅出来,一帮人各奔东西,好像一出闹剧散了场,徒留下空虚和寂寥。 “我要呆会儿再回家,不能让我妈知道我喝酒了!”我依在章御身上,抚着晕乎乎的脑袋,他用力扶助我的肩膀。 “好!”他怎么老是对我笑呢? 到了门口,我翻着包包找钥匙,然后开门。 章御却笑我,“怎么用你家的钥匙开我家的门?” “会吗?”我拍拍脑袋,“用你的钥匙开开试一下。” 果然,他把门打开了,我跟着进去,趴在沙发上哭,“为什么你的钥匙能开我家的门,为什么我的却开不开?” 章御坐在地毯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白痴,你哭什么,就为了一把钥匙?明天给你配一把好了!” “不是因为钥匙!”我还哭,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 “那因为什么?” “因为肖远!”我哭着说。 章御不说话,点了根烟,含在嘴里。 可能是哭累了,打了个哈欠,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肖远一直站在高处,任凭我怎么仰望,总也望不到他的眼。 早晨醒来,浑身酸疼,使劲伸个懒腰,张大了嘴打着呵欠。 一转身,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镜子里面。妈呀,原来这里不是自己家的卧室! “醒了?”章御一身清爽的出现在我面前,刚洗完脸的他,头发上还沾了点水,更显年轻,就像邻家的大男孩。 章御见我混沌,说:“你昨天喝多了酒,不敢回家,非要来我这儿!” 天啊,我是不是疯了? “现在几点了?”我问章御。 “7:30!”他指着墙上的钟表说。 “7:30!你怎么不早叫我?我要迟到了!”我抓起衣服就要往外跑,却被他拉住,“我送你!” 坐在章御的大奔里给我妈打电话,我妈劈头盖脸把我一顿好数落,“还记得我是你妈啊?一晚上去哪儿了?打你手机总是关机!” “我这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 “我给你打一晚上了呢!”我妈的声音有点哽咽,“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了?外头那么乱,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 “妈,我错了,我跟您道歉!”我老老实实地说。 我妈老半天没说话,隔了半分钟才说:“下班早点回家吧,别在外边乱跑了!” “是,长官!”挂了电话,心里纠结得难受。 我看看时间,说:“劳驾,快点!要迟到了!”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路面,说:“总不能去撞车吧!” 到单位的时候正好八点整,急着往办公室跑。 “你的包!”章御追出来把包拿给我,“怎么脸上还有口水印呢?”他用手指帮我擦了擦,然后把包递给我。 我正想往里走,却见肖远站在大门口。 “我没迟到,不信你看看!”我拿出表让肖远看。 “刚才送你的人是谁?”他寒着一张脸问我。 敢情大总监站在这里不是查考勤,那就不怕他了,“跟你没关系吧?”我不睬他,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可……” 我听到他叫我,却没有回头。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谈私事! 3、可乐,是可爱与乐观的意思 我忙着汇总材料,却被内线电话吵得头晕,“小刘,帮忙接一下!”我腾不出手,只能劳驾小刘。 “肖总监让你去趟他办公室!”小刘倒是勤快,挂了电话马上传达。 我没理她,继续汇总组长交给的工作数据统计单,数字太庞杂,弄得我心烦意乱。 一会儿电话又响,小刘接了说:“肖总监让你快点去他办公室,上次你给他总的资料有点问题!” “行!”我答应了一声,还是迟迟没动。数据有问题,他应该找组长,我不对总监直接负责。 去他的肖总监,我心眼小,容忍不了他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寒冰面孔。早上,他冷着一张脸站在大门口叫我,好像我犯了什么错误,昨天跟吴悦逛超市的可是他,不是我,现在又来跟我拽个什么劲儿? 电话又响,小刘看着我直摇头,“如果得罪了肖总监,你也就别混了!” 我干脆拿了两个药用棉团把耳朵堵上,我就是不想在这里混了。 响了半天,电话终于安静了,我松了口气。 一抬头,却看见肖远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忧郁地看着我,两片薄薄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田可乐,你来一下!”他柔和的声音如大提琴一样优美,蛊惑着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跟他走。 走了几步不禁暗骂自己没用,难道只要肖远一勾手指,我就要乖乖跟过去吗? 肖远走在前面,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看着这个背影,我又无法停下。 肖远啊肖远,你是我的克星。 肖远的办公室充斥着一种玫瑰浓郁的芬芳,我使劲吸了吸鼻子,问:“哪儿来的香味?” 他变戏法似的从办公桌底下抄出一大束红玫瑰,说:“送给你赔礼道歉,别不理我了!” 看着一大束花,娇艳欲滴,我没接,而是反问他:“为什么要给我赔礼道歉?” 肖远尴尬地笑笑,“今天早上我态度不好!” 我故意瞪他一眼,“光今天早上态度不好?” 他把花塞给我,“是,我一直态度不好,请领导原谅,行了吧?” 我抱着一大束花,凑进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肖远笑我,“笨啊,这样容易花粉过敏!” “笨怎么了?笨又不犯法!” “是,你笨的与众不同,恰到好处!” 我诧异地看着肖远,“大总监,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他不看我,只是低头盯着干净的桌面,“……在我发现快要失去你的时候!” 从肖远办公室出来,去休息室坐了一会儿,想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下。 田教授来泡茶,我冲他点点头,而他却没有急着回去工作,在我对面坐下,“心情不好?” 我也不掩饰,勉强笑了笑。 “是不是跟天气有关,今天心情不好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他指肖远吧,最近,他们都一起工作。 “估计、也许、大概有可能!”我不想把气氛弄得太浓重,故意努了努嘴。 他笑了,问:“你为什么叫可乐?” “可乐,是可爱与乐观的意思。”我出生的时候,可乐还不是风靡全球的饮料,至少中国还没有。 “可爱、乐观……”老教授喃念着,“这个名字好,希望你人如其名!” “您是第二个说我名字好的人。”第一个这么说的当然是我妈。 “哦?” “您没说可乐是碳酸饮料。”我耸耸肩,与他相视一笑。 晚上回家,陪我妈看八点档连续剧。 知道她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敢乱说话,老老实实地坐着等她的批判。 见我不停地打呵欠,我妈有些于心不忍,说:“困了就去睡觉吧!” “不困,不困!”强打精神,继续陪她耗时间。 电视剧插播广告,令人超级反感,一群人又唱又跳,“今年过节不收礼……孝敬爸妈……”简直不伦不类!严重影响全民视听。我就不明白有关部门怎么审批的,这种垃圾广告也能上电视。别的广告要钱,这广告要命! 我妈也觉得闹腾,关了电视,戴上老花镜看报纸。 “您就别看了,早点休息吧!眼睛不好,还老喜欢看小字!”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她那种细碎的唠叨。 “我哪儿跟你似的,躺下就睡?年纪大了,觉少,睡不着!”我妈慢悠悠地说。 “我陪您聊天!”我凑到她跟前,腻着她。小时候,我就爱靠在她身上呆着,特舒服。 我妈终于放下报纸,“好吧,我也正想跟你聊聊!你昨天晚上没回来,去哪儿了?”我就知道会问这个问题。 “跟朋友聚会,闹了一个通宵!”我只好撒谎。 上帝原谅我吧,如果让我妈知道我喝酒喝醉了,还在一个单身男人的公寓里住了一晚上,估计她会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她叹了口气,“你怎么从来都不让我省心啊!” 我乖乖承认错误,争取坦白从宽! “可可啊,你也不小了,是不是考虑找个男朋友定下来啊?也省得老让我操心!”我妈语重心长地说。 男朋友岂是说找就能找到的?说的就好像就放在那里等着我去拿似的! 我妈真是急性子!我笑笑,突然又想到肖远,想到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眼,想到今天他送的玫瑰花。 他是不是也在害怕,怕我们终究不能走到一起?他这种患得患失的行为反而让我安心,他还是有点在意我吧?能不能理解为他仍像我爱着他那样爱着我? “您还记得我大学时候有个朋友叫肖远吗?”我仰起头,思绪飘了很远。 我妈突然顿住,过了很久,好像想起了什么,“记得!那年夏天你发烧,都到四十度了,神志不清的时候老是念叨这个名字。后来,我问了你的老师和同学,才知道他出国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妈,“您还知道什么?” “你们一个老师给了我他家里的电话号码。我本来想问问他父母他在国外的联系方式,他妈却告诉我,他们家根本不同意他跟你在一起。”我妈平淡地叙述,声音里却透出一股悲凉。 “既然那孩子已经出国,就证明他心存高远,不会为了你放弃他的前程,这样的人无法托付终身……” “后来,他给家里打过几次电话,我都告诉他你不在。再后来,我们换了新电话号码……” 原来我和肖远之间还有这一段我不曾知道的曲折! “妈!”我紧紧抱着我妈,在她的胳膊上抹眼泪。 “可可!”我妈拍着我的背,“去睡觉吧!” “不,我今晚要跟您睡!”我赖在她的怀中不肯走。 我害怕晚上一个人睡,那样,再梦到肖远的时候我会觉得特孤单。 每天上班,我都故意绕开肖远,尽量躲得远远地,他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青涩少年。 现在的肖远,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稳重和大气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当初怎么会看上天生少根筋的我? 有天,班长章骋弄了两张刘德华演唱会的门票,献宝似的拿给我,“怎么样?你偶像的演唱会!” “要不说你是班长,简直太伟大了!” “那这个周末我陪你去看!”章骋提议。 “不用,让我妈陪我!”我知道章骋不太喜欢刘德华,大学那会儿,每次我听刘德华的歌他和肖远都嗤之以鼻。 “老人家对这些港台歌星不感兴趣,去了也是受罪!让年纪大的人受罪还不如我去受罪呢!”章骋到是很会体谅人。 “哈哈,我妈要是听见你这么说非跟你急!” “怎么呢?” “她比我还迷刘德华!” “天,怎么还有这样的老太太?” “我妈才不老呢!”我反驳他,“这样,下次我请你去体育馆看篮球吧。” 4、我怕你把外国人卖了 周五的时候,组长陪着技术总监和副总监到各部门巡视。 远远地看到肖远,我赶紧低下头假装复印东西。我脖子低的都疼了,他们不但没离开,反而进了来。 组长笑呵呵地说:“嘿,小可啊,你这芦荟长的可真好!” 你没事不快点走,看我芦荟干什么? “是啊,一块儿买来的,我的就没小可的长的好!”小刘也跟着附和。 “怎么养的?介绍介绍经验!”组长走到我面前,拍着我的肩膀,好像我们俩关系多铁似的。 “呵呵,哪里有什么经验?”每天喝剩下的牛奶懒得扔,全倒花盆里了。 “跟我还保密啊?” 当然要保密了,要不回头又批评我。 吴副总监见气氛沉闷,问:“小可,你最近是不是在减肥,感觉瘦了好多!” 一群人围着我问这问那,令我觉得很不自在。 “对不起,各位,我要上卫生间!”我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经过肖远身边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说:“你还是习惯逃避!” 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我能听见。 下班的时候突然起了风,夹杂着厚厚的沙尘,呛的人难以呼吸,只能打车回家。 可能天气不好的缘故,路上的出租车很少,偶尔过来一辆,里边还坐了人。 在路边站了许久,也没打到车。我心里烦闷,低着头数地上的格子。 一辆宝蓝色轿车在我身边停下,就听到肖远的声音,“上车!送你回家!” 我摇头,“不用了,你又不顺路!” “这样的鬼天,你打不到车的!赶紧上来吧!” 我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肖远的车。 上了二环,路上开始拥堵,肖远放慢了车速。 “前面有家川菜不错,吃完饭再送你回去吧!”肖远一打轮出了环路。 “把我放这里就行,”我指指前面的路口,“我不饿,就不陪你吃饭了。” “你什么时候转性了?记得以前下午不到四点就喊饿!”肖远苦笑,“而且还特能吃,饭量和我有一拼!” “现在我不吃那么多了,怕长胖!”现在上班,天天坐办公室,多吃一口都长胖。 “可是,你从来没胖过啊!”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一直呆在我身边,不了解!我最胖的时候到了一百四十斤!” 那时候,因为疯狂地想念着某个人,又没有发泄的途径,只能猛吃甜食,身体就像发面一样迅速膨胀。 后面的车不停的摁喇叭,肖远才意识到车子正停在马路中间,“我饿了,前面有家地道的川菜馆,就陪我吃点吧!”他央求的口气让我难以拒绝。 果然是地道的川菜,一进饭店门就闻到一股香辣味,我虽是北方人,却比南方人更喜欢吃辣。 上二楼,进了一个幽雅宽敞的房间,房间里缭绕着茶香,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奢侈了,肯定不便宜!”我小声跟肖远说。 “没事,饭钱我还付的起!”他笑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喜欢奢侈浪费,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丝毫未改。 看着眼前的肖远,无端涌起许多莫名的伤感。 岁月改变了许多东西,却改变不了最初那颗爱恋的心。 “哈哈,肖远啊,你来了怎么都不告诉哥们一声?”门外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就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我这不是路过嘛,没想打扰你的清闲。”肖远笑着。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看着我,“呦,这不是那天陪大哥打牌的小妹吗?” 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这个人还真见过,那次和章御去娱乐城打麻将就有他。 “大哥,打牌?”肖远听得一头雾水,“昆少见过我们家小可?” “原来是你家的!”昆少笑声爽朗,“怪不得连章御都对她呵护有加呢!” “我和章御不熟!”我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也就见过几次面,有过几次接触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 “但是肖远跟他熟啊!”昆少把将手搭在肖远肩上,“回来没去找老大喝酒?” “没呢!”肖远淡淡地说,“我回来除了告诉你,其他人谁都没告诉!” “得,今儿不告诉也得告诉了!章御、章骋、老朱、程少他们都在隔壁!” 昆少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一阵哄乱,“好哇,肖远,回来都不通知兄弟们!”房间里立时涌进了不少人,我赶忙退到角落。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在这里?”肖远问。 “这不是明天老大要出国嘛,今天哥几个有空就凑在一块儿坐坐,要不又三五个月见不着面了。”有人说。 “对了,肖远,上回我们家老爷子在英国见到你和女朋友一起去看画展,就让我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他好去凑份子!” “程少,你喝多了吧?”昆少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朝他使眼色,“来,多吃点菜啊!” “怎么喝多了?这不都把女朋友带回来了!” “程天朗,你瞎说什么?”肖远急了,使劲把筷子扔出去。 我拉住他,和颜悦色地说:“人家可能看错了!” 肖远转过头看着我,神色紧张,“你不要相信他!” 我点点头,我不会相信他的,我和他初次见面,凭什么相信他呢? 这个世界上连身边的人都不能相信,谁又会去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胡言乱语。 一帮人闹腾了半天,我有些疲惫,想偷偷溜出去,无奈包却被肖远攥得紧紧的,“别又跟我说上卫生间,你已经用这个借口溜走过好几次了!” “我出去给我妈打个电话,这里面太吵,这么晚了我还没回去,她会担心我!” “你保证,别走!一会我送你!”肖远低声说。 “我保证!” “妈,别等我了,您自己吃饭吧,我吃完饭就回去。现在沙尘大,又是下班高峰,打不到车!”我靠在走廊的墙上,腿脚支持不住沉重的身体,背沿着墙面下滑。大理石墙体的冰凉透过衣服渗到身体,我将头埋在双膝,慢慢消解身体里的水分。 一只大手落在我的头上,轻轻抚摩我的头发,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头发保养得真好!” 本以为是来安慰我的,却问了这么一个不着边的问题。 “别乱摸,我的头发矜贵着呢,摸坏了你赔不起!”我抬起头,看到出来的人居然是章御。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你以为是谁?” “肖远呢?” “跟章骋在里边拼酒!” 我提着包赶紧下楼,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外边起了沙尘暴,打不到车!”他站在我身后提示。 “那我就走回去!” “可以试试!”他打了个响指,“你一直都与众不同!”可恶的章鱼说话总是带着刺儿。 沙尘暴来得凶猛,路上堆起了细细的粉尘。 我双手捂住鼻子和嘴,沿着环路一直走。眼睛被风吹的睁不开,还一个劲地流着眼泪。这样的鬼天气,真是难挨。 “小姐,要车吗?五十块钱一公里!”身后是章御那辆招摇的奔驰。 “太黑了吧?” “我给你还不行吗?”章御笑着。 坐在章御的车里,我才敢顺畅的呼吸。 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眼泪断断续续就没干过。 “你一直哭,是不是担心我明天出国被外国人卖了?” “我是担心你出去把外国人卖了!你粘上毛比猴都精,谁还能卖了你!” 章御哈哈大笑,“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当然夸你了!” “噢,还有你这么夸人的!见识了,不过,我还偏偏就爱听。” “你爱听我还不爱说呢!” 章御说:“我明天就走了,估计最少也要三个月才能回来。” “我刚才都听说了!”我又不聋,刚才一帮人那么闹腾,又是敬酒又是致辞的,想不知道都难。 “那你就没点啥表示的?”章御笑得极诈。 “还要有表示?要不一会儿路过我们家楼下的便利店给你买点蛋糕、酸奶什么的带着?”一般我外出,都喜欢带这些东西。 章御哭笑不得,“我看还是免了吧!” “那最好,我还省了!” “要不……我们就来个吻别吧?” “什么?等等……”我是不是听错了。 “吻别!”他停下车,捧着我的头认真地看着我。 估计我是吓傻了,要不就是丢了魂,竟然目不转睛的和他对视。 他的头渐渐靠向我,一股温热向我袭来,“等等!”我喊。 他停住,放开我,忽然大笑,“逗你玩儿呢!” 死章鱼,什么不好玩,竟玩些恶劣的点子。 到我家门口的时候,章御说:“心情好点没?” “好多了!”多亏有他在。 “那就把眼泪擦干净,下车!”他停下车,很绅士的帮我打开车门。 “章御,谢谢你!”我很诚恳地说。 “口头的就免了,来点实质的吧!”章御眼珠转得很快,估计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我没钱!”我先声明。 “我又不缺钱,要你钱干什么?” “那你要什么?”我提高了警惕,这个人一向不按规矩出牌,得防着点。 5、宝蓝色是属于肖远的风格 他拿着一串钥匙在我眼前晃,“这是我家门钥匙,你拿着。” 我上下打量他,“你没发烧吧?没事把你家钥匙乱给人!” “当然没有发烧!给你钥匙是让你帮我干点活!” “什么活?”就知道他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帮我喂鱼,定期给它们换水!” “你家养鱼了?不是章鱼吧?”我去过他家,没见到有鱼啊! “当然有鱼了,全都是名贵的热带鱼。”他颇为自豪。 “我怎么没见到?” “你除了我们家沙发还见到什么了?” “也是!”那天喝多了,到他家趴在沙发上就哭,哭完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又慌忙去上班,的确没注意他家到底什么样儿! “可是,我跟你并不熟啊!你怎么能放心把你家钥匙交给我?” “就因为不熟才放心让你去!让熟人去的话,媒体那帮记者又要瞎猜了。”章御振振有词地说。 “让章骋去,肯定没人说什么了!”我提议。 “他去了把我家折腾个天翻地覆的,我回来得收拾好几天!” “可是……” “你怎么那么多可是?” “可是,我都没养过鱼啊!给你喂死了怎么办?” “遇到问题给我打电话!” “国际长途啊!” “给你报销电话费,外加补助,买鱼食的钱也报销!你要再可是,我可急了,让你帮个忙怎么这么难?”章御的表情严厉起来,还挺有威慑力的。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接过他钥匙,“要是给你喂死了你可别生气!” “不就是几条鱼吗?我还能生什么气!”见我乖乖接过钥匙,章御笑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晚上睡觉忘记关手机,睡到半夜,它开始叮咣乱响。 “谁呀?”不知道现在是睡觉时间吗,大半夜打骚扰电话该判死刑! 电话那边安静得一塌糊涂。 我不怕吵,最怕安静,寂静无声的时候有一种诡异感。 过了几秒钟还是没声音,我腾一下坐起来。 “拜托说句话,要不吓死人你得偿命!”我对着手机大声喊。 “可……”是肖远的声音,我秉住呼吸,这下换我不说话了。 “你,你没关手机!”肖远的声音无比温柔,温柔到让我沉醉,我仔细倾听他的呼吸,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动。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肖远先开了口,“晚安!” 我握着精巧的手机,久久没有放下。直到身体感觉到了冷,才发现被子已经掉到床下。 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风终于停了,打开窗户,屋外的窗台上堆了厚厚一层沙尘。 楼下,不知道是谁家的狗狗,穿着精致的衣服在散步,胖嘟嘟的小屁股一扭一扭的,非常可爱。 小狗走到一辆宝蓝色轿车下,想标识领地,闻闻气味不对,又慢悠悠地走开。 那辆车很像肖远昨天开的那辆,宝蓝色深沉内敛,正是属于肖远的风格。 我飞快地跑下楼,奔向那辆车,隔着沙尘覆盖的玻璃看到了车里的肖远。 他整个身子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只是手机仍放在耳边,好像打电话的样子。 我敲敲车窗,然后看到肖远转醒。 “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他揉揉惺忪睡眼,没有回答我的话。 “你在这里呆了一夜?” “没有,凌晨两点多才从昆少那儿出来!”他打开车门,“你冷不冷?进来说话吧!” “还说什么话,没事赶紧回家睡觉去!”我站在外边没动。 “有事!” “有事赶紧说,说完回去睡觉!”我觉得我今天特啰嗦,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 肖远安静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你们一帮人爱怎么着怎么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确是在生气,气他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大冷天不回家,还睡在车上。 “一个劲地瞪着我,还说没生气!”肖远宠溺地看着我笑。 “我是生气,生我自己的气呢!大冷天的,跑下来管你干什么?”我转身想上楼,不理他就该走了吧? “等等!”肖远下车拉住我,“我想跟你说,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想什么了?肖远的话让我疑惑。 肖远轻叹一声,“算了,有些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别说吧!”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还说什么,我们都不是强求的人。 肖远显然很累,打了个呵欠,说:“我现在回家睡一觉,晚上来接你,给你个惊喜!” “晚上我有事……”晚上我要和我妈去看刘德华的演唱会,班长章骋好不容易给弄到的票。 “如果不重要就推掉吧!”肖远央求的口气让我差点就心软了,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每次妥协的那个人都是我? “推不掉!”我瓮声瓮气地说,演唱会又不会为了我延期,而且都跟我妈说好了,她为此都兴奋了好几天。 “哦!那算了!”肖远有点失望,“但愿下次还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我想问问他,但看他一副疲惫的样子,又不忍心,还是算了吧!都这德行了,应该赶紧回家睡觉去。 体育馆门口人山人海,很多人都没买到票,聚在门口买高价票。 有人看着我票上的座位号,问:“小姐,你票卖吗?”我摇头,班长好不容易给弄到的怎么能卖? 旁边,也有很多人围着我妈,有人说:“大姐,这个票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要!” 我才知道,原来这两张票是非常好的座位,回头要好好谢谢章骋。 原来我们的座位是贵宾席,在第三排,离舞台很进,能清楚的看到舞台上正在调试设备的工作人员的脸,还提供免费的饮料和小吃。 我们前面,也就是第二排,有两个座位一直空着,座位前面的方桌上摆着玫瑰百合花束。 演唱会开始的时候,前面两个座位还是空的。我想着,什么样的人这么烧包?买了票居然不来看! 演唱会一开始,我和我妈迅速进入状态,跟着大家一起高喊刘德华的名字,疯狂状态前所未有。我妈更甚,拿着相机一直拍刘德华的动作和表情。 “您这相机拍出的照片什么都看不出来,别费劲了!”我告诉她。 “清楚着呢!不信你看看!”我妈煞有介事的把相机拿给我看。 “明天网上就有专业摄影师拍的照片了,我下载下来给你看!” “还是我自己拍得好!”我妈自信地说。 我也不和她争论,明天看了专业人士拍的就没话说了! 看完演唱会,我和我妈心情都出奇的好,我妈说:“趁着商场还没关门,我们去逛逛吧,看看手表!” “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手表?又用不到!”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拿手机当表用了,对于套在胳膊上的那玩意,根本不感兴趣。 “快到春天了,胳膊上光秃秃的穿衣服也不好看!” “那您给我买个翡翠手镯吧,那好看!”我跟我妈开玩笑。 “你要喜欢,等明个把我的住房公积金取出来给你买一个!”我妈笑着。 “还是别了,您攒着钱给我买房吧!”给我买个房子一直是我妈的心愿。她老说,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家,要不以后跟老公吵架都没地方去。很奇怪的逻辑,但很实在。 我妈和我爸刚离婚的时候,她带着我没地方住,一直挤在姥姥家的小客厅里,直到很多年以后,我都记事了我妈单位才分了个小两居。但毕竟是单位分的房,没准哪天又收回去,我们又没地方住了,所以不踏实,她老惦记着给我买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 “买房子的首付都给你存着呢,够了!”我妈牵着我的手往华堂走。 “您觉得我们这样牵着手逛商场,像不像姐妹俩?”我跟她耍皮。 “要是像就好了!”我妈感叹地说。 “像,不信你问问别人!”我故意和她靠得近近的。 “哪天我们去照个什么贴吧?那叫什么来着,什么大头的?贴在你手机上。” “大头贴!” “对,就那个,你陪我去!”我妈兴奋的时候像个老小孩儿。 “行,没问题!你还挺时髦啊,我都没照过!” 跟我妈在一起,永远都那么快乐,心灵总觉得有了依靠! 6、富士苹果滚了一地 看演唱会的时候,手机调成了静音,有好几个电话打进来都不知道,一翻电话本,居然都是肖远。 我背着我妈给他回过去,那边是肖远疲惫的声音,“没事了!” “哦!”我应着,回头看我妈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赶紧挂了电话。 周一上班,接到局里通知,要来临时检查项目进程。 我把通知拿给组长,他却让我直接给肖远和吴悦。 肖远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你不躲着我了?”这是工作,能躲得开吗? 我看到他桌面上摆着两张演唱会的门票,票面上赫然印着2排8号、10号,难道…… 我一下恍然,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惊喜! “你也去了演唱会?”我试探地问。 “没有,我一直不喜欢刘德华!”他淡淡地说。 “那要这个票干什么?”可惜了这么好的位置。 “别人送的,可惜送错人了!” 嘴硬,不说算了! “肖远,我要和你说说这个工程的电缆铺设规划。”吴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大堆草图。 “我还有其他工作,就先回去了!”我赶紧给吴悦让路。 “你也坐这里,跟着听听!”肖远命令我,今天他脸色很不好看,估计跟没休息好有关。 吴悦皱了一下眉,说:“小可可以不用听!” “对,对,对!我没必要听啊!”我陪着笑。 “她正经学理科出身,而且这就是她所学的专业,怎么就不能听?”肖远似乎非要让我留下来。 “你怎么知道?”吴悦奇怪地看着我跟肖远。 “怎么不知道?我们大学是一个学校!” “肖总监!”我想制止他。 可是他看了我一眼,仍继续说:“而且她曾经是我女朋友,我能不了解她?” 吴悦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副总监,别听他瞎说!”我赶紧解释,“上学时候都是闹着玩的!” “谁跟你闹着玩了?”肖远脸色更难看了,怒视着我。 “肖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吴悦一下哭了,然后飞快地跑出去。 “你为什么非要跟她说这些?为什么还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我也哭了,这么复杂的关系,让我以后怎么在这里混?你肖远不在乎,你后台坚固,完全可以说走就走,我怎么办? “对不起,我不能不说了!”肖远搂着我的肩膀,“再不说,家里会逼着我和她订婚!” “你们订婚好了,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我哭着。 “傻瓜,你难道不明白吗?一直以来我爱的人都是你!”肖远用力抱紧我,恨不能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心痛到快要窒息了,为什么?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才跟我说这些? 我双腿无力,紧紧依靠在肖远胸前。 连着几天都无心上班,老想着肖远那句话,“傻瓜,一直以来我爱的人都是你!” 想着想着,就傻笑起来,笑完了又哭,哭完了再笑,把自己弄得跟个疯子一样。 吴悦好几天没在组里露面。 局里下来检查组,局长亲自挂帅,田维年教授充当顾问。肖远和组长陪着到处看,我跟在后面负责记录。 走完一圈,大家坐下来休息,局长和肖远坐我前边,田教授反而和我坐在一起。 “肖远啊,是不是和悦悦吵架了?”局长和蔼的跟肖远话家常。 肖远不说话。 “年轻人在一起免不了吵吵闹闹,别放心上!你也知道悦悦的性格,小孩子心性,什么事都爱计较,多让着她点,毕竟要订婚了嘛!” 肖远回头看了我一眼,幽黑的眸光透出坚定,然后转过头和吴局说:“吴伯伯……我想我跟吴悦不合适!”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你们俩青梅竹马,多好的一对儿!”局长拍着肖远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前几天给你爸打电话还问我,订婚酒席在哪儿摆呢!” “吴伯伯,我想不会有订婚酒席了!”肖远小声说。 “还真是闹脾气了!”局长仍笑呵呵的,“不过,小两口吵架,三五天又好了!” 休息够了,大家又继续走,去现场看施工情况。我在后面远远跟着,心里却是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田教授拍着我的肩膀说:“嘿,年轻人,打起精神来!”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强忍着想哭的冲动。 抽时间去了趟章御的住处,帮他喂鱼。 有钱真是好,可以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光客厅就有两个,每个厅都放了一个大鱼缸。鱼缸里形形色色的金鱼,种类繁多,我没有养鱼的经验,分不清这些鱼都是什么具体品种,只知道很多都没见过,或许真的很名贵! 鱼食就放在桌子上,我拿了一些放进去,小鱼儿们开始抢着吃,一会儿工夫就吃光了,我又投了一些,又被吃光了。看来这些小家伙们真是饿了,干脆把一大包全放进去,让他们吃个够。 喂完鱼,从章御家出来,给肖远打了个电话,“我们去学校的食堂吃次饭吧!” 肖远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在学校门口等我。 食堂基本没变,只是不再提供免费的西红柿鸡蛋汤。我和肖远买了两份宫保鸡丁盖饭,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还是当年的场景,只是盖饭却完全吃不当年的味道。 吃完饭,肖远说:“我们去操场吧,看看我现在还能不能跑一千五百米!”我才注意到他穿着那双半旧的耐克运动鞋。 “你还穿这双鞋?” “想换双新的,一直没人陪我去买!”他冲我笑着。 我低头错开他深情地注视,“等有时间再陪你去买双新的吧,但你得自己付钱!” “田可乐,你真小气!”还是当年批判我的原文。 我站在跑道边帮他掐着时间,操场上很多学生都看着我们,尤其是女孩子,看肖远双眼都放着光。 我拉着肖远,“走吧,饭后不能剧烈运动!” 我和肖远手牵手沿着河边静静地走着,仿佛回到多年前刚相识的时候。 “等这个项目一结束,我们就去注册结婚吧!”肖远突然说。 “结婚?”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为什么?” “当然因为我爱你!”肖远停下来,吻了我唇。 他第一次吻我,我错愕着呆住了。 “怎么,还要?”他似乎上了瘾,又凑过来吻我。 肖远的唇带着涩涩甜蜜,细腻、温润、柔软地印在我的唇上。 “肖远,你还会离开我吗?”我总觉得这样的美好那么不真实。 “再也不会了!”他堵住我的嘴,“专心点,别说话!” 肖远一直把我送到家门口,“我想进去见见你妈!”他杵在那里不想走。 “下次吧,我先回去跟她说一声,免得吓着她,她一直都以为你在国外呢!” “我们在一个单位上班,你居然都不跟她说!”肖远用两只胳膊将我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我怕她不喜欢你啊!” “丈母娘见姑爷,哪儿有不喜欢的?”他臭美地说。 “行了,你下次再来!”我推开他,“赶紧回家睡觉去,明天还上班呢!” 我妈已经睡了。我轻轻开门怕吵醒她,近来,她都早睡。 洗完澡躺在床上,激扬的心才沉淀下来。 肖远,我们真的能在一起吗?为什么我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第二天上班,项目组抽调肖远和我去施工现场查看进度。 出发的时候,组长再三叮嘱司机,一定要保证肖总监的安全。 一路上,我跟肖远开玩笑,“看,这就是总监跟职员的区别。总监就是矜贵,出个门都要保证安全。” “你不是更矜贵,有我这么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总监保证你的安全?”肖远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哪敢劳驾你?” 到了现场,施工队长带我跟肖远查看线路的铺设情况。肖远时不时指出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队长都一一记下来。 走到一处拐弯的地方,地下渗水,积到了一起,形成不大不小的一个水洼。一起来的司机光顾保护肖远,错身想拖住他别往前走,可是却撞到了我。 一个趔斜,我正好跌进去。水深及腰,异常寒冷,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了。 肖远看到这个情景,立刻将身上的衣服一扯,欲扑过来拉我。 我喊:“肖远,你别动,我自己能上去。” 司机撞了我,正歉疚,说:“肖总监,还是我来吧!” 肖远狠狠瞪着他,眼里的温度比水洼里的水还凉,“一边呆着去。” 司机吓的不敢出声,退到一边。 肖远顾不得水凉,慢慢走近我,一把拉住我的手,说:“跟着我走,慢点,别摔倒!” 从水洼里出来,队长给找了间有电暖气的帐篷,让我跟肖远把湿衣服烘干。肖远怕我冷,把外套也脱下来给我搭上,“那个笨手笨脚的司机,真让人窝火。” 我笑他小题大做,我不过弄湿了衣服,不值得跟人家发脾气。 肖远离暖气比较远,我让他凑近点,免得着凉,他却不肯,“你比我更矜贵。” 我看着他傻笑,整颗心都暖暖的。 回到组里,肖远一直喊冷,我冲了杯感冒冲剂给他,仍是没用。 第二天一大早,肖远的电话把我从床上叫醒,“可乐,我发高烧,有点肺炎的迹象,住院了。”声音干哑,不若往日那么有磁性了。 “在哪儿?”我问。 “武警总医院。” “你等着,我去组里报个到,请了假就去看你!” “嗯!”肖远乖乖地应了声,估计烧的没了说话的力气。 买了一篮富士苹果,又大又红,想着肖远一定爱吃。 武警总医院我没去过,进去一看,还挺大的,在主楼问了好几圈,才知道住院部在哪里。跟住院部的护士一提肖远,几个年轻的小姑娘都兴奋地说:“我带你去。” 肖远住在单间高干病房,病房的门开着,里面有好几个身影在晃动。 我轻易地辨认出,吴悦正坐在床头,端着水杯喂肖远喝水。肖远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在楼道里站了很久,一直注视着吴悦,她与肖远如此默契,定是相处很长时间了。 “宋秘书,这位小姐找肖远。” 被叫做宋秘书的那人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肖部长和夫人交待了,除了吴悦小姐,肖远不见任何人。” 除了吴悦,其他人都是肖远的“任何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觉得一瞬间一颗充满热情的心冷却下来,被速冻了一般冰冷且坚硬。同时,身体也跟着痉挛,连指尖都在颤抖。 护士喊我,“你怎么了?” 我让自己努力不再颤栗,回头冲她感激地弯弯唇角,“没事儿。” 护士奇怪地看着我的表情,对我指了指地面,不知什么时候,手中的苹果滚了一地。 我又看了看病房里,吴悦轻轻捧住肖远的头,放在枕头上,然后帮他掩上毯子。 我回过神,又低头盯着地上的苹果,摔成这样,估计是不能吃了。 笑了笑,在心里跟肖远说了句:保重! 1、喂鱼还是斗鱼 过了几天,肖远来组里上班,见到我就问:“你说去医院看我,怎么没去?” “工作太忙,走不开!”我跟他解释。 “狡辩!”肖远并不介意我的食言,继续说,“在医院吃了几天病号饭,烦死了,晚上一起去吃涮肉怎么样?” “不去。”我摇摇头。 肖远有些失望,“不喜欢吃火锅?换个地方,鸿宾楼怎么样?” “你们家的厨师可能不比这些地方的厨师差吧?”我讪讪地说了一句。 肖远咕哝着:“在家吃饭没意思,又看不到你!” 我的心脏一阵收缩,哽咽着说,“还是去吃涮肉吧,谁让你就馋呢!” 肖远当下笑了,“我现在就去订位置。” 吃完火锅,肖远非要送我回家,心疼他身体不适,于是,我坚持就地解散。 回到家,手机响,第一反应是肖远。 “到家了?”我柔声问。 对方一阵沉默,“不,我还在国外,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 “天啊!章御?” “很荣幸,你还记得我!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帮我去喂鱼!” “当然去了,我这个人很负责的!” “那就好!” “呵呵,你那条花斑鱼真能吃,半袋子鱼食都给它吃光了!” “估计已经撑死了!”章御笑吟吟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生气,“那条鱼不能多喂鱼食,它食量虽大,但胃口很小,每次给它一小撮鱼食就够了。” “那怎么办?” “没关系,你下次少给它们吃点就行。”章御非常耐心地说。 “好,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做!”我向他保证。 那条花斑果然死了,我去的时候,它已经漂到水面上,其它鱼都围着它追悼。 我把它捞出来,放进垃圾桶,又觉得不妥,毕竟是一个生命啊,应该给它找一个能够栖息的场所。 章御家楼下有大片的草地,我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挖了一个小坑,打算把鱼埋起来。 坑挖好后,却怎么也找不到鱼的尸体,一转身才发现不知哪儿来的野猫,正叼着那条死了的花斑。 “放下那条鱼!” 那只猫见着我,跑了起来,我赶紧追上去。 物业的保安见我追一只猫,问:“它叼了您什么东西走?” “一条鱼!”我告诉他们。 “死的活的?” “死的!” “那还追什么?” 我没理保安,还是猫比较重要,但保安却拦住了我,“小姐,我们没见过您啊?您住几单元几号?” “我不住这里,我是来帮章御喂鱼的!”我跟他们解释。 “章先生的鱼?您怎么不早说!”几个保安不再管我,都冲出去找那只猫。 “别找了,不就一条死鱼吗?”我跟他们说,他们才停下。 “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们!”临走时,保安热情地送了我老远。 看来章御在这里的人缘还不错。 吴悦重新回到组里上班,神色里多了几分自信。 见到我颐指气使,说:“小可,替我泡杯茶来!” 泡茶的工作不归我管吧?组里没这先例啊,办公室工作人员要替总监泡茶吗?不管了,既然副总监交代,那就泡吧! 茶水间里有红茶、绿茶、花茶和奶茶,我犯难,这副总监也没说泡杯什么茶啊?干脆一样放上一点。 吴悦接过茶,喝了一口,噗嗤,全吐出来了,“这是什么茶?” 废话,既然存心找茬,什么茶你不也得吐了吗? 我笑着告诉她,“这是混茶,每样茶叶都放了点,好喝吗?还是您根本喝不惯?” 吴悦怒视着我,“田可乐,你也别得意的太早!” “我得意什么?我一个普通工作人员,在你大小姐面前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吴悦盯着我,冷笑,“你知道,人斗不过命!”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而且我也做好了思想准备。 休息室里,田教授一直盯着我,“你们三个人的关系还真够纠结的。” 这个睿智的老人,几眼就把我们都看了个透彻。 “我也不想这样!” “能放下的要学会放下,让自己快乐起来,才不会辜负你妈给你起这个名字的本意。” 晚上回家,我妈正坐在大屋里,翻看以前的相册。 “妈,我饿了!” 我妈收起相册,“下午出去办了点事,回来晚了,没给你做饭,今天不如出去吃吧。”她的声音中透出疲惫,好像很累的样子。 “那您请客!”我故意逗她。 选了附近的一家小是小火锅,点了很多东西。 我妈吃的很少,一直看着。 “您怎么不吃啊?妈,您最近可是瘦了,是不是该减肥呢?” “减肥?对,上了年纪的人一胖了就容易三高,我还是少吃点,预防着。”我妈慈祥地看着我笑。 “妈,跟您说个事儿,您别生气!最近,我跟肖远……”关键的地方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们见面了?” “其实,他一直是我们项目组的技术总监,没跟您说,是怕您多想。” “妈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而是怕你会受到伤害!” “肖远很爱我!” “但是他那个家庭容不下你!” “我还没有想过那么多!” “可可,妈的只希望你一生都快乐!”我妈看着我微笑。 “做您的女儿,很快乐!”我用吃得油腻腻的嘴亲了我妈一下。 “顽皮!”她居然没有动手去擦满脸的油腻,只顾盯着我看。 去商场给肖远买运动鞋,他看上了一双黑色耐克,我看上了一双白色阿迪。 “你付钱就买阿迪!”他和我耍赖。 “那你还是买耐克!”那么贵的鞋我才不帮他付钱呢! “那我付钱买阿迪吧!”他悻悻地说。 “怎么又变阿迪了?” “因为它是白色的,我穿上,你一低头能能在人群里找到我!”肖远笑着说。 我笑他白费心思,“找你,何必要低着头?” “那可是你的习惯,看吧,我这儿一说话你又低头了!” “得,赶紧买鞋!” 一天中午,刚吃完午饭,传达室的老大爷叫我:“门口有人找!” 出了门,看见一位中年男子,他冲我点点头,“请问是田可乐小姐吗?” “我是!” “我们沈局,肖远同志的母亲想找你聊聊!”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跟着他走出去老远,上了一辆车。大概有十五分钟车程,车停在一个四合院门口,“田小姐请。”有人客客气气地将我请进去。 四合院不大,收拾得很整齐。偏房的门开着,有人带我进去,就看见屋里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正用严肃的目光审视我。 “你是田小姐?”她问,声音不大,却透出威严。 我点点头。 “我是肖远的母亲!”妈就妈,还母亲,拽了半天还不是一个意思。 “请田小姐来是想告诉你,下个月肖远和吴悦就要订婚了!”她的语气是试探的,表情中充满不屑。 我是不是该说声恭喜? “想必田小姐也知道,我们肖远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找对象马虎不得。田小姐虽然和我们肖远走得比较近,但毕竟身份地位在这儿摆着……” 不等她说完,我便笑了,“肖远爱我!” “爱你又怎么样?难道你愿意永远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我们会结婚!” “真是太年轻了,想法都那么天真!”肖远他妈摇头。 “要不要看看肖远和吴悦的婚纱照?去年在国外拍的。吴悦和肖远是青梅竹马,她一直陪他在国外读书。要不是肖远去年出了车祸,他们早就订婚了。” 我心里好像有块冰在凝结,“肖远不会爱上别人的!他爱我!”我喃喃地说。 “肖远只是暂时迷恋你,这不是爱情!”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相信肖远,我相信肖远!你不能拆散我们!” 从肖远家出来,我打了个电话给组里,小刘接的,“肖总监找你呢!” “我下午不回去了,帮我找个借口请假吧!”我拜托小刘。 “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哭了?”小刘问我。 “没有,嗓子疼着呢!”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走,走了很久,发现又走回了原来的地方。 2、寸草春晖 路过医院门口的时候,看到我妈进了医院,我也跟着进去。看她直接去了诊疗室,我就站在门外等。人不多,我凑到门口,正好能听清楚我妈和医生说的话。 “你这种情形,看片子已经很严重了,要尽快安排手术!”医生说。 “能不能不做?反正我这种情形做手术跟不做手术也没什么区别。” “我们还是建议你做!现在技术比较发达,癌症的治愈率已经很高了!” “让我考虑考虑吧!” “还是尽快下决心吧!你家人呢?他们什么意见?” “我女儿还不知道,现在还不能告诉她!”我妈的声音敲击着我的耳膜,我差点站不住了。 回家洗了所有的衣服和被单,还嫌不够,把厨房、厕所刷了一遍,还是觉得心慌得难受。 我妈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在家,不禁一愣,“怎么没去上班?” “下午没事,忙完了就算下班了!”怎么自己扯谎都不脸红呢? “怎么洗这么多衣服?”我妈看到阳台上晒的衣服问我! “这不没事可干吗!”我边擦家具边说。 “是不是和肖远闹别扭了?”我妈看着我。 “肖远?哦,算是吧!”我随口应着。我倒宁愿是跟肖远吵架了,那样我也只是生点小气而已,可现在却觉得心肝肺都搅到一起,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妈进屋倒了杯水,边喝边说:“以后,多体谅点别人,别老闹脾气!” 我听到她拿药瓶的声音,冲进里屋,“您吃什么呢?” “维生素和钙片!”我妈一慌,一瓶药掉到了地上,撒出来大半。 我一粒一粒帮她拣起来,小片的安痛定我还认识,只是不愿意让她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您最近真是很注重养生啊!”我牵强地笑着。 我妈赶紧抢过我手里的药瓶,“别的老年人都吃!” 我没说话,回到自己房间,蒙起被子掉眼泪! 项目组的工作做了一半,我被调回原单位。 我们处长无奈地看着我,说:“上边有安排,让你去基层锻炼两年,可能另有重用。所以下个月起,你到三产上班吧!”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那句话,到哪里不是干革命,去就去吧! 上厕所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同事们正在发扬厕所文化传播精神。 “听说在项目组勾搭局长的侄女婿了,被贬回来了!” “那小可看着老实,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向科长,我以前还听她说过你坏话呢!” “……” 听到这些,让人心惊胆寒! 回项目组收拾东西的时候,正好碰到田教授。相处了这么久,大家也算熟识,他叫住我:“孩子,聊聊吧!” 我抱着一纸箱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跟他到了贵宾室,幸好肖远和吴悦这个时间都不在。 “很遗憾,没能让你留下来。”他的开场白着实让我吃惊,难道他早知道我要走?可是,他为什么要留我呢? 我摇摇头,理不清自己凌乱的思路,反正一切都无所谓了,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想开点,谁的生命是一帆风顺的呢?” “您不用安慰我,我根本不是为这个担心。”相比于工作,我更担心我妈的身体。 “能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吗?或许多个人分担,你会感觉舒服点!”他的态度相当诚恳。 “我不想让您也替我担心!” 他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了一串电话号码,有办公室的、手机的、小灵通的,看得我眼花缭乱。 “有困难给我打电话吧!” “非常感谢您!”我礼貌地跟他道谢,然后抱起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可乐……” “嗯?”我回头,看到他冲我微笑,表情甚是欣慰。 “你母亲将你教导得很好!”他说。 我有一个天下最好的妈妈! 下午,跑了趟医院,询问了我妈的病情。 “她是乳腺癌晚期,很严重了!”医生告诉我。 “还可以治疗吗?”我焦急而期待地看着医生。 “希望不大!” 我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田小姐,田小姐!”医生掐着我的人中,“哎,终于醒了!” “我妈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她我来找过您!”我拜托医生。 “真是一对奇怪的母女!”医生不解。 如果他知道我和我妈相依为命,如果他知道我们都无法承受对方的离开,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回家的时候,在我家门口见到肖远,“你不上班跑这里来做什么?”我问。 “我把工作辞了,从家里搬了出来。”肖远故作轻松地笑着。 “你怎么能辞掉工作?” “他们把你从组里调走,还不声不响地在报纸上刊登了我跟吴悦的订婚启事!” “我没看报纸!”这几天根本没时间看报,都在为我妈的病和调动工作的事发愁了。 “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肖远拉着我的手。 “肖远,你先回去,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最近脑袋里都乱做一团了。 肖远迟疑地看着我,“可,你怎么了?” 突然想起吴悦说的那句话,人,斗不过命! 肖远似乎打算彻底和他父母决裂了,不但把工作辞了,还在外边自己租了房子。他带我过去看的时候颇为自豪,“我要靠自己生活了!” “可是,有没有想过你以前怎么生活的?你父母供养了你这么大,怎么能说决裂就决裂?” “他们那么对你,你不恨他们?”肖远抱着我。 “不恨,我能理解他们那种为你着想的心情。天下父母谁不愿自己的孩子好?”就像我妈,都病得那么严重了,还瞒着我怕我伤心。 “傻丫头,你为什么要那么善良?”肖远吻我。 我妈最近天天约了朋友出去。 “我和隔壁的许阿姨去郊区看房了!”她兴奋地跟我说,“那户型和面积都不错,还便宜!” “现在有的住,不要急着买吧?”我跟她说。 “不行,这个楼盘真不错,现在不买以后要涨钱了!”我妈说的头头是道。 “您高兴就买吧!”我吃不下饭,又不敢表现出来,就端着碗假装在看电视。 我问我妈:“如果现在见到我爸,您会恨他吗?” 我妈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为什么要恨他,对于我,他早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倒是你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你会不会恨他呢?” 我妈反过来问我,倒让我为难,我会不会恨他呢?一个二十多年年来都没出现过的人,有理由让我恨吗? 我妈行动很快,没两天就跟我要身份证,“我以你的名字定了一个两室一厅,过两天办手续,你本人必须跟着一起去!” “您能不能省省心?”我急了,跟她嚷嚷。 我妈老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又觉得自己特过分,她是病人,怎么能跟她吵呢? “妈,哪天办手续,我请假跟您一块儿去啊!”我哄着她。 我妈把所有存款都取出来,给我买了那套房。办完手续出来,她嘱咐我:“以后生活要节俭着点啊,你自己要供房子呢!” “知道!”我心里非常难受,一路走一路哭,还不敢让她看出来。 回家的时候,看到我家楼下停着那辆黑色奥迪。我坐过那辆车,上次去肖远家,还记得车牌号,尾数四个八。 车旁站的人见到我和我妈回来,走到我跟前,说:“田小姐!” “我把我妈送回去再出来跟你们说!”我低声告诫他。 我妈走在后边,没听到我们刚才到底说什么,就问我:“刚才那人干什么的?” “他问路!”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说。 3、不要去打扰我妈 肖远他妈坐在车里,我上车后,她吩咐司机去高尔夫球场。 到了球场,她问我会不会打球。 高尔夫是有钱人的娱乐项目,穷人见都很少见,怎么会玩? 她说:“你看,你跟我们有多大差距,肖远最喜欢的运动是高尔夫,你居然不会玩,吴悦可是玩得很好!” 我无心听她闲扯,我妈还在家里等我,我出来的时候跟她说我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所以我不打算在她这耽误太长时间。 “您的目的就是要分开我和肖远,是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你很聪明!” “这个世界上您是第一个夸我聪明的人。”长这么大,见过我的人都说我笨,唯一不说我笨的还说我傻,今天有人夸我聪明,我怎么能不感到荣幸。 她冷笑,“聪明也好,愚钝也好,总之你离我们家肖远远点!” “好,以后见到肖远,我尽量和他保持一百米以上的距离!您觉得够吗,还是希望更远点儿?” “你……”她指着我说不出话来,整张脸扭曲得厉害。 我怎么样,我好欺负是吗? “我跟肖远是我们之间的事,本来您没必要插手,我都会把事情解决了,而且会让你满意。 “我跟肖远上大学时就认识了,那年他选择出国,我就觉得我们以后不会在一起了,就是到了现在,我也没想过我们会在一起。您只知道千方百计地阻挠我们在一起,但您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在一起也不像情侣,这种微妙迟早都会演化成矛盾。 “他与吴悦之间发生过什么,我说不好,但我能体会到他们之间一定不寻常,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愫即使再笨的人也能看的出来。那次肖远生病,我去看望,却被您的助理拦在外边,远远地看到病房里吴悦坐在他身边的样子,我就在想,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 “没错,我是喜欢肖远,他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大男孩,他善良、勇敢、坚强、有主见,确切地说,他很优秀。而我却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我觉得我配不上肖远。正因为有了这样或那样的差距,我经常审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经常告诫自己肖远这样的男子不是我的,现在跟他在一起只是暂时的缘分,是老天特别优待我。 “前段时间,我妈告诉我,原来很多年以前,您和您的家人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既然这样,我就更不能轻易接受肖远的感情,我不能让他永远痛苦地活在爱人和父母之间,那样,他一辈子都无法解脱。我不能让他受这样的苦,因为我爱他! “我愿意成全他,我愿意让他放弃我去选择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个能给他依靠的妻子,一份圆满的爱情! “我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是你们却激起了他的叛逆心,是你们把他从身边赶走了!” 说完这些,我心跳加快,情绪激昂,我从来没有说话这么顺畅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尖锐过。我想我今天是气过头了,才会这么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胡言乱语。 肖远他妈瞪大眼看着我,“你,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点头,“我理解父母为了孩子的苦心!” “你愿意离开肖远?” “如果我离开,他能生活得更好,我愿意!”我沉声说。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肖远能更幸福,我为什么不愿意。真正的爱不是拥有,而是祝福!我爱肖远,所以不忍心让他在我与他父母之间选择,不忍心让他的将来受到丝毫委屈。 我哭了,为了肖远,为了想爱他而不能爱的命运! “对不起,孩子,请你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我们会补偿你的。”肖远他妈帮我擦起了眼泪。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人转变得多快,大家都特善良的样子。 “不需要,请为我保留一点点尊严吧!”我仰起头,看着远处的蓝天,天空单纯而美好。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 “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要去打扰我妈!” 晚上,我妈老是睡不好,有时候半夜醒了就把身体斜靠在沙发上翻看过去的老照片。药瓶里的安痛定下去得很快,她是在强忍着疼痛和时间赛跑。 我不敢去打扰她,怕她知道我发现了她的病情,那样她心里会更难过,因为她舍不得我伤心,就像我看不得她伤心一样。 我们俩就这样互相隐瞒着复杂的心情,独自痛苦着。 我妈拉着我去逛商场,“你不是想要个翡翠手镯?” “我要那劳什子的东西做什么,当时只想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我现在倒觉得手表不错,可以看时间也可以当装饰!”她不是一直惦记给我买手表吗? “那好,就给你买一个!”在我妈那个时代,手表是必不可少的饰物,所以她喜欢手表。 我妈一门心思地帮我挑手表,我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的人流。 视线中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肖远,好像在选首饰。 肖远也看到我,先是一愣,后来又笑了,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我想选个戒指,还怕买了不合适,现在你来了,正好去试试!” 原来他要给我买戒指,我忍住忧伤,淡淡地微笑,他的戒指我永远都无缘佩带了。 我挣脱他,说:“别拉我,我妈在后边呢!” “阿姨来了?” 这时,我妈也走过来,我赶紧挎住我妈的胳膊,“妈,他是肖远!”我给他们介绍。 “阿姨好!”肖远一个90度的大鞠躬。 我妈乐了,说:“经常听可可提起你,有时间来家里玩吧!” 肖远的脸上乐开了花,“谢谢阿姨,我一定去!”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说:“我要跟我妈去买东西,你自己逛吧!” 肖远还真是听话,第二天就到我家了。 我在厨房烧菜,听他跟我妈在大屋里聊天,左一个阿姨,右一个阿姨,叫的那个甜啊! 我喊他:“肖远,你过来!” “怎么了?” “你别老叫我妈啊,你叫一个阿姨她答应一个,多累啊,累坏了怎么办?” “叫阿姨也不行?要不我跟着你叫妈,看她答不答应?” “在我们家你老实点,别贫啊!”我警告他。 吃完饭,我妈显得有点疲惫,我让她早点休息,我送肖远下楼。 楼下有成排的石凳,我和肖远坐下,路灯昏黄的光线打在肖远脸上,怎么看都不真实。 我说:“肖远,你别跟你家里人闹别扭了,还是回去吧!” 他不理我,兀自点了跟烟。 “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你好!”语重心长的劝诫怎么听都像在说教。 “你是不是拿了他们什么好处?怎么竟帮他们说话?”肖远严肃地看着我。 我能有什么好处?让肖远走我也舍不得啊。 “父母亲情,你终是逃不开,不能一辈子都跟他们唱反调吧?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后悔了,但后悔却来不及了!”我淡然地说。就像我一样,多么希望以前我对我妈能更好一点,不让她为我操心,不让她生气,不让她干那么多家务,不让她…… “回到那个家,我跟你就没希望了!你还不明白?”肖远站起来,背对着我。 “你不回去,我们也没有将来……”我低叹。 他用一种惊悸的眼神看着我,“你怎么了,可,他们是不是威胁你?” “没有人威胁我,是我自己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形。我不愿意看到你和你的家庭决裂,那样,即使我们在一起,我也不会觉得幸福!” 肖远颓然地按着额头,“老天为什么总给我一种两难的命题?” 命运给我们安排了注定的际遇却忘记安排缘分,你不得不被迫选择放弃,即使心正流着血! 过了几天,到基层报道,领导安排了相对轻松的工作给我,正好让我有时间照顾我妈,在没有实权的单位上班也是件好事啊。 项目组的小刘接替我原来的工作,一个劲地抱怨:“副总监真会为难人,这么多数据,我一时怎么整?” 我赶紧打断她,“要想在这里混,就少说话多做事。”也算同事一场,我对她唯一的忠告。 4、人生,总是缘浅福薄 新的工作,新的环境,新的开始,一切都得重新适应,重新接纳。 班长章骋隔三岔五跟我联系,说去原来的地方找不到我,一打听才得知我换了工作,气愤得不得了,“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 “算了,这样也很好!”我说。 “可乐,你不能一味退让!”章骋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大哥哥一样的感觉。 “这不是退让,只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有其它余地,我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结束我的爱情。 刘德华演唱会的门票欠了章骋一个人情,本打算请他看篮球赛,但由于时间不对,只能请他看电影。 我我说请他看电影,他立刻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两张票递给我,“我这儿好像还有上次别人送的票,你请我看哦!” 我直想笑,他的票,我请他看?他糊涂了吧。 是大学时看过的老片,很精彩,也很经典。 第一次看,还是陪肖远在华兴影城看的。整场电影,他都拉着我的手,害我没办法吃爆米花,“看电影居然不能吃爆米花,还叫什么看电影?” 肖远帮我抱着一堆零食,“吃,吃,吃,整天就惦记着吃,小心成了猪!” 看我看得走神,章骋小声问:“要不要帮你买包爆米花吃?” 我摇头,“不用!” 看完电影,章骋又开车送我回家。班长是个好人,什么事都特热心,周到体贴,我打心眼里感激他! 楼道里坐着一个人,见我过来,腾地站起来,吓了我一跳。 “肖远,你怎么在这里?”我诧异。 他却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你和章骋约会吗?你妈说你们去看电影了!”我怕我妈担心,所以告诉她我和班长看电影的事。 “你去过我家?” “当然去了,等了你三个小时,实在不好意思打扰阿姨休息才出来等你!” “找我干什么呢?”我放低语气。 他拉着我下楼,找个个安静的地方,说:“我不会和吴悦订婚!” “嗯?” “我愿意放弃那个家,永远不再回去!”他郑重地说,“我们去公证结婚,然后我找一份普通的工作,与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肖远,你做不到!”我轻声说。 “你要相信我!”他似乎急于说服我。 “如果你能放弃现在的生活,当年就不会选择出国留学,就不会在几千个日子里杳无音信,当我们再度重逢的时候你就更不会那么被动,甚至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你也不会那么犹豫!肖远,你虽然不说,但我都知道!” 肖远盯着我,目光是那么陌生,他声音低沉沙哑。 “当年我走是因为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一走我就后悔了,我应该留下来陪你的……在国外,一直是吴悦陪着我,她温柔、体贴、知性、大方,我承认,我是被她吸引了,也有忘记你和她从新开始的打算。可是,就在我们要订婚的那段时间,我突然意识到,我跟她之间似乎不是爱情,那只是一种在陌生环境里相互依偎的亲情。 “那段日子,我疯狂地想念着你,想着要回来看看你,所以出了车祸,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身体刚能活动,我就回来了,才有了开会那次意外地重逢。再相见让我又一次体会到你对我的重要,只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才能发自内心的笑。所以我决定无论怎样,毕业以后都要回国。 “没过多久,正好国内有个项目,知道你在这个组,便求我父母想办法让我参与进去,我想要和你离得近点,再近点……和你接近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时间真的让我们有了隔阂。虽然你对我笑着,但我觉得我们之间却越走越远,我害怕,想要做点什么,去抓住你。 “可,我不知道他们对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爱你!” 灯光将肖远的影子拉得很长,使他看起来消瘦而单薄,令我觉得他的话是那么苍白。 “我相信,一直都相信!”我深吸了一口气,相信或者不相信有什么区别吗?我选择相信又怎样呢。 “那我们去公证结婚!” “不!”我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肖远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能轻易做让你后悔的事情! “肖远,回去吧!”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和责任,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可,你爱我吗?”肖远不确定的语气伤害了我。 我沉默。肖远,我曾经爱过你,用一颗单纯的心爱过你。现在,我仍爱着你,却是用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爱着你! 明知这样的爱没有结果,却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或许是我们爱的不够坚持,缘分不够深,我们太在意爱情以外的东西,而忽略了爱情本身。 肖远,曾经,我多想和你携着手,一起走到白头,可是是你先放开了我,让我久久徘徊。 曾经,我还梦想有天重逢,我们会再次牵手去看海阔天空,但现实毕竟残酷,前路多阻,我们无法再延续青春的浪漫。 不是不介意,你中途的走失,证明了我们爱的不够坚贞! 突然之间,我长大了,成熟了,知道凡事不是顺着我们意愿在发展,知道了无奈时必须要放手,知道了爱情有时候无法圆满…… 我们也可以强求在一起,但是强求来的结果往往不会如所愿。 马克思他老人家说的太对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什么样的基础决定了什么样的爱情观,什么样的基础决定了什么样的结果。 不是我不想努力争取,只是这个过程太累,让我无法承受! 或者,现在已经是该放手的时候。 不知道该怎么说再见?人生总有再见不能的悲痛。 我转身上楼,只想留给他一个凄美的背影。 看着书桌上登有订婚启事的报纸,看着那张美丽却不真实的订婚照片,我虽不能坦然给予祝福,却能够平静面对。 不是他们家庭或阶层不能接受我,而是一开始,我就已经被排斥在可选择的范围外。 如果,当年没有遇到肖远,如果,没有爱上肖远,我或许会生活的很幸福吧? 一张白纸总胜过浓彩重墨。 如果,我与肖远早断了牵缠,如果,我们选择了各自忘却,我应该会很快乐吧? 没有纷扰的心总会宁静淡泊。 如果,我肯忘却以前,如果,肖远没有回来,我们都应该找到了各自的幸福吧? 幸福的定义很简单。 如果,没有他父母的反对,如果,我们能爱的再坚持一点,或许我们的爱情已经修成正果了吧? 可是,现实中没有那么多如果,种种假设都不存在。 人生,总是缘浅福薄。 肖远,真的要与你说再见了。 尽管爱过,但终究这样的爱不是你我想要的,我们也不配得到。 书桌上,摆着肖远送的那架钢琴模型,多日不擦拭,已蒙了些灰尘。 肖远一直站在楼下,我站在卧室的窗前正好可以看到他朦胧的身影。 我含着泪水对他微笑,他不会看到。 我妈和肖远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两个人,现在他们都要远离我了! 我妈,我留不住。 肖远,我留不起! 1、接章御巧遇圆圆 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地亮着,在漆黑的深夜发出幽幽的蓝光。 “你好!”我擦掉脸上的泪水,却无法掩饰哽咽的声音。 “我说,这可是国际长途,等这么半天,要浪费我多少电话费啊?”章御慢悠悠地说。 “章御?你怎么会给我电话?” “想你了呗!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怎么可能?是想你的鱼了吧?”我们根本不熟,他想谁也轮不到想我啊! “对,对,对!想我的鱼了,所以决定明天回去看看!”总觉得他在电话那边笑。 “你不是说要过三五个月才回来?” “想念祖国的同胞们啊!就这样吧,明天记得接我,我中午一点半到首都机场。” “对不起,我不能接你!”我抱歉地说,“明天还要上班,而且我连车都不会开,总不能骑自行车接你吧?”我尽量找些客观理由。 “人来就行了,再搭我的车回去。” “那不是白跑吗?” “看在朋友的份上,跑一趟吧,要不找回来都没人接多没面子啊!” “想接你的人恐怕都连成排了,不差我一个吧?况且,我们真的算不上朋友!” “田可乐,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无情?”章御火气不小,“不接算了!” 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对我发火? “章御,如果我明天能请假一定去接你,这总可以了吧!” 第二天吃完了午饭,请了半天假,打了辆车直奔机场。路上堵车堵得厉害,眼看两点了,还堵在收费站。 章御一定等着急了。 两点半才进了机场大厅,远远地就看到一大群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章御,根本就不缺人捧场嘛,害我大中午还跑一趟。 章御旁边站了一个穿红外套的女孩儿,个儿不高,胖嘟嘟的,越看越像我童年的好友圆圆,连罗圈腿的弧度都一样! “陈圆圆!”我离老远就喊。 不要误会,此圆圆非彼圆圆,据说那个吴三桂的爱妾可是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但我们的圆圆却不同,1.55米的身高,200多斤的体重,怎么看都名副其实。 陈圆圆顺着我的声音看过来,然后像炸弹一样冲我投射过来,“可——乐!” 我们两个拥抱着,只是傻笑。 “你怎么会来?”圆圆高兴够了,才想起问我。 “接人!你怎么跟他们一起?”我指着旁边那帮人问。 听到章御的声音,“田可乐,你是来接我还是接我的翻译啊?” 我笑笑,“接你,没想到看到她了!真是意外的惊喜。” 章御把我拽到人群中,一本正经地说:“来,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田可乐!” 我什么时候成了他朋友? “只是认识!”我更正。 章御扫了我一眼,锐利的目光好像在告诫我少说话。 一群人分头上了车,我被分到和章御一个车,圆圆坐后边那辆。 “我要和圆圆坐一起!” “陈小姐,你坐前边!”章御直截了当地吩咐。 一路上,我叽叽喳喳的和圆圆说个不停,圆圆一个劲给我打手势,还小声说:“总裁一路上都没休息好,让他休息会儿,我们回去再聊!” 章御神色疲惫,我拿身后的靠枕给他垫到脖子上,“靠着舒服点!”他欣喜地冲我一笑。 2、是真的阿曼尼 章御让司机直接把他送到家,到他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司机说:“田小姐,总裁说让您赶紧下去帮他开门,他没钥匙!” “哦!”我才想起,我还拿了章御家的钥匙。 圆圆好奇地瞪着我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章御喊:“快去开门!” 我一边下车一边说:“圆圆,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送陈翻译回去休息吧!”见我下了车,章御跟司机说。 死章鱼,成心不让我和好姐妹团聚啊! 我拿着钥匙帮章御开了门,转身想走,却被他拉住,“你得帮我整理一下行李箱的东西。” “我又不是你的帮佣,凭什么呀?!” “我都累成这样了,你也看得过去?”章御靠在沙发上,眯起眼,满脸的疲惫与风尘仆仆,看来他累得不轻,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的滋味不好受。 我心里别扭着,还是动手把他的行李箱拉到沙发旁,“密码?” 章御笑呵呵的盯着我,“忘了!” “章御你故意的是不是?”我板起面孔,大声说,“想捉弄人也找人家心情好的时候吧!” “你心情不好吗?”章御将胳膊压在额头上,定定地瞅着我。 “算了!”反正跟他也没关系。 他忘了密码箱的设置,我也乐得轻松,不用帮他整理东西了,“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等等!”章御又拉住我。 “又怎么了?”死章鱼,事儿还真多。 “帮我煮点东西吃吧,太饿了!”章御使劲儿拽住我,那力道一点都不像饿极了的人。 “你还有完没完?”我有点火了,最近诸事儿不顺,心情特烦躁,被他这么一闹,很想爆发。 “好歹帮我煮点面条什么的,吃完有力气带你去看陈圆圆啊!” 听他说要带我去看圆圆,我也就顾不得跟他计较什么了,谁叫自己光顾着和圆圆聊天忘了要她的手机号,“可别说话不算话哦!” “当然!” 章御家的厨房很干净,冰箱里除了饮料什么战略储备都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问章御怎么煮面条?章御自己看了看冰箱,也傻眼,“要不,你帮我打电话叫个比萨吧!” “你连电话都不会打吗?”我没见过生活能力这么差的人。 “你见哪个矜贵的大人物自己打电话叫外卖的?”他挑挑眉,冲我得意地笑了笑。 “我也没见过哪个大人物矜贵到不用自己吃东西!”如果不是等他带我去看圆圆,我肯定掉头就走,多看他一眼,我就是个十足的笨蛋。 “叫不叫?” 我强忍着不悦,闷闷地拿过他递过来的电话,“吃完了得带我去看圆圆。” 我跟比萨店的服务员说:“要你们那儿做的最难吃的一款比萨,麻烦用最快的速度送过来,如果送来及时,章先生会付双倍价钱。”然后告诉了送餐员地址和门牌号。 章御靠在沙发上,说:“我先补充点睡眠。” 没两分钟,章御居然睡着了,有微微的鼾声。 我轻手轻脚走到客厅门口,想趁他睡觉的机会溜走,刚想开门,却听到他呓语般的声音,“这么走了,就见不到你那个翻译朋友了!” 我愤愤地咬牙,又轻手轻脚走回去,坐在他对面。 比萨店果然严格按要求办事,看章御边吃比萨边皱眉的样子,我敢肯定那味道肯定不怎么好,禁不住想笑。 章御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思,也跟着笑,边笑边说:“真让你得逞了” 章御吃完东西,我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走吧!”我催促。 “不急,我再休息几分钟。” 几十分钟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分钟,我告诫自己要有耐心。 章御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后停在鱼缸前。 两个大鱼缸里统共剩下稀稀落落的几条小鱼,章御问:“鱼呢?” “我说我不会喂你非让我喂啊!” “我问鱼呢?” “呵呵!”我笑得表情僵硬。 “去哪儿了?” “你真想知道?” 他点头。 我也豁出去了,早晚不都得告诉他? “跟我下楼!” “跟下楼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指着草地上坑坑洼洼的小土堆,我说:“虽然不是一批牺牲的,但都葬在这里了,除了那条最大的花斑,被一只野猫叼走了!” 章御强忍了半天,终于笑出来了,“你没去追?” “追了,连保安都帮忙了,没追上!” 章御大笑了半天,又痛心疾首地说:“哎——可惜了我那些鱼啊!” 章御没有食言,带我去宾馆找了圆圆。 第二天,请圆圆到我家玩,我妈见到圆圆非常高兴,“当年你要不是出国,就当我干闺女了!”她拉着圆圆的手笑的合不拢嘴。 我在旁边干瞪眼,撇着嘴抗议,“圆圆来了我就成了外人,你还真偏心!” 圆圆见到我妈也美,“阿姨,要不我现在就认干妈吧?把当年的遗憾给您弥补上。” “圆圆,你故意还是成心?你现在都快比她亲闺女亲了,如果再当了干闺女,那我还不得刷锅台去?”正主儿意见大了。 “去,给圆圆洗水果去,别捣乱!”我妈喊我。 “看吧,我就说圆圆一来我地位就得下降!”我赶紧去厨房给洗水果,见到我妈那么开心,我本应该高兴才对,可就是忍不住想流泪,如果以后她高兴的日子长点就好了! “天啊,阿姨,您居然连小白too都知道!”圆圆在那里大呼小叫,小尖嗓子吵的我想堵住耳朵。 “可可整天说:小白加小白等于小白(too)兔,我就记住了!”我妈笑呵呵地跟圆圆调侃。 我端着水果客厅时,圆圆正跟我妈说我和她在机场见面的情景。 “当时还以为是做梦呢!”我说。 “我们总裁在机场等了快一个小时你才到,我们还以为他等什么重要人物呢,原来等你啊!不过,你还真是重要呢,是总裁的女朋友?”圆圆边吃边问。 “女朋友个鬼啊?我碰巧认识他而已。” “谁相信啊,骗小孩吧?你都有他家钥匙!” 我真是百口莫辩,“有他家钥匙就是他女朋友?他拜托我帮他喂鱼啦!” 我妈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可可的男朋友不是肖远?” 晚上,我和圆圆挤在一个床上。 圆圆提醒我,“阿姨的气色一直都是这样吗?好像不太对劲儿!”圆圆出身中医世家,虽然本身不学中医,但耳濡目染也略懂医术。 我靠在她肩上,“我妈得了乳腺癌,都晚期了!” 圆圆一愣,“怎么不去医院?她自己知道吗?” “知道,她以为我不知道,还瞒着我呢!为了让她安心,我只能假装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圆圆帮我擦眼泪,“别哭了,让阿姨听见麻烦!”但她自己却哭得像个泪人儿。 一直都在为我妈的事、为肖远的事、为工作的事烦心,虽然总是告诫自己要坚强,可是人总有软弱的时候。 我感冒了,发高烧。不敢惊动我妈,只能自己上医院。 打着掉针,一直迷迷糊糊,连手机响都不知道,还是旁边一起输液的人好心提醒我,“小姐,你手机响了七、八回了,怎么不接?” 我翻出手机,按照上面显示的号码回过去,听见领导的声音,“小田,你怎么回事,不请假就不来上班了?电话也不接,有点纪律没有啊?你当我们这儿是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我无意识地听着他大喊,完全说不出话来。我早上给人事部门打电话请假了,他不知道吗? “你现在必须回单位,上头来人找你有很重要的事儿!”他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根本回不去,掉针还有三分之二没完呢,再说我今天可是请了整天假。 没过几分钟,他又打过来,“小田啊,刚才是我听错了,局里领导是说你方便的时候过去一下,找孙副局长,他的办公室在601!” 没理他,我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圆圆给我打电话,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可可啊,我刚听到我们总裁发脾气呢,把你们局里的什么孙局啊、吴局啊统统骂了一遍!还提到你的名字呢,你可别是得罪我们头儿吧?小心点啊你,老是那么冒冒失失的!” 我怎么会得罪你们头儿呢?顶多是把他那些鱼喂死了罢了,他也说不会计较了。 “可可,你怎么不说话?” “圆圆,我头好疼,等我好点了再给你回电话啊!”我握着手机,恍惚地说。 “你在哪儿呢?”圆圆急切地问。 “……医院,感冒了!”我怕她找来,迅速挂了电话,还拆了手机电池。 “田可乐!” 我觉得眼前的人影怪熟悉的,好半天才想起来,他是郭品叙。 “你怎么在这儿?” 他憨笑:“我调来这里当副院长了。”官升得还挺快。 输完液,他硬要送我,我说:“还是别了,耽误你工作,如果方便帮我叫辆出租车吧!” 他挺实在,跑去医院门口叫车。 今天因为下点小雨,天气不好,出租车也少,好半天也不见一辆。 我坐在医院的大厅等着,就听到外面有吵架的声音。 隔着窗户一看,居然是圆圆和郭品叙吵了起来。 天,这两个人怎么遇上了? 看圆圆那架势,肯定是得理不饶人,郭品叙也不弱,直骂圆圆是泼妇。 我头大,赶快走过去,说:“你们别吵了!” 圆圆和郭品叙同时看着我,“可乐!” 我拍着脑门,不知道该先劝谁。 圆圆忿忿地看着郭品叙,他正龇牙咧嘴地做鬼脸。圆圆上去就是一脚,高跟鞋使劲踢在郭品叙的小腿上。 郭品叙唉呦一声,抬起腿不停用双手撮。 “别闹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本来就不舒服,被他们一闹,头晕得厉害,说完就晕菜了。 醒来的时候,郭品叙和圆圆都焦急地看着我,“你血糖太低!”两个人异口同声,圆圆瞪了一眼郭品叙,“赶紧弄点糖水来啊!” “这儿是我办公室,你吼什么?” “正因为是你办公室,才让你去。要在我的地盘上,还轮得到你?” “你那火暴脾气,悠着点,我又没事。”我安抚圆圆。 “都怪你啊,没事关什么手机!我跑了四家医院,路上也不好打车,干脆让司机在门口等,我自己进来找。哎,那个不讲理的人,非要坐我那辆车,你说这不是找茬吗?我能让他坐?!” “他帮我叫车!”我虚弱地说。 “唉?早说啊!” 最后,还是郭品叙把我和圆圆送回去的。 一路上,两个人还在吵,我捂着耳朵祈求快点到家。 我妈见我不舒服,坐在床头陪了我一天,我内心翻腾不已。 肖远得知我生病,过来看我。 我靠在床头,尽量对他微笑,“你看,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他也笑,却笑得那么勉强,“我回项目组上班了!”他说。 我心里一阵失落,鼻子一酸,忍不住想流泪。暗骂自己没用,这样的结果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的吗? 我低下头,用手指勾住被单的一角,轻声说:“你做的对,那是你的事业!” “肖远!你很忙,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把他送到门外,把一直积压在心头的话说出来了。 “你可以不爱我,但来不来却是我的自由吧?”肖远绝望地看着我,眼里分明有泪。 我用力关紧门,冲进厨房给自己冲了一大杯橙汁,喝一口,酸的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圆圆这个大嘴巴可以媲美广播电台,“陈翻译说你发高烧,好点了没有?”电话里传来章御关切的声音。 “嗯,好多了,谢谢!”我正头疼,无心跟他多说。 “帮我喂了这么长时间鱼,也没好好谢谢你呢!我在你家楼下,是我上楼,还是你下来?我正好有事找你呢!”我透过窗户看到了他那辆招摇的大奔。 这个人向来霸道,不问别人的想法,就想左右别人的行动。 但我也只能乖乖下去,免得他上我家打扰我妈。 他站车外,挺拔的身影吸引着周遭来往的邻居都驻足,长成这样果然是祸害。 “都感冒发烧了,也不知道多穿点!”章御把他的西服给我披上。 章御把车里的暖风调得正好,我刚吃完药,昏昏欲睡,“我们去哪儿?” “吃饭!你眯着,到了我叫你!”他柔声说。 觉得很安心,我慢慢睡着了。 3、您以后再也别瞒着我了 醒的时候,车正停在凯瑞食府门口。 “来这儿吃饭吗?怎么不早说?我还穿着卡通毛衣和休闲拖鞋呢。” 章御看着我笑,“没事,这挺好!” 进去后才知道,今天来的不光我和章御两个,有满满一屋子人。细看吓了一大跳,我们局长和肖远他妈也在。 大家都和章御打招呼,亲切地叫章总,我心里笑,一群老头老太太围着一个年轻人叫章总,不伦不类的。 章御拉着我坐下,才说:“这位田可乐小姐是我朋友,大家多照顾着点!”淡淡的语气透着隐约的警告。 “是,是!”吴局长直点头。 一位年龄稍大一点的老领导站起来说:“我已经跟他们都说了,把田小姐调回局里。这几年,田……小田同志工作表现突出,早应该提拔了。现在局里人事处还缺个处长,也不知道小田同志有没有兴趣?” 畜长?我可干不了! 章御看着我笑,“行不行啊?孙局等着你回话呢?” 我摇头,小声说:“人怎么能干畜生的工作?” 章御哈哈大笑,说:“行了,就这么定吧!孙局,过几天让田小姐去您那儿报到吧,您给安排个副处得了,省得上下都不好交代!” “是,是!”孙局点头如捣蒜。 肖远他妈的脸色一直很不好看,阴翳地盯着我,“田小姐,陪我去一下洗手间可以吗!” 章御拉住我,看了她一眼。我赶紧甩开章御的手,小声说:“没事,我也想去。” 我起身跟着她走了出去。 “你以为搬出章御就可以跟肖远在一起了吗?” “我从没有搬出谁来当救兵,今天的事我根本就不知情!” “装的还挺像!你答应过我,要跟肖远分手的!” “我是答应了,而且也在亲身力行,只是我无法左右肖远的想法。”我身体不舒服,懒得跟她理论。 “你父母怎么教你的?真是阳奉阴违,说的话都不算数吗?”她咄咄逼人,“看来哪天真是有必要找他们问问,哦,我好像忘了,你根本就没有父亲……” 父亲这个词离我甚是遥远,根本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她说我没有父亲,我也犯不着生气。骂人与羞辱人的时候,要看对方是不是在意这些内容,如果人家无心,任你怎么骂,都毫无反应,那么羞辱的将是自己。肖远他妈活了这把年纪,居然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我们会分开的,”我觉得头疼得厉害,“别去打扰我妈。”这才是我最在意的一点。 “如果你再跟我们家肖远藕断丝连,我一定会去拜访她的,而且不保证会做出什么。”她冷冷地说。 “您在威胁我吗?我知道您有权有势,对付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易如反掌。但您太明目张胆了,如果肖远知道,不会原谅您的,还会造成你们之间的矛盾。我已经答应和他分开,就会做到!” 她终于有所缓和,“那你一定要和肖远分开!” 回到座位上,章御看着我,笑问:“去跟伯母说什么贴心话了,这么半天?” “我告诉田小姐肖远和吴悦要订婚了,她很高兴!”肖远他妈笑眯眯地说。 “噢,伯母有这个好消息也不先告诉我?订婚宴什么时候摆?到时候我和田小姐也去凑个热闹!”章御说。 “欢——迎!”肖远他妈咬着牙说。 坐了一会儿,章御说:“各位慢用,我有点事,就不陪大家了,下个月我们家老爷子过寿大家都来啊!” “章总先忙!”有人起身要送他,章御拉起我,“别送了,吃完饭大家再换个地方消遣,都记我的账!” 被章御拉着出来,我还在精神恍惚,他说:“怎么了?别没事别老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说:“你可真有面子,三两下都把他们摆平了!” “他们哪儿是给我面子,他们是给钱和权面子!” 我不说话,是啊,这年头,金钱和权利多么恐怖,能让人为所欲为!章御有钱,这个我知道,可是,权力呢?难道他嘴里的老爷子就是电视上经常看到的那个……思绪又开始飘忽。 章御捅捅我,“怎么走神儿了?刚才我都没吃饱,我们换个地方再吃点儿!” 有钱的是大爷,“还吃什么?”我问。 “就你这样,还是吃点清淡的吧。”他带我到一家特色粥屋,要了两碗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粥熬的恰到好处,散发着浓浓的米香。我喝了一大碗,出了身汗,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 看着章御慢条斯理的喝粥,举止动作那么优雅,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和肖远是一类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干部子弟,与我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有着天壤之别。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他抬起头。章御有漂亮的五官,轮廓清晰分明。 “章御,谢谢你!”我说。 “谢什么?你要觉得过意不去,以身相许好了!”他不冷不热地说。 “你去死吧!”这个人有时候太恶劣,就不能对他客气。 “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他巴巴地问我。 我摇头,“我的心都无处可伤了!” “无情无意!”他撇撇嘴,“早知道不帮你!” “别帮我,我又没上赶着要你帮!”总怕欠他的人情太大,我还不起。 “嘿,下次你上赶着我都不帮了!”他不说话了,继续喝粥,估计是在生气。 过了好半天,叫他还是不理我,跟我发少爷脾气了。 我觉得无趣,站起来想走。 “你去哪儿?”他问我。 “回家!”既然不用上班,就要多陪陪我妈。她现在过一天少一天,没准哪天说走就走了,到那个时候,我有时间想陪她都没机会了。 章御说:“我送你吧!” “不用!”我冲出粥屋,去街头找公交车站。章御这样的人,和我根本不是一类,我高攀不起这样的朋友。 天阴着,几乎沉到了头顶,让人感觉压抑的窒息。还刮着风,我瑟瑟地拉拉毛衣,想让身体暖和点,还是感觉冷风飕飕的。 车站没几个人,公交车也少。站了一会儿,看见章御抱着他那名贵的手工西服,跑到我跟前,给我披上,“你说你发着烧就别跟我怄气了!”他哄小孩儿似的揉揉我蓬松的头发。 我哪儿是怄气啊?是心里难过。我擤擤鼻子,说:“章御,别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你的人情!” “傻瓜,谁让你还了?”他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得了,赶紧回去吧,我送你!” 回到家,看我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心里一凉,泪水哗哗地流,“妈,妈,你怎么了?!” 我妈睁开眼,说:“看着看着报纸就睡着了,你怎么哭成这样?” 我再也忍不住了,“妈,咱们去医院吧,您以后再也别瞒着我了!” 我妈说什么也不住院。 “咱们不治,不做手术,就在医院住几天!”我哄着她。 我妈拉着我的手,说:“可可,妈对不起你啊,从小就没让你有个完整的家,现在又病着,以后不能照顾你了……” “妈,您别说了!”我痛哭失声。 4、我这么不待见钱的穷人 我妈住院了,但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治疗。医生拿她也没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偶尔给她注射点杜冷丁,解除她的痛苦。 我去局里报道,被安排到人事处当副处长。人生就是这么戏剧,大起大落,跌宕起伏。 局长们对我客客气气的,我请了七天年假,去医院陪我妈,领导们都觉得理所当然,还主动问够不够,不够可以先把明年的也休了。 从人事处出来,正好看到肖远的车开进来。 我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让他看到我憔悴的样子,所以赶紧往外走。 刚走到大门口,还是被他追上,拉着我的手就走。 找了处安静的地方,肖远说:“你不能躲我一辈子吧?” 我说:“肖远,我们分手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想到会这么快!”肖远紧闭起双眼,又睁开。 我没有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转身就走! 身后,肖远歇斯底里地喊:“田可乐,我爱你,这一辈子只爱你!” 我没有理会他的声音,只是低着头走,在模糊的视野里寻找一双洁白的运动鞋。 耳边,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声音,“笨蛋,我喜欢你!”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来到了我妈住的那家医院,怕她看到我眼睛红肿跟着难过,就没敢进去。 我坐在公园人工湖边的长椅上,澄澈的湖水映出湖边垂柳的影子,招摇着,蛊惑着人跳下去。 站起来走向湖边,觉得腿脚一阵酸软,如果不是湖边那些密密麻麻的野草,估计我就跌进去了。 我无力地坐在草丛里,浑身惊起一身冷汗,我这是要干什么? 抹掉身上的草屑,赶紧起身向医院奔去,我妈还在那里等着我去看她。 到了医院,在闹闹哄哄的大病房里最先看到圆圆,“你怎么在这儿,我妈呢?” “阿姨去楼下的超市帮我买饮料了。”圆圆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慢慢雕琢。 “怎么让她去,她那个身体……” “你去干什么?她成天在病房躺着才不好呢,我故意让她下楼去转转,好让她心情能舒畅点。”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低着头哭。 “得,又来了!是不是想让阿姨看见也跟着你哭?” 我擦干泪,极力想笑,眼角却不争气地又湿了。 圆圆批评我,“你就装吧!” “我装什么?” “你装也装像点儿,装得不像,阿姨会为你你担心的。” “我哪儿装得不像了?”听半天,我一头雾水。 “瞧你那小样儿,跟失恋了似的!” 看完我妈,顺便去了一趟房地产中介。我想着新买的房子一下来马上转手卖掉,好给我妈治病。我妈住院的押金还没交齐,说不定哪会儿让交清时,我一下拿不出来那么多钱,让我妈在医院受罪。 我妈住院的第五天,肖远他妈谴人送来十万块钱,用档案袋装着。我拿在手里掂了掂,很沉,压的我难受。 十万块钱就能买断我对肖远的感情? 十万块钱就能堵住我的嘴? 我把袋子狠狠砸在她车上,“我不会要你们的臭钱!” 旁边居然有人鼓掌,清脆有节奏的声音刺激得我热血沸腾。 一转身,看到章御和圆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们,只能一边哭一边笑着说:“你们看,我现在都富的拿钱砸人了!” 圆圆冲过来抱着我,说:“别哭,这不还有我们呢!” 章御也重复圆圆的动作和语言,“你还有我们!” 章御来到医院后,护士立即把我妈从普通病房转到特等病房,收费的事儿提都没提。 我靠在医院的走廊里,说:“章御,你别这样,你让我觉得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以后永远没办法和你平等地站在一块儿了!” 他看着我,微笑着说:“我以为你数学不好,不会把账算的那么清楚!” “有时候,我是有点笨,但大多数时候还挺聪明的!”我说。 “那么聪明,难道没看出来我这是投资吗?” “在我身上投资,小心赔个底朝天!”我警告他,我就像一只跌停的股票,马上就要退出大盘,没有任何升值的潜力。 “那就当我是有钱烧的吧!”他还是笑。 “有钱烧成这样的不多!”我心里无法不感激章御。 肖远和吴悦的订婚酒席摆在一家五星级饭店,我接到了喜柬,居然是肖远他妈派人亲自送到我单位的。 单位的其他人对肖远和吴悦并不陌生,毕竟是顶头上司的侄女和未来侄女婿,而肖远显赫的家世也在那里摆着。 “还派人特意送来请柬,看来田处也跟两家颇有些渊源啊!”处长看着大红的请柬上烫金的名字,跟我开玩笑。 “当然!”我与肖远和吴悦的纠葛怎么能只用有些渊源来形容? 心早已经麻木,失去了痛的感觉。 下班的时候,去医院和我妈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 她每走一小段路都气喘吁吁,我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泥泞。 我妈说:“如果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该多好!” 章御又出现在医院,和我妈打招呼,客客气气的,很稳重,也很谦虚,我妈很高兴我有这样的朋友。 “阿姨,我们有个朋友今天订婚,我想带可可一起去参加订婚宴!”他笑着,温和、清朗,此时此刻,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一个大集团的总裁,还有着雄厚的政治背景。 “去吧,赶紧去吧!”我妈说,“省得老在我跟前儿晃,管这管那的!”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着您!”我跟她撒娇。 “我今天感觉很好,不用你陪!”她说,“你快去,给我带点饺子。” “好吧!”我虽然应着,但心里却是不情愿。 如果我妈知道这是肖远跟别人的订婚宴,她还会让我去吗? 5、每一滴泪都晶莹 从医院出来,我跟章御说:“我还是不去了,人家订婚我掺和什么?” “你不去就不精彩了。”章御有点幸灾乐祸。 “难道你想看热闹?” “既然人家给你发了喜柬,不去岂不是说明你心虚?” 我说:“章御,你别激我,我为什么要心虚,难道我欠了谁不成?”要欠,也是肖远他妈欠了肖远的,有这样的父母,肖远以后的人生怎能幸福。 我心里难过得要死,替自己,更替肖远。直到这个时候,我还在没出息地爱着他。 “你怕见到肖远?” “我怕见到肖远他妈,明明长得寒碜,还老以为自己是美女!” “你去了别看她,只看着我不就行了!” “晕,我还是看着天花板好了!” “那,去?” “去吧!不就死活挨一刀,谁知道这刀下去是成魔是成佛呢?” “对,不过有点歪理!”章御点着头,“我看你这个形象去,别人都会以为你成魔了!” “难不成我还要先沐浴更衣?”说完我就后悔了,当着一个大男人说什么沐浴更衣呀? 他吹着口哨,“对,沐浴更衣。” 我拿车里的靠枕丢他,“你重复什么?” “别闹,小心我们两个小命呜呼了!”章御一闪身,躲过袭击。 “谁怕谁?” “你情愿跟我死一块儿,做一对亡命鸳鸯?”章御总问些没实质意义的问题,要做亡命鸳鸯也轮不到我,他身后至少有一个团的兵力。 也许是不屑于回答这样没水准的问题,我只是瞪了他一眼,“死章鱼,你少说话谁会当你是哑巴怎么的?” 章御开车直奔他家,说:“你跟我上去换衣服!” “你还要换什么衣服?”我打量着他的装束,一身银灰色西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矜贵气质,少了一条束缚人的领带,更让他显得狂傲不羁,“难道想去抢肖远的风头?” “小姐,是给你换!”他指着我一身居家的毛衣仔裤说。 “订婚的人不是我,我觉得自己穿成这样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章御指着我的脸,“看看你,脸上还有粥嘎巴儿,衣服也脏兮兮的,真没看出哪儿好来。”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下意识地摸摸嘴角,“消遣人也要有点专业精神,行不?我今天早上根本没吃早点,哪儿来的粥嘎巴儿?” 他冲我皱着眉头,“反正今天你是我的女伴儿,就得听我安排,要不,丢的可是我章御的面子!”他硬扯着我到了他家。 章御家客厅的衣架上挂着几个大袋子,带子上都是英文标识,正琢磨这些都是什么国际名牌的时候,章御摘下一个袋子,塞进我手中,“洗个澡,赶紧去换上!” “你怎么有这些女士衣服,不会是你女朋友的吧?” 他被我说的脸红,“就是给我女朋友的,怎么了?看你没衣服,今天先借给你穿穿!” “哦!”我一件件看过,却没有要换上的意愿。 “愣着干什么,赶紧呀!”章御推着我往浴室的方向走。 “等等,等等。”我杵在门框上,“我为什么要在你家洗澡、换衣服?” “我们家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章御满不在乎地说,他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任谁也不能在一个不算熟识的朋友家里大张旗鼓的洗澡换衣服吧。 我使劲儿摇着头,“我……我觉得不是很方便。” 章御幽黑的眸光一闪,若有所思地说:“你是不是怕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啊?放心吧,我对你那平板身材没兴趣!”说完,走向书房,“我等你十分钟,快点!”完全一副命令的口气,可能平时经常这么说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语气有多威严。 我向来习惯被人领导,竟然忘了反驳,抓起那一堆衣服就往浴室里走。 衣服放在浴室外间的衣架上,冲完澡出来,找不到浴巾,只好拿了衣橱里的被单披上,反正他家的被单每天有小时工来换洗。 披着又大又长的被单,边走边擦头发,突然脚下一滑,跌了个趔斜,然后不小心又踩到到被单的一角,整个人实实在在地摔在地上。咕咚一声,绝对印证了摔中的程度。我不敢大叫,只能闷哼,看来,倒霉的命运从来就没扭转过。 我赤裸裸地趴在光滑的地板上,膝盖和肩肘都疼的要命。 更倒霉的是,浴室外间的门被推开,章御出现在门口,正饶有兴味地盯着我,“My god,怎么老给这种惊喜?” “出去!”我歇斯底里地喊。 “可是,你确定能起得来?”章御半掩上门,嬉笑着说。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最气这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章御连连道歉,可是在我听来却没有丝毫诚意。 我挣扎着裹起起被单,强忍着肘部的疼痛换上衣服。 黑色的丝绸礼服、配一个貂皮小披肩,半高根软皮鞋是今年的流行款式,都正合我身,看来他女朋友的身高体重和我差不多。 我本来皮肤就偏白,再穿黑色,衬的更白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章御故意哇的一声惊叹,似是赞美似是嘲弄。 我为他刚才突然闯入浴室的事儿生气,也不理他。 倒是章御挺放得开,耸耸肩说:“刚才,我冲进去是怕你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事儿?” “我能出什么事儿?想不开,要自杀也不会在你家!”我瞪他。 章御笑笑,“我刚刚什么也没看到。” “你想看到什么?”死章鱼不要得寸进尺。 “得,饶了我吧,你有什么好看的,是有奥戴丽赫本的面孔,还是有辛迪克劳馥的身材?”他咄咄逼人地问我,好像我是占了便宜的那个人。 “没看头也让你看光了!”我无力地反驳他。 “夏威夷海滩上不穿衣服的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好像我愿意看似的!”章御撇撇嘴。 我气愤地说不话来,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行了,别生气了,你要觉得不平衡,我也脱光了让你看看?”章御笑的贼兮兮的。 “谁要看你了,真不害臊!”我臊得一个大红脸,他却没事人儿似的,“你还要不要参加肖远的订婚宴?” 从章御家出来,章御一直默默开车,我一直尴尬着,默不作声。 路过稻香村的时候,章御停下车,说:“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我倒是希望章御永远别回来,那么我就可以不去面对肖远的订婚了。 章御捧着稻香村的纸袋和一箱盒装牛奶出来。 “这该不会是你送给肖远跟吴悦的贺礼吧?”我想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章御拧紧的眉头突然打开了,呵呵笑着,“不是,是给你的早餐,不是早上没吃饭吗?” 我感激地冲他扮个鬼脸,“看在这份早点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刚才的刑事责任了,不过这么一箱我喝得完?” “当水喝吧!” 到了酒店,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大堂里衣香鬓影,珠光宝气,映的人眼花缭乱。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只想安静地参加完这个订婚典礼,然后悄然离开! 司仪开始试麦克,呜呜的口风,好像麦克也在哭泣。 “今天,是肖远先生和吴悦小姐的订婚典礼……” “有请我们的准新郎和准新娘入场!” 肖远和吴悦缓慢地走进来,肖远扫视了大厅一圈,把目光定在我身上。我紧张地攥紧拳头,额上直冒冷汗。 “有请准新郎说几句话!” 肖远站在台上,看了我一眼,目光决绝。 “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因为我爱的人可以安静的在这里听我说——我爱她!”他的声音深沉缓慢却有磁性,让人不由自主的肃静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的时候,手在不停地颤抖。里面是一枚普通的铂金素戒,我认得那枚戒指,内圈刻了字三个字,本想圈住某个人的一生,却因为缺少缘分的修行,已无法实现。 肖远把戒指给吴悦戴上,我秉住呼吸,等待命运宣判时刻的到来。 可是,肖远却将戒指捻在手心,穿过一条细长的链子,然后套在脖子上,仔细抚摸了很久之后,才从另一侧的口袋里摸出一枚硕大的钻戒,给吴悦戴上。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忍不住辛酸,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章御却将我拉住,“你不能走!” 肖远深深地冲台下鞠了个躬,我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泪,每一滴都晶莹! 6、因为,我不够爱你 我终于挣脱章御,冲出了大厅,来到车库哭得天昏地暗! 章御紧紧抱住我说:“哭吧,哭出来能舒服点!” 哭完了真的能舒服吗?为什么内心里满是痛失一切的绝望? 回到家后,给我妈包了猪肉大葱的饺子,送到医院。 一看到我的样子,我妈就心疼地问:“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 我指着饺子,“大葱辣眼,切的时候呛的。” “你买几个不就得了,我又吃不多。”我妈直埋怨我。 正跟我妈说着话,章骋来了,他说:“不好意思,刚听说阿姨病了,我来看看!” “谢谢班长!”我说。 章骋想跟我说什么,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憋了半天才说:“这附近有个茶吧,我们去喝杯茶好吗?” “你等会儿,我得去跟我妈请个假!” 茶吧里生意萧条,基本没人。 章骋说:“肖远和吴悦订婚了。” “我知道,我去参加了典礼。” “你?”章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这次典礼为我和肖远的感情画上了句号。” “可是我没有看到你啊。” “因为我很快就出来了……” “可乐,既然都结束了,那你应该坚强起来,勇敢面对!” 是啊,我已经勇敢面对了,只是我还不够坚强,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其实,其实……”班长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完。 “其实什么?” “其实,我一直喜欢你。”他说。 房地产公司通知我,我的房子卖出去了,对方愿意出双倍价钱,希望能尽快过户。 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房子过户的时候,我没有见到买方,只见到了他的律师。律师很客气,拿一大堆文件让我签,签完告诉我,“或者,哪天您反悔了,可以再找我联系!” 我不会反悔的,为了我妈,一所房子算什么! 拿到卖房子的钱,我给章御打了个电话,电话刚响一声,他就接起来,“今天这太阳打西方出来了啊!”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天,才说:“章御,我请你吃饭吧!” “是该请我吃顿饭!”他也不推辞。 地点是他选的,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庄里。 “吃完饭,你不付钱就把你留下洗盘子!”他说。 “人家不会同意的,因为我洗不干净!”我笨手笨脚的,会拖累人家做生意! 在这里吃东西很有意思,鱼要自己现捞,鸡鸭要自己去捉,连菜都要自己去摘,很DIY! 我跟章御捞了一条很大的虹鳟,我说烤了吃,他说生吃,我说:“今天我请客,我说了算!烤一半,生吃一半!” 章御卷起袖子切片鱼片,动作娴熟,我在旁边看着,惊叹不已,“你居然会切鱼片?” 旁边的服务员说:“这鱼片比我们大厨切的都好,又薄又均匀!” 章御笑笑,“今天算你有口福,平常我可不会亲自动手!” 席地而坐,吃烤鱼和生鱼片,又点了几样小菜,就着蒙古王,我和章御对着,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烈酒入肠,火辣辣的,却畅快淋漓。 我大声地跟章御说:“谢谢你带我来这么一样好地方!” 章御看着我笑,说:“你别跟我提那两个字,俗!” “什么不俗?你告诉我!” “这样!”在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抱住,如火一样焦灼的唇覆上我的。 我热得火烧火燎,想推他又推不动,只能用力咬住他的舌头,他一疼才松开我。 我说:“章御,你搞错了,我是田可乐!” 他拍着脑门,“噢,田可乐!可乐,来,干杯!” 我和章御吃完了四斤多的虹鳟,喝了两瓶半五十六度的蒙古王,都挂了。 我还记得自己没睡着的时候,躺在蒙古包的地毯上唱李碧华的《分手》,“如果说分手如此容易,总有人来人去,我又为何哭泣伤心,而姻缘本是注定,聚散各有道理,迟早总是该死心……”边唱边哭。 章御拍着我手说,“别唱了,你那破锣嗓子,吵的我心烦!” “我嗓子很好,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拿过全校卡拉OK大赛冠军,肖远……”我想说,肖远说我有全世界最动人的嗓音,可肖远两个字却卡在了喉咙中,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章御说:“我留学的时候,也拿过卡拉OK大赛的冠军,不过唱的是英文歌曲。” “那你唱吧,我歇歇!”我感觉自己在云雾里飘了好远,心里很怕再也回不来了。 章御哼着我根本没听过的音乐,他的声音低沉优雅,有如大提琴独奏。听着听着,我就迷糊了! 醒来的时候,外边天都黑了。 章御看着我笑,“你睡觉怎么流口水?” “做梦梦到好吃的,吃不到,当然只能流流口水了!”我没好气地告诉他。你说这个人没事怎么竟提别人的难堪。 章御喝了酒不能开车,山庄找人把我们送回市里。 一路上我不说话,章御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瘪着嘴小声问我:“你生气了?” 我说:“你别在我跟前装可怜,一顿饭花了我一千八百块钱!” 他却笑了,说:“原来是为这个呀?” “还能为什么?当然,打这次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一起喝酒了!每次都把我灌醉,还让我出丑!” “是你自己灌自己好不好!” “那你也应该拦着,别让我喝多了!” “行,下次我试试!” 回家洗了个澡,才敢去医院看我妈,却还是被她闻出了酒味,“可可,你去哪儿了?那么大酒味!” “应酬,应酬!”我陪着笑,“您不知道我现在当官了,事多。”我冲她眨眨眼。 我妈知道我去局里人事处当副处长,高兴了好久,“当官是好事,但应酬的时候别喝酒啊,你一个女孩子容易吃亏!” “我不让别人吃亏就好,您别担心了。”我削了个苹果,递给我妈,她的手一直颤抖着,好像拿不住的样子。 “妈,你怎么了?胳膊疼?” 她费劲地捏住苹果,“我这半个肩膀发麻!” “我给您揉揉。” 我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想起医生说的话,“情况更恶化了,肿瘤扩散到了淋巴。” “手术有希望吗?” “希望不大,这种恶性肿瘤即使前期发现就立刻接受手术也不能保证完全治愈,况且,病人被发现是肿瘤时已经是晚期,即使做了手术,也只是一个心理安慰,还会增加病人的痛苦。” 我绝望地站在原地,比任何时候都无助。 我妈抚摩着我的手,说:“想什么呢?” “噢,想想晚上吃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老想着吃啊?” “还能想什么?” 我妈笑笑,“你是不是跟肖远闹别扭了?怎么好久也没见他人了。” “没有,他现在在项目组上班,特忙!等他不忙了,我让他来看您啊。”我哄着我妈,不想让她知道我跟肖远分手了,那样,她会以为我受伤而为我担心的。 “我就知道阿姨会想我。”我话音刚落,就听到肖远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他站在病房门口。 “肖远!”我诧异地看着他。 肖远提着水果篮走进来,“前段时间太忙了,没来看阿姨,希望您原谅!” 我妈高兴地看着他,“来了就好!” “肖远啊,现在可可也当了副处长了,你们家人不会反对你跟她在一起了吧?”我妈问。 肖远点头,“不反对,早就不反对了!” “可可有时候太任性,也粗心,你要多担待她点儿,好好照顾她,就算阿姨拜托你了。”我妈拉住肖远的手。 “妈,您说什么呢?”我扑到我妈身边。 肖远搂住我的肩,说:“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爱她一辈子的!” 我妈笑着,闭上眼,说:“你们出去走走吧,我累了,休息会儿!” 外面正是阳春三月,夜晚的风微凉,正是春寒料峭时节。 “肖远,谢谢你来看我妈。” 许久,他才开口,“这是你分手的原因吗?” “是与不是很重要吗?”我问。 “对我很重要!”我从没见过肖远如此消沉的表情,好像掉进一个巨大的深渊,万劫不复。 我妈的病情越来越恶化,住院两个月以后,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靠流质食物维持体力。 她因为全身疼痛,下不了床。看着床头的呼吸机,我不敢想象离别那天到来的模样,她会停止呼吸,再也不能跟我说话,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地生活。 亲戚朋友也陆续知道我妈住院的消息,都过来看望。来的人越多,我妈越疲惫,精神越不济,所以后来我便直接跟大家说:“别去打扰她,让她安静地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吧!” 唐山的大舅妈抱着我哭,“孩子吖,你妈咋命这么苦呢,你也大咧,刚能孝顺她咧,怎么得了这个病?这是老天爷不长眼呀!”她一哭,惹得周围病房的人都出来看,以为现场拍小品。 我还得安慰她,“舅妈,您别哭了,让我妈听到,她又难过!” 大舅妈边擦眼泪边说:“不哭咧,哭也没用不是,让我们老姐俩多说会儿话吧!” 连续几天,我妈的状况都不好,医院连续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我的心理防线也跟着崩溃。陪她一起不吃不睡,只知道面对她麻木地笑。 晚上,坐在医院小花园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我禁不住想,可怕的病魔就却要夺走我妈的生命,带她去另外的世界受苦,也留我在这世间孤孤单单地活着,这样的生活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最近章御常来医院,有时候在我妈的病房里安静地坐一会儿,有时候,找医院的医生护士聊聊天。很多人都认识他,走到哪里都有人陪他说话。 “就知道你会在这儿!”他靠在我身边坐下,全然不顾昂贵的西裤沾上灰尘。 “你别理我!”我心情很不好,无时无刻都想哭。 章御冷着脸说:“你以为我愿意理你呢!” “那就离我远点儿!”我不愿意让他看到我的懦弱,那样很丢脸。 “为什么要离你远点儿?我想坐哪儿,你可管不着!” 我抱紧膝盖,将头埋进去,哭了半天,哭得直恶心,胃里一阵翻滚。幸好晚上没吃东西,要不肯定全部都得吐出来。 看我停下来喘气,章御跟着哀叹一声,说:“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爱哭呢?” 看着他犹怜的表情,我的心里丝丝刺痛,哽咽着说:“章御,你知道我最讨厌两种人,第一种是老说别人爱哭的人,第二种是喜欢管闲事儿的人,第三种是……” 章御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旁边的石凳,吐了口气,说:“得了,我最讨厌不识数儿的人……” “谁不识数儿了?”我顶嘴。 章御无可奈何的摇头,“都不知道你那第三种人怎了来得,还最讨厌两种人呢!” 他这么一说,我才警觉自己的逻辑根本就有问题。 我并不是讨厌章御,而是讨厌现在的自己。 “行了,别哭了,让你妈也跟着担心!前天还跟我念叨,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老这么哭哭闹闹的,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的苦心。”章御数落我。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说如果你生活的不好,她死不瞑目!”章御正儿八经地说。 我心头一颤,忍不住又想哭,可是这次强忍着没哭出来。 在医院见到田维年教授,觉得很偶然。 他在住院部的入口跟我打招呼,“可乐,听说你从项目组调走后去了人事处当副处长。” 看来,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是换了工作,性质也没什么不同。”我没有谦虚,实话实说罢了。 老教授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把这些看得太重。” 看重只是增烦恼,我还没笨到那种地步。 “教授,您怎么会在这儿?”我彬彬有礼地问。 “噢……”他吞吞吐吐地说,“过来打听个朋友的情况?” 既然人家不愿意多说,我也就笑笑跟他说了再见。 “再见!”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多了些穿透迷茫的清透。 我走出去很远了,他还站在原地站着。 突然,他喊我:“可乐,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这个人真是太热心、太友善了。 肖远又来看过我妈一次,可惜那天中午我不在,倒是被圆圆遇到了。她兴奋地跟我说:“怪不得你放着章御这么好的人不要,原来真是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你那个肖远能打九十分哦!” 就算肖远能打一百分又如何,他已经不是我的了。 我没把我跟肖远的事儿跟圆圆多说,也没心情。我妈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从前天开始,她就一直呕血,医生说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 我妈离开的那天晚上,我跟她说了一夜的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絮叨个没完,从上幼儿园的笑话一直说到我上大学后的鲁莽。看到我妈脸上浮现出暖暖的笑意,让我安心。 快到凌晨的时候,我妈喊我:“可可,可可!” 声音很微弱,但我却听得很清楚,她说:“我走了,你别难过,要不我走的不安心!” “嗯!”我重重地点头! 看着她慢慢闭上了眼。 我抱着她的胳膊哭,感觉她的手上渐渐没有了温度。 烧了好几壶开水,用毛巾给我妈擦拭身体,她最爱干净了,我不能让她身上有一丝灰尘。 做完这些,已经凌晨三点半了,我叫了医生,告诉他们我妈走了,然后又赶紧回到病房陪着她。 大概过了十分钟,我以为医生来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章御。 他把我揽到怀里,说:“别怕,你还有我呢!”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哽咽着。 章御一直呆在我身边,直到天亮。 我从没经历过死亡,这是第一次,就让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跟我妈遗体告别的时候,我在人群里看到肖远,看到田维年教授,看到大舅一家,看到我妈原来单位的许多叔叔阿姨。 我打心眼儿里感谢大家来为我妈送别。 圆圆一直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招呼客人。这几天她不仅帮忙料理我妈的后事,还一直担心着我,够累的。我跟她说:“圆圆,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我自己应付就够了!” 圆圆却摇头,“我们章总交待了,让我好好看着你,如果除了意外,就要扣我奖金。” “章御那是逗你玩儿的。”圆圆从小就胖,这几年体重也没减下来,比正常人更容易累,我不能让她累坏了身体。 圆圆善解人意地搂着我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呢!没事儿,如果我累了就回去休息。” 祭奠完我妈,肖远来到我身边,他深陷的双眸里写满了千言万语。 我说:“谢谢你肖远,我妈要知道你来送她,她一定会高兴的!” 肖远的手握紧我的,点点头,“是啊,她一直都以为我是她女婿呢!” “肖远,别说了!”我抽回手,制止他,“我妈听到,知道我骗了她,会不开心的。” 肖远却伸开双臂,抱住我,“可,你知道,我的心意永远不会变!” “不,肖远!”我摇头,“都过去了!” “肖远,可乐,原来你们在这儿!”穿着黑色西服的章骋显得稳重不少。 “班长!”我推开肖远,走到章骋跟前,“你怎么也来了?” “章御叫我过来帮忙招呼客人,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章御一大早去了八宝山帮忙协调墓地的事儿,临走时要我别担心,自会有人来帮忙,原来他指的是章骋。 “那你陪肖远呆会儿,我去看看别的人。”我找了个借口从肖远身边走开。 我看到田维年教授在楼道中,他冲我点个头。 “您怎么会来?”问题一出口,我突然反应到,也许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孩子,你自己保重,知道吗?”他语重心长地教导我。 我看着他,透过他的面容似乎看到了自己。 “田教授,我妈说过,她不会恨一个不相干的人!”他来,是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答案? “你恨我吗,孩子?” 我摇头,“您说过,我妈把我教导得很好!” 办完我妈的后事,回到家时,才意识到以后只有我自己了。 电话铃一直在响,我无意识地接起,却是忙音。铃声还在响,一声盖过一声,原来是门铃。 我跑去开门,幻想着是我妈回来了。 7、一切都结束了 可门外站的却是章御。 “重死了,快让我进去!”他说。 “你拿了什么?”怎么大包小包的叮当乱响? “今天我们家老爷子过寿,我看好吃的不少,顺便给你打包了!”章御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不饿!” 他把东西放在餐桌上,“你不饿我饿,我自先吃了。光顾给你打包,我都没怎么吃。”他边吃边说,“要是再有点酒就更好了!” “章御,你家人过生日,你不陪着,来我这儿捣什么乱?没见我心烦吗?” “有章骋那小子献殷勤就够了,今天我陪你!”他招呼我,“你过来尝尝,这丸子真好吃,特意给你带的。” 我看到厨房里我妈晾的干菜,想着她每次做酶菜扣肉时就会这么说,“这肥肉一点都不腻,你过来尝尝!”我顿时哭了。 章御说:“别哭了,哭好几天了还没哭够?” “你别管我!”我大声说。 “我愿意管你呀?”他把东西一扔,“你有本事就别哭啊!” 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这不没事找事吗?”章御拿了条毛巾给我擦脸,“找你干什么?” “谁让你找我了?我又没去请你!”我边哭边说。 “都是我不好,知道你难过还跟你发脾气。”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咱们先中场休息一下好不好?” 哭了一通,心里舒服多了,章御把带来的小点心给我吃,“尝一口吧,都是稻香村特制的,外边吃不到。” 我勉强吃了几口,心情也平静了一些。我跟章御说:“这几天多亏了有你!” “别对我那么客气,生分!”他靠在我床上,眯着眼吸烟。 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我跟章御根本不是一类人,身份地位都相差太远,怎么混到一块儿的? 章御一直陪着我从痛苦中慢慢解脱出来。看着他疲惫的靠在床、似睡非睡的样子,我总觉得对不住他。 这几天,他比我还累,不但要帮忙张罗很多事儿,还要安抚我的不稳情绪。 “章御,你要累了就躺下睡一会儿吧!”我唤他。 回答我的居然是他的鼾声。 看着他清晰的轮廓和面庞上隐约的胡茬,我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怎么就突然闯入了我的生活?在我最失意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帮助我,安慰我的他,图什么? 图财?他不缺钱;图色?我也没有。他身边的女性不是时装模特,就是影视红星、千金小姐,随便看看电视、报纸、杂志,就知道他在女人堆里多受欢迎。 或许他只是好心吧,遇到我同情心泛滥。 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他的行为。 休息了两天,去单位上班,开始投入紧张忙碌的工作中。 日子又恢复了周而复始,只是,已物是人非! 偶尔会在单位的楼下看到肖远和吴悦,远远看到就赶紧绕开。 看着天空飞过的大雁,知道秋天已经过去,冬天又要来到。 晚上总是睡不着觉,想很多事儿,反反复复,却怎么也想不通。 比如,她跟我爸为什么会离婚?她在我面前为什么从来不提起他?再有就是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为什么老死不相往来?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侧着、卧着、趴着,试遍了所有的姿势,还是无法入睡。眼睁睁到了半夜,心里烦躁得紧。 手机忘了关,放在大屋的电视柜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响了起来,声音尤其刺耳。 懒得去接,半夜找我的人只可能是肖远,他打电话来或许又想告诉我,我手机忘了关。 肖远啊肖远,这样的夜晚,是不是你也难眠? 如果不是因为怕砸到路人,真想把那烦人的手机从窗户里丢出去。我无奈地起身,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却是另一个闲人,章御。 “这大半夜的什么事儿啊?”躺了太久的时间,突然站起来,我觉得眼前发黑。 “牌局刚散,问问你睡了没有,如果没有就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我腿一软,咕咚一下跪在地上。 “怎么了,田可乐?”他焦急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遥远。 大约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才觉得周围的一切又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再去找手机,已经滚落到柜子底下。 我趴在地上,想把它拿出来,可是胳膊太短,怎么都够不到。 门外,章御十万火急的声音已经传来,“可乐,我数到十,你不开门我就报警!” “别!”我连滚带爬,狼狈万分地折腾到门口。 章御在门口来回走动,一个劲儿吸气。 “你怎么又来了?”我抹着脸上的灰尘问。刚才只顾拿手机,脸上迷了一层柜底的细尘。 “我来看看你又玩儿什么新游戏?”章御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 “大半夜,你别进来了!”我跟在他身后打了个大喷嚏,都是那些柜底的灰尘弄的,改天一定要彻底清理一番。 “告诉我,你一个人在家瞎忙活什么呢?”章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来他是在生气还是在笑。 “没,没……什么!”我支支吾吾地拍着后脑勺。 “怪不得迷糊呢。去先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天线都捋直了,要不接收的信号太庞杂。”章御指着我的头发说。 “哪儿有天线?”我摸摸自己额前的碎发。奇怪,什么时候都竖起来了?不会是刚才趴着睡觉压的吧? 我拍拍头顶,提醒他,“你的电话在响呢!” 章御接起来,说:“我有点事儿,不去吃了,你跟朱鹏他们几个说一下吧。” “你是不是玩儿牌玩儿的都没吃晚饭?” “晚饭是吃了,不过又饿了,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章御到处看了看。 我们家除了方便面什么都没有,我最近胃口不好,没做过饭吃。 “要不,你帮我煮袋方便面吧?”章御极不情愿地说。 “你这嘴还能适应得了方便面?赶紧去找你那几个牌友吃鱼翅燕窝吧,我还要睡觉!”我推着他往外走。 “没良心的人!”章御边走边嘟囔,“诅咒你一睡不醒!” “谢谢你的诅咒!”我巴不得睡不醒呢。 圆圆从国外回来,没带衣服,拉着我去赛特买棉服。我不赞同地嘟着嘴说:“买个棉服干吗非去赛特,双安商场不行吗?” “有时候人穿衣服,不是穿衣服本身,而是穿它的价格、品牌、品位,为的是显示一种身份……哎呀,跟你说了也不懂。” 圆圆买衣服从来不好买,我们转遍了所有的国外名牌,都没找到一件合适的。 每看到漂亮衣服,圆圆都非要我先试穿,也不知道是给她买还是给我买。 远远看到肖远跟吴悦,我拉着圆圆飞快绕过女装区,免得尴尬。 可圆圆不知道我的想法,对着他们就喊:“嘿,肖远!” 肖远跟吴悦都朝我们看过来,我暗暗祈祷,“他们千万别过来。” “走吧,圆圆,你看错了人!”我拉着圆圆走得更快了。 “怎么会?你看,他过来了。”圆圆跟肖远招招手。 肖远跟吴悦硬生生地站在我跟圆圆面前,吴悦的胳膊绕在肖远的臂弯里,高傲地打量着我跟圆圆。 我受不了她那种敌意的眼神,轻轻笑了笑,对圆圆说:“给你们介绍,肖远和他未婚妻吴悦,这是我好朋友陈圆圆。” 圆圆诧异地看着我跟肖远,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吱呀着说:“他……她……你?” “对不起,打扰了!”我拉着圆圆便要走。 “可……” 我只当没听到肖远的喊声,圆圆一时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冲我嚷嚷:“你急着逃避什么呢?肖远身边不就是多了个未婚妻吗!” 难道这还不够让我逃避的? “瞧那出息?”圆圆找了个椅子让我坐下,“至于吗……今儿你要敢哭出来,小心我揍你!” 我不会哭的。该哭的早哭完了,不该哭的时候没必要浪费我的眼泪。 陪了我一段时日,圆圆在国内的工作已经结束,需要调回国外的分公司,我心中自是留恋和不舍。 去机场送行,她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叮嘱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 “行了,可乐这边我会帮忙照顾着,放心吧!”章御发话,圆圆才停住,依依不舍地抱了抱我,进了安检。 1、差距不只是在身高上 送走圆圆,心里的失落又多了一大块,觉得自己更孤单了。 章御见我一副兴致不佳的样子,说:“我在密云弄了个跑马场,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我又不会骑马?” “谁让你骑马去了?我是想让你帮我看看场地的服务项目还缺点什么,如果真开门营业了,让会员挑出毛病,影响俱乐部的生意。”章御抱着肩膀,失望地看着我。 原来是想让我帮忙。我不好推辞,毕竟章御也帮过我不少忙。 “那就去吧!” 坐在车上,我问章御:“跑马场现在有马吗?” “跑马场没马还跑什么?”他吩咐司机绕路,直奔密云。今天,章御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叫了司机来开。 他和我一起坐在后座,说:“可惜现在不是春天,要不,蓝天白云加碧草,一定让你流连忘返!” “我流连忘返了,谁来替我上班?”我偏要跟他唱反调。 说到我的工作,章御有片刻沉默,想了想问我:“你在那儿还好吗,需不需要换个地方?” “挺好!”如果没有肖远和吴悦的存在,我想会更好。 “你觉得好就行!”章御似乎有些疲惫,斜靠在座椅上。 “嘿,你是不是不舒服?”我摸摸他的额头,温度偏高。 “没事儿!”他眯着眼笑笑。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山路起伏。我捂着翻腾的胃,深吸了口气,看向窗外。即使深秋,这里的景色已然美丽,路边偶尔有火红的枫树闪过,片片云霞般灿烂。 章御眯了一会儿,悠悠转醒,跟司机说:“不是告诉你开慢点儿,怎么还开这么快?!”我怀疑他没睡好,淤住了气,所以语气才那么冲。 司机委屈地点点头,不敢吱声。 我有点看不过去他的少爷脾气,强忍着晕车的不适,平心静气地说:“司机师傅开得不快!” 章御瞪了我一眼。就见他伸手到车座椅的袋子里摸出来几颗瑞士糖,递给我,“吃不吃?” 当然要吃了,糖的果味儿最能压住晕车的感觉了。 到了跑马场,我一阵惊叹:“太大,太豪华,太奢侈了。章御,这真的是你的跑马场吗?” “当然。”章御肯定地点点头。 工作人员带我们在附近兜了一圈,回到休息区,休息区是分布在跑马场四周的两层小别墅,各个角落都有。 章御显得有些累,我却来了精神,“我能不能再去看看那些马?” 章御叫了个工作人员带我去,并嘱咐我,要注意安全。 马厩里有各式各样的骏马,嘶啼着,叫嚣着,显得英武壮烈。驯马员骑着马在草场上来回跑,英姿飒爽,看的我直心痒。 我小声跟旁边的人说:“能不能让我也骑上试试?” “没问题!”工作人员挺爽快,“不过,您先要换身骑马装,穿裙子可不被允许。” 我进了更衣室,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儿换衣服,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呼。 从更衣室出来,怎么也找不着跟着我一起来的工作人员,我只好在马厩旁等着。 跟我一起换衣服的女孩儿骑上马开始跑了,那匹马很烈的样子,飞一般从我眼前冲了出去,就见女孩儿被马甩了下去上跌下来。 场面太惊心动魄,吓的我叫了起来。 工作人员赶紧围上来,用对讲机联络救护站。 远远就看到章御满头大汗地飞奔过来,米色的衬衣被汗湿透了,贴在胸前。自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惊慌。 “章御!”我在他背后喊了一声。 “可乐!”他回头,满脸的焦急化作了惊喜,兴奋地抱起我在原地转了一圈,“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问。 “没什么……”他笑笑,好像有些欣慰。我不了解章御怎么这么慌张和着急,他的情绪变化得太快,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指指地上的女孩儿,“我看着她从马上跌下来的,真是害怕。” “她是高手,骑术精湛,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会没事儿的!”那女孩儿已经被工作人员抱起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你的地盘上出了事儿,你不去跟着看看?”我提醒章御。 “有这里的经理呢!”章御并不在意。 他拉着我回休息区,我才想起,自己换了衣服还没沾着马背,真是可惜。 “下次还有机会!”章御安慰我。 周末中午,正吃着饭,章御却不请自来。 “一个人吃饭也弄这么丰盛?”看我弄了满桌子菜,他笑了。 “一个人也得吃饭啊!” 他用手捏了几丝笋条,放进嘴里,“嗯,味道还不错!” “你去外边吃山珍海味,别来跟我抢!”我用筷子打他的手,却被他闪开了。 “吃点东西还要遭你暗算!”他哼唧了一声,“那么小气,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章御抢过我的筷子,“今儿还就跟你抢了,吃完陪你去欢乐谷玩儿还不行?谁叫我赢了钱烧得慌呢!” 章御边吃边说,一盘子笋条都快被他吃光了。 “给我留点啊!” 章御咂摸着嘴说:“你这个迷糊虫做的菜,味道还不错!” 这段时间,连我自己都惊异自己的厨艺有这么大长进。看来厨艺这个东西是越练越精,不像爱情,越恋越不容易。 2、这次我请客 欢乐谷是新开的,听说玩儿的项目都特刺激,老早就想来,只是觉得自己来很无趣,既然章御愿意来,我也高兴能有个伴儿! 章御拉着我上了过山车,“这个应该很好玩,比八角游乐园的长多了!” 我犹豫着,说:“我看我们还是别玩这个,多危险啊!” “可是,我想玩!”他一脸兴奋的表情让人不好拒绝。 我只好舍命陪君子,“那就玩吧!” 过山车发动起来,我一直尖叫,从未有过的奇异飘飞的感觉代替了恐惧。我笑着高喊章御的名字。 过山车停下的时候,我拉着章御说:“真刺激,我们再玩一次吧!” 他屁股上像着了火,蹭一下窜出去,在空地上大吐特吐。他脸色蜡黄,指着过山车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我小时候玩这个就晕,没想到现在还晕!” 我更晕!你晕还叫我玩? 我哈哈大笑,没想到章御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怕玩过山车! 章御看到我笑,说:“你原来会笑啊!” 我当然会笑,只是前段时间不开心的事太多,忘记了怎么笑! 章御呆呆地看着我,说:“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你笑起来挺傻的!”我敲着他的头。 “我能有你傻?”他反过来敲我。 我说:“你小点劲儿,敲傻了你负责呀?” “我负责!只怕你不愿意。” 我一下愣住,“我说着玩儿呢!呵呵。” 章御老说赢了钱烧得慌,晚上,我本着拯救劳苦大众的决心狠狠地敲了他一笔。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吃几百块钱一小碗的燕窝粥,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却心疼的要命。 “还不如成都小吃的酸辣粉好吃呢!”我边吃边抱怨。 “那我明天请你吃酸辣粉?” “好啊!”我随口答应。 章御的目光定在一处,我顺着看过去。天啊,那边一个女人那叫美啊,高挑的身材,明眸皓齿,笑起来满堂生辉,让同为女人的我不免感到惭愧。 章御说:“等我一下!”他过去跟那个令人惊艳的大美女打招呼,两个人说笑着一起离开。 重色轻友的家伙,我心里暗骂他。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来,我干脆走人。 第二天下班,正碰上肖远从外边进来。两个人走了对面,不打招呼未免矫情。 肖远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半天,问:“你还好吗?” “很好!”我笑着,却觉得眼睛干涩。 “一个人生活,要学会照顾自己。”他轻叹了一声,接着说,“对于爱情,我从没想过要放弃,可是再也找不到坚持的理由了。” 我从没想过要坚持,为什么放弃了却万分不舍? 我任泪水在笑容里滑落。肖远拿出纸巾帮我擦泪,说:“你总是爱哭爱笑,没个节制。” 我拨开他的手,冲出大门,看到章御一派悠闲地靠在他的车上冲我招手。 “怎么来了?”我擦干泪水,问他。 “不是说好了今天请你吃酸辣粉吗?”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又看了一眼大门后闪过的身影。 “哦,”我昨天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你手机落我这儿了,怎么打?”他拿着我的手机晃了晃。 怪不得今天没听到手机响。我接过手机,章御说:“昨晚章骋给你打电话了。” “你没接?”我问。 “当然没有,我哪儿有闲工夫理他呀?都忙死了!” 忙着泡妞吧!昨晚把我放在餐厅,跟美女一起离开都没回来。 我坐在章御的车里给章骋回电话,“班长,找我什么事?” 章骋笑呵呵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这个周五有场篮球赛,我弄了两张票,你去陪我看。” 答应过要请他看次篮球赛,却一直没机会,这次说什么也要陪着班长去看。 “好,何时何地集合?”我问。 “周五中午我去接你,一起吃饭,然后看球赛。”他说。 我怕记不住,拿出包里的笔,撕了一张便签把他的话记录下。 跟班长通完话,一直想着看球赛的事,也没留意章御的脸什么时候变了天,晴转阴,连多云的机会都没给。 “我说,怎么,我又得罪你了?” “没有!”他放慢车速,转了个弯儿,把车停在新九龙门口。 “不是去吃酸辣粉?”我问。 “这儿有正宗的!”他只顾停车,也不看我,冷冷地说了句,“下车!” 冲我发什么少爷脾气!我决定不理他。 酸辣粉很正宗,但这顿饭吃的犯堵!他今天是请我来吃酸辣粉还是请我来看他脸色的! 知道他不吃辣,还特意为他点了清蒸排骨,却一点儿没动。 我也没招惹他啊。章御是不是得了更年期综合征? 我一直低着头吃东西,他要了两瓶啤酒,自己全喝光了,一滴也没给我! 气氛太压抑,我决定打破沉默,“服务员,买单!然后这些、这些都打包。”我指着桌上剩的排骨和鱼。 章御看着我叹了口气。 一顿饭六百五十八元,够奢侈的。我钱包里有今天单位刚发的补助1000块钱,还没来得及存到卡里,抢在章御付钱之前全都给了服务员,“不用找了!”我也当回凯子爹。 服务员愣呵呵地看着我,说:“您给六百好了!” 我拎着打包的东西出了饭店,章御在后边喊我:“田可乐,我送你!” 还是别了,喝了两瓶啤酒还开车,你敢开,我还不敢坐呢! 正好有出租车经过,我招手上了车,跟司机师傅说了地点。快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包落在饭店了! “师傅,麻烦您还回刚才我上车的地方……”我小声跟司机师傅说,“我包落那儿了。” 司机是个好脾气的人,什么也没说,掉头往回走。 章御举着我的包站在门口,看到我来,说:“比我预想的快了五分钟。” “知道我落了包不告诉我?”我瞪着他。 “我叫你了,你不睬我就上了出租车。”他一脸无辜地说。 3、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失败 周五,和班长去工体看篮球赛。紧张、激烈、刺激的球赛让我们热血沸腾。 比赛结束,班长想拉我的手,我不露痕迹地挣脱,他又来搭我的肩,我蹲下身假装绑鞋带。 班长说,“前面新开了一家西餐厅,我们去尝尝!” “如果,你想对我说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站住,认真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章骋顿了顿,说:“既然和肖远分手了,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我笑,“班长大人,您别老跟着起哄行不行?” “我是认真的!”他很严肃地说。 我还是笑,“从大一开始,学校里追求你的女生都可以用卡车装了。我要是跟你在一起,还不成了女性同胞的公敌?你的粉丝们非拿刀砍我不行!” “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往后退了几步,“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他说,“这么多年一直没跟你表白,是因为知道你爱的人是肖远。现在他订婚了,你为什么不给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我难过地看着章骋,“爱情很微妙,不是说给谁一个机会就给的了。爱,是一种感觉,如果感觉不对,给再多机会也没用。你在我心里是班长,这种感觉已经定型,所以你永远只能是班长!” “那肖远呢?永远都是你爱的那个人吗?”章骋问。 “不,我已经决定不再爱他。” “你不爱他了,也不会接受我,对吗?”他自嘲地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不要逼我……”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我不想接受你,而是我无法接受你……爱情让我恐惧,尤其是爱一个太优秀的人,会让我身心疲惫,再次伤痕累累!” 章骋轻轻擦拭我脸上的泪痕,轻声说:“对不起!” “不,是我不好!怪我,都怪我!”我不停地后退,踩在一块大石头上,脚面向外一翻,清晰的听到喀嚓一声。 强忍着痛回到家,脚面肿起了老高。 用红花油敷后,给圆圆打了个电话,圆圆直骂我笨,“赶紧去看跌打医生啊,给我打电话有个屁用!” 难道外国人听不出来她在用粗俗的中国话骂人吗?这个小妮子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圆圆说:“你等着,我叫郭品叙去看你!” “郭品叙?你们这么熟了?” “他是我爸爸的学生,没想到吧。有机会跟你详细说。” “现在就说吧,我等不及了!” “白痴,你脚明天就走不了路了!” “哦,你还是先叫郭医生来给我看看吧!” 郭品叙给我揉了几下,喀嚓一声把骨头正了回去。我疼得直叫,他说:“忍着点,这次不正好了,下回还容易崴。” 我忍着,忍着……忍了半天还是有一件事没忍住,说:“你跟圆圆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小泼妇在我老师面前告我状!” “小泼妇?”我敢肯定,让圆圆听到会请他吃锅贴。 “就是陈圆圆小姐!” “说到圆圆就咬牙切齿?”我问,“为什么一脸甜蜜的样子呢?” 郭医生一副狼狈样,“你脚再擦点红花油,休息两天几没事了!那个……那个,我先走了!” 有问题! 幸亏是周末,不用上班,我把脚伸到椅子上看电视,高高地“供”着它! 《蓝色生死恋》,已经重播过无数回,我依然爱看,每看必哭。 手机疯狂地叫喊起来:我是一个菠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来来,我是一片芒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 我一只脚跳着去拿手机,不小心磕到凳子上,小腿擦破了点皮,血顺着腿流到脚上。我捂住伤口,轻轻揉周围的淤血,要不明天又是一块青。 电话是章御打来的,自从那天在新九龙跟他闹的不愉快至今,有好几天没联系了。他不会是来找我道歉吧?如果是,新仇旧恨就一块儿算! “田可乐,你对章骋做了什么?”他清冽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我浑身不自觉地发冷。 我能对章骋做什么?难道我能打他骂他,还是我能把他强暴了? 那天看完球赛分手的时候,他还笑着跟我说再见呢。不过,当时我脚疼得厉害,想对他笑都笑不出来。 “说话!”章御喊。 “章骋怎么了?”我也关心班长,不想他有任何事儿。 “他跟你看完球赛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有两天了!” 我也不吃不喝两天了,自从脚崴了就没下过楼,一直靠方便面和芝麻糊维生。看来亲情永远胜过友情,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我怎么样了。 班长的事儿我很抱歉,也只能抱歉而已。我尊重他,他一直是个热情豪放、诚实稳重、礼貌周到的人,我喜欢他身上那股阳光的味道,清新宜人,但是我不爱他。 “田可乐,不管你有没有听我在说,麻烦你来看看章骋,有什么话最好当面跟他说清楚!”章御命令的语气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还说什么呢?该说的已经都说了,不该说的永远也说不清楚。我不去!” 我关了手机,拔了家里电话,把门铃的电池也卸下来。我躺在床上,盖了两床棉被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睡觉。 我知道,章御会杀过来质问我,但是没想到那么快。 听到外边疯狂的敲门声,我叹了口气,心说:“有本事就把那扇门给卸了!” “田可乐,快点开门!我知道你在!”我当然在,如果不在那刚才是鬼在跟他说话吗? 为了防止打扰到邻居,我还是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乖乖开了门。早知道这样的结果,我就不做鸵鸟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有那么可怕。在开门的一刹那,清楚地听见章御的咒骂声,“活见鬼了!” 我瘸着一只脚蹦回屋里,如果他是来为替章骋讨回公道,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章御打量了我半天,问:“你的脚怎么了?” 我没说话,用力把睡袍往下拉了拉,盖住小腿上的擦伤。这样的小把戏没逃过章御的眼睛。他一把将我的睡袍掀起来,我睡袍里边只穿了一条蕾丝的内裤全被他看到了。我清晰地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这个色狼。 我弯下身,想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捞起,将我整个人抱在怀里,“笨蛋,你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医院这个地方吗?” “郭品叙来帮我看过了。”我用眼神警告他把我放下来。 他识趣地将我放到沙发上,“别乱动,我看看。” “你又不是医生,能看出什么?”我撇撇嘴,“你不是来质问我章骋的事情吗?” 章御停在我小腿上的手一紧,沉声问:“你跟章骋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没事你会相信吗?” 章御无奈的摇摇头,“你跟肖远的事儿没扯清楚之前,别去招惹章骋!” 他提到肖远,令我岑寂的心顿时鲜血汩汩。肖远早已经是别人的了,我与他还有什么扯不清的,再不舍不都要舍掉…… 眼角一阵温热,章御,你真残忍,难道非要揭开我的伤疤,让我血流不止吗? “章御,你根本没有权力干涉我的私事!我对肖远牵缠不断,对章骋快刀斩乱麻,都是我自己的事儿,你章御又什么立场来质问我,来要求我?!” “好,我不干涉,我吃饱了撑得才理你!”章御愤怒地盯着我,吼道,“这个自私又懦弱的家伙,赶紧给我上医院把脚看好!” 章御走后,我狂哭不止,又感动又伤心。 感动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有人关心我,真好;伤心的是,我却把最后一个关心我的人给得罪了。 田可乐,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失败? 4、西北之行 人事处处长听说我崴了脚,居然亲自开车来接我上班。我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他说:“大家都是同事,就别客气了。局里说了,等明年经费下来,给你配辆车!” 给我配车?呵呵,我看这麻烦大了,不光配车,还得配司机! 章骋听到我受伤的事,来我单位找我。 “别以为你说那几句话我就会退却!”章骋站在我办公室的门口。 如果不是脚上有伤,我肯定马上把他推出去,这不是成心捣乱吗?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要申请来你们单位当常驻部队。” 我苦笑,“班长,你真要把小的赶尽杀绝?” “我是觉得你从来就不了解我,想给你个重新认识我的机会!”章骋大言不惭地说。 晚上下班,章骋还没走,看来他是打算跟我们这儿耗着了。见我锁了办公室的门,他拉住我说:“晚上一起吃饭!”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还怎么敢跟他一起吃。 “不行,我还有事儿!” “那明天呢?” “明天也有事儿!” “那就后天。” “班长!”我急了,吼他,“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可乐,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的心不比肖远少。”章骋固执地说。 “这跟肖远没关系!”我十分认真地澄清。 “可我就是想知道,你在不选择他的情况下会选择谁。” “任何人都可能,但决不会是你!”不知道这句算不算绝情的话,与其给他希望还不如让他绝望。我不能害了班长,在我心里,他犹如兄弟,是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最最真挚的友情。 “班长,对不起,我不值得你待我的好。” 章骋一下就蔫了,轻声说:“可乐,请原谅我的打扰。” 他慢慢地向外走,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打在楼道里,形成一片斑驳的光,他的影子就沐浴在这些细碎的光线中,渐渐模糊。 如此对章骋,章御自然不会放过我,我一拐一瘸向车站进发的路上被当场拦截。他没开那辆招摇的大奔,开了一辆沃尔沃。 “大领导,章骋的事儿,我也很难过,拜托你现在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可以吗?”我双手合十,向章御做了个祈求的手势。 他略微拧了拧眉,停了一下,毫无表情地说:“这儿不能停车,你赶紧上来说话!” 我还上什么上啊,巴不得他赶紧走。 “上来!”他语气相当不好,严厉地命令我。 连我这种贼胆特大的人都差点吓哭了,可以想象下那威力。 “我数到三,你不上我就下去了!”章御冷冷地看着我。 我不理他,仍一拐一瘸的往车站走。 “这可是你自找的!”章御停下车,走出来,抄起我就往车门里扔。他人高马大,拎起我自然是小菜一碟。 章御虽然没有直接问章骋的事儿,可还是间接地表达了他的意思,“我说过别去招惹章骋,这小子有时候特一根筋。” 章御将车停在王府饭店门口,说:“进去吃点东西吧!”我不敢反对,怕他又拎起我就走。 我慢慢腾腾地跟在他身后,听见他给人打电话,“我刚才出来得急,开了徐副总的车,你接了人回来后,把我的车开到王府饭店,再把徐副总的车开走。” 原来沃尔沃不是他的。 这顿鸿门宴,我无论如何也吃不下。看着章御斯斯文文地吃,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章御终于抬起头看我,“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 我鼓了鼓勇气,缓缓地说:“章御,有些话我说了你可别生气。遇见你的时候,我是个溺水的人,一头扎进了河里,挣扎着却不能出来,越陷越深,越沉越快,最后终于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意识。是你将我从水里捞出来的,救了我的性命。” 章御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等待下文。 “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吊起来晾干呢?是想给我另一种死亡方式吗?” “我不会将你吊起来晾干,如果可以我会直接掐死你,省得大家都麻烦。” “我不介意,真的!”为了章骋,我希望我自己从来就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你跟章骋的事儿,自己去解决,别来烦我!”章御有些恼了,“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别扭!” “你别摔筷子,犯不着为了我生气,不值!”我挣扎着站起来,勉强地跟章御说了声再见。 人事处正在拟订西部考察团的名单,今年政策要重点向西部倾斜,所以部里会派个专家团去考察一番,也算是支援西部的先遣部队。 我们处里需要出个人,我身先士卒,“那我报名吧!” “不行,你身体受不了!”处长首先反对。 “西藏都去过了,还怕什么?我身体条件还不错,应该没问题。”我明白处长的顾虑,现在的我是重点被照顾对象,万一出了问题,他没法跟上级交代。 “田处,你再考虑考虑吧!我要跟上级汇报才能决定!” “就这么定吧,我保证活着回来,如果万一回不来,也是烈士呢,多光荣!”我干脆把话挑明,省得他一汇报,上边不让我去。 一起去的还有受局里委托的田维年教授,他作为特邀成员,临行前我并不知道。 在车站看到他的时候,我更多的是震惊,不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呼,“田教授您好!” 他神情一滞,问我:“孩子,你这是……” “我要跟项目组一起去西北,作为本次活动的后勤工作人员。”我解释。 他点点头,“多出去看看也好!”虽然是赞同的语气,可是,却听不到赞同的诚意。 周三,一行人来到了银川。考察团计划从银川一直往西,徒步穿越两个县,然后乘车到新疆境内。 原定路线是从银川去西宁,我不懂为什么要临时改变路线。不过,既然团长要求改变,自有他的道理。 一路上边走边看,边看边问,边问边记,我忙的不亦乐乎,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到新疆喀什某个小镇,因为考察团没有预定到宾馆,租了十几间民房。骤冷骤热的天气,让大家都难适应,尤其到了晚上,只能每个房间里放个火盆取暖。 我怕炭火不够旺,到了后半夜又起来加了次炭。 隔壁房间住的是田维年教授,半夜,我听到他房间里挠墙的声音,赶紧跑过去看看他怎么了。 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我赶紧叫了团长一起撞门。 我们费了半天劲儿撞进去后,看见田教授趴在了地上。 “老田有心脏病!”团长立刻做出反应。 我赶紧在他身上找救心丸之类的药物,在他身上却没找到。我急了,打开他的行李箱,在箱子最底下的夹层里有几个小瓶子,我摸出一个递给团长,团长立刻给他服下。 我的手从夹层里绕出来,不小心带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张三寸的黑白照片。房间里光线太暗,我凑近火盆,借着火光仔细看清楚之后,不禁呆住。 照片上青春的面孔,经过岁月的打磨早已模糊,可是,那些神态和表情却永远不会变。 田教授吃完药慢慢苏醒,看着我和团长,开玩笑地说:“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要不是小田,你这个老田恐怕就没命了!”团长指着我说。 我一愣,连手里的照片掉到火盆里也没发现。一抹微蓝的火光从眼前燃起时,再想去抢那张照片,已经来不及了。 团长扇了扇火盆里的烟,“这是烧了什么东西?” 我惊觉刚才无意中烧掉的不止是一张照片,还有一个人的记忆。 田教授的面色又苍白起来,看着我,强作笑颜,“没事儿,烧就烧了吧!” 5、兰州的璀璨星空 团长回去睡觉,我却睡不着了,到隔壁的房间看了田教授好几次。他对我说:“孩子,我们聊聊吧。” 我乖乖坐到他身边,低着头说:“我曾怀疑过……现在终于敢肯定了。”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如果想说,你自然会说了。”我并不急于知道答案。 “你妈是个很好的女人,是我对不起她……”他的声音深沉而苍老,在这寒冷的夜晚更让人觉得悲凉,“我们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她在医院当护士,我刚考上大学,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我们互相都有好感就结了婚。” 他的神情似乎回到了当时的时代,“那时候,上学和不上学的人在思想上会有很大的差距,有很多事儿觉得没办法和你妈交流。我每次回家,她只会做家务,虽然把家里收拾得非常整齐,把自己打扮得也很得体,但总是话不多。我觉得她太沉闷,没有朝气。当时,女人上大学的学理科的也不多,但我们班有一个,大家都跟她叫班花,班上所有的男生都去献殷勤,可是她偏偏就看上了我。也许是年轻气盛,也许是虚荣作祟,反正不知道自己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渐渐忽略了家里的她,和班花好上了。我大学毕业在研究所工作时,你妈提出分手。在那个离婚还不太普遍的时代,她毫无怨言地放了我自由……人是自由了,可心里总空落落的,再回去找她时,她怎么都不肯见我。再后来,她换了工作,搬了家,就杳无音信了。” 他困难地喘息着,换了口气,继续说:“我最后并没跟班花结婚,是组织上给介绍了个人,也有了孩子……” 我认真听他说话,不知道这个故事有多少是杜撰,又有多少是真实。毕竟,我没有在那个年代生活过,也不了解那个时代的婚恋观念。 故事讲完了,我们都沉默了好半天。 他问我:“孩子,你能原谅我吗?” 我固执地摇头,“我从来没怨恨过你,何来原谅?”我妈说她不会恨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当然也没理由恨他。上一代人的恩怨,应该由他们自己去化解,尽管有些人、有些事儿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田教授,您累了,休息一会儿吧,明天让团里想办法先送您回北京。”我给他掩了掩被子,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团长提出送田教授回北京,他死活不肯,非要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做完考察项目。 团长给我使眼色,偷偷地说:“这个老田的脾气太犟,小田,你去劝劝。昨天你救了他的命,没准儿能听你的。”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想吃药,看到我就把开水放到了一边儿,“你也来劝我回去?” 我点点头,“您还是先回北京吧,免得整个团都跟着担心。” “你担心我吗?”他问。 我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才觉得庸人自扰,就算团里随便一个人身体不好,我当然也会担心,也会劝他回去好好休息。 “我当然担心您了!”我坦然回答。 他欣慰地笑笑,叹了一声:“我真是老了……” “回去吧,下午我陪团长去送您。” 送走田维年教授,我跟考察团在新疆境内停留了二十多天,才返回兰州。 一路上风餐露宿,大家都吃了不少苦,所以到兰州预定了最好的宾馆。 刚来到宾馆,就看到大厅里站了几个气质不凡的人,非富即贵,尤其是一个穿玫瑰红衬衣、黑色长裤的背影吸引了我的注意。看身形总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随手将驼色的羊绒大衣搭在臂上,像时尚杂志封面男模。 他转过身,看到一双凌厉的眉眼。我乐了,原来是章御。在异乡见到朋友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不过章御居然对我视而不见。几个人向电梯口走去,章御先进了电梯,其他人紧随其后。 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我赶紧冲上去,“等等!” 还是没来得及,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我看到章御惊讶的表情。 错过了就是无缘,既然这样就别去打扰他了。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没有共同的世界,终究无法相通。 我等着电梯下来,电梯门开了,却看到章御站在里边微笑着看着我。 “笨蛋,上不上来?”我冲他呵呵傻笑。 章御的房间在顶层,我不知道是不是叫总统套房,但一个人住好几个房间总觉得奢侈。 我懒洋洋地趴在他房间的沙发上,让他帮我去切一个白兰瓜。他切东西的功夫一流,生鱼片能切得像纸一样薄,切个瓜自然不在话下,放着这么好的劳动力不用真是罪过。 他把瓜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用牙签插着递给我,“吃吧!” “呵呵,章御,你怎么来兰州了?”我边吃边问,白兰瓜的确很好吃,清甜可口,怪不得全国闻名。 他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说:“我来搞点油!” “你不是跟外国人做生意?来这里干什么,你不会倒卖石油吧?”我问。 他笑,“倒卖石油赚几个钱?我倒卖军火!” “妈呀,那可是犯法!” 他无奈地摇头,“你也信?” “骗我玩儿啊?不理你了!” 他赶紧说:“别,你都一个月不理我了,给你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还以为你被火星人拐走了!” “这段时间在西部,手机一直信号不好,后来干脆关了省事儿。” 见到章御,最想问也最不想问的一个问题就是章骋。 我鼓了好几次劲儿才开口:“章骋最近还好吗?”始终没给章御打电话也是因为怕他还在为班长的事情迁怒于我。 “不好,他要出国,到国外找个洋妞结婚生子。”章御说的半真半假。 不管怎样都是因为我,“我希望他幸福!” “这段时间悬,正被我们家老爷子逼着相亲呢!”他幸灾乐祸地说。 呵呵,看来,他有得忙了! 和章御嘻嘻哈哈聊了半天,章御不记仇,我更不记仇了。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我打着呵欠说:“我要回去睡觉!” 他注视着我,“今晚睡这儿吧,这么多屋子,随你挑。” “那半夜考察团该报警找人了。”我摇摇头,拒绝他的提议。 “可乐!”他用喑哑的声音叫我。 “嗯?” “我想抱抱你!”他伸出胳膊将我圈在怀里,用他男性的气息魅惑着我。 我哈哈大笑起来,几乎笑得没了力气,“章御,离我远点,我怕痒!” 他故意搔我,弄得我咯咯笑个不停。 笑累了才停下,他似乎很是缅怀,说:“好久都没听你笑了。” 睡到半夜,听到有人敲门,一声一声的,很轻。不会有坏人来打劫吧?我抄起凳子,站在门后,慢慢把门打开。 门口的人影晃动了一下,刚要往里走,我抬起凳子便砸过去。不想,那影子用胳膊一挡,我的双手迅速被钳制住。 “你想谋杀?!”这声音居然是章御。 “没事半夜来敲什么门?”我拍着胸脯给自己压惊。 “睡不着,我们去看星星吧!”章御拉着我往顶楼走。 “这是半夜。” “半夜才安静。” “我要睡觉。” “不行,陪我去看星星。”他固执起来可不比章骋逊色。 “章御,我要杀了你!”害我有觉不能睡,我怎么能没点火气? “看完你再杀我行不行?”他拉着我的手,上到顶楼。 夜色很深沉,周围异常安静,只有啾啾虫鸣。晴朗的天空坠满繁星,每一颗都那么清晰明朗。这是我这辈子看到过最美的星空,干净而纯粹。 我不禁被这异常的美丽吸引了,静静坐在顶楼,仰视天空。 “怎么样?美吧?”章御坐到我身边。 “快看,流星!”我像个小孩子,拉住章御。只可惜,那璀璨芳华只有一瞬间。 在这样的星空下,我想起肖远。我和他的爱情就像这流星,只有刹那的光芒,余下的一生都黯淡无光,慢慢消失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章御一直在盯着我。 我抱紧双膝,轻轻吐出肖远的名字。 再看章御,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我约美女看星星,可不希望她心心念念都是别人。” 我甩甩头,硬生生将肖远抛到脑后。“嘿,听说每颗星星都是一个人的灵魂,你帮我找找我妈那颗好吗?”此时此刻,我情愿迷信。 章御笑了,指着远处一颗最亮的星星,说:“好像就是那颗!” 我冲那颗星星做了个最愉快的表情,“妈,您能看见我吗?” 出来得匆忙,我只穿了普通毛衣,冷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章御伸出胳膊,将我环在怀中,给我温暖。 1、这表是全球限量版(那是我妈看好的表) “我又不笨,怎么会把自己丢了?” 有很多事情即使后悔也不能挽回,我与肖远悄无声息地错过了彼此。 “听说你前段时间跟考察团去了西北?”他悻悻地笑,“连续好几天早上都等在单位门口,想偷偷看你一眼,没见你进来,以为你又调走了……” 亏了章御这么聪明,却没反应过来,“你跟谁叫师兄呢?” 下次带够钱一定买回家放起来,也算了了我妈的一个心愿。 “你连139后面加八位相同的数字都记不住还能叫聪明?是猪也能记得啊!”章御太高估了我的记忆力,而低估了我的反驳和反抗能力。 有些事儿、有些人永远躲不过。躲也没用,该面对的还得去面对。 “哈哈,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笑了。 “呵呵,不是不想打扰你吗?”我看到他一身整齐的西装,好像刚主持完什么重要会议,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十足。 我的胖瘦他不必关心。 “我跟谁叫了吗?”强忍着笑,跟他装糊涂,打死也不能承认我跟他叫猪八戒啊。 “会宁,买了什么?”我听到身后传来章御的声音,这个人往往在我不想见他的时候突然冒出来。 总想让忙碌把生活填满,让时间将记忆冲淡,让所有往事都在谈笑间随风。 有许多时日没有联系过章御,他是大忙人,每天忙于交际应酬,谈判签约。他的世界离我太遥远,根本不是我这种常人所能企及。 人的命运很微妙,在你最艰难困苦的时候,老天会派给你一个保护神,拯救你于水火。但当你的路越走越平坦的时候,这个保护神就会慢慢淡出你的生活,去拯救另外的人。 “这表是全球限量版,这是最后一块。”售货员态度和蔼,细心地跟我解释。 旁边的女孩儿走过来,亲热搂住他的胳膊,说:“御,我们晚上去哪儿吃饭?” “小样,”章御在那边自己反应过来了,也笑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在家忙什么?要不要出来一起玩儿?” 肖远是项目总监,年轻有为,众人自然极力巴结,说尽了肖远的好话。我听着,觉得大家渲染的有点过了。 我呵呵地傻笑,这个郭品叙对我们圆圆应该是一片痴心了。 许久以后,我也许会边弹钢琴边给我的孩子们讲述那些发生在他们妈妈身上的故事。 如果整理记忆也能像收拾屋子这般简单就好了,想要的要,不想要的随手扔掉,如果是这样轻松的事该有多好。 周一去上班,处长通知我去参加肖远他们项目组的评估会议。 应郭品叙的推荐,我整晚在家看《上帝也疯狂》,边看边笑,前仰后合。虽然只有自己,也可以笑得岔了气。 我相信,章御就是我的保护神,也相信他会慢慢远离我,去保护他要保护的人。 “我手机弄丢了,所以找不到你号码。” 我与肖远就像这身心,一个还有医生救治,一个只能自己疗伤。 本想给他打电话问候一声,手机却一直找不到。可能又弄丢了,我这个人一贯丢三落四。 我失望地看着空荡荡的柜台发呆。 “二师兄,你搞错了,我是三师弟,不是猪。”我笑着和他打诨。 平安夜那天,正赶上周末,一个人在家无聊,彻底收拾了一遍屋子。看着焕然一新的地面和家具,成就感油然而生。 旁边的女孩儿跟我看上了同一块表,只戴了一下就让售货员包起来。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去款台刷卡,我心里不是不羡慕,有钱就是好,万把块钱当几十块钱花。 “我买了明天的机票,去美国看望老师和师母。”郭品叙腼腆地笑着。 郭品叙奉了圆圆的命令,给我送来一大堆光盘。新潮的,过时的,只要是经典的片子都挺全。 “亏你还记得我!”我想象着章御会用什么样的表情责问我,不禁笑开了。 电话响,居然是章御打来的。 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要不是章御,我早就一去无回了。这单位是国家部委的后院,岂是普通人的舞台。 “随你!”章御不咸不淡地挂了电话。 “别人的表扬我根本不稀罕,你知道我只在乎……”肖远突然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儿,才说,“你瘦了很多!” “你就丢吧,什么时候连人都丢了就好了!” 他的老师是圆圆的爸爸,他专程去美国看望老师和师母,不知道是不是想以此为借口看望圆圆。 在一则童话中,身体问心:“我生病了有医生,你生病了怎么办?”心说:“我会自己疗伤!” 他甩开她,“别闹!” 如果我妈在天之灵看到我如此开怀大笑,肯定也能放心了。 我出会议室去泡了杯茶,肖远默默地站在我身后,跟我一起欣赏茶叶在玻璃杯里一叶一叶地悬起又落下。 看着书桌上那架檀木的钢琴模型发了半天呆,小心翼翼地把它包起来,搬了把椅子,踮起脚,放到柜顶。 说是项目评估会,事实上是总结庆功会。众人发言的内容从评说项目完成情况渐渐变成了评说某某人在项目完成中做了怎样的努力。 那女孩儿又把胳膊挎上来,笑嘻嘻地看着他,“去哪儿吃饭?”虽然在笑,但眼神却凌厉地盯着我,好像我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我与章御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偶尔有一天,某条线走错了轨迹,从而产生错误的交汇。交汇过后,只能越走越远,直到再看不到双方的痕迹。 我意兴阑珊的拒绝了,“哪儿哪儿都是人,我还是在家老老实实地呆着吧!” 我与章御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不想她误会,我说了句“我还有事”,就准备离开。 章御拉住我说:“你别误会,她是我堂妹章会宁。” 从兰州回来,一直忙着总结考察报告,每天忙碌但充实。 我赶紧离开,不想被他们看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章御挡在我跟前,轻笑着,“见了面都不打个招呼?” 让售货员拿出来反复试戴,真的很好看!不同心境下看同一个事物有不同的效果。 “这块表还有吗?”我问售货员。 人的命运很微妙,在你最艰难困苦的时候,老天会派给你一个保护神,拯救你于水火。但当你的路越走越平坦的时候,这个保护神就会慢慢淡出你的生活,去拯救另外的人。 心情很低落,回家的时候路过商场,进去看了看我妈当初看好却没来得及买的那块手表。 “表,你看,好看吧!”女孩儿把表给他看,“全球限量版,最后一只。那位小姐想买,可惜没有了!”她指指我的方向。 不曾主动去回忆,也不曾刻意去遗忘。 “你圣诞节打算怎么过?” 肖远喃喃地说:“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原来一份无望的爱情也可以持续那么久。” 我握着听筒想了半天,马上就圣诞节了,自己要干点什么。 2、探病 过了圣诞就是元旦,新一年的开始。 元旦前一天,北京下起了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很干净也很热闹。 看完跨年晚会已将近凌晨。我给圆圆打电话,圆圆声音压得极低跟我说:“可乐,不好意思,我们正在跟生产商谈判,我一会儿给你回。”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圆圆的电话才回过来。 我抱着话筒,呵呵傻笑,“你知道,北京下雪了,我特想念咱们小时候一起堆雪人的时光,也特想你。” 圆圆不说话,我就继续说,反正我们两个人不是她唠叨就是我唠叨。 “……也想我妈。”还想念肖远,可是却没说出来,怕说了圆圆又会骂我没出息,“没有你们,我觉得自己很孤单,就像漂浮在大海里的一根浮木……” “你还有我!”我被这个男性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怎么就不跟我说声元旦快乐?不知道我在异国他乡也需要同胞的安慰吗?” “章御?”前几天还在商场看到他,怎么没几天就去了美国? “北京真下雪了?”他似乎兴致很高。 “嗯,现在还在下。”我打了个呵欠,无头无脑地说了句,“晚安!”说完才意识到,他那里现在正是白天,不禁笑自己白痴。 章御并没笑,很认真地跟我说:“晚安!” “那明年见了!” “再见!” 元旦单位放一天假,去电子城买手机,直到夜里才回家。 正想开门的时候,却见家门上贴了张字条:找你堆雪人,你怎么不在? 字条的右下角还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章鱼。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用新买的手机给章御拨了过去,他的号码都重复过很多次,我再记不住真成二师兄了。 章御的声音懒洋洋的,“谁呀?” 我强忍着笑,粗声粗气地说:“我是章鱼精啊!” “你就晃点我吧,还堆雪人呢?等着你回来雪都化了。” “你让谁在我们家门上贴的字条啊?真有创意!”我笑嘻嘻地问。 “我自己贴的!”他的声音缓慢而有磁性。 “骗谁,你还在美国呢!”难得这么聪明一次。 “我这不就回来了……” “你说你回来了?” “回来了!不信你来看看。”章御的语气不像开玩笑,可也不像真的。 “我才不去,没准儿是你想耍什么花招作弄我呢!” “没良心的人,我抽时间回来看你,你却说我骗你!” “听你这么说就更不靠谱了,你这个大忙人能抽时间看我,打死也不能相信!” “爱信不信!” “这是我的新号码,以后联系吧!”我挂了手机,端详着门上的字条,龙飞凤舞的字迹和一只活灵活现的章鱼,真是好玩儿。 我一直住的房子是我妈单位分的,因为要拆迁,所以有关部门责令大家搬离。 我迟迟耗着不搬,不是没地方可去,而是因为舍不得。 这里有太多我跟我妈一起的回忆。 屋里的每一件家具、饰物都是我跟我妈一起选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妈的影子。这里有她看着我成长的足迹,有我们共同描绘的图画,这个地方不单是间屋子,而是家,岂能说走就走。 隔壁阿姨家的小孩儿以为我要搬家,过来看我有没有不要的小说和漫画。 我请她进屋玩儿,她看到我贴在挂历上的便签纸说:“这个纸是我借给那个叔叔的。他在你家门口等了好半天,后来跟我要了张纸给你画了这个章鱼。” “哪个叔叔?”我问。 “一个长得很高,大眼睛的叔叔,笑起来就像做牙膏广告的。他的牙真整齐,还白!”小姑娘因为牙不整齐,一直带着牙套,看到别人的牙那么整齐,自然印象深刻。<u>p://www?99lib?net</u> 难道章御真的来过? 春节的时候,去大舅妈那儿住了一晚,初二才回。 回到家才发现临走时手机没带,我还在想,这几天耳朵怎么如此清净。 打开手机一看,居然有二十几通未接电话,凌乱的号码里最多的是章御的名字。 我赶紧给章御回拨。他的手机响是响了,却无人接听。 过了几分钟,又拨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他是不是跟我生气了? 我悻悻地把手机放回桌上,去冲澡。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的手机正响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是章御。 电话那头儿正气急败坏地跟我喊:“田可乐,你再不接我的电话,下次看见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做错了什么,要让你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实在想不通。 “你还好意思问啊,也不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我不是给你回了……”我小声说。 “你就不会多打几次?就没想到我睡着了吗?” “你睡着了我怎么会知道?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不方便接呢!”我的声音比他的更大。 “行,行了,大过年的非要跟我吵架怎么着?”章御的声音缓和了。 “这不是你先招事儿吗?”我狡辩。 “你在哪儿呢?”章御问我。 “从我大舅妈那儿刚回来。你呢?过春节没回家孝敬孝敬父母去?” “没敢,我这儿得了重感冒,回去把他们都传染上就麻烦了。” “你得了重感冒?”听着声音不像啊。 “唉,前天倒是回老爷子那儿了,跟章骋放了点礼花,回来就头疼脑热的……”章御的声音渐渐有些底气不足,看来身体确实不舒服。 好歹章御也帮过我几次,他病了,不去看看于心不安。 于是,我问:“章御,你在那儿呢?我去看看你吧!” “在家呢!你来吧,顺便帮我买张比萨,好几顿没怎么吃饭了。” “你怎么就不知道找个人照顾你?” “大过年的,谁不回家团聚啊,我好意思叫人来照顾我?”越说越可怜,令我同情心泛滥地说:“你这人都病了,还吃什么比萨!你等着,我给你煮点粥带过去。” 去超市买了些粳米和肉松,熬好了给他带过去。章御摇摇欲坠地给我开了门,待我进门后,他就一直窝在沙发里,没精打采的。 他额头滚烫滚烫的,怎么也得有三十九°。我发烧时我妈一直给我喝白开水,我在他家找了找,别说白开水,就连暖瓶都没有。 看着茶几上那些空的矿泉水瓶子,这几天他肯定是喝这些水度过的。 “你吃药了吗?”我问。 他不说话,只是摇头。给他舀了一小碗粥,他喝过后我把他弄回床上,让他躺着休息。 “昨天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你怎么都不接?” “没带手机!”我跟他说。 “以后,你弄两个手机吧,一个随身带着,一个到处乱放,省得我老找不着你。” 看在他不舒服的份上,我不跟他计较,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行!” 章御一直看着我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我帮他煮了点面条。窗外天已黄昏,节日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我想起小时候的春节,跟我妈一起去天安门看燃放礼花的情形,走很远的路就是为了去看那些璀璨的焰火,觉得挺值。 怕鞭炮响声太大,我们就捂着耳朵在天安门广场上跑,像一只大兔子带着一只小兔子。 想着那时的情景,我咯咯地傻笑。虽然欢乐不再,却留下了永远的美丽记忆。 3、挑剔的大灰狼 不知道章御什么时候醒的,一直杵在厨房门口看着我。我回头正好对上他那双幽黑的眼睛,“好点了吗?” “不好,一点都没好,快饿死了!”他看到我煮的面条,“你打算给我吃这个吗?” “是啊,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吃一口顺顺利利多好!” 我把面条盛好,放上切得极细的黄瓜丝、豆芽、豆瓣酱、麻酱等佐料,端给章御,“吃吧,生病的人吃面条好消化。” “我不吃豆芽,你把它拣出去。” 要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我肯定不理他,爱吃不吃,自己的嘴自己的胃,饿着了不关我的事。 我把豆芽一根一根地挑出来后把面推给他,“没有豆芽了,吃吧!” 章御吃得很少,边吃边说:“晚上你别走了可以吗?睡在客房里。” “好,我不走!” 我的回答另章御有些兴奋,他又多吃了几口面。“明天早上,我还要吃那个粳米肉松粥,还有鲜虾馅儿的馄饨。”我无言了,这两样也不搭配啊。 可能章御白天睡多了,晚上一直睡不着。他睡不着也不让我睡,拉着我坐在客厅里说他家的故事。 他幽默的形容他家就是一个家庭兵营,为了配合老爷子的生活习惯,让老爷子高兴,所以他家所有生活都实行军事化管理。 “家里怎么实行军事化管理?”我好奇地问。 “比如厨房不叫厨房,叫炊事班;餐厅不叫餐厅叫食堂;客厅也不是客厅,叫会议室。我跟章骋的卧室当然就叫男兵宿舍了,我是男一,他是男二。” 我大笑,“那你父母的卧室呢?” “叫混合宿舍呗!”章御挑了挑眉。 我羡慕地看着章御,“你家什么都有,真幸福!” “你喜欢的话,改天带你去看看我们老爷子那兵营!”章御轻松地说。 “不……不用。”那可不是一般的家庭,岂是说去看看就去看的。 一直跟章御聊到很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章御把我抱到床上。他抱起我的时候,我已经有点清醒,可是觉得在他怀里醒来太尴尬,就装作熟睡。 章御笑呵呵地抱着我到了客房,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把我使劲扔在床上,嘴里嘟囔了一句:“猪!” 我发誓,我听得很清楚,他骂我是猪。 所以,第二天的早点,少了一样粳米肉松粥。而他原本要求的鲜虾馅儿馄饨,也被我偷工减料变成了菜心馅儿的。我还煞有介事地跟他说:“你应该多吃点蔬菜,补充维生素,这样才健康。” “我不喜欢吃菜心!” “为什么?” “没营养!”不知道他是说我的问题没营养,还是说菜心没营养。 “你看,我起了个大早,亲手做的,色香味俱全!”我诱惑他。 他尝了一口又不肯吃了。 我有些生气,“章御,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挑剔?你不吃我可全倒掉了!” “你去倒的时候,顺便帮我订个披萨。” “想吃你自己订!”我怀疑他完全是故意的。 “那我就饿着好了。” “行!” 我想把剩下的馄饨全吃光,叫他饿着,可又觉得不合适,“你等着,我看看还有没有虾,再帮你做一碗吧。” 馄饨皮和虾仁都是现成的,做馄饨也不费事儿。煮好了馄饨,小心盛上,端到餐厅,看到章御还在看着先前那碗菜心馅儿的馄饨发呆。 “全鲜虾馅儿的馄饨出锅了!”我喊着。 章御抬头看着我笑,“原来,你也有好脾气的时候!” 端上新煮的馄饨,隔着朦胧的热气,我说:“章御,我给你讲个故事再吃吧,要不怪烫的。” 章御期待地点点头,小学生一样端坐好,“讲吧,我听着呢。” 我清了清喉咙,说:“题目就是忍辱负重的小白兔。” “从前啊,有一只可爱的小白兔,注意,就像我一样聪明可爱。 “有一天,小白兔在森林里散步,遇到大灰狼迎面走过来,上来‘啪啪’给了小白兔两个大耳刮子,说:‘我让你不戴帽子。’小白兔很委屈地撤了。 “第二天,她戴着帽子蹦蹦跳跳地走出家门,又遇到大灰狼,他走上来‘啪啪’给了小白兔两个大嘴巴,说:‘我让你戴帽子。’ “小白兔郁闷了,思量了许久,最终决定去找森林之王老虎投诉。 “说明了情况后,老虎说:‘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要相信组织哦。’ “老虎找来大灰狼,‘你这样做不妥啊,让老子我很难办嘛。’说罢抹了抹桌上飘落的烟灰,‘你要揍小白兔不要总找一个理由行不行哈?你可以说,兔兔过来,给我找块儿肉去!她找来肥的你说你要瘦的,她找来瘦的你说你要肥的,这样不就可以揍她了嘛。当然,你也可以这样说,兔兔过来,给我找个女人去。她找来丰满的你说你喜欢苗条的,她找来苗条的你说你喜欢丰满的,可以揍她揍的有理有力有节。’ “大灰狼频频点头,拍手称快,对老虎的崇敬再次冲向新的巅峰。 “不料以上指导工作,被正在窗外给老虎家除草的小白兔听到了,心里这个恨啊。 “次日,小白兔又出门了,迎面走来了大灰狼。大灰狼说:‘兔兔,过来,给我找块儿肉去。’ “小白兔说:‘那,你是要肥的,还是要瘦的呢?’ “大灰狼听罢,心里一沉,又一喜,心说,幸好还有B方案。 “大灰狼说:‘兔兔,麻利点儿给我找个女人来。’ “兔兔问:‘那,你是喜欢丰满的,还是喜欢苗条的呢?’ “大灰狼沉默了2秒钟,抬手狠狠地给了小白兔两个大耳刮子,‘靠,我让你不戴帽子。’” 很老土的一个笑话,章御却笑的别有深意,“你说我是蛮不讲理的大灰狼,你是可怜受气的小白兔?” “你不是大灰狼,我也不是小白兔。你是章鱼,我是可乐,根本不相干!”我说。 “唉!”章御轻叹一声,把馄饨推给我,“赶紧吃饭吧,我看你只煮了一碗馄饨所以才没有吃。我想如果我吃了,你吃什么呢?” 我看着章御,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有时候真让人难以琢磨。 春节的七天长假,在章御家耗了六天。他压迫我帮他洗衣做饭,每当我稍一反抗,他就会说:“我病着呢,你还好意思不替我干点活儿?” 章御天天像个周扒皮一样使唤我。想吃什么,他就交待一声,仿佛我是他们家的厨师,哦,不,是炊事班长。看到屋里乱了,他就吆喝一声:“可乐,把客厅收拾收拾!”我晕,我又不是保姆。 章御坐在沙发上看我给客厅的地毯吸尘,大言不惭地说:“等我病好了,一定好好谢谢你!” 我可不指望他谢我,只想还了他的人情,让他以后少压迫我点儿就好了。 这个情况直到节日结束,开始上班了,我无尽苦难的日子才宣告结束。 一天下班,吴悦站在我们人事处的门口。处长跟我说:“吴局的侄女,好像在咱们这儿等人呢!” 吴悦跟我们处的人应该没什么交往,她能等谁? 想了半天,才惊觉把自己给遗忘了,她该不会为了肖远的事儿来找我吧! 吴悦姿态端庄昂扬,大家闺秀终究不一样,那气势普通人无法比拟的。 我她叫住,“田可乐!”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见章御的大奔出现在视野里。见到救星了,从没这么感激过他的突然出现,我眉开眼笑。 章御只是淡淡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小姐,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吃个晚餐?” 4、深爱过不放弃的人 我掠一下凌乱的头发,把吴悦甩在身后,激动地说:“章御,好久不见!” “确切地说是九十九天零九个小时!” “是不是四分十二秒?”我随口说出了肖远一千五百米跑的最好成绩的数字。 他摇头,看着表说:“是十三分十四秒!” “你就忽悠我吧!”我笑,故意忽略他眉梢那抹戏谑。 “我在凯瑞定了位置。” “那么奢侈?”不会让我请客吧?我今天没带银子! “只想安静地跟你吃个饭!” 我将胳膊自然地绕到章御臂上,像情人那样挽着他从吴悦走过,估计她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了吧。 走出去很远,我把胳膊收回来,冲他感激地说:“怎么算好了我今天要落难?” “什么落难?”他把我的胳膊又放回了他的臂弯,“就这么挽着吧,感觉不错。” “我才不要,这像什么?!一会儿被别人看了误会!”我又固执地将胳膊缩回来。 “那刚刚,你想让谁误会?肖远吗?” “不是!”我闷闷地回答。 凯瑞的气氛很好,章御的兴致也不错,一直笑着跟我胡乱地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们家楼下怎么突然都写了拆字?” “你什么时候去过我们那儿了?” “来接你之前。”章御坦然说,“去了后才想起来,你今天上班,所以又来到你单位……难道是真要拆了?” “是啊,那片地卖给了某部委的一个科研机构,他们要在那里建试验楼呢。”我们小区的人早就打听到地皮的买主了。 “什么时候拆?你怎么考虑?”章御很替我着想。 “不知道确切的时间,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烦恼这些为时过早。 我不想章御为我操太多心,就故作轻松地问道:“你不会是昨天打麻将又赢了钱才请我吃饭吧?” “都有三个月不摸麻将了,上哪儿赢钱去?” “你不是定期都去打麻将?” “这几个月一直在国外,忙一批军用……”他突然意识到说多了,笑了笑,“说了你也没兴趣。” “原来在国外啊!”我一直都以为他在北京。 “一点都不关心我,罚酒三杯!”章御叫了上好的红酒,一看颜色和通透度,就知道年份久远。 “不用罚了,我自己来!先说好,喝完这三杯就不喝了!” “随你!”章御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我好奇地打开一看,是块手表,而且是我曾经想买的那块。 “前段时间去瑞士,正好看到,帮你买了!” “多少钱?比国内贵还是便宜?我取钱还给你!”我知道他不缺钱,但一码归一码。 “那你最好连来回的机票也给报销了!” 那应该比这块表贵多了。死章鱼,敲诈我! “我只给表的钱!” “那我多亏,要不等以后我看上什么东西你再买给我吧。”他提议。 “好!” 看他笑的一脸灿烂,我知道自己肯定占不了什么便宜。 “这种红酒跟饮料没什么区别嘛!”喝了几杯之后,我发现后劲很大。 看着眼前章御飘忽的身影,我说:“你要扶着我!” 他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肩,把我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臂膀里。 我迷迷糊糊地问他:“我身上有酒味吗?” 他凑进我,闻了闻,说:“你喝多了!” “那我们在外边呆会儿,要让我妈知道我喝了酒又说我!” “你妈不在了!” “在!你看,这是她帮我挑的手表!” “……” 第二天早上醒来,章御正一脸兴味地看着我,“你这是什么怪运动?” 天啊!我怎么躺在他家床上? “我说过,以后喝酒的时候要拦着我!”我吼他。 “是你自己要喝的!”他耸耸肩。 如果不是知道章御花名在外,对我不感兴趣;如果不是知道章御生活无聊,只想缺个一起吃一起玩儿的伴儿;如果不是知道章御遇到我只是同情心泛滥;如果不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跟他混在一起。 也许就是知道我对他没企图,他才肯那么无所顾忌地跟我玩儿。 章御送我上班,边开车边对我说:“你们家拆迁以后你干脆搬来我这里住,我还能每天送你上班。” “不行,”我坚决反对,“让媒体盛传我是你的新情妇?” “他们说什么随他们去呗!”章御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搬来,我们俩都有个伴儿,谁也不孤单。” 多么好的理由,可惜,我却不愿意信他。“不行,人言可谓!”我还要给自己留点好名声。 “可是,你自己住实在让人不放心。” “我这不是好好的?”再说,哪怕我出了什么事,只要不是你章御行凶,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说我不领情,实在是你这个人的历史和名声不怎么让人信服。 章御的车和肖远的车走了个对面,都堵在我们单位的门口。 肖远和章御同时下了车,我则缩在后座上不敢动。 “师兄,早啊!”肖远主动和章御打招呼,他叫他师兄是因为他们在国外读的同一所学校,章御比肖远早几年毕业回国。 “早!”章御说,然后看了一眼后座上的我,“可可,下来跟肖远打个招呼啊!” 死章鱼,根本就是成心! 肖远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说:“没想到……” 我轻笑,这个世界上的事有多少是我们能想到的呢? “哪天去喝一杯?”章御拍着肖远的肩。 “好!”肖远只是看着我。 我痛心地别开眼,转向章御,“我要迟到了,你赶紧回去吧!”我推着他离开。 他笑得诡异,用唇在我额头上轻触了一下,“好,晚上下班等我来接你!”一个随意的动作,却给别人无限遐想。 “不要玩儿的太过火!”我低声警告他。 他笑的更甚,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是的,遵命!” 章御的恶作剧让我困窘,肖远已是一副呆滞神情。这样的场景,他怎么想都不会过分吧。我无心去纠正,在心里暗骂章御:死章鱼,这次是你逾越了! 晚上下班,章御果然来接我。他来与不来,我并不抱期望,两个无聊的人老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为早上的事耿耿于怀,对他爱塔不理。肖远到底做错了什么,犯的着利用我去刺激他?我不禁怀疑,肖远和章御有些过节。 他淡然地说:“一会儿有个朋友过来,你陪我去应承一下!” “为什么要我去?应该请个能说会道的呀!” “你去足够了!”不与他计较,或许这句话并不是对我的侮辱,而是对他朋友的看轻。 章御的朋友坐在会所大厅的中央,在金碧辉煌的灯火下怡然地品着红酒。单不说长的英俊,那份从容淡定的气质就足以让天下的女人疯狂。 我呆呆地看着章御的朋友,一个男人怎能长的如此好看,还如此有气质,真是没天理!怪不得他说我来足够了,我看换谁来都足够,只要是女的看见他这个朋友都会心跳加快。 章御拉着我的手,很好笑看着我,“怎么看见方圃一副小狗见到骨头似的表情?” “就算我不够聪明,不够灵活,怎么也比小狗强吧?” “你也就没流口水而已!”章御撇撇嘴。 死章鱼,你看到美女不也是这般表情? 方圃不怎么说话,表情也很冷淡,指着远远一个皮肤微黑的女孩说,“我太太也来了!” 他称作老婆的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随意扎一个马尾,笑起来很甜。 章御走过去和她打招呼,说了几句话又回来。我悄悄问他:“他们夫妻为什么不坐一起?” “他们说不到一块儿。”他小声说。 那总能吃到一块儿吧。点东西吃的时候,我提议把方太太也叫过来。 刚开始她还推辞,在看到我真诚地冲她微笑后才决定坐过来,“你是可乐?很高兴认识你!”我瞪了一眼章御,他总是跟别人介绍我是田可乐。 “你可以叫我小可!”我替她拿水果,“要苹果还是西瓜?” “我只吃香蕉!”她笑笑说。 “为什么?”我好奇。 “因为香蕉能治疗抑郁症。”一直沉默的方圃终于开口说话了。 “哦,那香蕉应该都给方先生吃。”我笑嘻嘻地把整盘香蕉都推到方圃跟前。 张御和方太太都笑出声来,只有方圃忿忿地看着我,“我不吃香蕉!” 我还是笑,“可以打包带回去尝尝,味道很不错。” 方太太一点都不抑郁,而且很开朗,我和她都有聊不完的话题。 方圃和章御大致都在聊局势,聊生意,方圃不时把目光瞄向他太太,流露出憎恨和愤怒。 从会所出来,我问章御:“他们夫妻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彼此。” “谁知道呢?爱情这个东西说不清楚,明知道该放弃的却怎么也放不开。”他好像颇有感触,“方圃恨云一,却不放她自由,因为他也爱她。” “真是奇怪的夫妻,如果是我,倒宁愿死得干脆一点。” 章御笑,“如果是你,早已经千方百计气死方圃了。” “我哪有这样的道行?” “还没有?你把香蕉给他打包,没看他脸都绿了。” “这叫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招?我不善于欺负人,也不善于被人欺负,更见不得别人恃强凌若,方圃对他太太的态度让我不爽,所以才会让他吃瘪。” 我问章御:“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让你深爱过,不愿放弃的人呢?” 他明显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反问我:“你呢?” “当然有!”又想起肖远,尽管不愿放弃,可还是要放弃。 不同于我的坦然,章御思考了半天,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狡猾深沉的男人,从不在别人面前表露他的心思。 从会所到我家,路过章御住的小区。我说:“你回家吧,别送我了。我打车回去!” 他不同意,“要不我送你,要不你跟我回家。” “你每天有那么多大事要忙,已经很累了。”就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当然,后边的话没说出来,毕竟除了开玩笑,章御从未对我表示过什么,如果我先这么说,未免有点矫情和做作。 “你这是关心我吗?”他笑。 “当然,我可不希望你累出个好歹,我还指望你更飞黄腾达,我能多沾点光呢!”我故作轻松地说。 “言不由衷了吧?”他过家门而不入,直接上了三环路,送我回家。 5、他居然算计肖远 郭品叙跟圆圆进展的还算顺利,要不大热天的,圆圆也不会杀回北京。她美其名曰来看我,实则会情郎。 我笑她,“这场国际恋爱谈起来可不容易哦!” “呸,八字还没一撇,你先别瞎猜。”圆圆死不承认。 “我不猜,等着你们把那一撇一捺都写完了再猜。” 圆圆回国的第二天下午,给我打电话,说:“章总晚上请大家去香格里拉烤肉,给我接风洗尘。” “你们单位的事儿,我可不去。”我赶紧推脱。 “章总让我来请你,不来会让我难做人的。” “还有谁去?”我问。 “章总还邀请了郭品叙和章骋。”圆圆什么时候连章骋这个人都知道了? “好吧,我下了班过去。” “等等,我们章总说去接你!”圆圆一口一个章总,叫的真亲。我觉得有点可笑,章御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圆圆如此崇拜。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我坚决地说。 一下午都阴天,还下了阵小雨,我怀疑圆圆说的烤肉活动得取消。 看看时间已到七点,迅速收拾好东西赶着出单位,在路边打了个车直奔香格里拉。 还真是被我猜中,户外烧烤活动取消了,居然没有人通知我。 刚想转身离开,却看到章御打着伞走过来。他穿着银灰色西服,打着暗红条纹领带。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还是说,章御要出席什么重要场合? 我冲他耸耸肩说:“是不是活动取消了?” “改成室内的了!” 我跟章御走进香格里拉的餐厅,在一个铺满百合花的餐桌旁坐下,并没看到圆圆他们。 “他们人呢?”我问。 “他们今天都不来,就我们两个人了。”章御神秘地笑。 “我们俩?”我觉得有些奇怪。 “你先听我说……”服务员上了第一道菜,章御说什么我根本没听清。 下午,我在办公室喝了不少水,突然想上卫生间。 章御坐在我对面,似乎有些紧张,虽然他一直都在笑,可是我却看到他笑的不自信。他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可乐……”服务员上了第二道菜。 章御有些烦恼地跟服务员说:“你们只管开了香槟,菜慢点端上来。” 沉默了半天,章御又想说话,可我这儿急的实在受不了,说了句抱歉赶紧冲向卫生间。 章御可能没料到我这么快出来,其实,我也是急着回来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刚走到餐厅入口,就听见章御的手机响,我不想打扰他打电话,就轻手轻脚地从他身后绕过来。 我居然从他嘴里听到肖远的名字,“肖远不能再留在项目组,找个地方让他走吧!谁问起来就说项目结束了,局里留不下那么多人。” 听到这些,觉得全身一阵冰冷,我所认识的那个有情有义的人面容渐渐模糊,已经消失不见。 以前也怀疑他跟肖远之间有过节,但表面看来又不像。难道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居然在背后伤害肖远。 肖远,肖远……这个名字勾起我太多的伤痛。 生长在这样一个勾心斗角的环境中的肖远,让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却无法自持,只能跟着沉浮,高处不胜寒! 因为章御不让服务员上菜,所以服务员都端着托盘远远看着我们。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刹那间我对章御的信任完全被摧毁。 我轻轻退出餐厅,在饭店门口打了辆车,坐在车上给章御发了个短信,“肖远是无辜的,请求你不要为难他!谢谢晚餐,很精彩。” 那天晚上一直下着小雨,本来闷热的天一下转凉,我拥着棉毯坐在床头,从未有过的悲凉涌上心头。 圆圆一大早就跑过来找我,一副八卦的表情,“昨天晚上的活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下雨,取消了!”我告诉她。 “取消了?不会吧,章御就没有说点什么?”圆圆探究着。 他还真是说了,让局里把肖远调走,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章总人真的不错哦!”圆圆极力推荐,不遗余力地为章御说好话。 章御,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相处的时间不够久,根本发现不了他的恶劣。 1、原谅,不原谅 拆迁办的人开始每家每户做工作了,要大家拿了拆迁费尽快搬走。但拆迁给的补助极不合理,大家都不答应。 这事闹得我上班的时候老是心神不宁。心里正烦乱,看到章御打来的电话,也没接,统统都挂了。 下午去财务开会,肖远定定地看着我,一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藏满了无法读懂的迷蒙。 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只剩下无法言说的疼痛?那份原本的甜蜜和憧憬再也寻不回来了。 章御又打了好几通电话我还是没接。最后,他发过来一条短消息,“我不为难肖远,你可愿意原谅我?” 我能原谅他吗?如果他对我耍些心机,我根本不在乎。可是,他算计的人却是肖远——那个我所重视程度完全超过我自己的人,那个我爱他远远超过我爱自己的人。 章御,我真的是怨恨你了…… 很久没回章御的短信,直到开完财务处的会议,圆圆打电话过来,“可乐,你到底忙什么呢?你再不回电话或短信,我们章总可要急坏了!” 他还没到为了我的一个电话或短信着急的份儿上。 圆圆那边叮啦咣啷一片嘈杂声,“为了你唯一好朋友的人身安全啊,你就给他回个电话吧。” “圆圆,章御要是谋杀了你,我去替你告诉郭品叙,让他为你讨公道。”我安慰被惊吓到的圆圆。 “你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都这么拧着?” “没事儿!”我跟章御之间的确没事儿,有事儿也是他跟肖远之间的事儿,我只是被夹在了中间。 我绞尽脑汁想了章御跟肖远之间有过节的N种可能,最后又一一否决。章御跟肖远之间不可能产生矛盾。 那矛盾产生的可能就是章御与肖远的父母了?而且最大的可能是肖远他妈,那人太不讲理,可能得罪了章御,才让他迁怒肖远…… “可乐,我们生着气的章总出去了,会不会去找你?”圆圆通报着章御的动向。 “圆圆你好好工作,如果怕受气就请一天假,让郭品叙陪着你找个地方花前月下去,别管我和章御这些烂事儿,你弄不明白。”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我为什么对章御这么失望,对肖远这么心疼。 晚上下班都没来得及吃饭,刚啃了口面包,就被楼门长召集集合,到拆迁办门口静坐抗议。 正跟邻居们说着话,手机响起来,也许是错觉,总觉得铃声比往日更急促。 原来是班长,他的声音无比焦虑,“可乐,我哥在游泳池里溺水了,刚被人送去三院,你赶紧替我去看一眼。” 章御溺水?我是不是听错了? “等等,为什么要让我去?班长,你在哪儿呢?” “我现在人还在韩国,已经买好机票晚上回去。这个消息千万要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要不传到我们老爷子老太太耳朵里就引起人命了,一个心脏病,一个糖尿病,都是要命的。” “哪个三院?” “还有哪个三院?”章骋焦急地冲我嚷道。到底是兄弟情深,哥哥出了事儿,瞧把他急的。 我顾不上跟大家静坐抗议了,赶紧来到三院。在医院门口遇到昆少,我们俩问了半天急救室在哪,都没人知道。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护士,却对我们说:“刚才是有个被送来的溺水的人,不过没救活,死了!” 我一听,顿时就懵了,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在倒流,周围的一切十分模糊,看不清任何一张面孔。 “章御死了,怎么可能?!”我不敢置信,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空悬着,找不到归宿。 下午他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我还在耿耿于怀地厌恨他,可他怎么能以这样的方式跟我决绝呢? 这个人虽然活着不怎么招人待见,可死了绝对是可惜啊。再说,我并不是真的不喜欢他,只是接受不了他对待肖远的方式。 心,一片一片的碎开,如灰飞烟灭。 胸口被挖了一个很大的空洞,大到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不想章御离开,我真的喜欢他这个朋友,即使他做了一些我不能接受的事儿,我也能原谅他!” 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看看我自己,有时候做出来的那些事儿也不一定全是对的啊。可是,章御他还肯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也不管医院需要安静的规章制度,我立马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个委屈。早知道这样,我下午干吗不给他回电话?不就是回个电话嘛! 人怎么都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抢救室里出来个大夫,说:“那个姑娘,你离远点哭,我们这儿正施行抢救呢!章御的家属来了吗?过来扶一把,病人需要到病房休息一下。” 再听到章御的名字已恍如隔世。 昆少在那里也愣了半天,拉着我说:“老大还活着呢?” 章御早已清醒,昆少扶着他出来的时候都能走路了。不过,他的样子很狼狈,只穿一条黑色泳裤,露出胸部和大腿上坚实的肌肉,惹得旁边的人都看着他。 我怀疑他在抢救室里听到了我的哭喊声,因为出来的时候,他还苍白着脸冲我笑,用唇形跟我说:“好吵!” 我们在抢救室外面呆了两分钟,有人抱着浴巾和衣服来接应,“休息室在六层,我们扶着章先生过去。” “不用。”章御看看我。 “是啊,我来扶就行!”到这时候了还想着欺压我。 章御沉重的身体靠在我肩膀上,没有感觉压力,倒是觉得心里一片坦然的充实。即使这样,也没给他好脸色,“不好好走路我踢你啊!” 昆少在我们身后只是笑。 休息室是个套间,里面有床有沙发,外间布置的像个小会议室,章御仰在长沙发上跟昆少说:“赶紧让人把我手机找来,万一老爷子知道我来这么一出,非急死不可。” “章骋交代好了,你家里人谁也不会说。” “那就放心了。” “你说你怎么能一个人去俱乐部那种地方游泳?老宅子里不是有现成的场馆吗?”昆少教训他。 “我根本就没想着去游,不是练完跆拳道心烦吗?就下去胡乱游了两下,偏偏遇到水鬼,硬给我扯沉下去的。”章御懊恼地说。 “看清楚模样了吗?” “黑咕隆咚的,没看清。肯定不是一个,除了死的那个,估计还跑了两个。” 他们说的话我似懂非懂,只能在旁边陪着安静地坐着。 “我去查查,你自己注意点儿,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少去!”昆少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外面还等着呢,让他们走不?” “走,走,走,都走,谁也别来打扰我!”章御像一头慵懒的豹,眯着眼蛰伏着,看似安全,实则危险。 昆少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扯开裹在身上的浴巾站到我面前,我吓得尖叫:“章御,你干什么?” 还好,他只是站在那里没动,深沉地说:“刚才在抢救室差点被吵的毙了命,现在又在这儿鬼叫!” “刚才我……我以为你死了。”我小声说。 “看来,我死了你也会哭哦。”他笑呵呵地观察我。 “别那么看我,死了人当然要哭,不哭晚上做噩梦会梦到。”我瞎扯。 看着章御活蹦乱跳,我想也没必要多呆下去了,“班长交给的任务我已完成,我要回去复命了。” “要是不想管我死活,你就回去吧。”章御帮我打开门。 “你这不是挺好的?”我看不出来他哪里不好啊。 “好什么呀,”他捂着胸口说,“这么一惊,差点吓出心脏病来。你是不知道,游泳池底下那个黑,水那个凉啊,还有白袍长褂的落水鬼在底下搬我的脚,还这样……”他伸出手在我面前划了。 我闭着眼不敢看,浑身直打冷战。 “你还是走吧。”章御往外推我。 “那个……算了,我再陪你呆会儿吧!” 受了惊吓的人神经都特脆弱,我不想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同时,我自己也觉得害怕,尤其现在已是深夜,回了家肯定不敢睡觉。 过了一会儿,章御的司机过来接人,我们才从医院出来。 章御看着困顿的我,说:“要不,今天你就去我那儿凑合一晚上?” 我摇头,“我得回家!”小区里的邻居们正跟拆迁办对峙,我怎么都得回去打听消息啊。 到我家门口的时候,章御陪我一起下了车,非常认真地说:“其实,我并没想对肖远怎么样……” 我已经不想再追究那些,“章御,那是你跟肖远之间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只想请你不要为难他,因为他也是我的朋友……” “仅仅是朋友吗?”章御问。 “仅仅是朋友!”我肯定地回家,用尽了所有勇气跟力量。 “可乐,你有时候脆弱的令人心疼。”章御叹了口气,“回去吧,我不送你上楼了!” “嗯,再见!”我冲章御挥挥手。 2、试镜 要说我们圆圆,真是福星,某日流连于燕沙商场之际,被国内一著名导演看好,邀请她参加试镜,据说能演个重要的配角。 “可乐,你说,我要不要去?”圆圆特兴奋地问我。 “当然要去。”我为圆圆感到高兴,这可是一次能帮她以后的人生建立信心的机会。 圆圆回国是为休假的,现在找个第二职业,能玩儿,还能赚钱,当然要去了。 晚上抽了个时间陪着圆圆去试镜。 到了摄影棚一看,来试镜的都是明星佳丽,最有名的应该算是江雅,主演过很多电影电视剧的大陆巨星。 江雅给人的感觉比电视上还要惊艳,雪白的皮肤毫无瑕疵,窄窄的小脸只有巴掌大,一双忽闪闪的大眼会说话似的。 我跟圆圆说:“女人长成这样真是太漂亮了!” 圆圆却不赞同,“一看就是个狐狸精的样儿,男人不一定喜欢。” “那男人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呵呵地傻笑。 她想了想,“男人呀,喜欢女人艳丽,还得端庄;喜欢女人幽默风趣,还不能太贫;喜欢女人大度,有时候还要有点小心眼儿;喜欢女人追随他,还不能粘腻……” “天,你这些歪理都是从哪儿搬来的?”圆圆说的头头是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圆圆用手敲着脑袋,伸着食指说:“男人最喜欢若即若离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存在吗?”要求太苛刻,恐怕世间女子都太平庸,很少有能达到这个标准的。 “怎么不存在?”圆圆盯着我,“笨蛋,你不就是吗?” “我谢谢您夸奖,我还有自知之明呢!” 拉着圆圆去化妆间的时候,又看到江雅,遇到漂亮女人总要多看两眼吧,以愉悦视觉。 江雅的化妆师在帮她修补粉底和眼线,还打了些腮红。 很久以前,为了看肖远的长跑比赛,我也涂过腮红,不过当时是用唇膏代替的。 圆圆捅捅我,“走什么神儿呢?” “没……没什么,到我们了吗?”我问。 “还没呢,我们是下一组。” 有人给江雅送花,一大束蓝色妖姬,包扎的非常精美。江雅兴奋地接过去,对化妆师说:“你看,章御送的!” 章御的名字在她嘴里仿佛柔的透出水来。 我跟圆圆不约而同地一愣。 “我邀请了他参加今天晚上的专集发布会。”江雅继续跟化妆师说。 我心里才算想明白,原来江雅就是章御的女朋友。 记得章御借我穿过他女朋友的衣服,现在看来,江雅的身形的确与我相似,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测。 江雅是明星,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宣传自己有男朋友。所以,我断定,他们是一对秘密情人。 想到这些,不免心中微涩,但马上又暗骂自己,“田可乐,你瞎想什么呢!章御不是哥儿们嘛!” 试镜并不容易,要按导演的要求做很多动作和表情。 圆圆是跟导演约好了的,所以导演也没怎么难为她。试完镜,导演又喊我:“喂,那个演员你怎么还不去化妆?” 圆圆顿时大笑,说:“导演你弄错了,她是来陪我试镜的朋友!” “给她上个妆,让她也试试!”导演吆喝着。 “不要!”演戏这项工作我应付不了,所以坚决决绝。 “女一号的片酬可是七位数!”圆圆小声提醒我。 我白了她一眼,“你再说,下次我可不陪你来了!” 和圆圆试完镜出来,看到章御那辆招摇的大奔并不觉得意外。 我们绕到后门打车回家,我跟圆圆此时谁也不想看到章御。圆圆怕章御知道她搞第二职业,我怕见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家看了江雅的新专集发布会,在镜头范围内并没发现章御。这样的嘉宾是不会轻易出境的吧,要不就等于昭告了天下,他跟江雅关系不一般。 嘲笑自己的无聊和八卦,于是关了电视,打开电脑玩游戏。登录进去的时候,看见章御的号一直站在NPC那里不动。 他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他,这个大号在北京大区几乎无人不知。 我试着跟他打招呼,很快就收到回信。看来他在发布会上很无聊啊。 我问他为什么一直站着不动,他回给我一个笑脸,“我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值得你花这么长时间思考?” “很重要,想着怎么对喜欢的人表白。” 难道他还没对江雅表白过?太不可思议了吧!看江雅那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或许,你喜欢的人知道你的心意呢!” 很长时间没有回讯,章御的号仍一直站在那里没动。好半天他才回了句:“你知道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估计同时跟很多人说话,发错了。 我没理他,跟几个网友组团打怪去了。玩儿到最后退出的时候,看到章御的号仍站在原地,一直没动过。 第二天,章御给我打电话,说:“我们去北戴河避暑吧!” 我还有工作,怎么能说去就去?于是推辞了他的好意,“小女子忙死了,不能出行!” “那去跑马场教你骑马,怎么样?” “又不是周末,瞎折腾什么?”去趟跑马场也挺远的路,开车怪累的。 “那我们去西餐厅吃西餐吧?”章御一连串的提议,让我怀疑他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事儿您直接说吧!”我笑他拐弯抹角,环顾左右而言,这并不是章御的风格。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他别别扭扭地回答。 没事儿瞎扯这么多。“既然领导没指示,小的下去工作了。” “去吧,去吧!”章御不耐烦的语气又出来了。 刚看了两份文件,章御又打电话,最近我的这手机都成了他的专线。 “我有事儿跟你说,晚上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是!你订位置,还是我订位置?” “我订,下班等着我去接你,穿漂亮点儿!”说什么事儿还要我穿漂亮点? 晚上下班,以为章御会在单位门口等我,早早出了大门等着,可他却迟迟不来。 在我被路人免费观光两个小时后,章御才给我打电话,“这车赌的,动都动不了!” 我也快动不了了,脚都站麻了。 章御到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我坐上他的车,拍着僵直的腿说:“以后不带这么玩儿的,约吃饭就提前订好时间!” 堵车堵得他脾气也急,“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就是有变化也得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啊!”等了半天,我觉得委屈,鼓足腮帮子跟他吵。 章御总是比我冷静得多,“行啊,下次我要再迟到,提前给打电话!” 3、求婚演习 章御订了一家西餐厅。我并不喜欢西餐,也许是因为吃的机会少,所以对异域的口味并不习惯。同时,也不熟悉西餐的烦琐礼仪,想起来就让人头大。 章御看出了我的拘泥,说:“来这儿只是觉得环境好,还安静。”他吃东西一直喜欢安静的地方。 “既然你请,就应该客随主便,不是吗?”我摆弄着刀叉冲他笑笑,“大老远带我过来,你要跟我说什么呢?” 他温柔地看着我,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你想知道?” “当然想了,要不不是白来了吗?” 章御的神色变得庄重了很多,“我喜欢你!” 我吃了一口沙拉,刚含在嘴里,差点笑岔了气。 “这可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章御,你是不是看错了人?” 他脸上的笑渐渐僵硬,认真地看着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微微刺痛,这么犹豫的目光不应该是章御的啊。 “如果你想演练一下向喜欢的人表白,我可以充当目标!”我继续吃沙拉,但吃的很慢,有什么在心里堵得慌。 “我喜欢你!”章御又说了一遍。 “你这眼神儿不像喜欢一个人,倒像要杀人。”我提出我的看法,帮他纠正偏差,“喜欢一个人眼神儿应该这样,含情脉脉,温柔如水……”我像以前看肖远那样看着章御。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只有几秒钟就学会了我神情,“我喜欢你!” “OK,就是这样!不过,好像还有点儿不像……电视里演表白的时候还要有鲜花和戒指这些道具,回去一定要先准备好。还有什么我再帮你想想……最好还要有音乐。对,就是音乐!钢琴或小提琴,最好你亲自表演,才有意义……” “田可乐!” “到!” “你有完没完?” “完了!” “那就吃饭!”章御挫败的表情看的我直想笑,但笑过后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自从在西餐厅一起吃饭后,很长时间没再见过章御,也没见他登录过魔兽的游戏,我估计他很忙,也就没去刻意打扰过。 我不知道章御向江雅的表白用的是何种方式,我这个三脚猫的老师教的有没有用?江雅有没有感动得落泪? 圆圆的小道消息让我觉得奇怪,“你没看那个江雅,在片场哭的呦,章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没准儿是炒作。”现在流行为了一部电影,一张唱片挖掘各种噱头,然后大肆炒作,于是人臭了,电影或唱片火了。 “不像,我们章总哪儿有时间陪他们玩儿那个离格儿咙啊!”圆圆颇为肯定地说。 “那章御岂不是看到你去拍电影了?”我惊呼。 “是啊,还鼓励我加油呢!”圆圆自豪地说。 突然有一天,章御又大大咧咧的出现在我们单位门口,靠在那辆招摇的大奔上,随意地用手臂支着头。 也许是天空太晴朗,空气太清透,让人能看清他象牙白色衬衫上反射出的细微的光线,映的他一张光滑的脸也发光,整个人看上去那么干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如果不是那微蹙的眉梢,谁也不会注意到他其实心情并不好。 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生怕打破这寂静的瞬间。他似乎是定在那里,很久很久才挤出一个微笑,“嘿,好久不见了!” 是啊,很久了,久到我们都觉得这样的场景太陌生,有点不习惯。 章御从车里拿出一个狭长的盒子,递给我,“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入不入你的眼。” 我慢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祖母绿的翡翠吊坠项链,吊坠是椭圆形,镶嵌的很精致,在阳光下发出碧悠悠的光,明亮但不刺目。 我一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概念,只知道翡翠很贵重。我拿起项链在脖子上比划着,跟他开玩笑,“你红粉知己不要的?” “不是!”他有点不高兴,“我可没什么红粉知己!” “那是怎么的?为什么好端端给我这个?”我拎着吊坠观察它在阳光下的色彩变化。 “给你个东西,还有那么多为什么?” “无功不受禄嘛!”我笑笑,这个项链看起来可不普通,太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不要就扔了!”章御的坏脾气总是一触即发,满嘴的火药味。 “你发什么脾气,谁又给你气受了,来拿我撒气?”我就不明白我为什么老是那个受气包。 “除了你,谁还敢给我气受?”他叹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惹你了?”起码两个月不见了,我怎么能惹到他? “这个项链,我在台湾拍卖会上买的,本以为你会喜欢!”他幽幽地说。 “我这个人就喜欢钱,以后别帮我买些乱七八糟的,你直接兑现现金得了!”我笑着跟他说。 “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东西是你喜欢的?”他问。 我喜欢什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是朋友,我喜欢的不一定是他肯给的,或许也是他给不了的。 “你没必要关心我喜欢什么,真的,我跟你非亲非故的。” “你说话怎么那么伤人!”他气冲冲地上了车,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握着那条翡翠吊坠的项链,看着眼前扬起的那些缥缈烟尘,我的心也跟着渺茫,是我伤人吗?我不得不拉远我们的距离,拒绝心中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愫。 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跟章御是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过了几天,章御又像没事人儿似的给我打电话,完全忘了先前的不快,“出来看我们打麻将吧,你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 “不行,我忙!”我婉转地谢绝了他的邀请。 我的周末都安排了活动,局里计划给我配辆车,前提是要我先拿到驾照。所以我在驾校报了名,开始学车。 跟我一起报名的有个大学教授孙卓,我们俩分到一组,一个师傅带。 我以前都觉得教授肯定是戴着厚厚的眼睛,头顶没几根头发的老学究,孙卓却不同,年轻帅气,还能歌善舞,练车之余经常带着我一起唱唱歌,调节气氛。所以学车的过程倒也还有趣。 考桩结束的时候,为了庆祝我们都顺利通过,他提议去撮一顿,地点选在筱乡。开始听这个地点还挺陌生,后来他一说才知道是昆少在老城区开的那家川菜馆,肖远带我去过的。 既然答应了孙卓,也不好意思再换。有意无意跟他说了好几次那个地方贼贵,他只是笑笑,根本不当一回事。 这年头有钱人是多了,连大学教授都可以理直气壮的去泡那种场子。 我到的时候,孙卓已经在一楼大厅等我,说:“跟我姐夫说了,给我们安排一个楼上的包间!” 等等,难道昆少是他姐夫? 上了楼,听见哗啦哗啦的麻将声,然后一群人哄着出来,有人喊:“打了一天,累死了!” 也有人喊:“腰酸背疼!” “应该吃点肉补补!” “腰疼该补羊蝎子!” “大哥腰疼是因为昨晚运动量过大,该补羊鞭,新认识的女明星够鲜吧?” “累死我了,下次这种事儿你们自己去摆平。” “大哥今天赢了钱,请客吧?” “都给你们,我要钱干什么?” “大哥情场赌场得意啊!” “……” 我听得懵懵懂懂,这群人里有昆少,有章御,还有上次见过的程少什么的,他们都喊章御大哥。 我一直在他们后头,而孙卓已经走到走廊尽头,我过不去,只能说:“借过!” 章御一回头,目光正好和我对上,“是你!”他诧异地说。 我没理他,“借过!” 身后有声音传来,“怎么着,大哥,我们今天补什么鞭?” “……” 一切都渐渐遥远,耳边只有孙卓在说:“还以为你走着走着不见了呢!” 我恍惚,或许刚才所有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并非真实存在。 可是,为什么独有一个声音那么清晰? “可乐!” 唉,终究不是一类人,注定无法理解和接受某些观念和行为。 4、宿醉 孙卓说:“这里的菜不好吃吗?你怎么不动筷子?” “不是,我在想等路考我们再这么顺利通过了,还去哪儿吃饭?”我笑笑。 “你说,等拿了车本我带你去,正好练车!” “算了,新手上路,我害怕!” 吃了一口小炒肉,正好吃到辣椒,辣的我直流眼泪,孙卓赶紧跟服务员要了杯白水,“这里的辣椒都是四川产的,巨辣,谁让你连辣椒都吃啊!” 我摇头,吱着舌头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昆少进来,跟孙卓说:“借用小可一会儿!” 孙卓瞪大了眼瞅着我,“你跟我姐夫认识?” 我点点头,然后他带着我进了另外一间屋子。这间屋子比上次我跟肖远去过的那间更大,更豪华,还设有单独的麻将桌,看来只限于内部使用。 章御坐在沙发上,吸着烟,烟雾扰的我难受,一个劲咳嗽,加上刚才被辣椒辣到,眼泪又不争气地流开了。 “你哭什么?”章御把烟掐灭,站到我跟前,“你刚才听到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脸上一片阴云。 我刚才听到什么了?明明什么都没听到。再说,就算我听到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他抱住我,“那天我是跟你生气了。那个项链是我在拍卖会上特意为你买的,跟一个老外较了半天劲,买了来你却不屑一顾,而且还说那么伤人的话,我能不生气吗?” 我在他怀里憋的难受,哽咽着说:“章御,我求求你,别对我这么好,行吗?” “看,又来了!”章御找不到纸巾,用他真丝衬衫的袖子帮我擦着泪,“我对你好怎么了?那是我愿意!” “可是,我却还不起!” “我几时说过让你还了?”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只想让你没有任何压力,快快乐乐的!” “好,我快快乐乐的!可是,你这样,我真的快乐的起来吗?” 章御知道我在隔壁跟孙卓一块儿吃饭,走过去跟孙卓打招呼,“我打是谁呢,原来是孙博士啊!我们小可有时候笨点儿,您可要多担待,一起学车就多照顾她点!” 我拉着章御的胳膊,“为什么逢人便让多照顾我?我又不是小孩儿!”再说了,什么是“我们小可”?我几时成了他们的了。 孙卓笑的勉强,“田小姐大智若愚!” 呵呵,这个我爱听,我乐! 章御扫了我一眼,“听点儿好话就这么美?” 当然美了,有人夸我呢! “呆会儿跟孙博士吃完饭来隔壁找我,我送你回家!” “不用,有孙卓呢!” “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章御又用一副冷面孔看着我。 “好吧!”我不情愿地说,相比孙卓,我的确跟章御比较熟。 吃完饭,我抱歉地跟孙卓说:“下次路考过了我请你去吃海鲜吧。” 孙卓叹了口气,“估计没下次了。” “怎么会?来日方长呢!”我跟他挥挥手,乖乖到隔壁找章御。 “吃完了?”章御用一副冷面孔看着我。 “嗯!”我皱紧眉,不是刚才说要送我吗?怎么又给我脸色看。 “走不走?”我问。 章御拿了车钥匙,说:“走吧!”他一说话,我闻到很大的酒气。 “天,你喝了多少酒?还敢开车送人?”连走路都踉跄了,还得我扶着他。 “没事儿。”他甩开我。 “章御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跟我闹别扭?” “我说没事儿就他妈没事儿!”他跟我吼。 “行,没事儿就好,那走吧!”他大总裁都不怕,我还怕什么?他的命比我值钱多了。 看他开着车在二环路上画龙,我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怕吗?”他还能偏过头跟我说话。 如果说不怕,那是瞎扯,谁不知道生命诚可贵。“章御,你跟谁较劲呢?”今天的章御像个任性的孩子,不懂得节制。 他摇摇头,“你以后没事儿别跟那个孙卓扯到一块儿。” “我跟孙卓只是一块儿学个车!”我跟谁扯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 后头的话我没敢说,他喝多了,我不想拿话刺激他。 好不容易到了我家楼下,章御非喊渴。如果不贡献杯茶,总是有点不人道,于是让他跟着一起上楼。 他的确是喝多了酒,一进门就扑到卫生间狂吐。我帮他捶着背,一个劲儿地唠叨:“没那么大的量,非要灌这么多酒。” 吐了两次,章御靠在沙发上眯着,我去给他泡茶。 茶泡好了,他却睡着了,叫了半天叫不醒,也就由着他睡。 死章鱼,还真会折腾人。 看完午夜剧场,章御还没醒,看来今天要贡献我们家的沙发了。 怕他晚上渴,我又烧了点开水,把凉茶换掉。 刚要去睡,他却说:“可乐,别走!” “怎么了,是不是胃里烧得难受?”我以为他醒了,就坐到沙发对面,可是看了半天,他居然还在熟睡。 很少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不可否认,章御有好看的五官,清晰的轮廓,是个英俊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将会有多少女人为其拜倒,甘愿奉献自己的爱情? 章御翻了个身,继续熟睡,“可乐,不要……”他在呓语。 我笑笑,转身进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在床上,却如何也不能入睡。 5、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 后来的学车过程中,章御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仿佛领导查勤。 每次接到章御的电话,都发现孙卓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看,我无奈地翻着白眼。 本来约了孙卓一起吃晚饭,可章御非来捣乱。驾校下课的时候,章御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吧,最近都没见了,我老是一个人玩儿也没意思。” “可我晚上约了孙博士一起吃饭!” “那就更好了,人多点儿热闹。” “可是,我只想跟孙博士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个饭,不想让别人打扰。” “我怎么能算别人?”他倒是不客气。 孙卓无奈地看着我,“算了,以后还有机会。” 章御等在驾校门口,坐在车里不停地打电话,多是交待工作。他看起来不像是没事儿干的人呀,为什么要来找我打发时间。 打完电话,他才回头看我,“请孙卓吃饭都不请我吃饭,看来白对你好了。” “我请你吃的还少啊?”每次吃饭都至少花我好几百,让我心疼的不行,都记着呢。 “有吗?”他大大咧咧地问。 “没有吗?我以前都请狗吃了!”我扬扬头,“豁出去了,今天再请你吃一次吧!” 章御咧开嘴笑了,“那就给你次机会。” 边走边琢磨吃什么,突然想起来了,就问章御,“你喜欢是红烧排骨,还是香菇炖鸡?” “都要吧,反正好几天也没吃什么油腻的东西了!补补无妨。”他慢悠悠地开车,慢到我恨不得下来帮他推着走。 路过家乐福的时候,我让他停车,“我去买泡面。” “不是说请我吃红烧排骨和香菇炖鸡,还买什么泡面?”章御奇怪。 “是请你吃啊,红烧排骨味儿的和香菇炖鸡味儿的都给你买一包。”我笑嘻嘻地说。 “田可乐,你不会请我吃泡面吧?”章御急了。 “不然你还想吃什么?”有泡面就不错了。 章御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郁闷了半天,最后说:“要不我请你吃吧?” “我可不想又去外边吃,浪费不说,还吃不舒服。” “我亲自下厨做了请你吃,你看怎么样?”章御跃跃欲试的表情引起了我的怀疑。 “你会做饭?” “当然!”早知道他吹牛不打草稿,可没想到这么不着边际。 居然相信他,我也是笨。 两个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洗劫。 “我会做剁椒鱼头。”章御切鱼片的水平可不是盖的,应该会做鱼。于是我挑了个大鱼头,又抱过一坛子剁椒放进购物车。 “我会做生煎牛排。”他从小吃西餐,会做也没什么了不起。于是,他挑了整整半扇牛排。 “我还想吃上次你烧的那个笋条,用什么做的来着?”又买了胡萝卜、白萝卜、青笋、竹笋、茭白。 “四菜一汤的标准,要不再弄个烧茄子?”他对吃一向讲究,又往购物车里装了茄子、番茄、青椒等。 “西红柿鸡蛋汤,这个我拿手!”章御像个小孩儿一样兴致勃勃。 绝对不是我的期望太高,而是厨师的水平真的让人质疑。 让我在客厅看电视,章御大义凛然地进了厨房。等到他菜做好了时候,我已经昏昏欲睡了。 菜一样一样的端上来,我一样一样的失望。 “你确定就请我吃这些东西?”我怀疑他要用请我吃饭的借口进行谋杀活动。 “尝尝吧,味道应该不错!” 看着黑糊糊的牛排,白滋滋的鱼头,我对味道不抱有任何希望。 烧茄子是唯一能吃的菜,他却忘了放盐。 “那个……我能不能来碗汤?” 章御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一小勺一小勺地帮我盛了汤。 还好,汤里有西红柿,有蛋花,浮头还点了香油,我颇为期待地尝了一口。老天,感情他是把该放在茄子里的盐都放汤里了。 “我突然没胃口了……”我把碗一放,为难地说。 “那怎么行,你学了一天的车,要多吃点。”说完,还帮我夹了很多菜。 “这很难吃!”我终于忍不住实话实说了。 “难吃也得吃,因为是我做的。”章御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 我食不知味,硬生生往嘴里塞。 “头一次做饭给别人吃,你不能打击我!”他还有理了,早知道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请吃饭了,容易给我欢乐平和的人生造成噩梦和阴影。 拿到驾照的第一天,章御比我还兴奋,让我开着他的大奔练车。 我说:“你别惯着我,等明儿我开惯了大奔开不了普通车了。” “大不了这车借你开。”好几百万的奔驰可不是自行车,说借就能借吗?是他太大方,还是我太小气?总之,如果是我的大奔,绝对不会借给任何朋友。 单位给配的是北京现代,章御看不上眼,说:“等你开顺了,我帮你换辆好点的!” “你是不是钱多烧坏脑子了?”我摸着他的头,还好,不烫。 “顺利拿到驾照,单位又给了车,”章御说:“你是不是该请客?” 想想也真是应该的,我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拜章御所赐呢!于是,我提议请他去钱柜唱歌,章御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这种大众场所,别想打发我!” “难道章大少能有更好的地方?” 他想了一下,“天朗在通州是有个地方,就是远点儿。” 我开着车跟着他的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程天朗在郊区建的别墅。 看到我跟章御,程天朗一愣,说:“呦,今儿什么日子,怎么都跑我这儿来了?” “还有谁?”章御问。 “肖远!” 听到这个名字,依然能刺痛内心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章御握住我的手,说:“各玩各的,没事儿。” 我跟章御进了另一个房间,往里走,就是练歌房,的确极尽奢华,怪不得这帮人都看不上钱柜。 我装作若无其事,跟章御点歌来唱,因为他在国外留学的原因,唱的多是英文歌曲,我静静地听着,有时候偶尔跟着哼上两句。 旁边的房间里传出隐隐约约的歌声,浑厚响亮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肖远。他正声嘶力竭地唱着《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歌声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爱与被爱同样受罪,为什么不懂拒绝痴情的包围。爱我的人为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甘心一生伤悲,在乎的人始终不对……” 我被这声音折磨的心痛难忍,拿起皮包跟章御说:“我不玩儿了!” 然后,飞也似的冲出那栋别墅,开上车飞奔而去。 只听见身后章御焦急的喊声,他的车也跟着过来。 现代的时速终是比不上奔驰,很快他超过我,将我堵在高速路入口。 章御表情平静的可怕,“你就那么放不下肖远?” 我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张嘴就哭出来。 “你他妈说话!”章御摇晃着我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正经八百地跟我发脾气。 我怎么说,还能说什么? “要是放不下,就回去找他!”章御使劲儿拉着我往回走。 “我不要!”我哭着,不断往后退,退到高速路的隔离带上,“我不爱他了!”我大声哭喊。 章御叹了口气,将我困在他怀里,柔声说:“可乐,别爱肖远了!” 是啊,不爱肖远,我才能快乐起来,我才是可乐! “睁开眼看看周围,爱你的人还有很多呢!”章御揉着我蓬乱的头发。 这样的时刻,我宁愿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寻找慰藉。 此后,我们谁也没有再将那天晚上的事情提起过。 我与章御的邦交迅速友好起来。 1、遭人暗算 有天看花边新闻,一不小心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我给章御打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起,依旧是慵懒的语气,“怎么想起主动给我打电话?” “纯属慰问性质,据说章大少最近走桃花运,跟某国际大牌明星打得火热。唉,小女子只想要个签名……” 我不敢笑出声来,憋得实在难受,就强迫自己深呼吸。 “田可乐,这种没营养地说辞你也信?”章御急了,把电话一摔不理我。 “当然——不信!呵呵。”只可惜他没听到。 有时候想到章御,心里不免感到满足,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知道他关心我,我就觉得温暖。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是用来剥削和压迫的,就像章御曾经剥削和压迫我那样。 电脑坏了,跟他说一声,他赶紧奉上自己的备用笔记本,“你先用这台,你那台修好了,我让人送过来。”他亲自抱着我那台笨重的台式机去中关村找人修理,连他自己的机器坏了他都只是打个电话叫人来修,朋友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话说? 章御的备用笔记本里有很多小游戏,我玩儿的不亦乐乎。 章御的大奔,有时候停在我家楼下,他让司机开别的车接他回去。所以,我也可以开他的车出去兜风过瘾。 过了一段安稳日子,我们小区的拆迁办又卷土重来,而且来势凶猛。 我在跑马场跟章御他们学骑马的时候,邻居阿姨给我打电话,“可可,你赶紧回来吧,咱们这个楼门的玻璃全被砸了!” “什么人敢这么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砸老百姓的玻璃?”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当下换下马装,就往回赶。 当天晚上,大家谁也不敢抗议。附近的房价随着我们这个小区和对面小区的拆迁,已经炒到令人望而却步的境地,不是普通老百姓买得起的。 怎么好端端的天气,突然飞沙走石?那些石子足有核桃大小,到处乱飞,碎玻璃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觉得事情太不可思议,于是大喊:“都住手!小心伤到人……” 不喊还好,这一喊,一粒石子冲着我横飞过来,然后有更多,眼前纷纷乱乱,躲都躲不过。 我摸出手机,胡乱拨了个号码,用微弱的声音喊了句:“救命!”就昏厥了。 醒来,面前站的是章御,他身后还站其他邻居。 “吃晚饭的时候,就老觉得心神不宁,幸好及时赶回来。”他抚着我头上缠的纱布,继续说,“最近怎么总被小人暗算?哪天得去潭柘寺烧烧香。” 我透过章御的身影往后看,想感知那抹熟悉的温度。门口仿佛闪过一个人,精致的面孔,紧抿着双唇,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逐渐变得黯淡,写满太多无发言说失落和绝望。 “肖……”我觉得胸口窒息的难受,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什么?”章御顺着我的目光往外看,“什么都没有啊!” 我眨眨眼,再看,的确,外面是一片漆黑的空旷。难道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回家的时候,邻居阿姨扶着我说:“可可,你刚才流了好些血啊,一会儿记得要吃点大枣补补!” 我乖巧地点点头,却不小心牵动了头上包着的纱布,引起一阵揪心的疼,直咧嘴。 章御牵过我的手,耐心地说:“轻点动,打了这么大个口子,缝了四针!” 我这个倒霉孩子怎么老遇上这样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章御又来看我,还勤快的帮我跟单位请了假。 我感激地冲着他笑,他却打击我,“都这样了还笑的出来?” “干吗不笑呢!至少我没死没残,只是伤了点皮肉。” 章御无可奈何地摇头,“什么事儿都让你说得这么无所谓。” 他错了,我不是什么事儿都无所谓,比如说大周一他来找过我我就觉得挺过意不去的,“章总,你每天不用上班吗?” “不用!”很干脆地回答,把我接下来的话堵的死死的。 我本来想说,你是大总裁,日理万机,不能老因为我家的这点烂事儿不上班吧,那可是不务正业。 章御观察着我的气色说:“脸色不好,昨天晚上让你吃枣吃了吗?” “大晚上去哪儿买枣去?”他在我家耗到十点半,超市早关门了。 “瞧我忘了你这儿什么都没有!”他立马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来敲门,两个年轻小伙子每人搬个大箱子走进来。 我说:“章御,你这是干什么?” “前段时间新疆那边给空运来的和田玉枣,干的鲜的都有,你放着吃!”章御一向慷慨,连送人家枣都送成箱子的,“还不得吃上好几年啊!” 章御带我去潭柘寺拜佛,两个送东西的小伙子留下来帮我家修玻璃。 每逢初一十五,潭柘寺香火缭绕,没想到平日里也这么多人。 “你真信烧香拜佛那一套?”我问章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一直认为烧香祈愿是可笑的行为,可是看到章御虔诚地跪拜在佛前,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可乐,我就替你求个平安吧。”这句话听的我想哭。章御,你怎么能温柔的没有道理呢? “真的有用?”我忍着心中的酸楚问。 “嗯,有用!” “那我也求一个!”我拿起香烛,学着刚才章御的样子跪拜祷告。 我求的不是自己,是所有亲人与朋友的平安和快乐,有肖远、章御、圆圆、章骋…… 起身后,随章御到了后院。这里相当幽静,有间僻静的茶房,已经有人沏好了茶在等我们。 我正口渴,闻到碧螺春的清香,迫不及待地想喝,章御却抢过去一饮而尽。 我有点要恼,“章御,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的茶,给你准备了白开水!”他大大咧咧地说。 我心里暗自问候着他的祖先。班长,对不住你了,他实在是太让人气愤,谁让你和他是一家人。 休息了一会儿,看到另一队人马匆匆而来,四五个人,进来两个,其他人都守在外面。这两个人一个是昆少,另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很面熟。 “事情查清楚了?”章御边品茶边问。 两人坐下来,“清楚是清楚了,可有些棘手。”昆少一直看着我笑。 “怎么呢?”章御慢悠悠地问。 “那块地,接手的不是别人,是咱们国土资源部的肖部长。”昆少仍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赶紧抹了抹。 章御偏了偏头,侧过身挡住我一半身影,“不要眉来眼去,该跟我说的跟我说。”明明是在对昆少说话,却觉得是在提醒我什么。 章御这只猪,到底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跟昆少眉来眼去,他可是孙卓的姐夫。 “果然不出你所料,附近的地都是从他的手出去的。现在那地皮已经翻了若干倍,如果再把最后一块地拿下,整个西区就是他一个人的了。”昆少不紧不慢地说。 章御用手指头有节奏的敲着紫砂茶壶,“朱鹏,你怎么看?” 小胡子的男人笑了笑,“肖乾光那个老狐狸可不好惹啊,手里握着好几张王牌。” 章御的神情当下变得凛冽,有说不出的骇人,“我就要惹惹他!” 他们一直都说地的事儿,又说到肖远他爸,我听得似懂非懂。 回家时已经下午三点多,家里的玻璃重新被换上,擦得干净透明。 隔着窗户望出去,昨天给拆迁办站岗的武警都不见了,连那帮民工打扮的便衣也没了踪影。 2、上香炉峰下棋 第二天上班,头上依然缠着纱布。我看到肖远站在单位门口,仿佛石化了一般定定地站着,直到看到我才动了动。 “好些了没有?”他看着我头上的纱布。 “嗯。”我点点头,尽量勾出一副微笑的表情。 晨曦落在肖远脸上,像罩了一层雾,迷迷蒙蒙的,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对不起。”他艰涩的声音仿佛从胸中挤出。 “肖远,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清清楚楚地说,然后稳稳的从他身旁经过,身体和心都没有颤抖,只是有些疼的喘不过气来。 圆圆的电影已经拍完,她的假期也结束了,她还是要回到她原来的地方。 和郭品叙一起送她,圆圆笑逐颜开,跟我们说:“电影首映的时候,我还会回来的。” 这次,谁都没有哭,也许熟悉了来来去去,看惯了分分合合,我们都坚强起来,不会再为短暂的离别泪洒神伤。 在游戏里闲逛,遇见章御,他问我为什么不跟大家组团打怪去。 “没心情,玩儿游戏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我回复他。 他提醒我,“去现实里消磨吧,还有利于身心!” 是啊,在现实中寻找生活的智慧和勇气才是真正的人生,我也期待和憧憬。但是,现实往往有太多的束缚和不如愿。 正当我反复思考他的话的时候,章御的电话跟过来,“可乐,忙什么呢?我们去香炉峰上下棋。” 天,他怎么好像知道我的心思? 我气喘吁吁地上到香炉峰顶,章御却像没事人儿似的,早在那儿等着了。<strike>p://www.99lib?net</strike> “你坐缆车上来的?”我边喘边问。 “这么一小段路,何用缆车?”他铺开了棋盘。 “唉,早知道自己体质这么差,就应该少玩儿游戏多锻炼!”我感叹。 “你才知道!” “才知道也不晚啊,从明天开始,加强锻炼!”我举起右手在香炉峰上信誓旦旦地说。 边下棋,边赏景。我思维不畅,经常停下思考,想着想着就天马行空了。看着山下的苍松翠柏,红枫美栌,看着袅袅烟雾,涓涓细流,就禁不住想起世间神仙。也许,神仙就是因为没有牵绊,才会永驻这山林,永享幸福自在吧。 “章御,如果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那我们会不会成为神仙?”我突发奇想地问。 “或许,我们前世就是一对神仙,就曾在这里吟过诗下过棋……现在上来,只是继续前世今生。”章御文绉绉地说。 他穿着叶青色立领绸缎衬衫,上面有手工刺绣的祥云图案,整个人望过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章御,我有没有说过你长的好看?” “别那么透视我。”章御闪了闪身,站起来背对着我。 “章御,我们认识多久了?” “好几年了。”他望着山下的风景悠悠地说。 “可是,我却觉得好像认识你一辈子了。” “你期待一辈子吗?”他回过头,盯着我。 “是啊,我希望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哥儿们!”我冲他嘿嘿一笑,想化解自己所有的尴尬。 “太阳要下山了,风大,我们下去吧。”章御欲收起围棋子。 “再玩儿一会儿,”我建议,“谁输了,谁请坐缆车下去。” “你刚刚还发誓要加强锻炼呢。” “我那是发誓从明天开始。” “狡辩!”章御用手指压了压我的鼻子,逗弄小孩儿一样。或许,他找我一起玩儿就是觉得我没什么心计,像小孩子一样单纯吧。 可是,他忽略了小孩儿也有长大的时候。 章御坚持不肯坐缆车下车,我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不小心又扭到了脚,还是原来的地方。 郭品叙说的对,这种扭伤,如果一次没治好,以后还容易复发。 都怪自己当时没注意,今天,才又一次尝到苦果。 我强忍着痛,一拐一瘸的,速度慢了很多。 章御走走停停,像是在等我又像是在看风景。 大概走出几百米,我再也坚持不下去,倒在台阶上。 章御的速度极快,见我倒下,马上奔过来,“怎么了?” 我指着脚面说:“扭到了!” “怎么扭到的?”他边帮我脱了鞋子,边问。 我回头指着后面的下坡说:“刚才在那儿走得太快了。” “刚才怎么不跟我说。”他的脸马上沉下来,手落在我的脚背上,拍了拍,“你这个笨蛋!” “刚才说了,你也还是照样骂我笨蛋。”太了解这个人的性格了,看到别人不顺他的意就骂笨蛋。 “我说坐缆车你非不坐,都是你害的吧!”我坐在台阶上小声抱怨,不敢太大声,是因为他脸色太难看,老瞪着我叹气。 “不是看你需要锻炼吗?”章御揉着我的脚,语气稍有缓和,“放松点儿,这儿疼吗?” “疼!”我哇呀呀乱叫,脚面都肿起来了,哪儿能不疼。 “忍着点儿,我们下山就去找大夫。” 我以为章御会找他的救援部队来抬我,可是,他只打电话叫了医生:“郑伯伯,我一朋友脚崴了,您给找个骨科大夫过来看看吧。要最好的,让他到18号院等着,我们正往回走呢。” 章御挽起袖子问我:“你喜欢被背着还是抱着?” 我愣了半天了,知道别无选择,“背着!”这样他就看不到我的脸了,万一我脸红他不会笑话我。 趴在章御的背上,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烫烫的,心也跟着温暖。 章御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平实稳健。 “章御,你累吗?我们停下休息会儿吧?”我建议。 “不能休息,我们得赶紧下山。”他仍坚持着,我能感觉到他的体力在一点一点地流失,而我心里的坚硬却在一点一点的融化。 章御背了我一路,已经大汗淋漓,衣服都湿透了。这个可怜的人,从小娇生惯养,肯定没受过这样的罪。 18号院是章御在香山附近的别墅,独门独院,很安静的一处宅子。 医生早在别墅门口等着了,见我们狼狈的回来,立刻从车上出来,帮忙扶着我,跟章御说:“郑院长派我来的,请首长指示!” “收起你们那一套,赶紧给她看看脚到底怎么样了。”章御边开门边指着我说。 进到屋里,章御坐在我身边,一直握紧我的手。 医生很认真地检查我的脚,在脚踝上揉了几下,然后猛然一用力,就听嘎巴一声,我差点没疼晕过去,掐着章御的胳膊,感觉到指甲都陷进了他的肉里。 “搞什么鬼?”章御跟医生大喊。 “报告首长,正骨是有点儿疼。”医生战战兢兢地解释。 “你就不会想个不疼的招儿?”章御嗓门太大,吓的医生不敢言语。 剧痛过后,脚上只传来肿胀之感,我说:“章御,医生挺棒的,我已经不疼了。” 章御这才松了口气,小声跟医生说:“你别介意,刚才我也是着急。” “我能理解首长的心情,再敷点药就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夫人这是旧伤,以后要注意别剧烈运动。” 开始愣没听懂医生说的这个夫人是指谁,待明白过来,章御已经将医生送出别墅了。他怎么能不解释清楚! 硕大的屋子里剩下自己,才有机会看清这里的布置。完全欧式的风格,华丽的水晶吊灯,长毛地毯,雕花楼梯……总之,跟看电视上看过的很像。 章御回来,见我到处看,以为我对这里感兴趣,轻轻一笑,“领你到处参观一下?” 我指指受伤的脚,“免了!”不过心里仍是好奇,“这里也是你的产业?” 章御心情似乎很好,甩甩湿漉漉的头发,说:“对!” “还真是个富人!”我由衷赞叹。 “你喜欢我这个富人吗?”章御很直接地问。 “……喜欢某个人好像跟贫富没关系吧。”我绕开他的问题。 好在章御没继续追问。 看到章御胳膊上突起的血痕迹,我有些愧疚,轻轻抚了抚,问:“疼吗?你刚才怎么不甩开我?” “我甩开你,更觉得疼!笨蛋!”章御边说话边帮我把医生留下的药敷了,“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了,反正明天也不上班。” “可是,我还要回去……”我得回去跟邻居们同仇敌忾,保卫家园。 章御一瞪眼,我说话就不利索了,“那……好吧!” 3、心疼 晚餐很简单,少了章大少平时摆谱的丰盛,都是青素美味。章御吃了不少,看他吃的高兴,我也胃口大开。 “章御,你这个人有时候还是蛮不错的!”除了那些脾气不好、骂我笨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的时候。 “既然知道我不错,还不赶紧以身相许?” 又来了,这个人就是不禁夸。章御嬉皮笑脸地盯着我。真不知道,他在公司是怎么面对自己员工的,哪天要好好问问圆圆。 “……等我脚好了吧。”我平心静气地说。 “你脚好了就对我以身相许?”章御一个鲤鱼打挺,丛沙发上坐起来。 真是无奈到了极点,还是忍不住大声吼他:“等我脚好了,踢你!你个二师兄。” 别墅很宽敞,光房间就有十来间,章御让我选一间休息。 我问章御:“你没事儿买这么多房子干吗?”他在市中心那个豪宅已经够四世同堂了。 “我也不知道,装修完了也没来过几次。”章御只是笑笑,神情里有些失落,“也许,只为了狡兔三窟吧。” “难道你在其他地方还有住处?”天,我面前的人是怎么一个富豪? “在洛杉矶还有一处,比这个大点儿。”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有钱人啊!”我再次感叹,也只是单纯的羡慕,因为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睡下以后,听到窗外咝咝的风声,便推开阳台的门,向外看。 章御书房的灯还亮着,透过玻璃,看到他在窗前踱步的剪影,那吸烟的姿势和仰头的叹息都说明他心事重重。 这不该是我认识的章御啊,那个坐拥万贯家财、在某个特殊领域能呼风唤雨的翘楚人物,难道也会有烦恼和无奈? 第二天一早,我吵着回家。章御似乎没睡好,没什么精神,捧着笔记本浏览早间新闻,边看边跟我说:“一会儿要变天了!” 我根本不明白他说什么,外面艳阳高照,正是一季秋高气爽。 过了一会儿,别墅里有人进来,是上次在潭柘寺见过的小胡子。看到我在,他拉着章御进了书房。 我知道,他们可能谈很重要的事儿,不想让我知道,于是回房间躺着。 我房间阳台的门没关,那边,章御书房的窗户没关,隔着一个小厅,我能清晰的听到章御和朱鹏的对话。 “为了那块地,老狐狸已经急了,可能要动用最后一张王牌。” “你收集的那些证据如何了?可有人愿意出来指正?” “证据没问题,都在这里了。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到时候你拿出来,也够他吃不了兜着走的了。还有额外的收获,上次算计你淹死的那个人,是肖乾光的司机的一个远房亲戚……” “这事儿肖远知道多少?” “难说,肖远那性子跟他父母不一样。咱们都一起长大的,多少知道他的为人……” 我听见章御一声长叹。 朱鹏和章御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朱鹏还和我打招呼,逗趣地问:“前几天见你是头不好,今天见了又是脚不好,上次去潭柘寺没烧香啊?” 香是烧了,可不是为自己烧的,不知道那几炷香能不能保了我想要保护的人的平安。 从18号院出来,外面变了天,刚才还晴空万里,阳光普照,顷刻间狂风肆虐,飞沙扬尘。 我的车还停在香山公园的停车场,章御说:“我一会儿让司机给你开了送回去。”所以,我坐他的车回了家。 小区里异常安静,好像一个战场突然停了战,显得萧条和寂寞。 我一拐一瘸地回家,章御在我身后,突然将我抱起,“我送你上去。” “别!”我挣扎着。 “如果不想别人看了误会,你就动。” 我只能老老实实地窝在他胸前。 小区的拆迁又毫无动静了,我听到传闻,开发商被人告了。 这块地就像章御他们说的,肖乾光不能轻易吞下,尽管他位高权重,不可一世,但这毕竟是一个有天理的社会。 如果不是肖远来找我,我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肖远的话很含蓄,如果不是事前听过章御他们提起,我根本不会明白肖远在说什么。 上班时间,肖远找到我办公室来,随手锁上了门。他的神情很平和,可是眼里却隐藏着太多倾颓和忧伤。 “可,对不起!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仿佛叹息,又仿佛呜咽,从没听过肖远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是恋恋不舍,也是不能不舍的无奈。 “走去哪儿?回英国吗?”我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不是,去另外的地方。”肖远的眼里有朦胧的雾气,看的我也跟着辛酸起来。 “另外的地方是什么地方?”我问。 “一个你我都没去过的地方。” “远吗?” “嗯,很远。”这不是肖远第一次跟我道分离,我虽然已经能坦然面对,可那种异样的心疼却不能忍,“肖远,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肖远先是一愣,后来终于叹了口气,“你知道了吗?这样的事儿并不光彩,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们居然背着我做了这些……” 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心疼了,本来乐观开朗的肖远,居然那么懦弱的在我面前掉眼泪,那份伤心和失落可见一斑。 一个男人,在自己喜欢过的人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怎么能让人不心疼。 “可,对不起!”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泛滥,又无法发泄自己的委屈和不平。 “肖远!”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他面前,“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事情也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我想找章御问问肖乾光的事儿,于是约了他去吃日本料理,章御爽快地答应。 我不知道章御能跟我透露多少关于肖乾光的事儿,但是,我敢肯定是他在背后操纵着大局。 “能主动请我吃饭,这样的机会真是不可多求。”章御促膝坐下。 “怎么不可多求了,我请你吃的还少?”我反驳他。 “比起我请你吃的,可不算多。”他不是爱计较的人,怎么今天却开始跟我斤斤计较了呢。 “我们今天先不算这个账吧,太乱,一时捣鼓不清。”我赶紧转化话题。 “那算什么账?”章御笑笑,“情账?要说我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你至今都没对我表示点啥呢!” “那个……哥们儿之间说这个见外!”我陪着笑,亲自动手给他斟了清酒。 “那还说什么?”章御撇撇嘴,“聊别的本少爷没什么兴致!” “够了,章御,好好吃饭吧!你说的,本姑娘好不容易请次客,吃不够本可不能怨我。”看来章御根本不想跟我说其他的事儿。我怀疑他早知道我找他的目的。 吃完饭出来,我心里骂章御狐性十足。这个人太狡猾,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等于让男人怀孕生孩子——不可能。 夜色很好,街灯下有些卖东西的小商贩,沿街叫卖,把一段路搞得像个小市场。 一对卖花的夫妻吸引了我的注意,并不是他们的长相有多特殊,而是他们之间那种融洽和相濡以沫让我羡慕不已。 两个人正在吃一块烤红薯,男人小心的将红薯皮包了,凑到女人嘴边,女人吃了一口,赶紧推给男人,“你多吃点,今天进货累了。” 章御在前边停下来看着我,“怎么不走了?” “啊……没什么。”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对夫妻,平凡又普通的幸福是多少人终生可望而不可即的。 “你是羡慕人家的亲密,还是想吃那热腾腾的烤红薯?”章御挑着眉问我。 “烤红薯……”可是,我自己怎么能吃出爱情的滋味。 “等着!”章御拿了百元大钞去烤红薯的小贩那里排队,人很多,他挤在里面显得卓尔不群。这个人中龙凤本来就跟我们小老百姓不一样,那穿着,那气质,那谈吐间不经意的文雅,那举手投足时的果断…… 我纳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怎么会把他当成了宾馆的服务员呢?他哪里像服务员了?肯定是当时的我根本就没带眼睛出门。 章御托着一块红薯献宝似的的回来,“香甜可口哦!” 刚吃完饭,根本没心思吃别的东西,我将红薯握在手里,软软的,暖暖的,有一股浓郁的香。 章御问:“怎么不吃?” “没人给包皮啊!”我故意为难地说。 章御拿过烤红薯,小心翼翼地包起来,边包边说:“呵,真香!”这个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冲动,容易做出怪异的举动,“吃吧!”他递给我。 我不忍拒绝他的好意,装模作样的吃了几口。 章御直看着我笑。 如果不是在为肖远担心,这样的时刻我肯定也会笑逐颜开吧! 可此时此刻,心事却压得我笑不出来。 我正思索着怎么开口询问肖远他爸的事儿,对面冲过来七八个大汉,各个凶神恶煞,将我们围住。 我根本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章御已经跟他们已经打了起来。 我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号码都没来得及拨,手机就被人抢走,拆得零零碎碎地扔到远处。 “那可是我的手机,用钱买的!”我对抢我东西的人吼,顺势将手上吃了一半的烤红薯往他脸上掷去,“要抢劫,就抢走了拿去用,或者送给别人用,最不济也能拿去卖了换钱,不能这么糟蹋东西吧!拆了扔掉不是浪费吗?!” 估计我这么振振有词的被抢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傻不隆冬地站在那里听我讲大道理,所以才被烤红薯糊了一脸。 “这是什么鬼东西?”黑衣大汉大叫。 我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撒腿就跑。 跑出去很远,想起他们还围着章御,于是又跑回去。 看到我又回来,章御骂我,“笨蛋,你回来干什么?” 当然是救他了,可是我功夫不济,只能在旁边看着他跟几个大汉周旋。 纵是章御再厉害,面对这么多高手也是惘然。最后,章御干脆不再反抗,举起手说:“OK,我跟你们走!” 于是,几名大汉把我们弄上一辆黑色奥迪车。在车上,我问章御:“为什么骇客都穿黑衣服,开黑车?” 章御呵呵一笑,拍着司机的肩膀问:“小子,你说为什么?” 司机想了想,面部僵硬地看着我们,张了张嘴又闭上。 我跟章御相视大笑,笑过之后,章御温和地看着我,“你又回来了,真好!” 坐了很久很久的车,我觉得天快亮了,司机说:“你们,下去!” 我跟章御商量,“老大,我们要不要听他的?” 章御点点头,“不下去看看,怎么能知道是谁请我们来的?” 我还记得肖乾光的样子,只是无法把他跟肖远联系起来,这样的人怎么配有肖远那样的儿子。 肖乾光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看到我跟章御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贤侄,幸会了!” 章御拉着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吊儿郎当地说:“肖部长叫我来有什么指教呢?” “贤侄是明白人……” “您这个贤侄我担当不起,还是叫我章御吧。”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肖乾光有点恼羞成怒。 章御点点头,面色正经起来,“我问你,这块地之前的事儿怎么解决?” “之前什么事儿?”肖乾光问。 “我们都是明白人……新菊俱乐部……” “那都是你伯母搞出来的误会,”肖乾光笑着,可那笑意却透着杀气,“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不敢!”章御摆摆手,“那你之前走私的那批军火为什么要嫁祸到我头上?” “这也是误会。” “你不觉得误会太多了点吗?” 肖乾光终于面色大变,“你似乎知道的也太多了!” “是啊,多到能轻易将你搬倒。” 肖乾光冷笑,“你也要有本事能活着走出去。” “如果没把握出去我就不会进来。”章御笃定地站在门口。 有人凑到肖乾光耳边说了些什么,他身子晃了一下,指着章御冷冷地说:“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朱鹏带着一堆人马赶到,用洪亮的声音大声喊道:“肖伯伯,章御说您这儿有热闹,让我也过来看看!” 肖乾光颓然坐在刚才的太师椅上,“看来,我真是老了。” 这一夜的经历有惊无险,我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一切都是肖远他父母在欺负章御,嫁祸、谋杀,而章御却一次一次地退让,才终于有了今天的反击。 回来的路上,坐在朱鹏车里,我问章御,“今天的所有事儿都是你预谋好的?晚饭后的散步只是想引那些人出来?” 章御敲着我的头说:“总算聪明了一回!” “你故意帮我买红薯,还包了皮,是不是要让那些人以为我们在约会?” 章御不答,沉沉地坐着,在想着什么,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小区里贴出不再拆迁的通告,因为这块地不适合建实验室,毕竟是居民区。 肖乾光夫妇最后一张王牌是肖远。当章御抛出所有证据直指肖乾光的时候,肖远站出来,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我替肖远不值,为这样的父母断送了自己,是人生最大的愚昧。 几次在单位门口看到肖远,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我,然后匆匆离开。看着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我的心如在滴血。 周末,下厨做了一桌子菜,请章御到我家喝酒,却被他拒绝了,“我要开会!”多么没说服力的借口,这可是周末。 也去过两次章御他们集团门口,试图堵人,终无结果。 后来再去,站岗的武警不让我等了,说:“这个地方不能随便停留,小姐没事儿赶紧走吧!” 于是,好些日子没见过章御。 肖远从单位离开的那天,我躲在办公室没敢出门,怕遇到了心伤。 吴悦帮他搬着东西放进他那辆宝蓝色的轿车,然后哭得像个泪人。我站在窗口,默默地看着,觉得眼角热气升腾。 一直在章御家门口守着,我相信他不会不回来。 守的累了,就坐在地上,我现在要跟自己的毅力和勇气赛跑,为了肖远,不能输。 章御还是出现了,冷漠地看着我,不再有往日的温情。 “进来吧!” 他进房子后直接去了浴室。我在客厅坐了很久,久到我都以为过了一个世纪。 章御泡完澡,换了浴袍出来的,手里端着他嗜爱的红酒。 我仰头,看到他高大的身形觉得太有压迫感,于是把目光转向那红酒。 晶亮的水晶杯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里面殷红的液体轻轻流转,发出浓郁的芬芳。 “要不要来一杯?”章御幽黑的眸子盯住我。 我点点头,“好吧!”这殷红的液体也许能让我更流畅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不至于缺乏勇气。 一杯,两杯,“酒这个东西使人上瘾。”我口齿不清地说。 “够了!”章御抢过我的杯子,“你找我不就是为了肖远?” 是啊,为了肖远,可是面对章御的时候我却说不出来。 “你走吧,可乐。我有我自己的办事准则!”章御的语气毫无回旋的余地。 “不,章御!”我不能走,我走了,肖远就完了,“肖远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干……”我激动地说。 “他父母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吗?”章御眯起眼,深沉而愤怒,“章御做事自有他的考量。” 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不禁泪眼婆娑,“章御,对不起,打扰你了!”看来,我是自不量力,白跑了一趟。 我慢慢地往外走,每走一步,就替肖远多一分伤心。 章御在后面喊住我,“可乐,你还是那么爱肖远吗?肯为了他不顾一切?” 我没有回答章御的问题,也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那份心疼是不是爱,或许我已经无力去爱任何人,只是在单纯的为肖远感到难过。 每个人都有一份坚持,不管这样的执著对不对,但是既然选定过,就应该去尽力维护。 4、温暖并不是谁都可以给予的 一入冬,天气骤冷。我感冒了,鼻子不通气,一边擤鼻子一边流眼泪。 圆圆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拧着鼻子,声音不免囔囔的。圆圆劈头就骂:“田可乐,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肖远家里出了点事儿,他还没死呢,你哭个屁啊……” 看来,失态已经不容控制,连远在大洋彼岸的圆圆都知道了。 我尽量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跟她解释,“我感冒了,流鼻涕呢!” 圆圆听了半天才确定我不是在哭,“那我就放心了。对了,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们什么时候分过彼此,说什么帮忙这种客套话,有事直接吩咐吧。” “我想调回国内工作,你跟章总吹吹枕边风!”圆圆试探地说。 “陈圆圆,你吃错药了吧?我吹枕边风也只能给你吹,你们章总裁那儿还轮不到我呢。” “不帮算了。”圆圆有点失望,没说再见就挂了电话。 不是我不帮,实在是我跟章御的关系还没到那份儿上,他带我吃带我玩都是因为他无聊,想寻些开心,而我恰恰是个没心眼的人,两个人有时候有点臭味相投。 可现在,他对肖远都能见死不救,还能让我对他抱有什么幻想? 一次开会,在百花大都见到了章骋,他仍然在忙他的培训课程,只是又官升了一级。 两个人在会务组的办公室坐着,章骋突然说:“看你那么没兴致,我还是宣布个好消息吧。” “目前,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我怕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让自己心惊。 “不听可是要后悔的。” 我笑笑,不置可否。 “你这人怎么越来越没意思?” “班长,我心情不好,你能不能少说点儿话?” “好吧,那我就不提肖远了。”章骋故意吊起我的胃口。 “肖远怎么了?”既然是肖远的好消息,我当然要听。 “你不是让我少说话?” “班长!”我凑到他面前,“肖远是不是没事儿了?” 章骋点点头,我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算真正落地。 班长看着我欢欣的表情,悻悻地笑了,“果真,你心里只有一个肖远。” 我心里还有太多的人,只是肖远太特殊,不能不让我多关注一些。 今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圆圆参与的那个电影的首映式选择在今天于北京召开。她特意从美国赶回来,不知是为了看首映,还是看郭品叙,两人一见面就开始你侬我侬,连我这个好友都不理了。 章御也到场了,穿一身干净的月白色条纹西装,看起来挺拔而帅气。他由江雅挽着,不过没有陪江雅坐到嘉宾席上,让出席首映式的一干记者无法捕风捉影。 圆圆有点儿崇拜明星,看见江雅,赶紧去合影。 郭品叙在后面叮嘱她:“走慢点,看着地上的电线。” 我打趣郭品叙,“这么关心我们圆圆,以前,没发现你是这么个优秀的男人啊!” “以前你从来没正眼看过我,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难道我以前都是这样看你的吗?”我斜了郭品叙一眼,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章御。 “那个……郭兄,让让,我得去卫生间。” 还是早先的那套把戏,遇到尴尬的场面就躲到卫生间。 在卫生间躲了半天,看看时间,仪式马上要开始了,才出来。 不想章御还等在门口,一脸不耐烦地说:“我正想组织打捞队呢!” 还不如在厕所溺死算了。 “对不起!”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他并没做错什么。他与肖乾光既然撕破了脸,就要对抗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妇人之仁,都可能致命。但在关键时刻,章御还是放了肖远一马,这已经足以让我对他感激涕零。 “我才是要说对不起的那个人。以前不懂事,打扰到你了。” 章御的面色并不好看,比刚才差了很多,“知道就好!” 江雅站在走廊的尽头与我们遥遥相望。 “你的红粉知己追出来了。” 仪式马上要开始了,记者们的镜头都在追着江雅。江雅和章御,应该是镁光灯下最完美的一对璧人吧? 章御向大厅走去,连转身的动作都那么完美,敏捷矫健、无懈可击。 这么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看着章御的背影,我觉得心缺失了一大块,再也补不回来。 看完首映式,大家就地解散,圆圆坐郭品叙的车离开。我没跟他们一起走,不想夹在中间当电灯泡,他们应该去享受彼此的二人世界。 圆圆终于找到了她的幸福,郭品叙和圆圆对彼此的勇敢付出,让我坚信,他们一定会走到终点。 家门上又被贴了字条:我们来堆雪人!右下角仍是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章鱼。 我笑了,轻轻撕下来,转身寻找章御的身影。 我知道,他就在身后。 这样孤单寒冷的夜晚,他能来安慰失意的我,这样的朋友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章御总能找到让人惊喜的地方,那平坦的雪地上好像铺满了白色的糁尘,没有任何一点瑕疵。他拉着我的手在雪地上走了一圈,然后回头数我们走过的脚印。 “章御,为什么我的脚印那么少,你的脚印那么多?”明明比我个子高,应该比我走的步数少才对啊。 “只能说明你迈出一步的时候,我已经迈出了很多步。” “我们堆个雪人吧!”我强烈要求,因为很久都没再找到过童年的乐趣了。 我跟章御脱下大衣,努力地滚雪球。即使手上一片冰凉,可心里暖洋洋的。 章御将一大把雪塞进我的衣领,我直叫唤,“章御,你太过分了。”然后趁机将一个藏在身后的小雪球塞进他的脖子。 他也学我的样子,又气又笑,拿了雪球砸我。 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步,最后弄得衣服都湿了。 跑累了,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堆雪人。 雪人堆起来,胖乎乎的,还挺个大肚子,再安上鼻子和眼睛,怎么看都像二师兄。 章御笑我,“还不赶紧过去和个影?你二师兄呢!” “他是假的,你才名副其实!”我指着章御。 章御被我打击的无话可说,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什么时候我也当一次大师兄?” 1、是我们爱的不够坚持 春节以后,肖乾光辞去国土资源部部长职务,宣布提前退休。肖远和吴悦也都从我们局调走了,据说去了某部委,我无意去打听其中的细节。 一天加班到深夜,回家时已经身心疲惫。泡一杯茶,坐在阳台的竹椅上看远处闪烁的灯火,能够保住这斗室烛光、独享这一份清净,已是老天的优待。 楼下,暗淡的街灯衬着稀落的树影,显得萧条而冷清。细看,树影里居然有人,正仰望着这个楼里某家的窗户。 我淡然一笑,或许在等人吧?却等到这般晚。 冲我妈的照片说了声晚安,便爬上床。 喝多了茶,一直睡不踏实,不停做梦。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肖远的身影,不停地跟我说同一句话:“可,等着我,我会来找你!” “不要!”我惊醒,走到阳台。 楼下,明明灭灭的烟火里,那个身影居然还在。 那人又燃起一支烟,打火机的簇光将那孤独的面孔骤然照亮。分明是肖远那双略带忧伤的脸。 他正仰望着我卧室的窗口。 他能看到什么呢?没有一丝光,甚至没有一丝希望。 肖远,我们怎么走到的现在? 从相爱到分离,从甜蜜到苦涩,从快乐到痛苦…… 既然走到了现在,又何苦去追悔? 我站在窗前,一直凝望着肖远的身影。他站了一夜,我也哭了一夜! 连续好几个夜晚,我都习惯往窗外看。肖远一直在那儿,我实在看不下去,最后,拿了他送我的檀木钢琴模型奔下楼去。 肖远看到我,一双忧郁的眸子闪现出惊愕,“可,你怎么出来了?” “肖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晚上站在这里!” 我哭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地等下去呢?难道你不知道,无情的命运已经让我们分离了吗?” “我想在我还能保护你的时候再多守候几天。”肖远笑着,苍白的让人心疼。 肖远的话让我的心无缘无故地疼起来,可还是硬生生说出了那句违心的话,“你应该去守候你该守候的那个人,不是我!” 肖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愣了半天,他轻轻吐出几个字,“可,对不起!” 为什么很多人跟我说这三个字?不知道造成的许多伤害是用语言无法弥补的吗?如果道歉有用,这世界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悲剧? 错了就错了,一切已经无法重来。 “肖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哽咽着。肖远并没有对不起我,如果有错,只能怪他父母的阻拦,怪这无情命运的作弄。 我们相爱过,又有什么错? 肖远将手掌贴在眼上,我看到从他指间滑落的液体。 我拿下他的手,“肖远,一切都过去了。只要我们咬咬牙,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对于你可能过去了,可对我,这一辈子都过不去。” “回去吧,肖远。你这样不眠不休,会拖垮了身体。”我劝他。 “你还关心我,对吗?你不是不爱我,对吗?”肖远眼里又燃起新的希望,拼命把住我的肩膀。 对于这样的肖远,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疼,猛然摇头,“肖远,你别这样!” 他终于停下,眼里燃起一片死灰,“或许,你早已经不爱我了,只是我自欺欺人的不愿意相信罢了。” 随他怎么说,我都不会反驳,也不能反驳,我只想让过去的都过去。 “肖远,这是你当年离开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都收着,现在还给你。”该还的还了吧,让自己也解脱。 我把钢琴模型放在肖远手上,就像把一份爱他的心放到他手上一样,这份心意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变成了默默的支持和无声的祝福。 “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的。”肖远把模型还给我。 “不,肖远,这是你的。”该还的还回去,就算斩断了一份牵念吧。 我坚持把这份礼物送回去,把这份曾经的甜蜜感情溶解、变淡,在以后回味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浓烈的口感。 “这是你的!” “你的!” 两个人互相推脱,谁都不愿留下那记忆的琴弦,生怕以后一个人终生弹奏孤独哀婉的乐章。 模型不小心掉在坚硬的水泥地上,一声沉闷的“叮咚”。琴底座的弹簧绷开,从里面掉出一片发黄的纸页。 我拣起来那页纸,好奇地打开,看到上面是肖远遒劲的笔画,只有两个字:等我! 我的眼泪汹涌而至,“为什么,你从来不亲口说这两个字?” 肖远抿近唇,看着我,“因为我怕我会食言!” 原来,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爱的不够坚持! 过了几天,和章御他们一起玩儿,章御看着我严重的黑眼圈儿,说:“你这快赶上国宝了!” 我笑不出来。 “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歇几天假,正好跟我们去日本看樱花!”他提议。 很诱惑,很有吸引力。 “都有谁去?”我问。 “不就是那几个兄弟,反正你也熟。”他说。 “好,什么时候回来?” “五一之前吧。” “多呆几天行吗?” “不行,章骋和天朗还要赶回来给肖远当伴郎。”我不知道章御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他还是提到了肖远。 章御一个劲的告诫我,什么都别带,麻烦!可我还是带了大包小包的衣服和零食。 章御无奈地看着我叹气,“我说了半天都是对牛弹琴!” “我自己带,又不让你拿,你别管我!” 他拿过我的行李,提着就走,我则两手空空地跟在他身后。 其他人比我们早到机场,几个男的都大致见过,章骋看到我来,似乎有点意外。 “谁能请到你啊,可乐?” 我指指章御,他会意地一笑,没再多说什么。我能理解他那复杂的眼神,应该是误会了,但我也没必要去解释,有时候越解释越糟糕。 女的经大家一介绍也马上熟了,都是家属什么的,还有孙卓的姐姐孙谦,她看着我笑,“看来孙卓还是没福气啊!” 我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一个劲地说:“孙教授人很好!” 章御将我拉到他身边,然后对昆少说:“管好你老婆,别让她忽悠我们这个缺心眼儿的!” “死章鱼,你说谁缺心眼?” “你不是缺心眼儿,是少根筋!” 我揪着他胳膊上的肉一拧,他疼的直皱眉,“你轻点儿,怎么还有暴力倾向?” 上了飞机,乘务员给我盖了薄毯,我便沉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正靠在章御的身上。我说:“给你靠麻了吧?你怎么也不推开我?” 他笑笑,故意色迷迷地说:“你主动靠过来我求之不得呢,怎么能推你?” “一会儿整个人都靠你身上去,压死你!”我吓唬他。 他大笑,很没气质的那种,“你要愿意,一会儿到宾馆我们试试?”天啊,怎么这个人什么都能联想到! “章御!”我气急败坏地喊他,“你思想能不能纯洁点儿?” 程天朗和他女朋友坐我跟章御后头,也跟着笑,程天朗说,“章御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他随便起来就不是人!”我小声嘀咕。 房间预定的是五组套房,正好五位男士。其他四个人都带了女伴进入房间,剩我跟章御在门口尴尬地对望。 “我以为是普通单间,每人一间。” 他笑笑,“这是惯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跟他们说再增加一组。” “算了!”我不想给他找麻烦,本来带我出来已经让他很破费了。 还好,套房里有单独的房间,大不了一个人睡厅,一个人睡房。 章御在房间里打电话,声音很低,不愿意让我听到。我无聊地出门去看看酒店的环境,在电梯口遇到章骋。 章骋看到我,一笑,“真没想到是这样!” 什么样?我知道他指我跟章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低声说,“我们只是朋友!” 章骋说:“你根本就不了解章御!” “我了解他做什么?我又没打算和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章骋很勉强地笑笑,郑重地说:“可乐,我不想你受伤害!” 我笑,“我现在已经刀枪不入,谁能伤害得了我?”我做了一个军体拳的防御姿势,军体拳也是大学时候章骋教我的。 章骋也笑,“真想念上大学那会儿没心没肺跟着你们疯的日子!” “来,练练!”我摆好架势叫班长一起来。 他果真勇猛如当年,一个擒拿,将我反摔在地上,“输了,输了!”我笑,“愧对师傅啊!” 章骋一把将我拉起来,用力太大,我一下扑到他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们俩在干什么?”我不知道章御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正冷冷地注视着我和章骋。 我赶紧从章骋身上躲开,“我们练习练习拳脚,呵呵。” “章骋,你离她远点!”章御气冲冲拉着我回到房间。 “你生什么气?”怎么在我面前老是跟个小孩儿似的?在别人面前不是都挺好吗,心平气和、稳重大方、气宇轩昂。 “你不是拒绝章骋了吗?”他说。 “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啊。总不能拒绝了人家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吧?” “好朋友也应该有个限度。” “你说,怎样才算有限度?”我不是想跟他吵,而是心中气愤。 他不说话,我也不再说,省得说多了还吵。而且,我跟他吵个什么劲儿啊?他管不着我,我也管不着他,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和思考角度。 晚餐的时候,孙谦来叫我吃饭。我没胃口,把带的零食吃了大半,早就不饿了。 一个人看着窗外的街景,华丽而宁静,心中便无端涌起很多愁绪。 手机响,我以为是章御打电话来叫我吃饭呢,“喂”了一声,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攥住手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汗,湿湿的,凉凉的。听着那一声一声的呼吸和自己紊乱的心跳。 那头传来肖远沙哑的几乎听不出声音的轻叹,“我买了去英国的机票,我们走吧!” 我已经泪流满面,“肖远,太晚了!” 2、情如樱花谢了 一个人徘徊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想逃避,却发现没有一个角落是属于我的。 想起了我妈,想着她跟我说:“我走了,你别难过,要不我走的不安心!” 想起了肖远,想着他说:“笨蛋,我喜欢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呢?”我疯狂地喊。 发现自己就像一叶漂浮的浮萍,漂飘摇摇,因为无根,所以无法安定。 回到宾馆,章御他们刚吃完宵夜回来。他问我饿不饿,我摇头,对他歉然一笑,“对不起!我有时候脾气太冲动。” 他说:“是我,不该带你来!” 我本想让章御睡卧房,我睡客厅,他却坚持我睡卧房。 卧房的双人床能睡四个人不止,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老想着章御,他那高大的身躯窝在沙发上肯定很难受。 第二天早上,宾馆派了旅行车送我们去富士山。章御一直支着腰,我问他:“腰不舒服?” 他哼了一声。我有点过意不去,估计是昨天睡沙发睡的。 “要不要我帮你揉揉?”我妈生病住院的时候我为了给她缓解疼痛跟医生学了几招推拿。 “求之不得呢!”他半伏在座位上,我则低他身帮他揉捏。 昆少见了说:“老大,你昨晚功课做的太认真了吧?”一车人都跟着哈哈大笑,章骋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才渐渐明白过来做功课是什么意思,不觉一阵脸红,手也停下来,使劲在章御背上一拍。 章御回过头看我,说:“你别理他们!” 一整天,章御玩的都不舒服,我见他总揉腰。晚上回去,我说:“今天你睡大床,我在客厅睡沙发。” 他摇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睡沙发呢?” “我以前又不是没在你家睡过沙发。” “以前跟现在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你还是你,我不也还是我?”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以前我逗你玩,现在我是认真的!”他闷闷地说。 什么是逗我玩,什么又认真?我听不明白,也懒得去弄明白! “那你明天腰再不舒服就去跟他们解释,我们没……” “没什么?”他故意逗我。 “就是没……没……那个……” “做爱!”他直截了当地说。 我觉得脸上发烧,“你这个人怎么说话这么粗俗?” “这已经很文雅了!我都没说那两个字……” “章御!”我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晚上睡到半夜,总觉得客厅有动静。透过门缝看到章御正趴在沙发上看电视,我问:“你不累吗,怎么还不睡?” 他看我出来,一下坐起来,“睡不着,你呢?” “我也睡不着!” 看到电视台正在重播足球赛,我打了个呵欠,“没劲!” 章御说:“那我们做点有劲的事儿?” 我以为他会提议吃点东西,可他却说:“我们玩儿真心话,大冒险!” “好吧!”反正闲着也无聊,看球又有害健康,不如找点别的乐子,转移注意力。 “这里很难受,我们去床上坐着玩儿!” “好!”我说。 他灿烂地一笑,大摇大摆地走到卧房。 “剪刀、石头、布!”我们俩像两个小学生,趴在床上玩最简单的游戏。 他赢了,让我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我选大冒险,他说:“对着窗户喊两声我是猪!” 我高声喊:“章御是猪,章御是猪!” 他大笑,“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倒耍起了小聪明!” “哪儿是聪明?完全按要求办事嘛!”我说。 章御输的时候选真心话,我问他多大,他看着我笑,“机会有限,你问点儿有难度的吧!” “什么有难度?” “比如我爱的人是谁?” “我对你有多少存款更有兴趣!”我瞟了他一眼,他爱谁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或许,这个花花大少爱的人有一卡车,一一细数,数到天亮也数不完。 “说实话,我真没多少存款,都投资了,手里也就有个百八十万的美金。” “在穷人面前显摆你有钱是吧?”我瞪他。 “你不是对我的存款感兴趣?” “我的意思是相对上一个问题来说我这个更感兴趣,不是要问你这个。” “哦,上一个问题是什么?我多大是吧?我三十二,性别:男;民族:汉;籍贯:山东,注,我爷爷是山东人;血型:O;爱好:篮球;优点:幽默、风趣,尽管有人说我冷酷无情、骄横霸道,但那都是不了解我的人说的,你别在意;缺点: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我还没消化过来的时候,他又说:“把最重要的忘了,我,未婚!” 我笑,果真风趣幽默! 然后两个人又继续石头剪刀布,继续讲一些所谓的真心话,玩大冒险。玩着玩着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觉得有只大手在我脸上画圈。我一惊,爬起来,正好顶在章御的下巴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道歉。 他揉着下巴,说:“你怎么突然就醒了?”废话,有人在你脸上画东西你也得醒,又不是猪! 章御不说话,只是盯着我,脸上也见不到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看那样子,好像我占了他什么便宜。 我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睡着的,你千万别在意!” “笨蛋,我在意个屁啊!”他是不是没睡好,心情不好啊?多云的脸上一片阴郁,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要是没睡好就再睡会儿!”我建议他。 “你陪我!”他拉着我倒在床上,两个人虽然平时关系还不错,一直像哥儿们一样相处,但这样的亲密也让人不自在。 “让我起来!”我挣扎着。 他压在我身上,“嘘,呆会儿,要不你会后悔!” 看到他眼里的情欲,我不敢动,呆呆地看着他。 他轻吻着我,唇由柔润变得炙热,然后一寸一寸向我的颈窝移动。最后,又回来,深切地和我纠缠,我的理智被他的灼热燃烧得荡然无存。 我傻了,彻底傻了,任由他摆布。 门铃突然响起来。 章御不情愿地放开我,咒骂着去开门,一串脏话,不堪入耳! 我站起来整理衣服,看到章骋走进来,“大家都准备出发了,就差你俩,快点吧!” 章御点头,将他推出去,然后转身对我说:“亲爱的,我们继续。”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说:“章御,你把我当什么了?” 樱花很美,看着一片姹紫嫣红,我突然感叹韶华易逝。这娇美如云的霞瓣经过风吹雨打,很快就会残败,不留痕迹。青春如花,也会转眼凋零,然后红颜老去,徒留感慨。 章骋问我伤感什么? 我不答他,转身寻找一片娇嫩的花瓣,说:“如何才能让它们永远散发芳香?” 他笑我多愁善感,又不是林黛玉,做什么葬花吟? 不关花与景,只是瞬间心便苍老! 3、我挺介意的故人 为期五天的旅行,章御只参与了三天,后两天交代了一声临时有事,就飞去美国了。 走了也好,免得面对着尴尬。 知道没有未来,无法结果,所以不想成为他花名册上的一员,如果那样,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章御,如同肖远,或者更甚于肖远。不想再一次体验万劫不复,所以要守护好自己的心。 暧昧,就像一条线,隔开了友情与爱情,我谨守着,不去跨越。 肖远婚礼那天,章御叫我一起去参加,我拒绝了,实在缺乏面对那种场面的勇气,不想再一次去面对无法把握、无法言说的失落。 章御在电话里冷笑着,“不去也好,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吧!” “是啊,我就当我的缩头乌龟,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只想看你的热闹。”章御摔了电话,我在这头捂着耳朵都能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长久的安静。 同事们都在讨论,“肖远跟吴悦简直太般配了,你瞅人家这结婚照照的,太完美了……” “肖远跟吴悦这仪式弄得太隆重了!” “……” 我想告诉他们,爱情跟结婚照、跟仪式没关系,也许正是因为对爱情的质疑,有些人才愿意花大把的金钱和精力把结婚照照得那么华丽,把仪式搞的那么隆重。 肖远的婚礼上最抢眼的还是章御。大家都在猜测,那天他身边的女子是谁,有没有希望嫁入豪门,做章家的长媳。 有位同事眼尖,一下就认出来,“天,她就是巨凯集团的第三代接班人,没想到这么漂亮,跟章御配既门当户对,又郎才女貌啊!” 本来就够刺激人的神经了,他们还在这儿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心里纷乱,赶紧拿了背包跑出来,一个人来到西单乱逛。 钻进图书大厦,从一层直逛到六层,什么书都看,但什么都没看进去。 最后,端着本不知道名字的书靠在书架上发呆,连有人喊我的名字都没听见。 “孩子,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都没理我!”田维年教授放大的面孔在眼前晃了晃,我猛然惊醒。 “教授……没……您怎么会在这里?”我支支吾吾。 “给学生指导论文,来找些参考书。”他慈爱地笑着。 和田教授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我不禁问:“最近您身体还好吧?”自从上次在新疆一别,已经有很久没再见过了。 “还好,就是有时候这心脏老不听使唤。”他捂着胸口说。 我笑笑,“您只要注意锻炼,控制情绪,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田教授点点头,“孩子,你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好!”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好。 “好还苦着一张脸?”田教授摘了老花镜,认真地打量我,“我在报纸上看到肖远跟吴悦结婚了……” “拜托您别说这件事儿好吗?” “孩子,人生会有很多不如意,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那个能跟你走完一辈子的那个。”田教授颇有感触地说。 我摇摇头,不再想那些根本没有意义的问题。 临分别,田教授问:“孩子,你介意我以后去看你吗?” 我想了想,点头,“我挺介意的!” 介意,不是因为执著于对他的怨怼,只是觉得他有他自己的生活,没必要再多挂心一个我。 章御的花边新闻,时而上演,报纸杂志上关于他的消息就没间断过。一会儿是富二代接班人,一会儿又是时装模特、好莱坞明星等等。我看得眼花缭乱,干脆一笑置之。 人事处要参加一个全局的评估项目,处长有其他工作,所以任务自然落到我身上。哀叹一声,赶紧投入工作,没日没夜的操劳,也就忘了生活中的琐屑。 一日去档案局查阅档案,遇到了昔日处里的司机——田勇。 “小可,怎么在这儿遇到你了?”田哥仍像从前一样热情。 “我来查单位前几年的人事档案。你呢怎么在这儿?” 他笑笑,“我调到这儿的培训科了。” 这儿比原来单位要滋润很多,我替他高兴,“什么时候调来的?” “你借调到局里的项目组以后!” “能在这儿遇见真是太好了,”我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于是说,“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田勇也爽快,“现在正是吃饭时间,你想去哪儿吃?我请客。” 我的包里还有上次在刚记吃饭的优惠券,反正不用也作废,“就刚记吧,离这儿近!” 见我开了车,田勇笑笑,“你终于肯买辆车开了。”我不好意思告诉他车是单位给的,就哼哈着点头。 刚记仍像往常般热闹,位置颇紧张,只留下对着门的几个,我赶紧占了一个。 田勇说:“别的事情没看你这么积极过,就吃饭最积极。” “民以食为天嘛!”我呵呵笑着,这个田哥还真是了解我。 田勇挺关心我的生活,问这问那。 一些小事,我也乐于告诉他,就当与朋友分享生活的乐趣与无奈。 却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章御。 就在我低头吃东西的时候,田勇一声惊艳的“哇”,让我不禁抬头。 门口的俊男美女赫然是章御和娱乐小报上说的那位美国好莱坞明星。空穴来风,有时候娱乐八卦也不全是杜撰。 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的我捂住嘴怪叫。 田勇也顾不上看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了,赶紧拿了桌子上加冰啤酒给我,“快点喝一口,就不这么疼了。” 他想再帮我找餐巾纸擦一下,匆忙中却打翻了桌上的酒瓶。砰一声巨响,令全场的目光从章御和那美女身上转到我跟田勇身上。 我窘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但愿章御别看到我。 仅仅是一出场就能引起这样的慌乱,好莱坞美女明星笑的更灿烂,在章御脸上印了一个香吻。章御似乎很陶醉,回她一个迷人的微笑。多么浪漫的场景,我心里不禁赞叹。 还好,章御只顾与美女调情,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怕他回头,我故意在田勇身边靠了靠。田勇却抚住胸膛说:“我的妈呀,我也就多看了两眼他女朋友,他居然这么瞪我,你刚才没看见那眼神,恨不得要把我杀了。这人也忒霸道了吧!” 我点头,指指舌头,示意自己同意他的话。 第二天上班,意外见到章骋,我打趣他:“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 章骋敲了下我的脑门,“先把舌头理直了再跟我说话。” 我伸出舌头给他看,“咬了!” 章骋差点笑岔气了,“你真行啊,让猫咬了?” “自己!”我回他一拳,都这样了还取笑我。 “可乐,我得求你帮个忙。” “班长大人有事交待就行,别那么客气,折煞小人了。”我向来喜欢跟他耍贫嘴。 “我有个朋友,叫文文……她今年大学毕业,想在你们局找个工作。”章骋说。 我人微言轻,恐怕做不了主,但又不好拒绝章骋,就说:“这事儿怎么不找章御,他跟吴局、孙局都熟,好说话。” 章骋撇了撇嘴,“别提他了,最近犯病呢!” “什么病?”章御病了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更年期综合征,”章骋说,“从美国回来气儿就不顺,逮谁骂谁。我找他一说这事儿就被他赶出来了,还亲哥哥呢,一点儿情意都不讲。” “不对呀,昨天还见到他了,跟那个明星女朋友去吃饭。”我八卦地说,“我这咿咿呀呀的大舌头还是拜他们所赐。” “你说海伦?昨天就回美国了。” 女朋友走了?难怪心里不舒服,原谅他吧! 文文的事儿我只好先应承下来,等有机会跟局长们说说,或许也不是不可,只是估计没有什么好的职位。 这几天忙,连续加班,吃不好,睡不好,感觉自己未老先衰了,自然没时间关心别的事情。舌头上的伤口一上火还发炎了,简直痛苦不堪。 一边加班手机一边响,提示我快没电了,刚想关了它,却有电话打进来。接通电话就听章御在那头幽幽地说:“我不跟你联系,你是不是就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刚想说不是,手机却没动静了,自己关机,真是不巧。 手头的工作刚做了一半,只能放下,赶紧回家充电。 手机一直开着,章御却没有再打过来,我打过去的时候,老是占线。或许,章御找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儿。 4、我怎么成了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前段时间和方圃的太太方云一约好了一起逛商场,下班的时候她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到了燕莎,我赶紧杀过去。 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盯着一个水晶烟灰缸发呆,洁白透明的水晶散发出璀璨的光。 “很美观,也很华丽,却是易碎之物。”我说。 “正是因为易碎才珍贵!”她让人包起来,“我要买给方圃,告诉他我们的婚姻就如这水晶烟灰缸一样,美丽、奢华却不能碰。” 好一个心思玲珑的女人! 因为上次章御帮我买了块手表,再加上他请我去日本一起玩儿,所以我决定也帮章御买个东西,把我欠他的人情补回来。 买了一个镶有钻石的领带夹,夹子设计很简单,唯一的装饰就是一排钻石围成的一颗心,镶在上面,晶莹剔透。 方云一说:“看着你跟章御这么恩爱真让人羡慕。” 我笑,“你搞错了,我跟章御只是朋友。”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摇头道:“只是你一厢情愿地认为吧?” 领带夹买回来,又不想给他了,总觉得买这样的东西显得暧昧,看来自己当时还是没把握好分寸。 夹子一直扔在桌子上,后来看着碍眼,干脆收到抽屉里。他没再找过我,我不免松了口气。保留了一份最美的友情,而没有让它走到终点,化成忧伤。 吴悦虽然也调走了,但经常来局里找吴局。 自从嫁给肖远,她更显清减,应该是刻意想要苗条。 从来没想过她会来找我,她结婚了我跟她之间已经再无牵扯。那个我曾经爱过的肖远现在已经是她的丈夫,她来,除了示威还能有什么? “田可乐!”她站在我面前,笑的一脸梦幻和甜蜜。 我该喊她什么?吴悦还是肖夫人? “肖远是我的了,你永远别想得到他了!” 拙劣的话语,要是我才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去威吓别人。我虽然笨,但还没有笨到到处去喊口号。 还好,吴悦不笨,她懂得给人一刀,再撒一把盐,“我们结婚你都没去,看看我的结婚照吧!”她从皮包里拿出照片。 这才是真正刺激我的,看着照片上肖远笑的潇洒,幸福地搂着吴悦,我已经失去了再看下去的勇气。 “你跟肖远也终究朋友一场,这照片就送你了。”吴悦难得这么大方。 而我的手一直颤抖,无论如何也捏不住那张毫无重量的照片。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传来,一双漆黑色的皮鞋的光泽透过泪水出现再视野内。 他弯腰拣起那张印有肖远笑脸的照片,轻轻吹了口气,递给我。 “章御!”我终于哭出声来。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慰我,只是淡淡地问:“你宁可爱肖远爱的这么委屈,也不肯转身看看周围的人,是吗?” 我不能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也不想理解。 他叹了口气,说:“别哭了,这里不是你家,让人看了不好!” 我止住泪,将照片撕碎,直奔垃圾桶而去。 “肖远,对不起,我不能爱你了!” 我问章御:“你怎么来了?” “打你电话居然敢关机!”他才想起要批评我。 “那天加班,手机没电了!”我咿咿呀呀地解释,“给你打过去又占线。” “舌头怎么还没好?”他问,感情那天他看见我咬到舌头。 “上火发炎了!”我闷闷地说。 “那么大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又开始批评我。 “你来这儿干吗?”我赶紧转移话题,要不一会儿再上纲上领。 “还不是为了章骋那点破事儿。他也找你了吧?我跟老孙打了声招呼,让那孩子去你们单位三产上班。” “那儿条件不好……” “条件不好也是自己挑的,架不住愿意。” “文文为什么会愿意去那地方?”我疑惑。 “还不是为了爱情,你说这人一遇上感情的事儿怎么都那么盲目呢?”章御温温得开口,“欠了老孙一个人情,明儿还得补上,你也一起来吧!” “去哪儿?” “延庆!” “我忙,可能去不了。”我想推辞。 “别跟我说这个,老孙对你不薄,去不去你看着办!” 无论多忙,都要把领导伺候好了,这是潜规则。我后悔自己上了这贼船。 上班的时候,孙局叫我过去说一起出去办点事儿,然后就堂而皇之地带我出来,直奔延庆。 “章总交待了,一定要叫上你。”孙局开着他的奥迪,我坐在后边。 “能跟领导一起出来,是荣幸!”容不得我幸福。 “别见外了,”孙局笑笑,“有章御护着你,我哪儿能领导你呀。” 我笑笑不语,他显然是误会了我和章御的关系。人呀,就爱没事瞎琢磨。 章御早就等在度假村了,还殷勤地替我开车门。我肯定他这样做是故意的,做给别人看,好像我们的关系多亲密。 死章鱼,这样做你能有什么好处? 休息了一会儿,章御和孙局去打高尔夫。看着广袤的球场,碧绿的一片,心情也舒畅。 “可,你也来!”章御分明是命令我。 “我不会。”肖远他妈曾嘲笑我,“肖远喜欢高尔夫,而你却不会,看你们的差距多大”。 “我教你!”章御硬拉着我下了场子。 在他的球包里选了根合适的球杆拿上,章御手把手教我,炎热的天气,炙热的体温。由于靠得太近,我闻倒章御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味道,不禁觉得困窘。 “你陪孙局玩儿,我自己练习就行!” “孙局和王总他们玩儿,我教你!”章御坚决要教我。 太负责的老师也让人头疼。他从身后环住我,握紧我的手,然后用力扬起胳膊,草坪上的小球一下飞出去很远,我说:“章御,你太棒了!可是,能不能歇会儿?” “好好学,掌握了技巧再说!” “太累了,歇会儿吧!”我恳求。玩儿了一个小时,都汗流浃背了。 “再打几杆!”他又欺过来,圈住我的身体,暖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耳边,脖子上,引得一阵苏痒,让人沉醉。我怕这种感觉,仿佛毒品,让你上瘾后就戒不掉,最后只能无助地走向死亡。 “别走神儿!”章御的声音低沉而诱惑。 我甩了甩头发,推开他,“别趁机吃我豆腐!” 他的眼神错愕又懊恼,指着我说:“还豆腐呢,满身豆浆!” 我一看,自己满身的汗,都湿透了。再看看他,正吊儿郎当地收拾球具。 我大笑,少了刚才的尴尬,反而觉得一切都安心。 有那么漂亮的影星女友,章御才不会看上我呢。或许,他只想在我身上证明他的男性魅力,如果是那样,我未尝不能承认,他已经成功了! 回到度假村,章御让我先回去冲个澡,然后等着吃饭。 他已经开好房间,还好,都是单间。 冲去满身汗臭,顿觉得一身清爽。靠在床上眯着,还吹着吹着空调,忍不住厌仄仄想睡。 不知道章御如何进的门,或许我马虎没锁,或许他根本就有钥匙。 也就刚睡着几分钟,一切就已经不同。章御吻着我的唇,不断地往深处探索。他的身体支在床上,正好将我压住,动弹不得。 不知什么时候,衬衣的扣子都松开了,只剩下一件胸衣也即将沦陷。 天,这是做梦吧?怎么会这样。 我挣扎着,想唤醒章御的神智,“章御,别这样!” 你爱的人不是我,或许你要的也根本不是爱情,我们不应该这样的。 他更疯狂地吻我,不让我出声,“我想要……我想要你。”我听到他呢喃。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我抽出手使劲打了章御一个耳光,不知道他是怎样的感受,总之我的手掌立刻肿胀的发麻。 这一巴掌让我们都愣住。过了好半天,章御那充满暴风骤雨的眸子才平息,他沉声说:“田可乐,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这是什么世道?他侵犯了我,还要反过来骂我无情无义? 我冷笑,昂起头,高傲地说:“章御,你听好了,我不想用身体去交换任何东西。你找错了人!” 5、说我爱你,你相信吗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从偏僻的度假村走到延庆县城,在那里租了辆车回到市里。 我实在想不通,章御为什么非要这样侮辱我。他不缺女人,聪明、洒脱、热情、仗义的他,只要招一招手,各界美女、才女都不止百人,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干吗非要强迫我? 我珍惜他对我的情意,不想有任何改变。章御,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扼杀这份友谊? 坐在车上,哭了一路,耳边老是浮现章御那句“我想要你”,太屈辱,太伤心了! 回到北京我才打开手机,就接到孙局电话,“小田啊,你去哪儿了?我们这儿都急疯了,章总找不到你,正跟度假村的这帮服务员发脾气呢!” 就让他发吧,他是大少爷,做事能由着性子来,别说发个脾气,就是揍个人又有什么新鲜的。 “你赶紧打个电话劝劝他吧!”孙局说。 是政治任务吗?如果不是,恕难遵从! 章御打电话过来,我没接。又打,还是没接。不想听他说对不起。说过之后,大家和好,又一起玩儿,然后不小心哪天再经受这样的事情,永远地恶性循环。 我不接电话,可能惹急了章御,大半夜,来敲我家的门。 我说:“章御,你下楼,有什么话,咱们下去讲!” 章御站在楼下的护栏旁,冷冷地看着我,“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自己跑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不走,难道在那里等着被你吃干抹净? “对不起。”章御轻叹一声。 “别跟我说对不起。” “那让我说什么?说我爱你,你相信吗?”听他这么一说,我愣住了。 但是,很快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冷笑,摇头。“当然不信!除非我们俩都脑子进水了!” 章御的样子有几分倾颓,“我累了……” “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可乐,”章御转身之前叫了我一声,“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 不想去追究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疲惫的背影,心中涌起莫名的伤痛。 肖远,章御,两个人的面容反复在眼前闪过。最后,徒留章御那双略带忧愁的眼。是我看错了吧,一向叱咤风云的章御怎么会有忧愁? 有半个月的时间没再见过章御。有天晚上,刚想睡觉,却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您是章御先生的家人吧……他在在俱乐部喝酒喝多了,请把他接回去吧。”人家怕我找不到地方,还给提供了地址和联系电话。 我为什么要去接他?他有家人,有女朋友,有兄弟……而我又算什么? 我把班长的电话给了俱乐部的人,让他们找章骋联系。 可是没多久,俱乐部的人又打过来,“章骋先生的电话已关机。” “那我就没办法了,让章御在你们那儿呆着吧!”章御其他朋友的电话我都不知道。 “他不能再喝了,我们怕他出问题……他一个人喝了五瓶子XO,酒精中毒我们负不起责任。” 他一个人喝了五瓶XO?他疯了吗! 半夜里开车跑了大半个京城才找到那家俱乐部,章御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趴在吧台上,半侧着身。我看到他宽阔的肩垂下来,弓着身体,一点都没了往日的锋芒。 一群服务生看到我来,仿佛看到救星,有人提议,“您直接把他送医院洗胃吧!” “好主意,只是不知道讨厌酗酒的女医生半夜接到这样的急诊会怎么整治。” 我从来不开快车,不闯红灯,可是为了可恶的章鱼,我都做了。 只有一个信念:快点把他送医院,要不他死了,我会伤心。 我在手术室外面坐着等的时候,过往的医生窃窃私语。 “里面那个洗胃的据说喝了五瓶XO。” “妈呀,他真有钱。舍得喝了一万块钱再洗胃,这里外里得折腾一万五,还受了罪,图什么呀?”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没事儿干烧的!” 我等在外面只是无言。 章御清醒的时候,还在吊着点滴。 他看到我,使劲儿甩甩头,“这是哪儿啊?” “和平医院。” “靠,我没病来什么医院!”他居然自己动手拔了输液的针头,我想制止根本没来得及。 “你喝酒差点喝死了,不来医院就去阎王殿了!”我跟他吼。 “我去哪儿你关心吗?”章御反问我。 “你别跟我怄气,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完全可以不管你!”替他操了半天心都白费了。 “谁让你管了?你走啊!”他的眼里充满血丝,瞪大了跟我吵。 “我走!”我向后退了几步,心里委屈,“你凭什么这么跟我大呼小叫的?” “走!”他奋力吼了一声。 我看都没看他,转身就出来了。 刚一出门,就听到屋里“咣啷咣啷”一阵乱响,大概是葡萄糖的瓶子被扔到地上了,伴随着那毁灭般的噪杂声。我清楚地听到章御的咒骂和低吼,“我章御还没跌份儿到为了个女人醉生梦死的地步!” 他怎么样,都是他的事儿,我根本管不着。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又体验了一次开快车,那种没有束缚的速度自由,真的很疯狂,很刺激。 我以最快的速度和方式,离开了章御,离开了一直以来我所依赖的那个人。 为了对之前肖远他们那个项目做具体评估测试,同时开展新的网络工程项目,局里请来了来了几名外国专家。 因为肖远和吴悦调走,局里暂时派我去做协助工作。 一名叫麦克的工程师,因为是马术的爱好者,多次提出业余休息的时候去骑马。吴局知道后,多方协调安排,于是决定周末由孙局带大家去郊区跑马场过过瘾。 看到单位的大巴车往密云方向走,我心里才警觉,问孙局:“领导,咱们这是去哪儿?” “咱们呀,去个最豪华的地方。是吴局托了人给联系的,据说是京城第一跑马俱乐部。”孙局神秘地说。 我心里有点别扭,“我突然觉得不舒服,要不,我不跟大家去了。” 孙伟还没说话,麦克却用蹩脚的中文说:“可乐,去了,我教你骑马……”他还用身体比划着骑马的动作。 我笑笑,“老狼,没准儿你看了我的骑术会叫好呢。”老狼是我给麦克起的中文名字。他中文很糟糕,非让我起个中文名字,我就想起动画片麦克老狼,于是随口说:“就老狼吧,简单,还好记,你把英文名字和中国名字连一块儿念,中国人也都明白。” 听麦克这么说,孙局也说:“去吧,马场有休息的地儿,实在不舒服就在那儿歇着。” 我不好扫大家的兴,就跟着去了,当时还想,马场只是章御投资的,他也不一定天天都在,哪儿那么寸就能遇上? 一群人到了马场,都特兴奋,麦克拉着我去跃跃欲试。 麦克一个劲儿地说:“这里太漂亮了,太好了!” 麦克的骑术很不错,姿势干净利落,在无障碍的情况下跑两圈,更是不在话下。 我冲着他伸出大拇指,“非常棒!” 的确是很好,在这个跑马场我见过骑术好的人不多,除了章御就是麦克了。 “是吗?”他羞涩地笑,“我参加过很多次马术比赛,可惜没有得奖。” 麦克用他夹杂着英文的不纯正的中文和我说他参加比赛的趣事,就看见章御的车开进马场,还是那辆招摇的大奔,在我和麦克面前呼啸而过,我顿时停在原地。 麦克以为我被吓到了,淘气的用拳头向着车身比划着,“如果我练拳击,就替你砸瘪它。” “不,麦克!”我赶紧拦住他的手势,那个人不是你这个老外能惹得起的。 6、那个身影如此清晰 我看着大奔驶进停车场,司机打开车门,章御走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衬衫。然后,亲自打开另一侧车门。 车上还有一名女子,她优雅的下车,冲章御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挽着章御的胳膊径直走向休息室,并没看到我。 她是同事们所说的巨凯集团的第三代接班人夏苠菁,被大家称赞跟章御配既门当户对,又郎才女貌的富家女。 麦克拉我,“可乐,怎么不走了?” “啊……走吧!”我挤出一个笑容。 孙局也是骑术精湛的人,能在设置障碍的情况下跑完一圈。大家一致推荐孙局跟麦克比比,看谁的骑术更好些。 正闹着,章御和夏苠菁出现了。夏苠菁换了身天蓝色的骑马装,显得更靓丽。 孙局跟章御很熟,见了面自然打招呼。寒暄了一番后,孙局硬把我从人群里拉出来,“见了章御怎么不过去打个招呼?” 夏苠菁拉住章御的胳膊,细声细气地说:“怎么不帮我们介绍一下?” 章御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愠色,冷笑了一声,仰头看向别处。 孙局站在旁边尴尬地解释,“大家都是朋友。” 我摇摇头,“章总这样的朋友我可高攀不起。” 章御更恼了,拉着旁边的女孩儿就走,“跟这种人废话会影响心情!” “麻烦章总解释一下,我是哪种人?” 我可不怕他脸上那种要杀人的冷酷表情。 “无情无义的笨蛋!”章御一字一句地骂我。 如果现场没有旁人我会上去踢他两脚,再掉头离开。 “章总,您没权力这么批判我,我们不熟!”本想把话说的更绝,可是却找不到更好地说辞。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像章御所形容的那样——无情无义,那么,背对着他的时候,我就不会哭出来了。 麦克以为我受了什么委屈,一个劲儿劝我,“只有笨蛋才哭呢。” 从跑马场出来后,章御一直站在我身后。我没再看他,既然说了不熟,就应该当他是个陌生人。 章御拉住我的手。那生硬的一下,铬的我的心也跟着疼。转头给了他平静地一瞥,然后,轻轻甩开他的手,深吸了口气,仰起头,跟一群人上了单位的大巴。 程天朗把上次去日本玩儿的照片整理出来,快递给了我,有几张让我转交章御。我纳闷,为什么不直接快递给章御,而要我转交? 照片一张一张看过,都拍的不错,的确有些专业水准,尤其有几张章御的单人照,更是传神。章御闲适地靠在高大的樱花树下,半眯着眼,有点心不在焉,树上有残败的花瓣飘落,打着悬儿落在他鬓角。他用手轻轻撩起发梢,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这样的章御虽然不够严肃,却是温柔的。 再看一些合影,谁跟谁的都有,每张都充满喜感。 这么多照片却没有一张是我单人的,是摄影师疏忽,还是当时我在有意躲闪,不得而知。 看着这些照片,我犹豫着该怎么转给章御。因为害怕,不敢去接近他;也因为心里不平,不想去面对他;又因为心里愧疚,不想去打扰他;还因为心里气愤,不想去招惹他。 一颗心,突然之间有太多感受和感慨,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了。 使劲儿地抓抓头皮:“唉,章御,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给他发了通短信,说:“程天朗让我转交给你一些照片,你亲自来取还是我送去你就家?” 他很快回了我短信,“亲自取,哪儿?”简单的五个字,如同他的风格处处透出不同凡响的优越与自信。 我约他在单位附近的麦当劳门口见。我到的早,在麦当劳买了个甜筒,边吃边等。隔着落地的玻璃窗能看到外面的一切。 章御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从天桥上绕过来。他边走边往麦当劳门口张望,最后,站在天桥的台阶上不停地看表。 我坐着没动,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下来。 五分钟过去了,他没动。十分钟过去了,他还站在那里没动。十五分钟,还是没动。 我慢悠悠地走出麦当劳,假装没看到他,在门口等着。 可是,又等了大约十分钟,章御还站在那里没有下来。 我向他那边扫了一眼,他根本就在向我这边看,超强视力的他不可能看不到我。 那么,他是故意的了?故意迟到来气我? 可是,我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儿生气?又进麦当劳买了个甜筒,降温再降火。章御,有本事你就在那里站着。 我再出去的时候,章御已经下了天桥,在麦当劳门口等了。 两个人见了面,谁都没说话,他盯着我,我盯着他。 我不想陪他这么傻傻地站下去,他能忍得住不哭不笑不说话,我却忍不住。 我将装了照片的信封放在他手上,掉头就走,从此各不相干,他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风流潇洒、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大总裁,我依然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田可乐。 章御只是攥着那些照片,死死地攥住,没有任何表情。嘴里喃喃地叫了声:“可乐!” 我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幻觉,觉得心有些难过,却不敢停下。直到走过章御来时站过的天桥,往下看,才发现,从这里看过去,麦当劳门口那个身影如此清晰…… 7、怕你终会成为心头伤 章骋过生日,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去唱歌。 人多了什么怪腔怪调都有,章骋急了,说:“大家都别唱了,咱们听可乐唱一首怎么样?” 我从角落里抬起头,“怎么偏偏叫我唱?” “谁让你上学时拿过校园歌手大赛一等奖。” “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也就你还记得。”我笑笑,都好长时间没正经唱过歌儿了。 “今儿可是我过生日,寿星佬说话敢不听?” “不敢。!”我只好起身,无味的唱着他们点好的歌儿。 唱完了,一转头,却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章御。他正斜靠在我刚才坐过的角落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看到章御,班长也很意外,说:“哥,你怎么来了?” “路过,看见你车停在下边就上来了。” 章骋诧异地看着他,“你确定?”章骋根本没开车来。 “我说的是可乐的车。路边不许停车,都贴罚单了!”章御提醒。 我才想起,我的车确实停在楼下的路边上。赶紧往外跑,一不小心就二百块钱呢! 章骋拉住我说:“没事,我去处理!” 章御一来,大家都大哥长大哥短的,一致要求他唱歌,看来他是有名的好嗓子。 章御看了我一眼,说:“我给大家唱首《白月光》吧,会唱的中文歌儿不多,这个也不见得唱得多好,算是有感而发。” 章御的声音低沉而忧伤,太真诚,太媚惑,引得人沉沦。 我不敢抬头看他,慢慢啜着一杯毫无味道的酸梅汤。 章御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见他硬生生地扔掉麦克,“就唱到这儿吧!”然后,突然起身离开包房。 那天,我的车因为停在路边,被贴了罚单,终究没逃掉二百块钱的罚款。 我悻悻地对章骋说:“都没舍得多花钱给你买个贵点的生日礼物,却白白给交通队做了贡献!” 再见章御,已是半个月后。我从上海出差回来,在机场的停车场看见他那辆招摇的大奔。正好和章御遇个正着,旁边还有他堂妹章会宁。 他看到我,顿时面色一沉。 我吸了口气,想着还是别去招惹他,低个头,就当没看见吧。 章御和章会宁从我身边经过时,我明显感觉到章御身上那股子冷傲。他不屑地回眸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这个笨女人!”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笨?本该是贴心朋友的人现在怎么形同陌路了? 章御和他堂妹上了车,我满以为他们会马上离开,可是,章会宁却按下车窗,对我喊:“田小姐,要不要一起走?” 透过车窗,我看到章御一双幽黑的眼,没有温度,没有情绪,那么空洞,好像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是我所认识和熟悉的那个人。 我的心又被刺伤了,章御,你为什么要这般待我? “谢谢,我想等着坐大巴。”我尽量保持微笑,以最平和的声音对章会宁说。 然后,我听到章御冰冷的声音,“开车!” 章御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奔驰化作一个遥远的小黑点,我一直凝望,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章御,怕你终会成为我心头永远的伤,就如同肖远一样。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我又想起很多年前肖远出国的那天,我也是坐同样的大巴回来的。 那时候,恍惚中眼前都是肖远的影子。而今天,坐在同样的大巴车上,还是恍惚,眼前都是章御的影子。 我是不是病了?章御那样的人,距离我太遥远,我为什么要对他念念不忘? 1、你永远有我 大舅妈一直关心着我的终身大事,托人四处介绍,帮我物色一个好人家。 出差回来,第一个接到大舅妈的电话,“可可,累坏了吧?” 的确很累,却不想她担心,“还好!” “是这样,你大舅有个同学给你介绍了个他们学校的老师,我看了照片,还不错,想跟你商量,来看看!” 天,又来了,我已经疲于应付,“可是,我真的很忙!” “忙的话就约晚上下班吧。”大舅妈似乎听不出我话里的拒绝。 “您安排吧……”我无奈地说。 我实在是不小了,我妈在的时候,一直希望我早点成家,那样就会有人照顾我,爱我,她才能放心。 晚上下班,直奔大舅妈约好的地点。这是我第二次相亲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含蓄内敛了很多。 还记得第一次和郭品叙相亲,很让他下不了台,不过,他倒是并不嫉恨。 那次相亲,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章御,在卫生间里,他吊儿郎当地说:“我可以考虑收购!”或许,我与他所有的牵扯都源于那时吧? 我甩了甩头,“算了,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可乐!”我刚想进餐厅,却在门口看到了孙卓。 “真巧。”在这里遇到。 “是啊,我约了人,今天不能请你一起。”孙卓跟我摆摆手,进了里边。 真是彼此彼此,相亲遇到熟人,自然能避则避。 偏偏不巧,他跟我都朝一个方向走。不会吧,难道是我跟孙卓来相亲? 孙卓看着我笑,说:“我们这个同事一直夸你如何如何,所以也就忍不住来看看,却忘了事先打听一下相亲对象的名字。” “呵呵。”我笑,我又何尝不是无奈而来。 “既然你没有男朋友,我们何不交往交往看?或许你会发现我是个不错的男人呢!” “是啊,我也不小了。”女人终究要嫁人,这年头,找个门户高点的不容易,尤其是对方门户高又不会瞧不起人的更不容易。 晚上孙卓送我回家。到楼下的时候,他说:“你看,有个女孩儿,她爱的人不是我,我们还有发展的可能吗?” 我歉然看着孙卓,他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 “如果不是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孙卓的目光清澈纯净,在里边看不到半分杂质。 晚上,圆圆又玩命地给我打国际长途,我困顿地闭着眼听她在大洋彼岸数落着郭品叙。那个可怜的男人,怎么忍受得了她的坏脾气的? 数落完郭品叙,她把话题拉到我身上,“要说你跟章御的关系,还真让人怀疑。我昨天在他那间豪华的大办公室竟然发现了你在富士山脚下的照片,说,你们是不是暗渡陈仓了?” 我再次哀叹,“陈圆圆,你吃饱了撑的,没事瞎琢磨什么?章御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我?” “别老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了。你怎么了?好歹也是女人吧!”我简直哭笑不得,圆圆夸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章御都跟他那个影星女友分手了,你不知道吗?在美国闹的尽人皆知。”八卦,太八卦了。 “章大少的艳史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儿跟这个分,明儿又跟那个合的。 “最近在美国见了他,真是很不对劲儿,拉着我问你小时候的事儿呢!”圆圆在那边小声说。 “这是国际长途,陈圆圆,你什么时候那么有钱了,打国际长途讨论这些没营养的八卦?”我狠狠地批判她。 “好吧,不说就不说。” 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可能跟天气有关,一直阴雨连连。 下班回家,在屋里憋闷得难受,就出来散散步。外面正阴着天,偶尔有几丝风吹过,带着暴风雨的气息。 一辆车在我面前停下,我看到了肖远。几个月不见,他更消瘦了。 “可可!”他叫我,声音非常温柔。 待他走近,我闻到他身上一股酒味,“肖远,你喝酒了?” “如果不喝酒我怕自己没勇气来找你。”他的身体在微微地晃动。 我扶住他,说:“赶紧回去,要下雨了!” 他却说:“回不去了……” “肖远,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我是完了。”他叹了一声。 “肖远!”我喊他,“你快回去,我也得回去了!” “你陪我呆会儿吧,就一会儿!”他拉着我不让我走。 豆大的雨点落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皮肤上生生得疼。我想找个地方避雨,却被肖远死死的拽住。 “别走!”他说,“可,我们为什么会这样了?” 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这也是我想问的。我们发展到现在,好像谁也没错,又好像谁都错了。 肖远伏在我肩上抽泣,说:“我受不了了,我再也不想忍受了!” 雨水淋湿了我的头发,衣服,我冷的浑身发抖。 肖远抱住我,紧紧的,紧得我要窒息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我推开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跑。 肖远在我身后喊,我却不能停下来,只想着赶快离开这里。 肖远发动了车子,在后边追我。只听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和碰撞声之后,一切又回归宁静,只剩暴风雨的声音,刷刷地洗涤着这个世界所蒙蔽的灰尘。 我回头,看到肖远的车撞到了河边那棵巨大的柳树,车身严重变形。 车是从右向左打的轮,看来撞车的一刹那肖远是要保护我的,因为我在右边跑。 我伫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只怕一动,这个世界便会轰然崩塌,不复存在。 警察将昏迷的肖远从车里拖出来,我听到他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雨水和血水混合到一起,在地上流淌着,触目惊心。 混乱的场面中,没有人注意到肖远小指上滑落的那枚戒指,亮晶晶铂金,缠绕着纠葛的情缘。 我拣起来,擦净上面的血水,把它戴在自己的中指上。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肖远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一直昏迷着,他的父母、妻子都闻讯赶到医院。 消息的传播还真是迅速,昆少和章骋也都赶了来。最后来的是章御和程天朗。 我蹲在走廊的角落里,不敢动,木然地看着人来人往,看着医生护士不断交替地进进出出。 如果肖远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总之于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正当我无意识地胡思乱想时,章御蹲在我身边握紧住我的手,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但他那坚定的表情和温柔的声音让我觉得亲切,让我觉得踏实,让我觉得他是我的天空。 我终于能够哭出来了,在章御面前,歇斯底里地把自己所有的心情都发泄了出来。 章御还是习惯性用他的衬衣袖子帮我擦泪,边擦边说:“你永远有我!” 肖远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还没有醒来。医生宣布,要再监护二十四小时,才能宣布脱离危险。 吴悦听了,直接冲到我面前,狠狠打了我一个耳光,说:“田可乐,你害了肖远,我恨你!” 等她再想动手,章御一撩胳膊,挡住了,用森冷的声音警告她:“住手!” 肖乾光夫妇赶紧过来拉开吴悦。我站在原地,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哽咽着摸着火辣辣的半边脸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2、我们都要幸福 不记得章御是如何带我离开医院的,只记得章御温暖的手掌抚摩着我的脸,说:“休息一会儿吧,你太累了!” 我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眼前还在重复肖远撞车的噩梦,忍不住惊呼肖远的名字,吓出一身冷汗。 章御坐在我身边吸烟,见我醒来,他用嘶哑的声音告诉我:“医院刚传来消息,肖远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我轻轻松了口气,才发现周围雾缭绕着浓浓的烟,没有觉得呛,反而觉得亲切。 看到章御焦虑的神情和憔悴的面容,心里顿时溢满感动。 章御与我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海中一幕幕浮现,满满的全都是章御的身影。 然觉得,他在我的生命中居然如此重要。 我愿意抛开一切顾虑,诚心诚意地爱他,哪怕结果仍像我爱肖远一样破灭也心甘情愿,哪怕琢磨不透他爱我的真心到底有几分,我也愿意尝试全心全意地付出。 见我哽咽,章御把烟掐灭,站起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章御,别对我那么好,要不我又觉得欠了你的。” 他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要先吃点儿东西再睡。” 章御的厨艺太烂了,尝过一次后,一直心有余悸。今天居然不幸要吃第二次。 “我只煮了这个皮蛋瘦肉粥。”他用小白瓷碗将粥盛好了,凉了一会儿才递给我。 我只闻了一下,皱着眉头不敢尝试。 章御居拿起汤匙喂我,“吃几口吧,我都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我被他蛊惑着张开了嘴,吃了几口。还真亏他只煮了这一个粥,要是多做几样,我非得吃坏了胃不行。 “章御,你从来不知道你自己做的东西很难吃吗?”我语重心长地问。 他不好意思地着点点头,“我知道,但这碗粥已经是练习了很多次的结果了。” “认识我之前,你从来不会做饭吧?” “嗯。” “那你也从来不会自己洗衣服吧?” “嗯。” “会收拾屋子吗?” “不会。”他很诚实地回答,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是什么家务都不会干哦?” “差不多吧!” 打击了他半天,我做了一次完美的总结性发言,“劳动人民鄙视你!” “那鄙视完了,我们还要继续冷战吗?”章御耸耸肩问。 “当然不要了!你见过冷战还讲那么多话的吗?” 章御一直照顾着我,我告诉他我没事,让他回去休息,他却不肯。 我慢慢恢复了元气,在家躺着,心里记挂着肖远,总觉得不安心。 如果没有认识我,肖远这一生肯定会活的很好吧。 他是那么乐观开朗的一个人,有一个富裕的家庭,有一个爱他的妻子,以后还会有可爱的孩子,多么完美,让多少人羡慕。 总想去看看肖远,却总没有勇气,车祸那天可怕的一幕总在记忆里重现,怕最后看到的和听到的消息并不一致。 继续上班,用忙忙碌碌的日子将自己填满。 章御偶尔来看我,带些吃的,玩儿的,用的。 某日下班从单位出来,发现后面一直有人跟着,一看,居然是肖远他妈。 她主动开口,“肖远一直不肯配合治疗,如果这样下去,他的腿就废了。”少了往日的飞扬跋扈和尊贵威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小可,我知道很对不起你,但是求你去劝劝他。” 即使她不来求我,我也会去,毕竟,所有的事情因我而起。 肖远不像章御那样暴躁,即使发脾气也不会摔东西,他只是冷漠地抵抗一切他不想要的。 医生和护士磨破了嘴皮子,仍没说动肖远接受治疗。 我在门外站了半天,替他感到难过。 吴悦坐在另一个套间的沙发上,绝望地看着我,“你去跟他说吧,我愿意接受一切条件。” “我没有任何条件!” 吴悦脸上的绝望化作欣喜,“你不会让我离开他?你不想回到他身边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到肖远身边。”自从第一次见到他跟吴悦在一起,我就退出了,虽然心里一直在纠结,一直放不下,但从来没想过回头。 病房里只剩下肖远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我进去,坐在床边,将脸贴在他腿上,“肖远,你要好起来。” 听到我的声音,肖远翻了个身,仍闭着眼,说:“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没有,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可,你来了!” “嗯,我来看你。”我尽量让自己笑起来不那么难看。 肖远看着我不说话。 “肖远,你还记得我妈吗?”我慢慢地说。 “记得!” “你喜欢她吗?她是天下最好的妈妈,她爱我爱的特无私。” “是的!” “你知道,她离开我我多伤心吗?恨不得病的那个人是我,死的那个人也是我!曾经的你和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人,所以肖远,你千万别像我妈一样离开我,那会让我非常难过……” 肖远看着我,说:“可,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我使劲握住肖远的手,一个圆环在我的手中滚动,停留,最终落在肖远那里,也将永远停留在那里。 肖远愣了一下,苦笑,“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吗?这就是我舍弃了生命也要爱你的答案?!” “有些爱情错过了,就结束了!肖远,我并不想说出来……” “别说,求你别说。”肖远微笑的面庞上缀满泪水。 “吴悦爱你,好好珍惜吧,你会幸福的。” “你幸福吗?” “嗯!”我点头。幸福是很渺茫的事情,既然无法握住,就应该尽量憧憬。 从医院出来,我已经很疲惫了。伸开手,看着手心里那枚红红的戒印。我轻轻一笑,然后将手握紧。 柔柔的风吹过,一松手,一切都云淡风轻。 肖远,我再爱你也只会害了你,不如让我们都死心,各自去寻找一个新的开始。 章御在医院的门口,见到他我心里一片释然,“你怎了来了?去看肖远?” 他摇头,“找了好几个地方也没见你,想你或者来看肖远。” “是啊,我早就应该来看看他……” “肖远还好吗?”章御问。 “不好,他还有很长一段艰难的路要走,我却无法帮他。” 章御担忧的看着我,“你是不是答应肖远什么要求了?他是不是威胁你,要你回到他身边他才肯接受治疗?” 我奇怪地看着章御,他怎么对肖远的治疗了解的这么清楚? “我或许比你更关心肖远,”章御淡淡地说,“一听他出了车祸,我就开始害怕,祈祷他千万别死。听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了,又祈祷他千万别残疾……” “为什么?” “如果那样,你就会不开心……” “章御,你是不是怕我也跟肖远一起死了,你就少了个捉弄的对象啊?” “或许吧,我怕失去你!”章御坦然地说。 3、我怕爱情是一条不归路 坐在章御的车里,任他载着我前行。 “我们去哪儿?”我问。 “送你回家。”他给了我一个矜持的微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甚是好看。章御一直在用一颗包容的心来对待我,而我却不懂得感恩和回报。 一路上,都在想着肖远问的那句话,“你幸福吗?”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想我是幸福的吧? “想什么呢?”章御很担心我,怕我因为肖远的事儿想不开。 “章御,我挺喜欢你的,以后你别为难我了行吗?” 估计他听我这么说有点诧异,方向盘都打偏了。然后,他咒骂着打回来。 “章御,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我提议。 餐厅的气氛很好,背景音乐是我喜欢的。边品红酒,边听音乐,我已微醺。 章御笑着看我,说:“听个音乐你都能哭,服了!” 他一说,我才用手指触了一下脸,果然湿漉漉的。我自己也轻笑,“真是,让你笑我!” “没有,只是看到你哭我这里难受。”他拍着胸口说。 “我只是高兴!”真的,看来章御真是挺关心我的,我因为他而感动。 回来的时候,他送到到楼下,“要不要进去喝杯茶!”我问。 “算了,回头再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儿又跟我冷战,那可不好受。”他笑,然后转身离开。 一天收拾屋子,发现章御家的钥匙居然还在我的抽屉里。给他打电话,却转到自动语音台,我就对着留言系统说:“突然在抽屉里找到你家钥匙,如果有时间过来拿一趟吧,或者我给你送去也可以。” 到了晚上,我已经把这件事淡忘,听到有人按门铃,开门时看见章御站在门外。 我取了钥匙,递给他,手碰到了他的手,觉得有点烫,赶紧缩回来。 “再见。” 在我正要关门的时候,他撑开门闯了进来,并将门反锁,紧紧把我压在门上,说:“我不会走了!” 隔着薄薄的衣料,我感觉到章御身体的热度。他将我禁锢在他的臂弯里,我无处可逃。 他的唇吻上我的,一刹那,我所有的意志灰飞烟灭,任他索取。 他是不打算放过我了。逃了那么久,我也累了,也不想再继续跟他玩你退我进的游戏,一切都随他吧,这个男人太强势,我终是逃不掉。 肖远从没有这样热烈地吻过我。面对章御深切地索取,我不知该如何反映,只能傻傻地看着他,而忘记了呼吸。 泪,无意间滑落,滴在他的舌间化成细腻和温存。 章御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 我捂着快要窒息的胸口呼呼的吐气,“快憋死了!” “你真知道该怎么打击我啊!”章御哭笑不得,用他的袖子帮我擦泪。 “你别管我。” “你这笨女人,到底在怕什么?”他的耐心好像快用完了。 难道他看不出来吗?或许他比我更笨。“章御,我怕我爱上你!”那样,到结局又是一条不归路。 章御笑,大笑,“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这个。我又不是豺狼虎豹,爱上我不行吗?”章御大大咧咧地拉着我坐下,“怎么说,我也是英俊潇洒的大好青年!” 第二天一下班,就见章御带着一束火红的天堂鸟来单位找我。 我说:“你别有用心吧?” 他倒是老实,“当然了,要不谁没事儿这么献殷勤,够难受的!” 我在他额上印了一吻,“谢谢!” “敷衍了事!”他回吻我。 “让人看见了。”我推开他。 “我倒是巴不得呢!” 将我送回家,章御磨磨蹭蹭不想走。哄了好几次,我都困的快睁不开眼了,他还跟我耗着。 我说:“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锁上,我要先去睡觉了。” “我陪你睡吧。” 我瞪了他一眼,这个人脸皮够厚。 他站在那儿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说:“我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老受你的气?” “你什么时候受气了?好像我才是你的受气包吧。” “这么晚了,你还把我往外推。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万一做了什么出轨的事儿你可别介意。” “你做的还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看着我,“你介意?” 废话,我当然介意了。只是,我没有立场去干涉。 “可乐,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爱我?”他问,语气是那么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了半天。 章御突然笑了,“你别勉强,你明天再告诉我也不迟!” 章御霸占了我家的沙发,倚在上边看球赛,“这个电视太小,哪天给你换个大的!” “停,不要!想看大的回你自己家看!”他家电视能抵上我家半个屋子,可是平时也不见他在家看过。 “那你陪我一起回去!” “不要,我喜欢这里,这是我家!” 正跟章御聊天,大舅妈打来电话,说:“可可啊,上次你大舅同事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叫什么来着?对,对,孙卓,交往的怎么样了?人家是个博士,又这么年轻,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章御在旁边听个正着,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狂吼:“田可乐,你敢背着我相亲?!还是跟孙卓!” 我堵住耳朵,小声说:“不是没成吗?” “你还敢说话!” 我说:“章御,你别跟我起急,我相亲怎么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管得着我?” 章御手里握着电视的遥控器,一下子扔到浴室的镜子上,就听玻璃喀嚓一下,被砸的粉碎。 我说:“章御你发什么疯!这里是我家,要砸东西也轮不到你!” “我疯了才会理你这个白痴!”他转身便往外走,把门使劲一关。 我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我为什么要跟章御说那么绝情的话?这些日子他待我的好不是全都看在眼力了吗? 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只想把他赶走,不让自己有机会爱上他…… 为什么不想爱上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呢?是不是他条件太优越了,让我心生自卑?是不是他生性风流,让我无法把握?是不是巨大的家庭差异,让我无法攀附?是不是上一次爱肖远的创伤还未平复?还是怕爱上他后自己会沉沦,永世不得翻身? 我说不清楚。我知道自己在害怕,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然而,却不知道,那颗心早沦陷在章御柔情的陷阱里。 收拾镜子的碎玻璃,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个双眼通红的女子。我想那不是我,我怎么会哭呢?把章御赶跑了不是更清净吗? 我妈的照片摆在屋子正中,她正微笑地看着我。我勉强地笑了笑,跟她说:“妈,您放心,我一定不哭!” 我不知道章御是因为孙卓的事儿跟我生气,还是最近真的太忙,好几天也没联系。 偏偏是我,心里生出淡淡地思念。没有他,生活枯燥乏味了很多。 又过了几天,他要出差,临行前给我打电话,“好好照顾自己!”再没有其他言语。 我愣愣地握着话筒,心头纵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你也保重!” 偷偷去医院看过肖远一次,他腿部神经损伤严重,正在康复治疗。 看着肖远一次次努力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样子,我相信他的腿一定能康复。有吴悦陪着,他的心也会吧? 工作清闲的时候,常常想起章御。好几天没消息,他还好吗? 收拾书桌上的纸条,又发现了那两个画有章鱼的留言,数着每只章鱼的触角,自己呵呵傻笑,“原来,章鱼长的并不难看。” 家里还有很多章御送的东西,看到每一件,都能让我想到他对我的好。 偶尔也去章御家帮他收拾一下房间、喂喂鱼。我奇怪章御的卧室里怎么会有我上次去富士山看樱花的单人照片,当时程天朗并没给我看过这些啊! 难道是章御提前拿走的?那为什么不把他自己的也拿走? 越想越纷乱,章御这个人可不是我这种笨女人能看得懂的。 4、我挺爱你的,章御 半夜,圆圆打电话给我,抱怨,“老总太难伺候,没准儿哪天我就跳槽了,回国跟你混去!” “怎么了?我这里可是凌晨一点。”我迷迷糊糊。 “天天骂人,好像大家都得罪他了。” “他或许压力太大,今年你们集团不是要给每个人都调两级工资吗?他要想办法把这些钱都赚回来呀!”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他跟我说过,还有,你不是想调回国内总部?他也答应了,只是早晚的的问题!” “可乐,你太伟大了!”圆圆的大嗓门吵的我双手堵住耳朵。 既然被吵醒了,睡不着,就顺便也给章御打了个电话。他声音沙沙的,好像没休息好,“怎么了?北京还是大半夜吧?”他问,懒洋洋的语气,让我快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没事,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一切还好吧?” “嗯!”他仿佛没心情同我说话,我只好说:“那你好好休息吧!” 挂了电话,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怎么动都下不去,一直抱着话筒哭。 章御再打过来,我机械地拾起听筒。听到我哭,他有点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章御,你不是问我有没有一点爱你吗?” “傻瓜,为难就不要说,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你才是傻瓜,我没有一点点爱你……”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大声说,“我挺爱你的,章御!” 第二天下班,章御站在我们单位门口了。 “回来的倒是神速,不过昨天才打的电话啊!” 章御拍着脑袋,“为了这个神速,能不能请可乐小姐赏光共进晚餐呢?” “饶了我吧,天天晚上有饭局,我已经开始向你的体重发展了!”我叫。 “吃完了再去健身?”他提议。 “能拒绝吗?” “不能!”他牵起我的手,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章御,我真是败给了你。为什么见到你就会无端心软,不忍拒绝呢? 去吃饭的路上,有一个前年新开盘的小区,规划的很漂亮。我坐在车上,把头探出去看了半天,禁不住感叹,“真快,今年已经住满了人。” 我妈曾在这里给我买了一套房,却让我卖了。想到这,心中不禁一阵怅然。 看着我的样子,章御笑笑,“怎么,对这里有兴趣!” “只是觉得这儿很亲切。”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不经我同意,他已经将车开进了小区。 “我在这里也买过一套。”章御奇迹般的拿出钥匙,交给我,“进去看看!” 3号楼4层,我记得清楚。 房子已经装修好,风格和样式都保留了最原始的情形,我来看过,还有些记忆。当初卖的时候有些不舍,毕竟是我妈亲自看好的,她一直想要给我一个温暖的家。 “当初给你钱你肯定不会要,只好买下这个房子,想着有一天再还给你。”章御解释。 我笑,却满眼泪花,“章御,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傻瓜,我爱你!”他拥住我,深情地说。 我的泪已经濡湿了他的衣服。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爱我,没有玩笑,没有戏谑,而是认认真真地跟我说。 章御,你可知道,面对这样的你,我已经彻底沉沦了。 章御总喜欢挤在我家,分享我的沙发,电脑,电视。我说:“你有病啊,放着你的金窝银窝不回,在我这里受委屈!” “这叫有钱难买我愿意!”他跟我贫嘴。 圆圆催了好几次,“章总那儿怎么没动静了,不是说把我调回总部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田可乐,你就不能帮我使点儿劲儿?这可是关系到你未来干儿子是否会存在的大事儿!” “我怎么使劲儿?” “来个美人计什么的。”圆圆大言不惭地教唆我。 “正常男人都需要这个。不给点好处,他要是跑了,一切都白搭了!” 正常男人都需要的,是不是就是章御一直强迫我的…… 在日本,在延庆,那时候,他就想……既然现在相信章御爱我,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洗了个澡,换上最性感的睡衣从浴室出来。 章御正在用他的笔记本电脑办公,看到我,说:“你多穿点,要不我没法集中精力做事!” 我唤他,“章御,或者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不停地吞咽口水,“亲爱的,你确定?”说完,人已经站到我面前。 我主动将手搭在他的脖子上,“非常确定!” 章御开始吻我,两个人纠缠到床上。迟早都是要这样的,不是吗?虽然无法预料这样做的后果,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去计较,又何必患得患失。 尽管想象了N次,但实际操作时不免还是有些害怕,“章御,第一次会很疼吗?” “放松,不会!”他将我压在身下。 “我有点儿怕!” “相信我!” 我突然想起我车后贴的那张纸,就说了句:“新手上路,请多关照!” 章御已经要抓狂了,说:“你专心点行不行啊?” “好吧,我们再从头开始!这次我一定专心!” 章御满头大汗,搂着我躺在床上,不愿意放开。他说:“田可乐,你看,你已经把我吃干抹净,以后你要对我负责任!” 什么跟什么?好像占便宜的那个是我。 “没想到你这么有经验!”我躺在他的胸口,感受他剧烈的心跳。 “以后有我教你,你也会有经验了!”他抚摸着我光滑的背,又不安分起来。 “可不可以从别处学?”网络上随处可以看到A片,学习起来很方便,不用老师亲自教。 估计他会意错了,一脸暴躁地看着我,“想都别想!” “为什么不能想?” “我可不能忍受你有其他男人,我是你的唯一。” “章御,你是不是也只有我一个女人呢?”他没料到我会很严肃地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那个……没认识你的时候……” 答不上来了吧,我摇摇头,“我不希望实行双重标准。既然你要求唯一,那我可不可以也要求唯一呢?” “笨蛋,你早就是那个唯一了!”又开始没耐性地跟我吼。 躺了好久,我身体都麻了。想起来,又被章御压住。 他把头支在我脸上,郑重地说:“我这一辈子就栽在你手上了,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打算跟你耗下去!” 一辈子太长,我不敢许诺,或许又是一场缘浅福薄。我们何不追求今朝有酒今朝醉? 章御像一头慵懒的狮子,半卧在沙发上,我则只是可怜的小绵羊,缩在一边。 听他手机响,本以为他会起身,我正好可以夺回领地。他看看显示,说:“是陈圆圆。” “你跟圆圆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他居然打电话给你?”我警惕。 “估计现在是到北京了,跟我说一声吧!”章御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什么时候把她调回来的?”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儿。 “公司三天前就下调令了。”章御冲我笑笑,“她是你好姐妹,回来好让你多个亲人呀!” “她居然给我打电话让我……” “让你怎么样?”章御奇怪地看这我冒火的表情。 我拿起章御的电话,接通后大喊:“陈圆圆,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没杀了圆圆,到是让郭品叙大出血了一次。带上章御,让他们在王府饭店给我道歉。 圆圆还嘴硬,“我怎么了要给你道歉?” “你让我勾引章御……”话还没说完就被章御的大手给堵住了嘴。 “呵呵,当着郭兄的面,别瞎说!” 我恨恨地看着圆圆,“你算计我的事儿就不说了,先说说你背着我和郭品叙谈恋爱吧。你知道,当初,我跟品叙……” 嘴又被堵住,“嘿嘿,可乐,吃菜,你喜欢吃的……”郭品叙夹了一大块排骨把我的嘴堵了个严实。 “你们能不能别打岔?”我火了。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我,“算了,我吃饭。”我给自己弄了口粉丝喝,“嗯,味道的确比别的地方好!” 让郭品叙心疼荷包去吧,谁让他拐走了我最好的朋友圆圆呢。 和章御的半同居生活开始于圆圆正式调回北京以后。 圆圆借住在我家,偶尔郭品叙来了,我就要退让。没地方去,就找章御消磨时光。 章御建议我把那房子暂时让给圆圆住,搬到他那儿。 我慢慢把生活用品拿过去,把衣服拿过去,把书拿过去,把……很多很多东西都拿过去之后,发现我已经不知不觉搬进了章御的家。 1、童话都是骗人的 没事的时候,章御总跟我混在一起。 最近他心情似乎很好,经常来接我下班请我吃烛光晚餐。我奇怪,我们都发展成这样了,章御的家人怎么还不找上门来呢?枉费了我准备好的说辞。 周末,章御带我去昆少那儿打麻将。 “腰酸背疼,你来打两圈。”章御伸伸腰。 我摇头,“还是你来,我帮你捶背。” 帮他捶了几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这样给肖远捶过。那时候还想,除了肖远,这辈子谁也别指望我伺候了。 现在,章御一喊不舒服,我比谁都心疼。人啊,谁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怎么样呢? 打到半截,章骋来找天朗拿东西。看到我在,章骋觉得奇怪,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儿,小声说:“你怎么还跟章御混在一块儿呢?” “他未婚,我未嫁,凑合到一起不可以吗?” “他都有女朋友了,正跟我爸妈商量着要结婚呢。”章骋的表情不像开玩笑。 “班长,你这个玩笑不怎么好笑啊。”我涩涩地说。 “谁开玩笑了,你自己去问问章御,正儿八经跟我们家老爷子谈过了,连新房都装修好了呢,在香山18号院儿。” 我差点傻了,一道晴天霹雳打在我的心上。章御,你既然有心找的别的女人结婚,又来招惹我干什么? 从麻将房离开的时候,我从章御那儿拿了一千块钱,说:“就当犒赏我的吧!”然后,出了昆少店里的门,打了个车,跟司机说:“能有多远走多远吧!” 司机师傅吓了一跳,说:“出了良乡,不去!” 我把钱都甩给他,“拜托了,我真的想走远点儿!” “小姐,你这钱……”我没带包,就手里掂着一大摞钞票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你不拉我,我自己走!” 我下了车就开始跑,没目的地跑,没意识地跑。我想自己肯定能跑到死,可是,天都黑了,我居然还没死。 天开始下雨,我就在雨中跑,居然不知道冷,不知道累。 终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眼前一黑,彻底解脱了! “可……” 我捂住耳朵,不想听到那个声音,可章御又把我的手拿开,紧张地问:“怎么了,可,告诉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走开!”我喊。 章御,你给我的这一击太重了,重到我无法承受。 房间里又有人进来,那人伏在章御耳边说:“出租车司机在昆少那家店子门口见到的田小姐。当时,小姐拿着一千块钱把他吓着了,没敢拉。之后,田小姐就自己跑了,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章御没说话,只是柔声问我:“告诉我怎么了,可。” 我不说话,事情到现在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圆圆也被叫来了。她特紧张,拉着我的手问:“可乐,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见到圆圆才哭出来,“圆圆,是朋友就别问。你能带我回家吗,我想睡会儿觉!” “我送你回去!”章御在旁边焦虑地说。 我根本不看他。 圆圆也感觉出事情的奇怪,“还是我送吧!” 从刚才的地儿出来,看见北京市公安局朝阳区分局,我问圆圆,“我怎么在这儿?” “听说你不见了,章御都急疯了,只好请他警局的朋友帮忙找,才在附近找着你。”圆圆说,“可乐,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就想回家睡觉!”我萎靡不振地说。 “章御怎么得罪了你?” “他没得罪我,他只是伤害了我!”而且,伤的我没有了还击的勇气了。 离开北京之前,我去了趟香山18号院儿。因为不死心,怕这么大的事儿班长跟我开玩笑。想起上次去香炉峰下棋,扭了脚,章御背我下山还在这里住过一晚。 一大清早,装修工人就开始吆喝着赶工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就像一只魔咒,紧紧困住了我。 章骋说的没错,章御要结婚了。 从香山搭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然后飞往三亚。 三个半小时的航程,我哭了一路,哭得眼肿了,心麻了,身体不停地颤抖。 到了三亚,看着碧海、阳光、沙滩,我意识到跟章御华丽丽的爱情泡沫,在这洒满阳光的天空下璀璨地破裂了,连追忆都成了枉然。 那是一个幸福的童话。可事实证明,童话都是骗人的。 我并不是来旅游,只是来逃避,所以没去那些太热闹的地方,只是每天到大东海去潜水。目标只有一个,潜下去就不再上来。 可是,潜了很多次,总忍受不住水底的巨大压强,在求生的本能下又浮了上来。 原来我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视死如归。 晚上,在棕榈树下漫步,呼吸着带有咸腥味的空气,总觉得生命空洞的虚无。 还以为章御就在自己身边,忍不住伸出手,握住的却是海风。 难道,缘分真就这么作弄人?从一开始就怕章御带给我伤,最终还是成了心头的痛。 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幸遇到抢劫,我很配合的把自己的手机、现金都给了劫匪。 手机从北京出来没电了,现金也只有几十块钱,劫匪兄弟们对我的贡献很不满,于是拿着匕首威胁我,“不给钱就宰了你!” 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既然有人愿意帮我这个忙,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乖乖闭上眼,伸着脖子请求他们,“快点动手吧!” 几个劫匪吓的丢掉匕首撒腿就跑,连钱跟手机也顾不得拿。 既然他们不肯替我解脱,而我自己又缺乏勇气,只好继续回宾馆睡觉。 宾馆的房间里有电脑,安装了我经常玩儿的魔兽。凌晨的时候登录进去,发现整个军团的人都在找我。 我给大家发了个平安的讯息,很快有人回复我:你离家出走,被全区通缉,赶紧回去认错。 我何错之有?不就是爱错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花花大少。他拿着我的感情当作笑话,终于有借口可以嘲笑我这个笨蛋了。嘲笑我不自量力,终于被他的魅力吸引,成为了他花名册上的一员。 赶紧下了线,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去了马岭山的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两块巨石,分别立于碧水蓝天之下,终年守望着浩浩南海。 老天都在为我的苦痛而哭泣,整个海边狂风大作,暴雨即至。海面上掀起巨浪,有人喊:“飓风来了。” 人群向四面八方散尽,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哪里才是没有痛苦的乐园? 又想到我妈,她离开的时候曾经告诉我,“我走了,你别伤心,要不我走的不安心。”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就能见到她了。可是,她却不要我。 她说:“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 于是,我发了疯的往宾馆的方向跑,好在飓风来袭之前,我已经回到宾馆。 2、爱情的误会 章御,以他无所不在的势力,在我出来的第四天找到了我。 他来不及抹去额上的汗水,“你差点吓死我,我几乎派人找遍了全国的大小城市。” “你还找我干什么呢?”我反问。 他一时没转过弯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的问题,“你……你无故离家出走了这么长时间,当然要找你了。” 我是无故要离开的吗?难道要找到我再我把我抛弃,去跟别人结婚吗? 章御,你想将我置于何地…… “我们分手吧!”我忍着揪心的疼,清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其这样纠结着,不如快刀斩乱麻,把该了结的都了结了,两个人都痛快。 他有些诧异和错愕,“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就算判刑也得给个罪名吧!” 既然跟我要罪名?好,就让我们把话说明白。“章御,你有女朋友了?要结婚了?”我问。 他点点头,还真是诚实。我还以为他会顾及我的面子呢。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招惹我?”我哭喊。 章御也懵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谁跟你说的?章骋吗?我就觉得那天他跟你说了什么你才突然走了的!” “跟章骋没关系!”班长也是为了我好,才善意地提醒我。 “怎么没关系,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章御微蹙的眉梢挑起怒意。 “你不都承认了?” “我他妈承认什么了?我是有女朋友,目前就你一个。要结婚,也是跟你结啊!”章御恨不得要揍我,估计他是气坏了。 我也傻了,“我以为……”这么大的惊喜一时还接受不了,总觉得不像是真的。 章御的手使劲落在我的屁股上,“你以为什么?!你就是欠揍!先收拾了你,再找章骋那小子算账,这不是添乱吗?!” 章御装模作样地打了几下,就没有再真打我,慢慢变成了温柔地抚摸,每一下都带着强烈的电流,在两个人之间勾动了天雷地火。 “章御,我们别这样。”面对他强烈的攻势,我已招架不住,全身都酥麻麻的。 他撕掉我最后一件外衣,“那我们怎么样?” “这里是宾馆……” “我挂了免打扰的牌子……” “啊……” “……” “你怎么找到我的?” “专心点儿……”他搂住我的腰。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趁着喘气的机会又问了一次。 “游戏……”他咕哝着,“我让朱鹏他们二十四小时锁定你的账号……” “轻点……” “嗯……” “专心点儿,不然打你屁股。”他的手又温柔地落下来。 跟章御在三亚又停留了几日,到处游玩,心境已经不同。 两个人的风景不再寂寞,能够携手,天涯海角不再是绝路。 看着章御英挺的侧影,老觉得这份爱情美好的不真实。前面发展太顺利,或许阻碍都留在后面了吧?他父母那一关该如何过呢? 回到北京后,章御没对章骋客气。章骋在电话那边哀号,“可乐,快来救我!” 我狠狠心装作没听清,还跟他打岔,“遇到什么开心事儿了?喊这么大声。” “章御……我哥……” “没在我这儿!”我事不关己地说。 电话那边,还听到章御的吼声,“多事儿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是为了可乐好!”章骋喊。 估计章御一点儿都没吝惜力气,章骋的叫声更高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章骋告诉那些的确是为我着想,他一直不希望我受到伤害。 “章御,你手下留情吧,他可是你亲弟弟!”我终于不忍心了,帮他跟章御求情。 结果,第二天晚上章骋跑来我家,说:“还好,你没见死不救!” 看着他眼角的瘀青,我自觉罪孽深重,赶紧拿了化瘀膏给他。 “没想到章御出手还挺重!” “我哥这个人,为了兄弟能两肋插刀,为了女人能插兄弟两刀。你不拦着,就闹出人命了!”章骋撇撇嘴。 能不拦吗?章骋可是我们英俊无双、天下无敌的班长啊。 “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现在正一门心思地说服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让他娶你呢!” “没有!”我有点儿心惊胆战,我是不是也不合他父母的门第要求?毕竟这样的人家都要求门当户对。章御怎么这么轻率,那些固有的观念怎么能是轻易说服的。 “怎么了?脸色一下儿这么苍白啊!”章骋看着我愣神儿,用手掌在我眼前晃着。 “没事儿!” “你是不是不想嫁到章家给我当嫂子?要是实在勉强,我现在就带着你私奔,气死章御算了!”章骋跃跃欲试。 我摇头,看着他脸上的伤,“如果你不想更难看,就少说话,懂不?” 章骋觉得无趣,“我真是暗恋过你……” 我瞪他,“再说我赶你走了!” “别啊,我是来道歉的,要不章御跟我没完!” “道歉不用了,只要往后任劳任怨,任我差遣就行。” “小的嗻!” 我轻笑出声,看来章骋早就不介意那些曾经的过往了。我们似乎又回到了那没心没肺的大学时光,他依然是无所不能的班长,而我依然是冒着泡泡的可乐。 章御来接我下班,随口说:“哪天去见见我们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唠叨了好几次。” 我心里一惊,“为什么要去见你父母?”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吧。”章御笑说。 我心里害怕,就故意恶声恶气地问:“谁是丑媳妇了?”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章御,我还没说要嫁给你!”我喊。 “你不是想不负责任了吧?” 我还真是想,可惜没胆子说,就跟他讨价还价,“能不能先不去见他们?” 他哄着我,“他们又不是老虎,能把你吃了?” 真没准儿!肖远他妈一直让我心有余悸! 我们在外面吃了饭,回家的时候,已经不早。 我习惯把和章御一起住的房子叫家,那样觉得温暖。 夜色很好,我跟章御从停车场出来,望向天边的圆月,月儿似乎有些害羞,躲进云层跟我玩捉迷藏。 章御牵着我的手一起上楼,我边走边问:“章御,你怎么会爱上我呢?我那么笨,那么傻。”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狡诘地笑,“你这个问题,我都问了自己几千遍了!” “为什么呢?”我追问。 “如果能说出为什么,我就不会爱上你了,笨蛋!”他挠头地说。 “别老跟我叫笨蛋!” “你的确不够聪明。” “再说我咬你!”我吓唬他。 他巴巴地把嘴凑过来,闭上眼睛,大义凛然地说:“咬吧!” 看着他故意逗我笑的模样,我心里溢满感动。章御为什么要如此爱我呢,是我的幸运吗?他父母能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见我迟迟没动静,章御睁开眼,“怎么不咬?” 我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冲他眨眨眼,说:“老大,你忘了我是回民?” 3、我看着章御,心动不已 圆圆回到北京,成天光顾跟郭品叙你侬我侬了,几乎把我忘了。 我打电话笑骂她重色轻友,圆圆大声和我理论,“我要天天跟你混在一起,我们章总非炒了我鱿鱼不可!” “章御才不会那么公私不分!”我自然帮章御说话。 光顾跟圆圆聊天,一看表,早过了吃饭时间。食堂都关门了,只好去外面买了包饼干充饥。 回来,就在单位的小花园呆了会儿,边吃饼干边赏花,小花园里的月季开得正旺,芳香浓郁,沁人心脾。 有风吹过,刚才装饼干的塑料袋飘落到花丛里,我赶紧追上去拣,却被人拽住,“小心月季扎人!” 我回头一看,是一位年纪颇大的阿姨,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这样的笑容,那么亲切和蔼,让我想起我妈。 “我把那垃圾拣回来,要不影响环境。”我跟她解释。 阿姨拨开月季的叶子,让我看枝蔓上那些坚硬的刺,“没有长袖衣服护着,胳膊就划伤了!”她到旁边找了跟长点的树枝,慢慢将塑料袋给勾了出来。 “这花今年长的很好!”她对我说。 “您喜欢这些花?”我问,看样子,这位阿姨对这些花挺有感情。 “都是我亲手种的。”她微笑着对我说,那神情非常自豪。 “怪不得,您也在这儿上班吗?”为什么我从前没见过她? “以前在这儿,不过早调走了。”她解释。 “是不是对老地方有感情,又回来看看?” “是啊!” “以前我妈也这样,退休了没事儿总爱到原来的单位去转。”看着眼前这位阿姨,我不由自主想到我妈。 “你也很爱你妈吧,连她喜欢去哪儿都知道。” “是啊。”我叹道。 “有你这样的女儿,她真幸福!” “她一点儿都不幸福,去年就去世了,还没来得及等我孝顺她……”说起我妈,我突然间哽咽了。 “孩子,别哭啊,”阿姨轻轻拍着我的背,“让你妈看到了伤心。” “嗯,她最不愿意看我哭了。”我揉揉眼睛,看见那位阿姨正盯着我的饼干双眼放光。 “您也喜欢吃这种饼干?” 她点头,“在家里,他们都不让我吃,说我血糖高。” “现在您要不要来一块?”我把饼干递给她。 她拿了一块,放到嘴里,咂摸好半天,才满足地咽下去。“嗯,好久没吃了,就是这种味道,真香甜!” “要不要再吃一块?” 就这样,我跟那位阿姨你一块我一块分享着那包饼干,就好像以前跟我妈分享一盒巧克力一样。 晚上,章御有应酬,怕我一个人回家无聊,给我打电话说:“我叫会宁陪你去购物?” “不要!”我一口否决,我不是纨绔子弟,对购物烧钱的行为并不热衷。 “让她陪你去美容?” “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那让她陪你到处去转转吧!”章御的语气已经不耐烦。 没耐性的家伙,我再说不同意他就该发火了。 挂电话的时候,章御突然说:“可,你得学着花我的钱,那样我才会觉得自己有成就感!” 章御,怎么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会宁是一个富贵闲人,整天除了购物、美容,就是跟男朋友约会。 精通吃喝玩乐的章会宁看我下班时一副疲惫的样子,直接带我来到一个私人俱乐部休息。 两个人无事闲聊,她看我戴着与她同样的手表,说:“当初我哥跟我要,我没给他,没想到特意去了趟瑞士,就为给你买这块表。” “他只是顺便帮我买来的。” “从北京到纽约途经瑞士吗?我怎么不知道!”会宁认准了他是特意,“还有,那次在商场遇见,怕你误会,追了老远还在跟你解释我是谁。如果遇到别人,他连话都不屑于说的。” “章御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 “我觉得他是遇到你才奇怪的!那次在机场,明明想要你坐他的车,却不吱声,还要让我跟你说。那次你没坐,他差点气疯了!”会宁有一双和章御、章骋一样的眼睛,笑起来分外睿智明亮,“几时当我嫂嫂啊?” “这个……”我吞吞吐吐,机缘这个东西我说了不算。 我妈忌日那天,我跟单位请了假,想去看看她。本想着不打扰章御了,他比较忙。 可他却比我还积极,早早准备好了纸钱和祭品,还不好意思地问我:“也不知道丈母娘喜欢不?” 看着他那虔诚的样子,我替我妈感激他。 在我妈的墓前摆放着一大束白菊,洁白的花瓣如玉如霜,显得清恬而宁静。看着花束上扎着的米色缎带,我轻轻笑了,是他来过吧? 我跟我妈讲起她离开后所有的故事,关于章御的,肖远的。“妈,我以后会让自己更快乐的!”我跟她说。 “我向您保证,会让她永远幸福!”章御向我妈深深地鞠了个躬。我看着章御,心动不已。 终于决定去见章御的父母,即使面对的是一场硬仗,但为了章御和我的幸福,我也决不退缩。去之前,我跟章御说:“如果你父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最好。如果不同意,我决定把你拐走,将来让我们班长一个人给他们养老!” 章御笑,“你当初怎么不把肖远拐走?” 我一愣,停下来,是啊,当初怎么就没想过把肖远拐走? 细细想来,不禁泯然一笑,答案就在嘴边,却不能对他说,免得他又拿话来接我。 我爱章御的勇气和决心,远胜过我爱肖远。章御为了爱情所付出的努力也远远多于肖远。这就是为什么有些爱情中的矛盾在章御这里容易迎刃而解,在肖远那里却成了死结。 其实,爱情不分贫富、不分背景、不分年龄、没有差距。爱,就是单纯的爱,只要坚持,就能够携手。 我说:“如果当初就有了拐人的胆子,今天哪儿还轮得到你?” “也是!”他想了想,一副赚到了的模样。 我举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问章御到底该穿哪件?毕竟他了解自己父母的喜好。 他左看右看,一个劲摇头。 “那你到底喜欢哪件?” “实话?”他问。 我点头,重要场合,事关我与你今后的幸福,当然要听实话。 “我最喜欢你不穿!”他笑得如同偷腥的猫。 “章御!”我急了。 “到!”他摆一个童子军立正的姿势。 我真无奈了,这个人总没个正经。见我犹豫,他却欺上来,将我压在床上,说:“真想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被他一折腾,我们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他们肯定对我印象不好。”我责怪章御。 “为了能早点抱孙子,他们不会有意见。”他慢悠悠地开着车。 “快点开呀!”我催他。 “你不是晕车吗?”原来他开慢车是怕我晕车。 早在电视上见过章御他爸,不过本人比电视上更和蔼些。 他妈竟然是在那个温暖的月季飘香的午后,遇到的那位像我妈一样慈爱的与我一起分享一包饼干的阿姨。 她亲切地冲我微笑,还把我拉到身边,问这问那,显得热情而周到。我们谁都没有提起那个下午,那只是我与一位陌生阿姨的秘密。 “御御和骋骋老跟我们提起你呢!”章御的父母异口同声地说。 “御御、骋骋?”我想爆笑,又不好当着长辈笑出声来,就一直憋着。 陪章御的爸妈吃完饭,又看完新闻联播,我们才回家。临走时,章御他爸妈还一个劲地叮嘱我,“经常过来玩儿!” 他们并没有反对我跟章御在一起的迹象,倒是我自己显得草木皆兵。 又想起章骋说的那句话:“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现在正一门心思地说服我老爹老妈让他娶你呢!” 都怪我当时太悲观,忽略他那明显狡诈的语气和表情,又让他成功摆了我跟章御一道。可是,班长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落到我跟章御手里,你还能有好果子吃? 从章御他爸妈那儿出来,我终于忍不住,趴在章御身上笑的没了力气。 “御御,哈哈,小御御!” 章御说:“有什么好笑?从小我妈叫习惯了。” 我还是觉得好笑,叫一个大男人御御,怎么听怎么别扭! “别笑了,笑的我也觉得别扭!”章御提醒我。 与章御的婚姻迟迟没动静,是因为他的求婚一直不成功。 “哪有随便买个戒指给人戴上就草草了事的?”我盯着那颗硕大的钻戒,觉得太笨重,带起来肯定不方便,就随手丢在了首饰盒里。 首饰盒里都是章御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项链、耳环、手镯……品质更是五花八门,有珍珠、翡翠、珊瑚、金银…… 章御问我:“怎么不见你戴戒指?” 我告诉他,“不喜欢!” 于是,章御不再自作主张,拉上我匆匆去了珠宝店,“你就挑个喜欢的嘛!” “都不喜欢,怎么挑?” “田可乐,你故意的是不是?”章御沉不住气了,开始瞪着我。 我不情愿地点点头,他只能又拉着我匆匆回去。 于是,我跟章御一直胶着在同居状态。各忙各的工作,偶尔在家里弄一次烛光晚餐,安排一次周末郊游。 章御还是会经常全世界跑,但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他很想我。 章御不在的时候,我会替他去看看他父母,陪他们散散步,聊聊天。 4、幸福就这么简单 巨凯集团第三代接班人夏苠菁小姐邀请我跟章御去参加她的生日舞会。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学西方,动不动就弄个舞会,增近人际关系。 我问章御:“这样的事儿我能不能不去?” 章御思考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欠苠菁一个解释,你不去我怎么说?” “什么解释?”难道前段时间报纸上炒的沸沸扬扬的关于章御和夏苠菁的关系是真的? 最初还是在肖远的婚礼上,夏苠菁站在章御身后,于是报纸上开始有人推测夏小姐能不能嫁入章家。后来,章御多次邀请夏小姐一起出席过很多重要场合,媒体都说,夏家跟章家终于要结缘了。 当时,章骋跟我说,章御要结婚了,我首先想到的对象也是夏苠菁。 “去了就知道了!” “夏苠菁真的很漂亮!”我凑在章御耳边小声说。 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凑过来,小声说:“你比她漂亮多了!”我心花怒放,挽着章御的胳膊进了夏家的大厅。 夏苠菁走到我和章御跟前,笑靥如花,“大哥,你终于没白利用我这么多次!” “大哥?”我觉得不对。 章御笑着给我们介绍,“可乐,这是苠菁,我老姨的女儿……苠菁,还不叫大嫂!” “原来……” “都是大哥的主意,跟我没关系!”夏苠菁赶紧推脱。 在夏苠菁的生日舞会上再见到章骋我就一点都不吃惊了。夏苠菁跟章骋的关系更好一些,拉着他就走,“二哥,我给你介绍我那些爱尔兰朋友……”边走还不忘回头冲我跟章御挤挤眼。 章骋似乎不乐意跟她走,边走边说:“你别拉我,我还有话跟可乐说。” “回头再说……” 虽然舞会是很时尚的东西,年轻人都喜欢,但我不感兴趣。 章御是舞林高手,又是大众情人,一曲接一曲跳个没完没了。看着他跟别人跳舞,我心里酸酸的,于是端着饮料到屋外的凉亭看风景。 在这里见到江雅倒是意料之外的事儿。她跟我一样端杯饮料,边啜饮边说:“夏苠菁小姐邀请我来的。” 江雅是明星,跟我并不熟,居然会主动开口跟我说话。 我自然受宠若惊,“江小姐,见到你真高兴。” “可我见到你一点儿都不高兴,”江雅都语气很生硬,“尤其见到你跟章御在一起。你知道,我以前是章御的女朋友。” 天,又来了! “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分手。他说他爱上了一个笨女孩儿……” 我尴尬地笑笑。也许是我态度良好,江雅说着说着也笑了,“都是好几年以前的事儿了,不提也罢。你们走终于走到一起了,祝贺。” 好几年以前章御就爱我了吗?他怎么没说过? 江雅笑起来倾国倾城,“如果我不是个明星或许今天跟章御在一起的就不是你了。” “其实,缘分这个东西很微妙,最后谁是谁的谁都不好说。我还没有答应嫁给他呢,你仍有机会!”我举杯跟江雅示意。 江雅却大笑,很张狂的那种,“章御终于遇到他的克星了!” “喝一杯吧!我很喜欢你的电影,陈圆圆和你的首次合作很精彩。” “你就是那天陪陈圆圆试镜的女生?” 凉亭里风大,我跟江雅虽然聊的开心,却受不了寒,于是回到大厅。 舞会还在进行的如火如荼,章御已经停下来,坐在舞池外的沙发上休息,我走过去,冲他淑雅一笑,“先生,您想跳舞吗?” 他站起来躬了躬身,伸出手做了请的姿势,“很荣幸!” “好极了!”我一屁股坐在他的座位上,“我能坐你的座位吧?” 章御哭笑不得。 从夏家回来的路上,章御问我:“你在凉亭里跟江雅聊些什么?” “电影。” “就只是电影?” “你还期待什么?”我反问。 “没什么!”章御不说话了,继续开车。 他是怕江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乱吃醋吧。我岂是那么小气的人。接受他之前就已经明白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不可能没有些前尘往事。 与章御在一起,生活很随意,也很快乐。 时间的轮子在宁静与安详中转过,我们更珍爱彼此。 我和章御躺在沙发上,“章御,你爱我什么?” “爱你迷糊、笨、傻,还有善良……” “我这些缺点到你这里都成优点了?” “迷糊、笨和傻也是一种境界,需要人生的大智慧!”他吻我,“那你爱我什么呢?” “爱你有钱,长的帅……” “田可乐,你这个笨蛋,我就那么点好吗?” “当然不是,我最爱的是你肯为爱付出的智慧和勇气,还有一颗坚忍不拔的心!” “这还差不多,总算我在你眼里也有了些优点!”他说,“不过,我都三十三了,再不结婚都成老头子了!敢情你还年轻,赶明儿找个更有钱更帅的把我甩了怎么办?我多没有保障啊!” “你那么花心,等哪天再看上个比我年轻漂亮的把我甩了,还得离婚,不更麻烦!不结婚不是正好保证了你的权益!” “田可乐,你什么时候心眼那么多了?” “我这还不是近墨者黑嘛!” 某日,天寒,我洗澡时章御放的水温太高,导致我晕到。章御赶紧将医生请到家里。 检查完毕医生说:“她一点事没有,就是血糖低。” 我听到章御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医生又说:“血糖低对胎儿不好,现在应该多补充点能量。” 章御又深吸一口凉气,我躺在床上想笑。 我跟章御是奉子成婚。 婚礼当天,宾朋满座,太豪华的亲友团让我晕头转向。 章御那一干兄弟摩拳擦掌,就等着大闹洞房了,却被章御的一句话给镇住了。 “动了我们儿子,谁也别想当干爹了!” 章御用戒指将我一生都套住,说:“生生世世只爱可乐!” “你说清楚,到底是可口可乐还是百事可乐?” “只爱田可乐!” “呵呵……”幸福的定义就这么简单。 二十六岁以前你问我幸福是什么,我或许会告诉你:有房、有车、有钱,嫁个好老公。 二十六岁以后你问我幸福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幸福还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 不过现在我这个奥特曼,可以打的小怪兽很快要有两个了,一个是老公,一个是儿子。 怀孕以后,一直跟章御的父母住一起,他们说这样能更好地照顾我。我怀疑两位老人家是想照顾孙子。 每当我不想再多吃东西的时候,他们都会威胁我,“饿坏了我们的乖孙可不行!” 每当天凉,我忘记加衣服的时候,他们又会说:“冻着了我们乖孙可不行!” 章骋早就搬出去住了,偶尔回来,见了我这个嫂子总是没大没小,说:“你怎么就嫁给了章御那个花花公子?趁着我还没结婚,你可以重新考虑哦!” 章御听了,一个擒拿把他狠狠摔倒在地,说:“你最好离她远点!” 我在一旁,早已笑翻。 “田可乐,我生日啊,你居然都没给我买礼物,还好意思回家?!” “谁说我没给你买礼物?”我匆匆忙忙去抽屉找出不知道何年何月买的领带夹,“这是今年的新款!” “你去年就送的我这个!”章御喊。 “是吗?我怎么没印象!” 我坐在客厅看电视,儿子在房间写作业。 他突然跑出来问我:“妈妈,17/3是多少?” 我愣了一下,“你拿计算器算!” “老师说要口算!”儿子固执地仰着他那天真的小脸等我回答。 “去问你爸爸,妈妈智商比较低!”我陪着笑,小声跟他说。 “也不知道是智商低,还是根本没智商。”儿子鼓着小腮帮嘟囔着。 “章小鱼!”我拿沙发的靠垫丢他,被他接个正着,还皮皮地冲我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我真郁闷,后悔当初送他到足球队参加训练,腿没跑长,倒练了一身守门员的本事。 章御在书房办公,听到我喊他宝贝儿子,赶紧跑出来,一边安抚我一边抱住儿子,问:“怎么了?” “我妈连17/3都不知道是多少?”儿子搂住章御的脖子,告状。 章御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满以为他会教训儿子要尊重父母,谁知道他却说:“你怎么能跟你妈一般见识呢?还问她这么难的数学题?她连一只香蕉分给三个小朋友都不会!” 完全无言了,这就是章御和他教育出来的宝贝儿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