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
墨白曾经来过,只是六年前那一次,他已是垂危一线,而如今,他却是携无敌之威而临。
到达北河之后,没有遮掩,他堂而皇之带着身后宗师数十,就这般出现在北河省城门之下。
当守城士兵,看着他拿出的金牌时,差点吓软了腿!
一片轰动中,他登上了北河城墙!
“臣下戴春和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北河省首官敬畏的声音响起时,墨白正在寒风凛凛中,立身城墙最高处,第一次真正以明王的身份,站在这青天之下,眺望那依稀可见的京城方向!
戴春和躬身拱手,在一众宗师环绕之下,额头布满细汗,低着的头眼眸之中不断闪烁的是忐忑。
他实在想不到,这位昨日还在竹叶山,做下惊天之事的存在,居然会在当日便突然出现在了北河省。
当亲眼看着一众连衣服都还是竹叶门标识,浑身还略显狼狈,染着丝丝血迹,传说中刚刚才被灭的竹叶门众宗师,就站在自己身边时,他的心实在难以宁静。
小心翼翼的抬头,却只见十米左右开外,那城墙最高处,一道稍显单薄的年轻身影,就在寒风中背对着众人,远眺京城方向。
就是这一眼,这一幕,他清晰的明白,这个背影,自己这一辈子将永生难忘!
传说中,这位殿下已经有太多传闻,但无论如何,也绝对没有自己此刻亲眼所见更为震撼。
他独自一人,负手而立城墙最高处,寒风拂动他的衣角。
他的头发很长,只头顶一条青色布巾扎住,一头乌黑长发,随风飘扬。
他随目远眺,仿若闲观这万里江山。
而他身后,便是这一群“敌人”。
不错,戴春和没办法将这一群刚刚被他灭了宗门的危险人物,视之为真正的臣服。
这位如此视虎狼若等闲的姿态,无需言语,无需照面,无需了解,就这一眼,戴春和便知,那天下传闻怕都不足以形容这位的狂与傲!
这一次初见,墨白没有办法能给他京城中那些皇子们与生俱来的贵气逼人,反而更像是风雨漂泊的江湖人物。
说不上草莽气,但也确实少了一丝贵公子的气息,不过即便如此,戴春和心底却也生出一股错觉,或许当年乱世中的圣祖爷,身上也非贵气,而是这种傲视天地,可挥手镇群雄的大气魄。
墨白回头,明显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眸却是依然清亮,他望向一身装束整齐,浑身官气向他行礼的戴春和,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北河可还太平?”
墨白的声音并不高昂,说实话,反而有些微弱,尤其是在这寒风中,更是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让人一听便感觉到一股虚弱感,再配上他略显单薄的身躯,这让戴春和心中不由打鼓。
听起来,这位仿佛大病在身一般……
不敢再细想,甚至不敢多看墨白神色,便道:“殿下放心,战事暂未波及至北河省境内,除了山野之中些许流寇作乱之外,北河百姓还算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这话其实是口头禅了,墨白似也无心较真,又点了点头,只轻轻道了一句:“百姓之生计,便是你头顶之乌纱。百姓之生死,便是你性命之忧关,可赞同?”
戴春和当即一头冷汗,还真是如传闻中那般,这位看似儒雅,实则性情暴虐,不管是何身份,随时都有可能手起刀落啊!
他不敢当威胁,尤其是看着身边这么多宗师染血,他更是谨慎了,连连道:“殿下教诲,臣下必当座右铭!”
“去忙吧,我很快便走!”墨白再次转头,看向京城方向。
戴春和倒是想走,可不能将这位丢在这里不管啊:“殿下一路远行,想必是辛苦了,臣下府中已暂备薄酒……”
“不必了!”墨白没有回头,却一抬手,轻声道:“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人来杀我,你还是离我远些,免得冤了性命!”
额!
戴春和当场无语。
感情您还知道危险啊,抬头看一眼他那傲临绝颠的显眼姿态,心中打鼓,您这简直就是等着人来杀。
想着这些,他就不由看了看身边那些表情说不出是敬是恨的宗师们,心底总觉得他们下一刻就会拔出腰间长剑,刺向眼前那位!
顿时,他有些欲哭无泪,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位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啊,要是真在这里出了事,那不管是不是被当场冤杀了,他的脑袋怕也是保不住的。
深吸口气,没有办法,只得下了城墙,却是第一时间调兵遣将,将这城墙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严防死守。
城墙上那位倒也没有管他怎样,任他就守在城下不敢离开。
戴春和不知道墨白为什么来这儿,又为什么站在这儿,一众竹叶门宗师也不知道原因,他们垂首在墨白身边,好似护卫,但就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不过有一点却是事实,那便是这位只要还站着,没有倒下,不管他看似有多么疏忽,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敢冒险。
就如现在城墙如此之高,众人只要合力,将他逼着跳下去,那不死也定伤,但即便如此,还是没人敢,这便是昨夜一战打出的威严。
墨白远眺京都,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站了足足两个时辰之久,才在夜色降临时,只见城门外,十来匹快马疾驰而来。
城内一直守着没敢离去的戴春和得到禀报,当场受惊,连连吩咐拦截,不管是什么人,他都不能大意。
同时也不管危险不危险,快步爬上城墙,便要劝说殿下先退下城墙,却只见那位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往那些人马看上一眼。
“吁!”说时迟,那时快,十来匹快马疾奔,眨眼便到城门底下,一声高喝之后,戴春和便见那些马匹已齐齐停在城门三十米前方。
夜色刚刚降临,他只能依稀可见,那些人所穿服侍乃是道袍,便是如此,也让他当场受惊,连忙吩咐弓箭手戒备。
而竹叶门一众人,望着那些人马,却是眼神闪烁中露出疑惑,有人对视一眼,嘴唇微动:“这似乎是……太玄门?”
很明显他们意外了,怎么会是如此一小宗门朝着此地而来,就凭他们能做什么?
“啪!”正在他们疑惑之时,却突然只见那十余骑同时下马,几乎不待众人反应,便啪的一声跪倒在地,口称:“殿下!”
场面当场静了,墨白任由他们跪地,微顿后,才道:“掌教上来,余者候者!”
“是!”底下一道老者声音似有些紧张的传来,随之中间的一道身影站起了身,朝城门一步步走来。
戴春和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殿下的人,擦了擦头上的汗,对身边将领道:“开城门……不,放下吊篮就行……”
一众竹叶门宗师,却是闷不吭声,只是目光紧紧盯着那群太玄门人,一动不动。
太玄门掌教,虚离子今年已经年逾九旬了,须发皆白,只是身形却还健朗,望着眼前吊篮,他有刹那犹豫,这辈子上哪儿也不可能不走正门,可最终却还是坐了上去。
毫无疑问,此时他的心情比戴春和还要忐忑,甚至说句不好听的,他比这群竹叶门的人更苦逼。
杜鹃事后,本来以为没什么,可谁曾知道这位主子,竟然一怒之下搞出这么惊骇的大事,此刻上得城楼,亲眼见到一群以前见到都必须拱手提前行礼的竹叶门人,皆沉默站在原地,他的嘴就不由直抽搐。
尼玛,想一想说到底,就是因为他们不尽力,结果导致堂堂十大名府之一的竹叶门一夜灭亡。
望着这些人,他心里不得不想,这些人也不知,是否清楚这其中因果,若是知道的话,他头皮开始发麻了!
“殿下,臣迎接来迟,还望殿下恕罪!”再不敢矜持,直接以臣子自称。
戴春和一愣,竹叶门一群人也是呆滞了一瞬,随即便是此刻心中苦闷,也是身形微抖了一下。
如果不是这局面,他们定要将此人羞辱到跳楼不可。
最后直接抬起眼,不去看他,免得看的心里不爽。
墨白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并未多说什么,只轻声道:“挑几个人,跟你走!”
虚离子没听懂,抬起头来看向墨白,但却见墨白手一指身后诸竹叶门人,他眼眸望去,顿时脸色变了:“殿下!这……”
“我还有事,不能耽搁太久!”墨白却无意多说,终于从那高处身形微动,便翩翩落下,转身朝着城楼下走去,同时声音传出道:“挑中的跟他走,任务虚离子会交代。剩下的,继续随我离开。”
竹叶门一众人这才晓得即将要发生什么,几乎当场众人便是眼神一变,气势沉闷下来,微沉默,便再墨白脚步声中,只听一人终是开口了:“殿下何故如此折辱我等?”
戴春和心中当时一个激灵,要出事,脚步顿时微微后退,手中直朝身边将领打手势。
虚离子更是尴尬中呼吸沉重,同样心跳加速。
然而就在这种气氛中,墨白却是脚步微停,头也懒得回一下,只是轻声道了:“本王说过了,你的脑袋只是暂时长在你脖子上,若不想要,你可以再呱躁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