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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四 夜沉星暗

作品:绝代双骄·落枫劫 作者:霜玄九天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江家的人?”云岚嘴角泛起一丝凄楚的笑意,两眼上抬,牢牢盯在我身上,冷笑道:“你何时成了江家的人了?你不是沂蒙山沟里枫林村守祠堂的野小子吗?无父无母,怎又跟远在江南的江家挂上关系了?”

    我平息下心里隐隐的怒意,学她的语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的身份天下皆知,就算我的生父不是江熠,多年养育,多年陪伴,也足够让我有资格来为他守灵尽孝了。江家的掌家白龙纹玉佩,现在就在我手中,江家上下所有的事,都有我来全权处理。不管我江家的人犯了什么错,惹了什么人,那也是我江家的人。要打要罚,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请问宫主,你与江家又是什么关系?”

    这句问话明显触及云岚的痛处,令她本来苍白的脸色猛然一青,眼中杀气顿现。

    “江枫,你这是在羞辱我吗?”她低沉的问话,握着茶杯的手用力收紧,只听咔咔嚓嚓几声轻响,白瓷已被捏出了裂纹。

    我呵呵一笑,说道:“不敢。宫主德高望重,下人们有冒犯的地方,教训也是应当。只不过这些事,交给我就行了。毕竟家中人多口杂,传了出去,不大好听。”

    云岚冷然一笑,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缓缓走近我身边,说道:“不错,你说的对。你养出来的废物,我没必要帮你管教。口口声声说自己孝顺,却让你爹死不瞑目含恨九泉。你既这么能当家,怎的还能让江家夜夜遭刺客?你爹被暗器刺死,你居然也着了同样的道。你们父子俩还真不愧是父子俩,一样的愚蠢!”

    她话一说完,忽然出手,掌上未带内力,却准确无误的按上了腰间创口,抓了一把又使劲一转,接着将我推至一边,冷道:“看在你爹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明日带我去看他。”

    她长袖一拂,带着满堂女人离开,我捂着腰浑身发颤,直接缩在了地上。这个死女人,不必下手这么狠吧。

    “哥,你怎么样了?”怜星终于有机会说话,扑过来握住我按在腰间的手,一见血已印出衣衫,两眼顿时红了。

    邀月在旁皱眉道:“你们这一个多月究竟在做什么?怎的弄成这样?”

    我抬头向她道:“这毒本就难解,又恰巧一直在忙,怎有时间去理会。解药的事,多谢你了。你娘那边……还请多帮下忙,今日之事,我恐怕……”

    “行了,我知道,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她恩了一声,又说道:“怜星,你若真是为他好,这段时间最好不要与他离的太近。你知道娘的脾气。跟我走。”

    怜星擦擦通红的眼,点点头,于我说道:“哥,对不起,我……”

    “行了,你们先去吧。你娘见不得我,我也就不去烦她了。你算江家半个主人,代我好生招待她。”我拍拍她的手,目送她跟在邀月身后依依不舍的离开后,长舒一口气,腿一软瘫倒在地。

    江廉与江琴同时奔过来,其他相关的人也都凑了过来,七手八脚将我扶回了房间,忙忙碌碌的开始处理被云岚抓出来的伤。

    也许算是因祸得福吧,那一处的肌肤被毒侵蚀,早已坏死,被云岚这么一抓,直接将烂掉的皮扒了下来,痛当然不用说,但好歹制止了继续向深处腐烂的趋势,上了点药一包扎,人居然还就精神了。

    晚上吃饭,没敢喊云岚一起,摆了一大堆的菜送过去,全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她不吃饭是她的事,我饿了一天胃口极佳,吃得饱饱再去问江廉状况,忽然发现魏霖没了踪影。

    据江廉报告,云岚进门的时候,我和怜星都在睡觉,魏霖一人跟前跟后的献殷勤,好像对邀月别样的热情。本来云岚的火气还没有那么大,在被带到我房间,目睹到怜星趴在我床头睡觉的情形后,那个气氛立即就不对劲了。

    她喊我没喊醒,直接把下人们拉了去当出气筒。先是问父亲遇袭的事,责怪几个人未尽职责保护不力,不由分说的把人揍了一顿。责问我中毒的事,逼问江琴了许久,却被怜星不住劝解,没能打成人,于是又将话题岔到移花宫的星奴身上,目的就是为了把江琴揍一顿解气。

    这女人面上虽答应了我和怜星的婚事,心里只怕是一千万个不愿,从邀月的为数不多的话语里分析,假如怜星真的对我好,云岚只怕会想方设法的悔婚。这种状况不是爹希望看到的,更不是怜星能接受得了的,得要事先琢磨好应付云岚耍赖的策略才是。

    夜深人静,我琢磨着去找邀月问清楚云岚的情况,沿着长廊来到后院花园,恍然看到荷塘桥边,一个白色的身影对月而立。间隔太远看不清楚,悄悄躲到月桂树下,只能大概看出她是移花宫的人。

    风,轻微的撩动,点点月白自她身周飘散,随风卷至桂花树下,伸手接住,竟是些干枯已久的花瓣。我轻轻嗅了下那些花瓣,微甜的香,似极了春日里,父亲房前种着的那两株树上缀满的梨花。

    云岚的心里,还在想着父亲吗?

    我相当疑惑,静默于树下,看着远处那个背影在桥边缓缓坐下,手中拿

    着什么东西,一动不动的望着满堂残荷,寂寥而悲哀的感觉自她身上散出,充盈至院内每一个角落,让我很想长叹一声,来感慨这一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夫妻。

    微风在身后划过,忽然转变了方向,香气扑鼻过后,纤柔的手指已点中了我肋下。斜过眼,看到邀月面无表情的脸,既是惊讶,又是疑惑,却无法询问,只能由着她将我拖离了花园。

    一路飞驰,却是来到邀月的房间,被她勒了一路,腰间的伤又开始火辣辣的痛。她将我置于椅上,也不说话,只是从床头找出一只红木盒,打开来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堆在桌上,打过一盆清水就开始解我衣服。

    “你干嘛?”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她的举动产生质疑,而她却只是看了我一眼,手上依旧不停的解,解完衣服又将腰间包扎的布也一层一层的取了下来。

    看到我腰上那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邀月眉心只是微微一动,便继续恢复了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她以柔软的丝帕沾了水,细细擦去伤口表面的污垢,说道:“你这伤,寻常的药是治不好的,得用蜂毒的解药冷敷才行。”

    说完,也没管我的反应,径自取了解药和着冰块碾碎贴于干净的布上,一巴掌拍上伤口。强烈的刺激令我一阵抽动,不由得开口喝道:“你轻点不行?”

    邀月瞪了我一眼,将冷敷的布固定好,又倒了一枚解药塞进我嘴里,说道:“你中毒已深,光靠解药无法驱除干净。现在,我要以明玉功助你驱毒,你忍着点,如被人知道,你当知道会怎样。”

    “你……”我只说了一个字,她已经一掌拍上我心口,寒意源源不绝自她掌中灌入体内,顺着血脉迅速蔓延至全身,不停流动。穴道在她的功力催化下自动解除,身体却已被她阴寒的真气冻僵,以她这种方式来疗毒,就算解了毒,人也得被冻死。真闹不明白她到底是想要救我,还是要杀我。

    “江枫,你切记,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清醒,如果你连这点冰寒之气都忍受不了,就不配做江家的掌家。”她冰冷的声音传进耳内,本来被冻迷糊的意识不得不战栗着清醒过来。看了她一眼,面容不甚清晰,动动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编排着鼓点,企图学关二哥那样以集中精力来麻痹自己,只是敲两下,就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而后将先前的节奏全部打乱。

    一次又一次的想要凑出一首完整的乐曲,却总功亏一篑,摸出哆嗦的频率,尝试着将其利用融进鼓点,搜遍脑中所有曲目,居然以琴点完成了一首高难度的《笑傲江湖曲》。

    “这曲子……”冰晶样的声音又打断了手中的节拍,睁开眼,目中的邀月白衣盛雪,漂浮于身周,好像云雾之中的幻影。我不知道此时是梦是真,虽身处冰天雪地之中,眼中的一切却化为连片飘零的桃花。她就在对面立定,手执一杆清翠的竹箫,在迷幻之间,与我的节拍全然呼应,就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达成了默契。

    “你……”我猛然挣动,想问她为何也懂这首江湖绝响,她手心中传来的寒意陡然混乱,带动体内血脉翻腾逆转。血气上涌,一口喷出,溅上她雪白的衣裙,亦如幻像当中连天的桃花。

    “你有没有怎么样?”她迅速撤掌,双手捧上我的脸,眉心当中深深的褶皱打碎了本来的平静,让她忽然从不食烟火的神跌落进这数不尽的红尘。

    我垂下眼,轻轻摇头,抬手擦净唇边的血迹,说道:“没事。”

    邀月没有接话,转身将桌上的解药和另一只白瓷瓶递给了我,帮我系好衣衫,低头道:“你体内的毒,我已经帮你逼出大半。解药可以不用服用了,但这伤还是要敷的。”

    她顿了顿,又问道:“适才运功,发觉你体内经脉畅通,以前是不是练过内功?”

    “没有。”我深吸了口气,发觉丹田之内居然还有气息沉积,疑惑之下正准备发问,邀月已背转过身,淡然道:“若是回去还觉得冷,就按我说的去做。我只说一遍,你要听好。”

    “不必了。”我站起身,打断她的话,说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轻贱如纸,不值你冒此大险。今日的事,我不会说,如你真的还念着往昔的兄妹之情,不如代我多陪陪怜星。你娘对我成见太深,以后会出什么意外我也不能保证,与她和好我不敢奢望,只愿你代我转告她,江家会交到你们姐妹手上,但请给我一点时间,找出凶手,为爹尽最后一点孝道,好吗?”

    她默立不动,并未答话,我道了一声告辞,直接开门出去。屋外的风,带有秋天的凉意,灌进衣领,冰寒之感与刚才并无太大区别。我看看手中两瓶药,轻叹了口气,收进怀中,几乎是逃跑一样的奔下楼。

    不知跑了多久,拐了多少道弯,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邀月所在的小楼,印于月下,在重重屋顶之中显得格外突兀。月下屋脊上的黑影,转瞬即逝,我奔近几步,睁大眼睛,只余偌大一轮孤月盈满整个视野。

    心凉得如同被冰冻住,我抬头看着月,像是沉进了刺骨的深潭。

    那个人影,是谁?